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歸不搭，但我挺喜歡的。”◎

運氣很好, 柳如楓第三日上午便從藏書閣帶回了丹珠秘術的上半卷。

卷軸通體淺藍，打開被白色系帶固定的卷曲紙張，墨色飄逸字跡撰寫其上, 簡明扼要地講述了瀕臨死際時，如何凝結丹珠, 使神魂寄居於珠內溫養。

卷軸整體十分普通, 拿出時，柳如楓與藏書閣內存放的其他秘術比對過, 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只是一份平平無奇的，丟失了下半卷的殘卷罷了。

“莫非只是單純丟失了下半卷，或者發明此術之人，自己也不知該怎樣破解丹珠秘法？”謝明寒猜測道。

若是把術法攜刻其上時，便分為上下兩卷，或者術法的破解之術未曾尋見解法, 這份卷軸內蘊含的能量，應該是殘缺的, 而非如今自成一體的完整。

柳如楓沈聲應道：“不無可能。”

但謝淩望著桌上攤開的淺藍紙張，總覺得其上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或許，上下兩卷其實都記載於這份卷軸之上, 但下半卷用法術遮蓋住了？”她提出了一種假設。

“啊！或許可以試著放在火上烤一烤？”謝明寒激動道。

長桌另一邊, 裹著鵝黃披風的柳如雪朝謝明寒翻了個白眼, 嫌棄道：“用檸果傳遞密信的方法在仙界早就過時了，不僅不夠保密，保存時間也很短。”

“試一試又沒什麽。”

從小到大被柳如雪嘲諷慣了, 謝明寒根本沒把她的諷刺放在心上, 他點燃蠟燭, 徑直拿起卷軸放於燭火上灼烤, 反駁道，“再說了，這卷軸看起來年歲也挺大了。”

片刻後，柳如雪好奇越過長桌，湊近卷軸看了一眼，末了，她倪了一眼謝明寒，不屑道：“怎麽樣，有什麽不同嗎？”

卷軸毫無變化。

“沒有。”謝明寒氣餒，手一拂熄滅蠟燭，把卷軸放了回去。

“或許，隱藏的筆記與其上記載的秘術有關？”謝淩擡眸，道出將才想出的猜測。

話落，餘光瞥見一旁微張著雙唇望著自己怔楞的玄惑，謝淩意識到什麽，朝他會心一笑。

我們想到一起了呢。

從謝淩的笑中讀出這句話，玄惑心情雀躍，唇角悄無聲息緩緩勾起。

註意到兩人的互動，柳如雪越過身旁謝明寒看向玄惑。

這便是魔族？

她想道。

除了長得妖艷了點，其他地方和仙族，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不過，魔族不在魔域呆著，幹嘛跟著淩姐姐跑這麽遠來到仙界？

柳如雪視線在謝淩與玄惑之間穿梭了幾個來回，見得玄惑嘴角的那點笑意，她想到什麽，心中一凜，轉過頭，看了一眼屋門處，不遠不近跟在謝淩身後的自家兄長，最終抿著唇收回了目光。

謝淩提出猜想後，便拿起卷軸走出了屋門，打算試驗一下設想。

“玄鈺。”

走到陽光充足的庭院正中後，謝淩叫住跟在身旁的玄惑，把卷軸遞給他道，“幫忙拿一下。”

照著卷軸上寫明的步驟結印，在最後一步結束後，把術法釋放至卷軸之上，兩息後，透明的繁覆底紋從內裏的淺色紙張上緩緩浮現，在陽光下反射出細碎金光。

望著紙張上似如蝶翅般的紋路，謝淩喃道：“這個底紋......”

有些熟悉。

仔細回想片刻，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謝歲。

“蝶翅，這不是第一任仙後謝歲的標志嗎？”柳如楓也想到了這一點。

“不止。”謝淩反駁道。

柳如楓：“什麽不止？”

謝淩沈聲：“她死在了華亭山上。”

父親和阿寒從華亭山歸來後魔族便入侵了謝家；死於華亭山上表叔身邊護衛法器上殘留的魔氣；丹珠秘術發明者，謝家老祖謝歲的身死之地。

看來，這華亭山，她是非去不可了。

......

“得去一趟華亭山了。”

解釋完幾件事情之間的聯系，謝淩望著桌旁或站或坐的幾人，溫聲道。

“因為發現法器的位置只有阿寒知道，所以阿寒得和我還有如楓一起去。”

她冷靜地規劃著人選。

“玄鈺在這裏比和我們一起上山要安全......”

“我想跟著姐姐。”玄惑定定望著謝淩，神情執著。

“決定了？”謝淩回看向他，再次詢問道。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避：“嗯。”

謝淩：“那如雪.....”

“我想和你們一起！”柳如雪眨巴著水汪汪的雙眼道，“我的身體好不容易好了一些，你們就要把我丟下了嗎？”

“華亭山上很危險。”謝淩試圖勸阻。

“父親給了許多法器，我能保護好自己。”

她垂下雙眸，委屈道。

“你們每次出去都不帶我......”

她這話說的誇張了，他們大部分時候，外出游玩時都會挑選柳如雪身體方便的時間，不過偶有限時秘境或者按時限顯現的天材地寶，才會留下柳如雪獨自一人在家中休養。

不過，賣慘嘛，當然是怎麽誇張怎麽來了。

柳如雪心道。

誰會傻乎乎地說實話嘛。

“下次......”柳如楓試圖和柳如雪講道理。

“又是下次......”

她的嗓音帶上了哭腔，低著頭揉著眼，雙肩隱隱顫抖。

“我的身體說不定只有這段時間才好轉了，誰知道下次又是什麽時候！”

柳如楓望著她這幅樣子，不禁聯想起了此前幾次留如雪一人在家時，她望著他們離去時，失落可憐卻又艷羨不舍的神情，心臟不免泛起了些憐惜。

“阿淩。”長嘆了一口氣後，他松口道：“帶上如雪吧，我負責她的安全。”

謝淩了然。

“哥，你說的哦！”

聞言，柳如雪瞬間擡起頭來，激動道，“可不能反悔！”

她眼下幹幹凈凈，哪有什麽淚痕。

意識到自己又被這丫頭騙了，柳如楓只得扶著額，無奈揉著太陽穴，聽著耳邊自家胞妹堪稱“聒噪”的歡呼聲。

“淩姐姐，明天出發是吧！那我先回去找爹爹多要些法寶去了！”

“拜拜~”

她朝著屋內揮了揮手，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柳如楓望著她的背影，淺笑著搖頭，只是笑著笑著，想起華亭山上未知的危機，他額間不知為何，忽地又疼了起來。

“這不是很好嗎？”謝淩走到柳如楓身邊，看著遠處那道一蹦一跳的鵝黃背影，笑道，“有活力是件好事啊。”

“但也不能明知危險還往上湊啊。”柳如楓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嗯？”

她轉過頭，瞥了柳如楓一眼，朝他遞了個眼神。

那眼神赤裸裸地表達著：誰都有資格說這話，就你沒資格。

見此，柳如楓低下頭，額尖抵住撐開的扇面，悶聲道：“好了好了，我反省，我慣出來的。”

“多相信她一些吧，如雪從小便跟著我們到處跑，沒問題的。”

謝淩見著柳如楓垂頭喪氣的模樣有些好笑，勸慰道。

“她不是溫室裏的花朵，仙界之人也不是什麽死守禮儀道德的聖人，總得給她機會歷練歷練。”

“再說了，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我們和阿寒幫忙照顧著嘛。”她道，“不用如此擔憂。”

拿下扇面，柳如楓假笑般勾了勾唇：“所謂長兄如父，我看我啊，真快達到這種程度了。”

謝淩被逗笑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姐姐。”

討論好人選後，謝明寒便拉著玄惑開始收拾東西了。

長生是靈犬，可以循著氣味確定方位，得和他們一起前往華亭山，這會兒，謝明寒正在收拾吃食，玄惑便來問及謝淩長生吃食的存放問題。

“長生的吃食，放在哪個儲物空間中？”他湊到謝淩身邊，維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問道。

儲物空間......

謝淩思索片刻後，問道：“玄鈺的儲物空間中有空餘的地方嗎？”

“有。”他回道。

“那可以麻煩玄鈺幫長生帶著它的吃食嗎？”謝淩笑著征求著玄惑的意見。

“好。”

柳如楓聽著兩人的交談，待玄惑離去後，他瞥了一眼謝淩腕上血玉手鐲，趁此機會詢問道：“阿淩什麽時候喜歡上了紅色，瞧著與你整體風格不太相融。”

謝淩聞言，低頭看了眼腕上玉鐲，笑道：“確實是不太搭調。”

玄惑還沒走遠，聽到這話，他邁出的腳步猛地頓了一瞬。

那邊，柳如楓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個小盒，遞到謝淩面前，溫聲提議道：

“既如此，我這裏正好有一個白玉材質的儲物玉鐲，要換一換嗎？”

柳如楓說這話的聲音不算小，屋內的幾人都能聽到。

聞言，玄惑收回了往外邁出的腳步，直接停在了原地，他背對著謝淩，面上神色看不出什麽情緒。

拿著長生剛打包好的吃食來找玄惑的謝明寒聽到這話，神色則有些覆雜。

不過，他看了看低頭望著盒子的謝淩，又看了看微笑著遞出盒子的柳如楓，收回視線時，又順道瞄了一眼斂著眸的玄惑，最終還是沈默著沒有說什麽。

“汪——”

只有長生因為追著吃食，搖著尾巴，拱著謝明寒叫喚了一聲。

屋內氣氛只凝滯了一瞬，便被謝淩出言打破了。

“多謝。”

她壓下心中聽聞柳如楓送出玉鐲時泛起的異樣，神色如常地輕笑著道謝。

“不過，還是算了。”她搖了搖頭，推回了柳如楓遞出的精美禮盒，“這個血色玉鐲挺漂亮的。”

“不搭歸不搭，但我挺喜歡的。”

說完，她似是察覺到了什麽，轉過身，望向不遠處回過頭神情怔楞的玄惑，與他對視一眼後，彎眸輕笑了笑。

玄惑一怔，下意識回了個笑，下沈的心情如滑索般，隨著她這個笑快速向上揚起。

“阿淩既是不收，那便算了。”柳如楓見此，收起禮盒。

他順著謝淩的目光看了眼玄惑，猜測道：“這玉鐲，是有人送給阿淩的？”

謝淩點了點頭：“玄鈺送的。”

“果然......”柳如楓了然。

若不是旁人送與的，想必她也不會對他的禮物拒絕得這麽果斷。

謝淩撫了撫腕上玉鐲，感受著清秋夜裏玉鐲涼潤的溫度，淺笑道：“所以啊，畢竟是玄鈺的一片心意，就不收如楓的這個禮物了。”

“原來，阿淩，這便是先來後到嗎？”柳如楓輕搖玉扇，側過身，輕挑著眉，玩笑道。

“先來後到？”

聞言，謝淩重覆了一遍他的用詞後，有些好笑。

“如楓要這麽想，好像也沒什麽問題，畢竟，我也不需要兩個儲物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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