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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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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瑞王妃一回京,王府的帖子就立刻收了一大摞,賞花的、品茶的,各種活動都來了。瑞王妃托詞身體不適,通通都給推了,就連登門拜訪的也被攔在了府外。但終究有些人是不好攔的,比如瑞王妃的娘家嫂子。

“怎麽搞的,身體還沒好?大夫怎麽說……”瑞王妃的大嫂劉氏一進院子門就關切地問起來,見瑞王妃歪在靠窗的榻上,立刻就急了,道:“窗邊風大,這都什麽時節了,你怎麽還坐在這地方。蘇嬤嬤呢?都是伺候你多少年的老人了,怎麽一點輕重都沒有。”

劉氏當年進門的時候瑞王妃還沒出嫁,二人處過幾年,感情還不錯,所以兩人說話並沒有那麽多顧忌,瑞王妃也不瞞她,笑著道:“沒事,我身體好著呢,只是不想應酬外人那些人。”早些年她行事總有許多顧慮,生怕怠慢了誰被人說三道四,而今卻是想開了,何必要委屈自己去迎合別人。依著她現在的身份,便是有人心裏頭不痛快,又有誰敢當著她的面說呢。

劉氏這才放下心來,又仔細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終於笑起來,點頭道:“早該如此了。”劉氏是個爽快人,在瑞王妃面前也不來虛的,見她身體無恙,便徑直開口道:“我今兒來王府,一是擔心你的身體,二則是受人所托,來當一回紅娘。”

瑞王妃先是一楞,旋即又笑起來,道:“也對,我們府裏的二姑娘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了。”二小姐是寧庶妃所出,跟她感情不深,瑞王妃也只是叮囑府裏的下人不準苛待她,至於旁的,卻是不怎麽關心。仔細想想,二姑娘比趙誠謹才小了一歲,的確是到了嫁人的時候了。寧庶妃前幾年在張側妃手裏吃了不少虧,膽子都嚇小了,後來雖得了三少爺在院子裏養著,卻再也不敢在瑞王妃面前晃,竟連自己女兒的婚事也不敢來提一提。

“不是二姑娘,”劉氏搖頭道:“是順哥兒。他不是也有十六歲了,可該說親了吧。”不待瑞王妃回話,劉氏又兩眼放光地繼續往下道:“那姑娘我親眼見過,相貌是沒得說,家世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左相李大人家的嫡孫女,整個京城也沒有幾個比得過了。新年時那姑娘也跟著李家老太太進過宮給太後請安,太後娘娘都盛讚不已呢。”

瑞王妃聞言卻面露為難之色,搖了搖頭,非常直接地道:“此事恐怕不成。”

“為什麽?”劉氏略覺意外,“莫非你還瞧不上?不是我吹牛,這李家姑娘的家世才貌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便是太子也配得起,你覺得哪裏不如意?”

瑞王妃苦笑,一臉無奈地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她見劉氏一臉不解,遂嘆了口氣朝她解釋道:“大嫂以為我不想給順哥兒挑個家世人品相貌樣樣都一等一的媳婦?只是順哥兒的婚事我說了不算,王爺早就發過話,只讓我尋個家世中等的好姑娘,還得是順哥兒自己中意的。那李家小姐便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只這家世我們便不敢娶。整個京城有幾個親王府?這幾年的事大嫂也都看在眼裏,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盛極而衰啊。”

既然是瑞王爺的意思,劉氏就不好再說什麽了,仔細想想,也覺得好像有些道理,可是,一想到李家那姑娘,劉氏又覺得怪可惜的,搖頭道:“王爺也是太謹慎了。照我說,陛下現在不是挺看重他的。”前幾年皇帝陛下行事的確是有些不妥當,可最近這兩年不是已經漸漸正常了麽。

瑞王妃也不願再說趙誠謹的婚事,遂笑著把話題岔開,劉氏也多少明白她的意思,遂聰明地不再提及。

…………

書房裏,平哥兒悄悄探出腦袋朝屋裏掃了一圈,正正好跟趙誠謹的目光給對上了,立刻尷尬地幹笑了兩聲,“大哥在屋裏啊。”

“你幹嘛呢?”趙誠謹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把手裏的書放到桌上,朝他點點頭,“進來吧。”

平哥兒一溜小跑就進了屋,小臉微沈,一臉嚴肅地朝趙誠謹道:“大哥,你要倒黴了。”

“什麽?”

“我聽到大舅媽在跟娘親說你的婚事。”平哥兒遂不提防地扔下了一個炸彈,趙誠謹立刻就震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甚至還腳下一滑險些摔了個趔趄,“什麽?”

“說是左相李大人家的姐姐,”平哥兒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道:“大舅媽說長得可好看了。”

趙誠謹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但到底還曉得克制,沒有一時沖動地跑到瑞王妃面前去追問,“娘怎麽回的?”

平哥兒故意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他,趙誠謹這會兒終於有點想明白了,臉上漸漸舒展開,低聲問:“娘是不是給推了?”

平哥兒立刻瞪大了眼,“你怎麽知道?”

趙誠謹冷哼了一聲,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道:“你肚子裏頭裝的什麽鬼主意能瞞得過我?”他剛剛被這議親的消息震得暈了頭才會中了平哥兒的計,等稍稍一回過身來,立刻就從平哥兒的表情中找到了蛛絲馬跡,他把臉一垮,問:“娘怎麽說的?”

平哥兒立刻老老實實地交待了,趙誠謹聽得瑞王妃說親事要他中意,一顆心總算稍稍落回了實處。王府這邊,他還能暫且拖著,只要他一日不松口,家裏頭想來也不會逼著他娶個不合心的,可孟家那邊,卻是個大問題。孟家人的態度且不說,小雪的反應才是他最頭疼的事。說起來她也不小的,京城裏頭這個年紀嫁人的姑娘都有不少,她怎麽就一點也不開竅呢?趙誠謹都快頭疼死了。

…………

孟老太太尋了個時機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兒子說了,雪爹頓時哭笑不得,搖頭道:“娘還真是一會兒一個想法。”明明前兩天還認定了趙誠謹似的,結果一轉眼,立刻就變了主意,虧得趙誠謹不曉得。

“您前兩天不是還一直誇順哥兒好麽?”雪爹揉著眼角,艱難地問:“怎麽忽然改了主意?招上門女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說別人,就說前門巷子裏的趙家,那還是正五品的官兒呢,也說要招上門女婿,結果女兒都快十九了,也還沒找到合適的。”但凡是有些上進心的男子,有誰願意給人做上門女婿。

孟老太太有些不高興,“那你就多打聽打聽。”她說罷又嘆了口氣,無奈道:“我還不想小雪嫁個好人家麽?順哥兒好是好,就是門第到底高了些,且不說人家瑞王府看不看得上咱們家,便是果真嫁了進去,我怕小雪也過不慣。大戶人家規矩多,小雪打小就放養大的,怎麽過得慣那種日子。我聽說,光是怎麽走路行禮都得學上大半年,我可舍不得我孫女吃這種苦頭。”

“我知道了。”雪爹苦笑著點頭,“小雪是我閨女,我也舍不得她受罪。”這樁婚事還沒影子呢,他還想留著女兒在家裏頭多住幾年,不急,都不急。

過了幾天,趙誠謹過來接阿初去香山書院時帶來了瑞王妃想見許攸的消息,“……知道小雪救過我,所以想要當面謝謝她。原本還想親自來府上拜訪的,被我給攔了。”

孟老太太慌忙揮手,“哪能讓王妃來我們家呢。”她心裏頭有些不安,又有些無奈,這就是門第差距啊,人家一句話,就得把閨女巴巴地送上門去,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生怕被人小瞧了。

“定了時間沒?”孟老太太又問。

趙誠謹笑起來,“不用定時間,什麽時候去都成。”他嘴裏說得輕松,心裏頭卻是緊張的,生怕老太太不高興,也擔心許攸不樂意,遂忍不住偷偷朝許攸看了一眼。

“今天去不了啊,”許攸趴在桌上道:“阿婆你忘了,昨兒阿爹說大人家今天要進京。”

孟老太太猛地一拍腦門,“差點把這個事給忘了,幸好小雪還記得。”

趙誠謹心中一緊,“鵬哥兒他們今天進京?什麽時候到?我也去迎一迎。”

“你恐怕趕不及,”許攸沒心沒肺地朝他笑,“你不是要送平哥兒和阿初去書院嗎?對了,阿初——你的東西收拾好了沒?”香山書院離得遠,阿初得住在書院裏,每個月才能回來一趟,這兩天一直在收拾行李。

趙誠謹有些不甘心,想了想,又道:“阿初這一走就是一個月,你也不去送送他?”他見許攸臉色微動,於是又繼續燒上一把火,“阿初這是第一次單獨出門吧,還這麽小呢,以後得一個人在外頭過,真不容易……”

許攸被他說得很快就心軟了,偷偷朝阿初看了一眼,結果就瞅見阿初眼巴巴地看著她。

“好吧,”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阿初更需要他,“我還是去送阿初去書院好了。”反正接胡大人一家子的事也不是非她不可,還有雪爹和孟二叔呢。

許攸把決定跟孟老太太告訴孟老太太,又道:“阿初第一次出去住,家裏沒人送怎麽行,總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托付給順哥兒吧。”

孟老太太應是應了,心裏頭卻擔憂得緊,她用腳後跟想也曉得是誰說服的她,自家這孩子只長年紀不長心眼,將來可要怎麽辦吶!孟老太太可真是憂心極了。

今天出門特別不順利,把阿初和平哥兒送到書院後,回來的路上馬車就壞了,趙誠謹只得在路邊找了個茶樓一邊休息一邊等著,待馬車好不容易修好了,上了車走了沒幾步,街上又不知怎麽鬧了起來,把馬路都給堵了,等到許攸好不容易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明兒你去我家嗎?”臨走時,趙誠謹問,表情有些期待。

許攸猶豫不決,“你不是說什麽時候去都成?”

趙誠謹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我看我娘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在京城裏久住,興許過不了幾天又要去田莊。你知道的,我父王不在府裏,家裏頭來了客人還得母親出門。她不愛應酬人,所以才總在莊子裏躲著。”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許攸實在不好再推辭,遂笑著應道:“那行,就明天吧。”

趙誠謹這才滿意了。

吃晚飯的時候許攸跟孟老太太一說,老太太立刻急了,“你這孩子,怎麽現在才說。衣服都還沒準備好呢。”

“前幾天不是剛做了新衣?”許攸道:“那件水藍色繡花襦裙我還沒穿過呢。”

孟老太太道:“會不會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總要穿得鮮艷些才精神。

許攸忍不住笑起來,“桃紅柳綠的顏色我可不適合,忒俗氣。那件挺好的,我平時還舍不得穿呢。”

孟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放心,非拉著她進屋去把那身衣服試一遍給她看。待許攸把新衣服一換,孟老太太頓時就睜大了眼,一臉驚艷地道:“哎喲我們家小雪可真好看,平時就應該這麽穿嘛,做什麽男孩子打扮。”順哥兒的眼睛果然毒!

老太太又仔細叮囑了明兒進了王府後要怎麽應對,見了王妃要如何回話等等,許攸俱一一記下。

第二日大早,瑞王府的馬車就到了,孟老太太親自給許攸梳了頭發,把她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這才送她出了門。

結果,她走了還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胡太太居然來了。

胡太太是帶著胡鵬程一道兒過來的,說是要特意過來道謝,“……若不是有孟大人幫忙,昨兒恐怕我們就得歇在客棧裏……”雪爹知道他們要來,特意在東街巷子裏賃了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又找了人事先收拾過,昨兒胡家人一進京,就直接把人給領到那邊去了。

胡大人這回是回京述職,雖說他事先找了門路,甚至還定了是南邊的實缺,可這旨意一天未下,他們就得在京城裏候著,說不準還有什麽意外變故,這一住,可就不曉得要住到什麽時候。一大家子人,總不能都擠在客棧裏頭。雪爹這件事,可以說是辦得極漂亮的,胡大人昨兒念叨了一晚上,直稱讚孟家人顧念舊情。

胡太太與孟老太太寒暄了一陣,又問起家裏的兩個孩子來,孟老太太倒也不瞞她,眉開眼笑地回道:“阿初在香山書院讀書,小雪早上去了瑞王府。”

胡太太雖然早猜到趙誠謹的家世顯赫,卻也沒敢往瑞王府頭上想,陡然聽得孟老太太這麽一提,人都懵了。

孟老太太見狀,又趕緊解釋道:“胡太太還記得先前在我們家住過的那個順哥兒?他是瑞親王府的世子,先前出了些變故才流落到了雲州,被小雪就救了……”

胡太太幹巴巴地笑了笑,心情非常覆雜。倒是胡鵬程又驚又詫,不敢置信地大聲道:“順哥兒竟然是瑞王府世子?老天爺,我還跟他打過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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