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看著今墨：“你希望我是誰？”

她希望他是誰, 他就可以是誰。

只要她喜歡。

今墨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花瓶上敲著，撞出一串清脆的聲響。

對面小兔子果然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如果這就是你的答案，那很抱歉，我只能告訴你……”

她掀起眼簾, 和零一四目相對。

“不願意。”

那一霎, 今墨看見他眸子裏的光亮迅速黯去, 閃閃發光的星子紛紛墜落, 只剩下滿目荒涼。

這一幕讓她心口傳來一陣刺痛。

“是嗎……我……那墨墨便當我從未說過那話可好？”

零一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合適, 連手腳都無處安放。

他早該想到的。

今墨從來都不是一個尋常女子, 她怎會喜歡他呢？

以前她待他那般好, 也只是因為他像翎一吧？

現在……

今墨對他說起過, 她並不把他當成翎一。

他對她而言, 再也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吧。

零一不記得他後來說了些什麽, 也不記得他是怎樣從宅子裏走出來坐回車上。

他把過去的所有記憶挖出來，一寸一寸思考他哪裏沒做好。

無果。

他只好打開手機問熊寶寶。

【一個人如果不喜歡你, 不管你做得多好都不會喜歡。】

【你很早以前就說過，只要能留在她身邊, 寧願做一個替身, 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嗎，和她相處得也不錯，現在是後悔做替身了嗎？】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你一開始就應該知道她為什麽願意讓你陪在身邊，借著別人的身份留下，就不要再那麽渣祈求得到更多不屬於你的東西，否則最後芝麻西瓜都得丟。】

熊寶寶連著發了三條信息過來，見他一直沒回，又安慰道——

【不過你也不用太著急, 大概是時間還沒到。根據我的經驗，所有的替身最後都能成功上位，別慌，穩住，你一定能贏。】

零一的目光從替身兩個字上滑過，按熄手機屏幕。

對啊，他一開始許的願望是留在她身邊就好。

她既然喜歡翎一，那他就，做回翎一。

零一走後，閻歡沒問她為什麽不願意，而是從包裏拿出一大摞簡歷。

“看，這些都是我親自篩選的勉強能配得上你的大帥哥。”

簡歷上有照片，家世學歷特長都寫得清清楚楚，個個都是優秀的“別人家孩子”。

“你從什麽地方弄來的這些？”

“之前不小心點開一個感情論壇，裏面有個叫熊寶寶的  資深情感顧問教我的法子，別說，還挺有用的。”

她最近都有點兒愛上做媒這事兒了。

“熊寶寶？”

現在業務範圍都這麽廣了嗎？

今墨今天滿十八，是大日子。

靳蘭特地安排了一場盛大的成人禮，親友們紛紛到場給出最誠摯的祝福。

諸音音也來了。

她恢覆零柵那部分記憶後，和家人一起來到海市生活工作。

諸音音送的禮物是一枚她親手做的火焰紋手鐲，小巧玲瓏的小墜子掛在玫瑰色手環上格外好看。

“如此重要的日子，大人怎麽沒來？”

“他早上已經來過。”

今墨隨口敷衍一句，帶諸音音入席。

整個儀式結束時，已經快夜裏十二點。

客人們一一回家，靳蘭他們拉著今墨說了會兒話也一一睡下。

她沒有絲毫睡意，裹著睡衣窩在小陽臺的室內秋千上看雪。

海市的雪極溫柔，小小的一粒，輕飄飄地往下落。

今墨攏了攏身上的小披風，仰頭望天。

不知道一一現在在做什麽。

今天她說的話惹他生氣了嗎？

今墨右腳在地上輕輕一點，讓自己隨著秋千一起升起又落下。

她沒談過戀愛，也不習慣在如此私人的事情上聽從他人的意見，只能憑感覺去處理。

師父是值得尊敬和愛重的前輩，零一不同。

零一是她的小兔子，不是涼城的大將軍，更不是空間主神。

為師父，她可以舍棄生命。

為零一，她卻會盡力保全彼此，兩人相伴，不做以身犯險之事。

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她，小兔子一定會很難過。

如果沒有小兔子，她也會很難過。

窗外的雪下得急了些，頭頂暖色的燈光把她籠罩在被靳蘭鋪了毛絨墊子的吊籃上，溫暖愜意。

她在等。

等零一的生日祝福。

時間轉到夜裏十一點五十，手機上卻一個消息都沒有。

禮物在下午舉行儀式時已送來，但那和零一的祝福是兩回事。

十一點五十八，依舊沒來。

今墨鴉羽似的眼睫往下壓去，緩緩起身。

他不會發消息來了吧。

心頭騰起絲絲苦澀，門外驟然傳出響動。

她心臟猛然一跳，快步過去開門。

門外，一人簡單束發，身上穿著一襲印了火焰紋的袍子。

是翎一。

“師父。”

今墨看著他，心裏突然空得更加厲害。

面前的人因方才走得擡起，微微喘著氣，右手按在膝蓋上朝她擺手。

“不、不是師父。這身衣服來不及換了，但今墨，你記住，我就是我，不管是師父的那部分還是001的那部分，都是我。”

零一在和熊寶寶聊過後，就去找人弄了這身裝扮，完全按照零一的穿著習慣來穿。

他想好了，既然今墨喜歡的是翎一，他就做一輩子翎一，只要她開心就好。

但匆匆趕到今墨家門外，他卻猶豫了。

後視鏡裏印著他如今的樣子，黑發黑眸，豐神俊朗，卻看得他難過。

因此，在從門口跑到今墨門前的短短幾分鐘時間裏，他下定了決心。

“就算你心裏還是更喜歡師父也沒關系，我會讓你接受我。”

他有信心，一定可以不用去模仿任何人，憑自己追到今墨。

哪怕追不到，他也絕對不會自欺欺人，更不會去演戲騙她。

叮——

十二點鐘聲響起，氣息勉強平穩的零一站直身子，“墨墨，生辰快樂。”

手裏捧著的，不是翎一會送的珠寶首飾或者各類書籍，而是滿滿一大杯芋泥奶茶。

“噗——”

今墨空蕩蕩的心裏再次被暖意塞滿，笑著接過奶茶。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喝一口奶茶，她皺眉。

“這不是你做的。”

太甜。

零一心虛地移開目光。

“沒來得及。”

他一心想著要以翎一的身份站在今墨身邊，從裝扮到準備禮物，盡可能朝著翎一靠近，把屬於他本心的想法全部努力撇開。

誰知道最後幾分鐘他突然改變主意。

今墨指了下廚房。

“現在做也來得及，如果味道好的話，我就原諒你。”

在今墨滿十八歲的第一個夜裏，兩人一起在廚房做了滿滿一大鍋芋泥奶茶。

然後，在吃的時候，零一看見了隨手放在桌子上的【相親簡歷】。

他抿了下嘴唇，拿過來一張一張看。

“長得沒我好看，影響墨墨食欲。”

“不會做好吃的，會讓墨墨挨餓。”

“不懂設計，不能給墨墨做好看的小裙裙。”

今墨沒有阻止他，笑瞇瞇地喝著奶茶，看他diss這50個被閻歡精挑細選出來的別人家孩子。

零一懟完所有人，擡頭就撞上她笑盈盈的目光，耳尖迅速變紅。

“我沒有故意說壞話，他們本來就沒我好。”

比他差遠了，連墨墨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居然還妄想和墨墨談戀愛，想得美！

今墨點頭。

“嗯，我知道，小兔子天下第一好。”

紅暈從耳尖彌漫到臉頰，琥珀色的眸子濃得像蜜。

“我……我不是小兔子。”

今墨咬著吸管點頭。

“嗯，一一說不是就不是。”

芋泥的暖和甜在心頭蕩開，浸得她眸子醉人。

第二天，閻歡起床便收到消息，設計師零一不再對外接任何設計。

“什麽？！”

她馬上給零一打電話。

“別別別大師！雖然我知道你有點傷心，但姐還能給你介紹別人啊，千萬別因為情傷封筆啊！”

做媒人嘛，手裏當然還有女版的【相親簡歷】。

“本來你不算外人，但現在算了。”

“啥？”

“墨墨餐廳裏的相親簡歷是你給的。”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零一還真不一定能想到是閻歡幹的。

“對啊，是我給的，你也想要一份嗎，我可以給你也——”

嘟嘟嘟。

電話那邊只剩下忙音。

閻歡：？？？

她一臉懵逼，直到被泠畫連環call後打開已經崩過好幾次的微博。

設計師零一：【始於卿，終於卿。@今天吃什麽好呢】

今天吃什麽好呢：【乖。@設計師零一】

一墨集團：【恭喜老板！】

令：【恭喜小姐！】

閻歡：【我  錯了，兩位寬宏大量饒了小的吧！！】

【啊啊啊啊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意思！？】

【我擦，我男神怎麽了！？】

【從這家夥和姐姐同框開始我就防著他了，沒想到最後姐姐還是被他騙走了啊啊啊。】

【大師以前說過他學設計做設計都是為了一個人，難道，就是這一位？】

【等等，前面那個一墨集團是假號吧，什麽老板？】

【令也是正好同名吧，總不可能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奢侈品牌吧。】

黑子們紛紛點進去準備冷嘲熱諷一番，然後集體被凍住。

竟然是真的！

所以今墨居然是一墨集團的老板！？

【阿偉他又死了！】

今墨食指敲了敲手機邊緣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零一把手機換成芋泥奶茶。

“怎麽又忘了，在秋千上玩手機你會頭暈。”

今墨仰頭看他，突然就著搖晃的秋千站起來。

“小心！”

零一眸子緊縮，下意識地伸手攬她。

今墨落入他懷中，身後是漫天霞光。

四目相對，塵光流轉。

一吻，輕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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