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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過她的一些故事,這位可是連禦書房都能進出自如的,他們如何敢得罪?

許攸騎著茶壺往裏走,很快就在一叢竹林後的涼亭裏瞅見了瑞王爺和剛剛那個年輕人,二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著話,年輕人看起來很隨意,一邊說著還一邊笑起來,瑞王爺也微微勾起嘴角,涼亭裏的氛圍十分和諧。

許攸從茶壺背上跳下來,貓著腰,輕手輕腳地往裏走,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因是逆風,只隱隱約約傳來些只言片語,“……舅舅……皇祖母……壽辰……”

啊,這個年輕人是瑞王爺的親外甥——晉陽長公主的兒子盧雲!

許攸聽瑞王妃說起過,晉陽長公主是太後的大女兒,比皇帝陛下還要大兩歲,嫁的是永安盧家的嫡長子,進門後接連生了三個兒子,嫡長子便是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盧雲。

盧雲大老遠地從永安來京城所為何事?莫不是想借著太後娘娘壽辰之機大出風頭然後某個差事?他今年多大了?十八,十九?也不知成親了沒?許攸躲在密密的竹林裏,胡思亂想。

許攸聽他們說話的語氣,盧雲仿佛才華橫溢,尤擅音律,所以打算新作首曲子給太後賀壽,而瑞王爺為了幫他的忙,特特地請了全京城最有名的琴師進府,二人說了半天,商量的就是這個事兒。

說起音律,許攸還蠻感興趣的,她小時候淘氣,家裏人不願意帶她,索性就把她丟到少年宮學藝術,鋼琴、舞蹈都練過,雖說沒什麽成就,但好歹還能彈兩首曲子跳個舞,退一萬步說,多少具有一些欣賞水平。

於是她決定留在亦清苑看熱鬧,順便鑒賞一下盧雲的藝術水準。

瑞王爺走後,盧雲就留在了亦清苑跟那些琴師們說話,時不時地還坐到古琴前彈幾下。

許攸大搖大擺地進了屋,瞇著眼睛打量他們,茶壺傻乎乎地緊隨其後,東張西望,左顧右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蠢樣。

琴師們全都朝她們倆看過來,眼神兒有點古怪。許攸和茶壺都穿著衣裳,上好的布料,上頭還繡著花,一看就曉得她二位是府裏貴人養的寵物,所以琴師們雖然覺得怪異,卻並不敢出聲呵斥。

盧雲笑瞇瞇地朝許攸招手,“小貓兒,過來。”

許攸沒動,在距離他約莫有兩米的地方蹲下,鼓著一張圓臉半瞇著眼睛審視地看他。茶壺見她不動,將將邁開的步子又停了下來,嘴裏發出意味不明的“嗚嗚”聲,老老實實地在她身邊蹲了。

“還挺機警。”盧雲笑,起身緩緩踱到許攸面前,彎腰蹲□體,試探性地伸手往許攸的腦袋上輕 了撫。她身上穿著衣服,只剩下一個圓溜溜的腦袋上還長著毛,胡子長長的,一根一根精神抖擻,看起來有點可愛的滑稽。

盧雲見她沒拒絕,又給她撓下巴。唔,這……真是太舒服了,果然是個懂事的少年人,許攸閉上眼睛一邊享受一邊想。

“嗷嗚嗷嗚——”一旁的茶壺見盧雲不理它,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於是盧雲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茶壺的腦袋。

許攸由著盧雲哄了一會兒,然後舒展身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環顧一周,瞅見矮幾上放著的幾樣樂器,頓時來了興趣,遂邁開步子,步履優雅地跳上矮幾,挑挑揀揀,從裏頭翻出一只竹簫,把嘴巴抵到簫口使勁兒吹。

她以前跟著人家學過笛子,勉強能吹幾首簡單的曲子,自以為這簫也難不倒她,可是,誰能告訴她貓咪為什麽要長個豁嘴!!!

她氣咻咻地把那只竹簫往地上一扔,茶壺立刻屁顛屁顛地奔過去把竹簫接住,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只爪子兜住竹簫開始咬,不一會兒,那只竹簫上便全是它的口水和牙印……

屋裏眾人全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許攸對吹奏樂器沒轍,便把目光放到了盧雲彈過的那把古琴身上,那眼神兒一轉,屋裏的琴師立刻就緊張起來,慌忙朝盧雲道:“小……小侯爺,這……這琴可是九霄環佩,萬一被貓給抓壞——”

他的話還未說完,許攸已經揮起爪子在琴弦上抹了一把,溫勁的琴音陡然響起,盤在地上的茶壺陡地嚇了一大跳,像只受驚的青蝦似的彈得老高,發了瘋似的繞著屋裏跑了好幾圈,確定四周並無異樣了,這才心驚膽顫地慢慢停下來,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傻乎乎地看著許攸。

盧雲頓時大樂。

☆、三十四

很快,盧雲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一貓一狗搗搗蛋也就罷了,下午的時候,亦清苑又來了只鸚鵡,它聒噪而認真地唱了足足有兩個時辰的戲,盧雲覺得那個可怕的聲音就像個大錘子在他太陽穴上一下又一下地敲,敲得他恨不得幹脆暈過去才好。

這還不算,到了第二天,又多了只黏人的貓,那個叫做“杏仁糕”的小家夥簡直就是個牛皮糖,不管他走到哪裏,它都堅定不移地抱著他的褲腿不放松——這真的是一只貓而不是狗?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下午,趙嫣然領著趙誠謹並一大群伺候的丫鬟小廝也過來了,亦清苑簡直就成了熱鬧非凡的菜市場。盧雲欲哭無淚!

最後還是瑞王妃聽到消息後趕了過來,把趙嫣然姐弟並一群下人和動物招呼出了亦清苑。趙嫣然挺不高興,咬著唇小聲跟趙誠謹咬耳朵,“雲表哥真小氣,不過是去看看熱鬧,還非得把我們弄走。幾個樂師彈彈琴,有什麽大不了的,照我說,那些樂師彈得還不如雪團好呢。”

趙誠謹眼睛立刻亮起來,高興地附和道:“姐姐也覺得雪團彈得好?要不我去跟娘親說給雪團請個老師教它彈琴?杏仁糕要不要學?”

趙嫣然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竟然會當真,“哈哈”地幹笑了兩聲,趕緊把話題岔開,誰曉得趙誠謹一提起他的貓就滔滔不絕,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把雪團誇得她都聽不下去了。

“其實杏仁糕也很聰明。”趙嫣然忍不住插話道:“它特別乖,一點都不淘氣,也不到處亂跑,還喜歡纏著我。雪團你總纏著你嗎?”

趙誠謹聲音一滯,皺了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雪團是貓又不是狗,只有狗才喜歡纏著人呢。茶壺就總喜歡纏著我。”可雪團從來不會,大多數時候她都不大搭理人,整個荔園上下,她只對他和沈嶸客氣些,“雪團晚上一定跟我睡!”他提高了聲音道,臉上帶著些許得意。

趙嫣然嫌惡地“咦——”了一聲,一臉古怪地看他,“順哥兒你真惡心,怎麽跟只貓睡一起。雪團兒沒有窩嗎?你就不怕沾上它身上的虱子?”

“雪團才不會!”趙誠謹都有些惱了,氣鼓鼓地疾聲道:“雪團特別愛幹凈,它每天都洗澡,才沒有虱子。”

“它要是沒長虱子,能把身上的毛都給剃光了?”趙嫣然反唇相譏,“不是虱子,那又是什麽?哎呀——”她佯作驚嚇地捂住嘴,一臉惶恐,“不會是染上了什麽了不得的病吧?真嚇人,順哥兒你可得小心,若是把你也染了上了,豈不是得把你的頭發也剃光!”

趙誠謹氣得眼睛都紅了,他也不跟趙嫣然吵,忽然蹲□子氣咻咻地把許攸抱起來,再也不看她,噔噔噔地跑遠了。茶壺和二缺鸚鵡見狀,也趕緊追了過去。

“姐姐真討厭。”回去的路上,趙誠謹不高興地嘟著嘴朝許攸抱怨,“那個杏仁糕笨死了,比茶壺還傻,黏 糊地總喜歡趴在人身上,姐姐還好意思拿它跟你比……”一邊說,他還一邊回頭朝茶壺看了一眼,被他鄙視的茶壺咧著嘴樂呵呵地使勁兒搖尾巴。

二缺鸚鵡嘴裏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一步不離地緊隨其後。它現在已經認清楚了形勢,只要許攸在場,一般情況下都不回不自量力地過來爭寵——它得提防著這只兇猛的女貓漢子揍鳥。

回了荔園,趙誠謹越想越生氣,他把門關了,把翠羽和丫鬟們都關在門外,自己領著一貓一狗並一只鸚鵡在房間裏氣咻咻地走來走去,最後一跺腳,咬著牙恨恨地道:“非要讓姐姐看看雪團你的本事不可。”

許攸眨了眨眼睛有些無辜,其實趙嫣然怎麽看她一點都不重要啦,小朋友你真的不需要這麽生氣的。

“一會兒我去娘親說我要學彈琴,雪團你就跟著我一起學,等皇祖母壽辰我們一起獻藝,把雲表哥的風頭全搶了!你說好不好?”趙誠謹握著拳頭越想越覺得興奮,兩只眼睛亮晶晶的,許攸幾乎不敢直視。

好什麽好?簡直糟透了!居然讓一只貓彈琴獻藝,也只有趙誠謹這樣的小鬼才想得出來。她的風頭已經夠盛了,再這麽下去,別人一定把她當妖怪!還不如讓二缺鸚鵡去呢,它一定愛死了這種大出風頭的活兒。

果然,二缺鸚鵡眨巴著眼睛小心翼翼地飛到趙誠謹面前,撲扇著翅膀想提醒趙誠謹它的存在。可趙誠謹的心思完全不在它身上,他朝許攸伸出手,一臉期待地等著她把爪子伸過來,許攸傲嬌地別過臉去不看他,想了想,索性轉過身去,用屁股對著他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你不願意啊?”趙誠謹失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地嘆了口氣。二缺鸚鵡實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蹦到他面前,撲扇著翅膀道:“小綠願意,小綠願意。”

許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都快忘了這只賤鳥的名字叫小綠了。

趙誠謹一臉糾結地看著二缺鸚鵡,鸚鵡有點小緊張,屏氣凝神地看著他,一反常態地顯得又安靜又乖巧。只可惜趙誠謹根本就不吃它這一套,伸手在它的小腦瓜上抹了兩把,為難地搖頭道:“小綠,那個……你……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基本上,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表示已經沒戲了,只可惜二缺鸚鵡到底不是人,智商雖然也有,可到底不了解人類思維的迂回和曲折,還是沒太明白趙誠謹的意思,繼續睜著一雙小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我覺得吧,”趙誠謹有點不好意思,“你的嗓子還是有點不是太好。”唱起歌來太嚇人了!皇祖母會被她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的!

二缺鸚鵡發了好一會兒楞才終於消化了他這句話,幾乎是一瞬間就蔫了,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走到墻角,用翅膀把腦袋埋起來,留個大屁股露在外頭,可見這家夥真的被打擊到了,要不然,依著它那孔雀般的性格,怎麽會做出這種沒有形象的事。

二缺鸚鵡的沮喪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吃過晚飯它又開始精神奕奕地禍害人了,扯著嗓子在院子裏吟詩,還自編自唱,一副High到不行的姿態,但許攸總覺得它有點自暴自棄。

晚上洗過澡,擦幹了身體,許攸終於又爬上了趙誠謹的床。她歡樂地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又鉆進被子裏,從裏頭鉆到外頭,從頭鉆到尾,瘋得有點剎不住車。茶壺搖著尾巴一臉羨慕地看著她,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扒拉著腿也想往床上跳,被許攸一個眼神兒瞪過來,立刻就給嚇退了。

這可是她的地盤,誰也不準來侵占!

若是那狗崽來了,迎接它的有貓爪!

第二天上書房放假,趙誠謹帶著一群動物去萱寧堂給瑞王妃請安,進了屋,這才發現安庶妃也在。安庶妃依舊是一副溫良恭順的模樣,嘴巴很甜,總會說些漂亮話兒恭維人,但許攸卻敏感地察覺到她有些不大對勁,她和茶壺走近的時候,安庶妃的臉上有不安的神色一閃而過。

瑞王妃今天的精神也不大好,仿佛沒睡醒的樣子,趙誠謹纏著她說要學彈琴,瑞王妃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柔聲問:“你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不是每日都去上書房讀書麽,也不嫌累得慌?”

趙誠謹道:“不累,反正下午也沒事兒。”他沒提給太後賀壽的事兒,瑞王妃自然也沒往別處想,她若是知道了非得打消趙誠謹的念頭不可——叫一只貓給太後娘娘獻藝,一聽就覺得不靠譜,萬一演砸了,還不曉得那群閑著沒事兒幹整天挑人刺的禦史要說些什麽呢。

許攸的心思不在瑞王妃母子身上,她故意悄悄地往安庶妃身邊挪了幾步,茶壺也跟著往她這個方向走,安庶妃頓時緊張起來,許攸清楚地看見她手裏的帕子都揪成了一團,然後,兩只手不由自主地放到小腹上……

許攸立刻就明白了。

但她又有些不能理解,安庶妃既然懷孕了,為什麽要這麽藏著掖著,難道她還害怕瑞王妃朝她下手?還是說,她在等著一個最好的機會來宣布此事?後宅女人的心思她一點也不懂,但許攸卻很壞心地想要揭穿。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女人,雖然知道她向寧庶妃下手是為了報仇,可是,手段實在有夠卑劣,沖著未出世的小孩子動手什麽的實在太歹毒了。

她壞心眼兒地繼續往安庶妃身邊挪,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時不時地朝安庶妃的肚子上瞟一眼,一副蠢蠢欲動想要跳上去的神情。安庶妃被她看得心驚膽顫的,越來越覺得這只貓邪門,臉上也微微變色。

她正欲起身告退,瑞王妃忽然朝她開口道:“你臉色難看得很,可是身體不舒服?”說罷,她不待安庶妃回話,就已朝一旁伺候的蘇嬤嬤吩咐道:“快去請大夫給庶妃看看。”說罷,又一臉關切地朝安庶妃道:“你呀,就是太不小心了,身體不舒服也不去請大夫看看,萬一有什麽不對勁,豈不是小病拖成大病,日後王爺曉得了,還不得埋怨我說我看顧不周?有什麽事都來跟我說……”

安庶妃臉色微變,但卻不敢再多話。

許攸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弱爆了!

她剛剛還沾沾自喜地以為自己多麽的明察秋毫,見微知著,現在看來,瑞王妃才是真正的大波斯,人家恐怕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安庶妃的那點小心思,堵得她根本沒有後路可以退。

蘇嬤嬤腿腳快,不一會兒的工夫便領著上回給許攸看病的那個大夫進了屋,跟他們一道兒進來的還是瑞王爺,一邊往屋裏走一關切地朝瑞王妃問:“怎麽又請了大夫過來,哪裏不舒服?”

瑞王妃輕聲回道:“我見安庶妃臉色不大好,遂讓蘇嬤嬤請大夫過來幫她看看。王爺怎麽過來了?”

瑞王爺“哦”了一聲,朝安庶妃看了一眼,又朝那大夫點了點頭。

趙誠謹脆著嗓子給瑞王爺請安,瑞王爺臉上立刻帶了笑,招招手將他叫到身邊考究他最近的功課。

那大夫戰戰兢兢地給安庶妃把了脈,眉頭一挑,臉上立刻露出喜色,起身朝瑞王爺賀喜道:“恭喜王爺,庶妃娘娘是喜脈。”

瑞王爺先是微訝,不由自主地瑞王妃看了一眼,見她面上並無異色,心中稍安,這才擠出笑容來。

蘇嬤嬤低聲朝瑞王妃道:“王妃這兩日也有些不舒服,不如也請大夫看看。”

瑞王爺聞言立刻緊張起來,慌忙朝瑞王妃問:“你身子不舒服?怎麽也不早些和我說?快快去請太醫!”

瑞王妃笑道:“屋裏就有大夫,何必興師動眾去請什麽太醫。我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最近有些嗜睡,怎麽也睡不醒,沒什麽精神。興許是最近天氣不好給鬧的。”

瑞王爺急道:“你這性子也真是的,只顧著旁人,對自己卻半點也不上心。”一邊說著話,又一邊招呼著大夫給瑞王妃把脈。

“這……這這……”那大夫把完脈,結結巴巴地都快說不出話來了,瑞王爺愈發地焦急,高聲問:“這什麽?王妃究竟怎麽了?”

大夫“砰——”一聲跪下地,高聲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也是……也是喜脈!”

許攸瞅見安庶妃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

☆、三十五

自從王妃被診出了喜脈,整個瑞王府都喜氣洋洋。

太後也高興得不得了,賞賜跟不要錢似的往王府裏送,還特意送了個嬤嬤過來伺候瑞王妃。瑞王爺也格外緊張,除了每日早晨上朝辦差,其餘的時間他都恨不得陪在瑞王妃身邊,一雙眼睛簡直黏在瑞王妃身上,生怕她有半點閃失。

就連趙嫣然和趙誠謹姐弟倆也仿佛一夜之間懂事了許多,趙嫣然眉飛色舞地向趙誠謹描述他剛出生時的樣子,“……又小又軟,臉上皺巴巴的,像只小耗子,醜死了。手指頭這麽細,還總喜歡翹著,嘖嘖……”

趙誠謹表示一點也不信,他撅著嘴反駁道:“娘親說我小時候可好看了。”

“小時候都難看,沒有好看的。”趙嫣然哼道:“我親眼見過,你也好,小三小四也好,剛生下來的時候都醜得要命。”

趙誠謹不說話了,他有點不高興,對於自己居然也曾經醜過這個事實表示不能接受。趙嫣然見狀,愈發地想要逗一逗他,於是添油加醋地說起他嬰兒時多麽醜,多麽傻,一天要尿十次床……

趙誠謹一生氣,抱著許攸就跑了。

他跑到萱寧堂想找瑞王妃告狀,進了門,才發現瑞王妃在屋裏打葉子牌,瑞王爺也在,煞有其事地占了個位子陪打。他哪裏玩過這個,技術不行,根本不是瑞王妃的對手,趙誠謹尋過來的時候,瑞王爺輸得灰頭土臉了。

“父王。”趙誠謹一臉好奇地盯著瑞王爺看,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瑞王爺這個樣子,威嚴的父親忽然變得這麽平易近人,這種感覺有點奇怪,所以他忍不住又多看了瑞王爺幾眼。

瑞王爺抹了把臉,斜著眼睛朝趙誠謹瞥了一眼,趙誠謹立刻就把腦袋別開了,挪到瑞王妃身邊小聲地問:“娘親,小弟弟生下來也會很醜嗎?”

“什麽?”

“姐姐說我小時候特別醜,小三小四也醜,所有的小孩小時候都醜。”趙誠謹一本正經地告狀。

瑞王爺忍俊不禁地笑起來,指著趙誠謹“哈哈”地笑,“小時候?你現在才多大。不過嫣兒說得也沒錯,你剛生下來那會兒是挺難看的,渾身皺巴巴的像個小耗子,我都不敢抱。”

瑞王妃沒好氣地白了瑞王爺一眼,嗔怪地責備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她本就生得美,而今有了身孕愈發地神采飛揚,眉目流轉,美得不可方物,許攸作為一只貓都覺得有點扛不住,更何況是瑞王爺。他的眼神兒當時就有點發直,直眉瞪眼地盯著瑞王妃看,直到瑞王妃實在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一臉慈愛地朝趙誠謹道:“都多久的事兒了,順哥兒不必放在心上。”

這意思還是果然很醜過麽?

趙誠謹失望極了,不高興地抱著許攸起身告辭,人將將走到門口,赫然跟個急匆匆進屋的下人撞了個正著,許攸嚇了一大跳,慌忙從趙誠謹的懷裏跳下地,弓著背,很不高興地朝來人低吼。

“你怎麽走路的?”蘇嬤嬤有些生氣地朝那丫鬟喝罵,那小丫鬟慌慌張張地一骨碌跪在地上,顫著嗓子回道:“王……王爺,庶妃見紅了。”

瑞王爺楞了一下,沒動。倒是瑞王妃先反應過來,疾聲問:“可去請了大夫?”她見那丫鬟支支吾吾地不敢回話,心中便有了數,一面吩咐下人去請太醫,一面好言請太後送來的胡嬤嬤去李園幫忙瞧瞧。

待她安排好所有的事,回頭一看,卻見瑞王爺還皺著眉頭坐在原地,不由得挑眉責備道:“王爺怎麽還坐著?您趕緊去李園啊。”

瑞王沒說話,只是笑笑,看著她的時候眉目溫柔,待起了身出了門,臉上便帶上了一些不耐煩,擰著眉頭一路疾行。

倒也不怪他多想,兩個女人同時有孕,瑞王妃的年紀還大兩歲,卻跟沒事兒人似的,該做什麽做什麽,爽朗痛快,絲毫不矯情,安庶妃卻三天兩頭地找出各種理由把他叫過去,一會兒這裏不舒服,一會兒那裏又不痛快,話裏話外總抱怨說太後和瑞王爺只看重王妃的孩子,她也不仔細想想,一個嫡,一個庶,豈是一樣的。

一直走到了李園門口,瑞王才終於把那張不耐煩的神色收斂起來,揉了揉眉心,進了院。

許攸愈發地覺得瑞王妃手段高明,但同時心裏又隱隱生出些難言的失落感,她甚至很慶幸自己變成了一只貓,所以她的生活才能這樣簡單而純粹,如果穿成一個古代女子,她幾乎不敢想象自己要怎麽活下去。

她矯情而認真地想象了一下千金小姐們的生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於是決定不要庸人自擾,遂伸了伸胳膊和腿,把日漸肥碩的身體舒展了一遍後,爬到趙誠謹懷裏睡覺去了。

又過了幾天,許攸身上的毛終於長了一些出來,她迫不及待地就把那身和她的氣質一點也不符合的小衣裳給扒了。

新長出來的貓毛特別白而且蓬松,看起來毛乎乎的,許攸覺得她的視覺體重瞬間就提高了一倍。

不過許攸最近可沒有減肥的心思——趙誠謹罔顧她的意願,非逼著她學彈琴,還在瑞王爺面前拍著 說一定能教會她,許攸為了這個都快愁死了。更要命的是,這事兒還不知怎麽給傳了出去,不止盧雲過來看熱鬧,就連齊王也屁顛屁顛地來了王府,非要讓許攸給他表演一番。

自從上次輕薄了齊王殿下後,許攸就一直有點心虛,再見面時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都不敢看他,低著腦袋目光躲閃,實在躲不過去了,索性舉起爪子捂住眼睛。盧雲都看出問題來了,小聲地問齊王,“小舅舅,這只貓是不是挺怕你的?”

齊王高深莫測地笑,“你覺得呢?”

趙誠謹湊到盧雲耳邊小聲道:“上回七皇叔偷偷帶著雪團出府把她給灌醉了,雪團回來足足睡了一整天,所以才會怕他。”

“你瞎說什麽?”齊王不悅地道:“誰灌它了?明明就是這只笨貓自己饞酒喝,我搶都搶不回來。你是沒瞧見它那醉樣,簡直不堪入目!它不敢看我就是因為它……它……”齊王終於還是沒好意思說出自己被一只貓輕薄的歷史來,氣呼呼地瞪著許攸,恨得咬牙切齒。

許攸索性把腦袋都埋進趙誠謹懷裏了。

說話的這會兒,趙嫣然也抱了杏仁糕過來,那只黏人的小貓一進屋就邁著小步子挪到許攸身邊,用小爪子輕輕地勾她的腦袋,親切地“喵嗚,喵嗚”,許攸有些不耐煩地想拍開它的爪子,杏仁糕卻以為她陪著它玩,愈發地高興,甚至擡起了兩個爪子把大半個身體都往許攸身上搭過來。

要是換了茶壺,許攸保準毫不客氣地一爪子扇過去了,可對著這個乖巧又黏人的貓夥伴,她又有些下不去手。

杏仁糕長得嬌小玲瓏,叫起來聲音嬌滴滴的,一見面就喜歡在許攸身上蹭來蹭去, 糊的讓她很是頭疼。

“喵嗚——”杏仁糕一邊小聲叫喚,一邊湊過來要幫許攸舔毛,許攸頓覺身上的肌肉都緊張起來了,一抖腿兒就逃了出去。

茶壺不在院子裏,二缺鸚鵡躲在鳥架子上犯瞌睡,許攸找不到夥計陪她玩兒,又不願意回屋被杏仁糕舔來 ,索性便又上了屋頂摸到李園去看安庶妃。

她總覺得那個女人不安分,不定什麽時候又會搞出些什麽事來。

去李園的路上,許攸居然在小花園裏遇到了寧庶妃。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了,自從她流產後,寧庶妃忽然就沈寂了下去,就連元旦都沒露過面。王府裏的下人們都說她病得厲害,傷了元氣,許攸先前還不怎麽信,而今這麽一看,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

何止是傷了元氣這麽簡單,寧庶妃像丟了魂似的,整個人都不大對勁,眼神恍惚,表情呆滯,那樣子有點像電視裏頭的吸毒人員。

許攸的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忽然就明白了。她本以為安庶妃把寧庶妃弄到流產就完結了,現在看來,她真是有點低估了那個女人的狠辣程度。她決定趁著寧庶妃不在的時候再去梅園探一探,十有八九,她那屋裏頭還存著不少害人的東西。

寧庶妃一失寵,梅園便冷清下來,院子裏的下人們也都懈怠了,許攸一路進院沒有遇到半點阻礙。

房門關著,她用力推了半天沒推開,只得從窗戶口翻進去。

屋裏沒有人,空氣悶悶的全是中藥的味道,不大好聞。房間裏的陳設跟上次她來的時候一樣,但不知怎麽的,現在看著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頹廢和壓抑感。床上罩著半新不舊的帷帳,明明是鮮亮的胭脂色,卻隱隱透著一股沈悶的味道。

窗臺下依舊是長長的案幾,上頭擺著一排盆栽,先前的茶花早已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五盆茉莉,還有幾盆說不出名字的植物。許攸湊到花盆裏,扒拉開花泥嗅了嗅,果然裏頭有異味,看來安庶妃也只有這一條路子,要不,怎麽過了這麽長時間也不見換一換。

她想了想,決定給寧庶妃提個醒兒,遂用力地把一只靠邊的花盆推了下去。茉莉花“砰——”地一聲砸在地上,花盆碎成兩半,黑色的淤泥撒了一地,許攸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抖了抖毛,走了。

到太陽快下山時,在府裏逛了好幾圈的許攸才終於往荔園走。結果半路上又遇著了齊王殿下,盧雲跟他走一起,兩個人小聲說著話,一會兒還低低地笑。齊王殿下一擡頭,瞅見了她,臉上神情有些微妙,想了想,朝她擠了擠眼睛,小聲地道:“窩絲糖,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兒?”

他的聲音好聽極了,又低又有磁性,像一根弦在許攸的心裏輕輕地拉,帶著誘拐的味道。

許攸就再也走不動了。

美男什麽的,真是讓貓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啊。

可是,齊王殿下,您不怕再被貓咪輕薄嗎?

☆、三十六

毫無自制力的貓咪就這麽發軟地上了齊王殿下的馬車,盧雲到底是個老實孩子,有些不安地問:“小舅舅,我們就這麽把雪團抱了出來,一會兒順哥兒找不到,該不會哭鼻子吧。”

齊王無所謂地揮揮手,“怕什麽,我們光明正大地抱著貓出來的,那些侍衛又不是沒長眼睛,還能不曉得窩絲糖是跟我們走了。不過是帶這只蠢貓出去見見世面,它本來就不怎麽聰明,整天窩在王府裏頭,豈不是越關越笨。我可都是為了它好!”

明明都精得像只妖怪了,居然還要被嫌棄蠢笨,你倒是有本事再找只比它更聰明的貓來!盧雲心中暗暗嘀咕,卻不敢說,滿懷心事地跟著他上了馬車。

等馬車顛顛兒地走了一段路,許攸才終於漸漸從齊王殿下美色的蠱惑中清醒過來,“哇唔——”一聲驚叫,彈著腿兒就想往下跳,結果還沒起身就被齊王殿下拽住了肥尾巴,用力一拖,毫不客氣地把她拖了回來,哼道:“這會兒倒想到跑了?怎麽著,難不成還怕我把你給吃了。”

啊呸!許攸心裏暗暗地想,既然他都不怕被貓咪吃豆腐,她還擔心個屁,今天她就豁出去了,非得把這個不怕死的家夥的衣服都給撕了不可。她雄赳赳氣昂昂地跳到齊王身上,把大屁股用力地壓,長尾巴一甩一甩,險些掃到他的臉,齊王立刻露出一副嫌惡表情,卻偏偏沒有動手把她掀下去。

對於這種口是心非的長輩,盧雲還是決定不評論為好。

馬車一路往前走,足足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才停,一路上齊王殿下跟盧雲聊得很是投機,卻不跟許攸說話。許攸端著架子,擺出一副高冷孤傲的姿態也不去搭理他們,盧雲覺得這氣氛實在太詭異了。

好不容易馬車停下來,盧雲逃似的跳下車,終於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齊王沒動,斜著眼睛看許攸,許攸卻不看他,慢條斯理地從車廂裏出來,仰著腦袋朝盧雲“嗷唔——”了一聲,揚了揚下巴,示意他伸手來接。

盧雲渾身一抖,悄悄地朝她身後看,見齊王殿下繃著臉出來了,趕緊把腦袋扭到一邊去,竟然絲毫不顧許攸的吩咐,飛一般地跑了。

這個沒有眼力的小混蛋,許攸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

她跳下馬車,大搖大擺地往裏走,齊王似笑非笑地跟在她身後,盧雲時不時地回頭看他們倆一眼,表情十分糾結。

這一次齊王殿下領她們吃飯的地方在一個小巷子深處,並不熱鬧,巷子裏甚至沒什麽人,但路口附近卻停了好幾輛馬車,也都安安靜靜地守在那裏。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來,許攸好奇地朝四周打量,忽聽得“吱呀——”一聲響,她身後不遠有個院子的小門開了,從裏頭探出個圓圓的小腦瓜來,是個三歲出頭的小姑娘,圓圓臉,大眼睛,皮膚雪白,頭發卻烏油油的,一左一右梳著兩個可愛的包包頭,眨巴著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許攸,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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