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直保持著好友的界限嗎？”◎

“你們在說什麽？”

一旁的謝明寒始終跟不上柳如雪的思緒, 只能再次不解地出聲詢問。

“這裏風景好看怎麽了？”

“沒說什麽啊。”柳如雪無辜眨眼，“這裏風景確實很好看啊。”

謝明寒接著追問：“那我怎麽聽不懂？”

懶得與謝明寒詳細解釋，柳如雪語氣敷衍道：“因為你看不懂。”

謝明寒：“？”

怎麽越來越繞了。

聽懂和看懂, 有關系嗎？

眼見著謝明寒面上疑惑越發濃重，柳如雪面上翻著白眼, 心底卻忍不住為他那被逗弄後的呆萌神情而發笑。

但她十分了解謝明寒, 自己現下一定不能表露出任何笑意。

一旦被他發現，他就要炸毛。

他一炸毛, 淩姐姐不在，兄長大概率會在一旁看好戲，她就不得不親自上陣收拾“殘局”，去“好言好語”地安撫半響。

這其實沒什麽大問題，但她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和兄長說, 沒時間和他鬥嘴。

於是，為了避免後面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柳如雪只能忍著笑，催促謝明寒趕緊離開。

“你要不先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吧？”她故作平靜地朝著謝明寒道，“畢竟之前和叔叔來過一次, 我們這些人中, 就你最了解情況。”

“我有點累了。”

話落, 為了快些趕人離去，她補充道。

“好。”聽到這句，謝明寒果然不再多做詢問, 轉頭望向柳如楓, “那, 柳大哥——”

“你先去, 我哥留在這兒。”柳如雪打斷。

謝明寒：“？”

他眼神變得疑狐。

再遲鈍，他也察覺到了如今的不對勁。

不過，想起柳如雪將才的那句“我有點累了”，他最終還是猶豫著轉身離去，終究沒有再多問什麽。

“哥。”

謝明寒走遠後，柳如雪收回視線，淡聲道：“我累了，需要抱著淩姐姐才能恢覆的那種。”

謝淩飛升上界後，周身靈力變得越發柔和，柳如雪身子骨較弱，身心耗費過大後，體內靈力更易紊亂。

每當這種時候，她一靠近謝淩便會好很多。

柳如雪自小便習慣粘著謝淩，謝淩也始終由著她，故而，柳如楓聽後，只輕嘆了一口氣，便無奈道：“我幫你聯系阿淩？你自己問阿淩有沒有空。”

柳如雪眨巴眨巴眼，反問：“一定要我聯系嗎？”

柳如楓：“那你要如何？”

“你幫我把淩姐姐找來吧？”她試探道。

“如雪，不要胡鬧。”

話雖這麽說，柳如楓卻向來拿他這個胞妹沒辦法，即便微蹙著眉，一句話卻說得沒有絲毫威懾力。

“不行嗎？”柳如雪神情無辜，“其實，也不是非要抱著啦，你幫我找找淩姐姐在哪，問問她身邊可不可以多一個人，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她一臉我已經退讓了許多的表情，看得柳如楓心底更加無奈。

“如雪......”他無奈低嘆。

“那不然怎麽樣嘛？”

柳如雪一臉恨鐵不成鋼，終於忍不住挑明道：“哥，你早就看出來了不是嗎？”

柳如楓沒答，片刻後，只平靜道：“阿淩只當玄道友是阿弟。”

“但玄道友可不單單當淩姐姐是阿姐。”柳如雪淡聲補充道。

之前在他們宅院時，她還不確定，心底只有個大概的模糊猜測。

但自從來到華亭山上後，只要細心留意，除了謝明寒那個二傻子，誰都能看出來。

——玄道友看向淩姐姐的眼神，可不單單止於尋常的姐弟之情。

她心底本就疑惑，所以能看出來點兒苗頭。

兄長本就喜歡淩姐姐，有關於淩姐姐的事情在他心中應該會更加敏感，她不信兄長察覺不到玄道友的威脅。

至於淩姐姐......

他們這一行人當中，除了謝明寒，都不是遲鈍的人，或許，她也隱隱察覺到了吧。

只是，不知道淩姐姐是怎麽想的。

“就這樣一直保持著好友的界限嗎？”

柳如雪神情微斂，輕聲問道。

柳如楓沈默片刻，溫聲道：“順其自然吧。”

要是在上華亭山前，柳如楓一旦說出這話，柳如雪便不會再去多嘴。

她雖然與人相處時，經常以自我為中心，說話也不怎麽討喜，但還是始終會把握著一個度。

在往常，她都會盡量離那個劃分出的邊界遠一些，在兄長做下決定後，便不再繼續胡鬧，不再試圖去插手他的決定。

可今天，她雙唇張合幾次，還是沒忍住，接著輕聲勸道：

“可是，主動最起碼不會後悔。”

“最起碼，不會在還能相見時，留下遺憾......”

華亭山上兇險異常。

到了長生林暫歇後，她腦中便反反覆覆回放著謝明寒，淩姐姐，玄道友三人被埋在雪下時，她與兄長焦急尋找的場景。

她從未有一刻如現下這般，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他們或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像姜道友和衛道友一樣，轉眼便葬身於這危機四伏的華亭山中。

她雖然期望兄長更加主動一些，但其實，她也沒對自家兄長報多大希望。

是否喜歡一個人，只從眼神，便能簡單判斷出來。

她只是希望兄長未來不會後悔。

希望他不會留下遺憾。

明明之前在淩姐姐消失的那一月裏，他每日帶著人不眠不休地四處尋找，悲痛，低沈，恐懼，不舍，期冀......

誰都能感受到他那時覆雜的心情和潛藏的愛意，每日和他相處的柳如雪更是。

所以，她才會想要在兄長的背後輕輕推上一把，想要他更加主動一些。

最起碼，讓淩姐姐明確知曉他的心意。

最起碼，不會在兩人還有機會時，因為一方的故步自封，而白白錯過。

“我們如雪，長大了啊。”

沈默半響，柳如楓擡手蓋在柳如雪頭頂，輕輕揉了揉，感慨道，“都能說出這麽了不得的話了。”

“啪——”

柳如雪把頭頂的手拍了下來，黑著臉道：“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還有，我都成年幾百年了，你這個兄長怎麽當的？這個時候才發現我長大了嗎？”她道。

柳如楓無辜道：“確實是這個時候才發現的。”

“不要試圖轉移話題。”柳如雪接著淡聲重覆。

聞言，柳如楓收起調笑神情。

他雙唇微抿，無意識打開折扇，扇面輕搖，垂眸低嘆道：“我再想想。”

見此，柳如雪不再多言。

......

長生林，西南邊。

長生林中，草木繁茂，枝葉交錯，道路錯綜覆雜。

兩人行了半響，還沒尋見長生。

謝淩瞥了眼身旁神情明顯十分愉悅的玄惑，狀似不經意間問起：“之前在雪下時，玄惑醒來多久了？”

“一刻鐘。”玄惑老實答道，嗓音清朗，語調上揚，儼然一副心情十分之好的模樣。

“欸？”聞言，謝淩有些訝異，“我以為玄惑醒很久了，才一刻鐘嗎？”

玄惑不解：“以為醒很久？”

“啊，我是根據醒來後，那些本應遭受的不適來推測的。”

謝淩解釋道。

“我想著，即便雪崩結束，雪山道內的大型壓制陣法解除，玄惑想要恢覆魔氣也得花費很長時間吧？更何況還要需要時間幫我和阿寒消除深埋雪下的那些不適。”

“原來，魔族恢覆魔氣是要更快一些嗎？”她問道。

“不。”玄惑搖頭，“只是我的體質較為特殊。”

謝淩：“這樣啊。”

“嗯。”

應了一聲後，玄惑想起什麽，接著道，“還有，姐姐的玉簪。”

“玉簪？”謝淩順著玄惑的話語，擡手摸了摸腦後那根月白發簪，“它怎麽了嗎？”

“之前在雪下時，是它喚醒我的。”玄惑回憶道，“昏迷時，它突然發出了一道蘊含著能量的刺眼亮光，接著，我便醒過來了。”

聞言，謝淩順勢抽出腦後用於固定墨發的玉簪，拿到身前仔細端詳。

腦後盤在一起的青絲，隨著她的動作緩緩垂落，四散於單薄背部，及至腰部才堪堪停住。

有幾縷調皮的，則越過肩部，垂至胸前，隱約遮擋了些女子的白皙臉側。在一白一黑鮮明的對比中，襯得她的皮膚越發瑩潤柔和。

墨發披散，更顯溫柔。

玄惑看得呆了，片刻後才勉強穩住神情，故作鎮定，主動詢問道：“姐姐的這根發簪，是有什麽特殊作用嗎？”

“特殊作用的話......作為傳導靈力的法器挺好用的。”

話落，或許是察覺到頰邊的頭發有些礙事，謝淩擡起沒拿玉簪的那只手，隨手把墨發別至於耳後。

傍晚的朦朧餘光給四周景物蒙上一層輕紗，女子隨手別過耳畔墨發的動作，在少年看來，都美得好似一副精心描繪的圖畫。

短暫楞神後，他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直面著遠處地平線上的夕陽，企圖用傍晚的橙紅餘光，掩蓋耳尖上那散不盡的緋紅。

“除了傳導靈力，沒有別的作用了嗎？”玄惑努力保持著鎮定，接著往下問道。

“這玉簪是四季石所化，雖然四季石十分稀有珍貴，但我目前還沒找到它有什麽別的作用。”

謝淩一直專註端詳著手中玉簪，沒有註意到身旁玄惑的異常神情。

察覺到玄惑話語中隱隱透露的好奇，她伸出手，便把玉簪遞給了玄惑。

“對了。”玉簪剛遞出，她突然想起什麽，“我還未和玄惑道一聲謝呢。”

話音剛落，謝淩便轉過頭，朝他微微頷首，鄭重道：“多謝。”

“雪山道時，有玄惑在，真是幫了大忙了。”

她說這話的神情十分真誠，讓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話語。

可玄惑明白，大型陣法對雪山道內每個人的壓制都是相同的，即便謝淩這樣說，他確實沒幫上多少忙。

“姐姐不用這麽鄭重地道謝，我沒幫上姐姐多少的。”

他搖著頭，聲音輕輕：“沒幫你和謝明寒抵禦雪崩，也沒防止我們被雪浪淹沒，更沒有在我們被壓在雪下時，帶你們出去。”

按照這樣來看，其實，柳如楓做的比他有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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