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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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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垂絲海棠, 姜洛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宮裏那滿園的西府海棠。

“誰送來的?”姜洛問。

扶玉搖頭。

她剛才問了守門的人,都說沒見到有人過來,更別提送來這麽一大捧垂絲海棠。

“奴婢檢查過了, 這花沒什麽異常。”扶玉又說。

姜洛坐起身, 從她手裏接過花。

垂絲海棠不比西府海棠香艷, 卻有種別樣的柔美。

尤其這麽多攢在一塊兒,粉紅的花朵羞答答地垂著,間或還帶了點露珠, 搖搖欲墜的, 分外嬌媚。

湊近輕嗅, 氣味沒有西府海棠那般濃烈,而是淡雅的,清幽的, 倒也非常好聞。

垂絲海棠的花期比起西府海棠要早上兩個月,能有這般閑心和功夫搗騰送來這麽多, 姜洛指尖點了點花蕊上的露珠, 她大概知道這垂絲海棠是誰送來的了。

——他果然知道她是皇後。

“先找個花瓶擺著吧, ”姜洛道,“等回宮了, 一並帶上。”

看她沒有要追查送花人是誰的意思, 扶玉也不多言, 直接應下, 隨即轉身去插花瓶,弄月則服侍姜洛起床。

起來後,接見佳麗們,再一同用過膳,就差不多該回宮了。

難怪有那麽句話叫一入宮門深似海, 在沒有皇帝帶著,也沒準允省親的前提下,後妃們出宮在外的日子是真的少得可憐。

長年累月、日日夜夜地縮在那麽大點的宮城裏,可不就跟被關起來的金絲雀似的,半點自由都沒有。

姜洛感慨著,披好鬥篷出去。

外頭一如既往,穆貴妃和薛昭儀正坐著品茶。

不過和以往不太一樣的,是她們兩個邊品茶邊嘗糕點,還稍加點評。

姜洛聽了一耳朵,即使穆貴妃說這盤沒宮裏做得好,薛昭儀說入口尚可,兩人意見相悖,彼此對視一眼,竟也沒繼續爭執,而是心有靈犀般地換了另外一盤點心,繼續點評。

“看見了嗎?”姜洛問弄月。

弄月笑著點頭:“看見了。貴妃和昭儀感情真好。”

雖說昨晚穆貴妃一個勁兒地強調她那是酒後醉話,當不得真,但光憑她那哭的架勢,誰能不當真?

倘若全是假話,得知郡王妃被皇後下了禁令,她焉能不去向皇後求情?

可她沒有。這就很明顯了。

再者薛昭儀和她之間除爭寵外,本就沒有什麽無法開解的仇恨——更別提這爭寵還是建立在皇帝不來後宮的先決條件下——所以昨晚穆貴妃哭了那麽一通,叫薛昭儀明白了她一直以來針對自己的真實緣由。當才女的能笨到哪裏去,可不得改變態度,對穆貴妃和善些。

“宮裏越來越和睦了,”弄月對著姜洛說道,“這都是娘娘您的功勞。”

姜洛笑道:“大清早是吃了蜜嗎,嘴這麽甜。”

去到主位坐下,姜洛隨口問:“婕妤和美人呢,還沒過來嗎?”

旁邊一小宮女答:“過來了。她們來得早,看娘娘還沒出來,就帶著胖虎和圓圓出去散步了。”

正說著,剛才還安靜的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出去看看。”

“是。”

小宮女出去又進來,道是李美人的圓圓為了追趙婕妤的胖虎,差點掉進湖裏,才惹出了點亂子。

“貓狗不相容,何況還不是同一個主人養的,”姜洛道,“叫她們進來。”

很快,趙婕妤和李美人各抱著自家愛寵進來。

姜洛瞧得清楚,即便被主人抱著,胖虎也還是弓著背,豎瞳死死地盯著圓圓,大有隨時沖過去撓花圓圓臉的樣子。

圓圓則什麽都不知道似的,正面朝胖虎張嘴吐舌頭散氣,可見玩得累了。

“你倆分開坐。”

早膳傳上來後,姜洛這麽吩咐。

趙婕妤和李美人顯然也是對剛才湖邊那場貓狗追逐戰心有餘悸,遂一左一右遠遠分開,借著桌椅的遮擋,不叫懷裏的小寶貝看到那頭的冤家。

這麽一來,果然胖虎不再弓背了,圓圓也沒再看胖虎,對著桌上的膳食流口水。

李美人給圓圓擦了擦口水,說這些你不能吃,就叫宮女抱圓圓下去。

眼見好吃的離自己越來越遠,小黑狗急得直哼唧,小爪子也亂蹬,卻還是沒能掙脫宮女的懷抱,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李美人這才道:“難怪皇後娘娘沒帶團團來,早知道妾也不帶了。”

姜洛道:“上清苑事多,本宮才沒帶。”

不然剛才就不是圓圓差點掉進湖裏,而是團團直接掉進湖裏了。

後妃們開始用膳。

用完不久,小喜公公過來,說陛下的龍輦一刻鐘後起駕,請諸位娘娘把該帶的都帶上,隨同龍輦一並回宮。

像穆貴妃她們來前都已收拾妥當,扶玉進到內室,親自打點了遍,確定那只插著垂絲海棠的花瓶也裝上車了,便攙姜洛坐進鳳輦,沒忘往鳳輦裏多裝兩盤瓜子,好叫娘娘打發時間。

姜洛就這麽一路剝著瓜子回到宮裏。

因街上人多,儀仗行得慢,落地已近午時。

姜洛把剝好的瓜子仁兒分給佳麗們吃,接著沒留她們,叫她們各回各宮,便也進了永寧宮,當先把身上略顯莊重的常服換成慣穿的便服,才長長松了口氣。

本以為這過節,操辦宴會是個很累的活計,誰知宴會不累,反倒是穿吉服常服累。

又厚又沈,還得時刻註意形象,幸好她不怕熱,否則早不行了。

想想下次的大節是中秋,在三個月後,姜洛往美人榻上一癱,連團團跳上來拱她,她都沒動,著實是累得狠了。

團團拱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主人伸手摸它,它擡頭一看,主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團團過來。”

弄月小聲喚團團,把狗抱下榻,又往娘娘身上蓋了條薄被,輕手輕腳地出去。

睡了不過一個時辰,姜洛就醒了。

醒來用膳,聽弄月匯報剛剛傳過來的第一手消息。

“聽說陛下一回長生殿就下旨,行刺皇後,株連九族,官府已經去拿人了,”弄月道,“娘娘,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怎麽沒聽您說?”

旁邊扶玉也道:“奴婢昨晚就想問娘娘什麽時候見的秦三姑娘,現在看來,行刺可是和秦三姑娘有關?”

姜洛把昨天那小太監喊秦惜含淑妃娘娘,又拿剪刀行刺的事一說。

扶玉還好,聽完也沒怎麽變臉色,弄月沒她穩重,當即聲音都拔高了:“那太監背後是不是有人?膽子這麽大!”

扶玉道:“碧漪堂三堂會審,若是背後有人,陛下不該只下這麽一道旨意。”

弄月道:“所以就像娘娘說的,那剪刀原本是用來對付秦三姑娘的?”

“不然呢?”姜洛道,“我又沒見過那小太監,也沒故意苛待過下人,無緣無故的,他沒必要扛著誅九族的重罪刺殺我。”

也就是她正好撞上那小太監意欲殺害秦惜含,他才一不做二不休,想把她也給殺了。

起初她還以為那小太監之所以喊秦惜含淑妃娘娘,是記著以前秦惜含的好,現在明白了,哪裏是記著好,分明是記著仇。

結果報仇不成,反倒連坐,姜洛搖搖頭,也是很慘了。

“昨日發生這麽大的事,娘娘居然也不說,”弄月小意道,“就這娘娘還不讓人跟著,回頭再出事,侍衛沒及時趕到可如何是好?”

姜洛道:“我有隨身帶那把匕……”

最後一個“首”字還沒說完,扶玉已然道:“娘娘,光有匕首可不行。恕奴婢直言,就您跟世子爺學的那點三腳貓功夫,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行,對上真正會功夫的,等您拿出匕首,黃花菜都涼了。”

末了道,由此可見,娘娘身邊並不安全,往後可不能再不讓人跟著了。

姜洛心道,她會的哪是古代功夫,她會的是現代擒拿術和跆拳道,練十來年了,也實際應用過,經驗還算豐富,除非是盛光那樣功夫高深的,否則一般人她還真不怕。

當然最主要的是,身邊隨時隨地都有人跟著,她想有點自己的小秘密會很不方便。

眼看娘娘面露猶豫,遲遲沒有作答,扶玉嘆口氣,道:“娘娘,現在比不得以前,您是皇後,普天之下最尊貴的,您是萬萬不能出事的。”

姜洛更猶豫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皇後也是人,有點不能叫別人知道的小秘密不妨事的吧?

不知為何,姜洛不是很想叫人知道她和盛光的事。

雖然她和盛光之間清清白白,連個最常見的過節香袋都不送的,但她總覺得如果讓人知道了盛光的存在,怕是會出亂子。

並且還是她不樂於見到的那種亂子。

這時,扶玉再接再厲道:“娘娘,這次還是個太監。等到了下次,什麽死士刺客,您能擔保您一點都不會受傷嗎?”

姜洛道:“你是指荊軻刺秦王那樣的刺客嗎?”

扶玉道:“娘娘明白就好。”

姜洛仔細尋思,荊軻刺秦王,秦王繞柱走,她如果碰到了荊軻那種高級刺客,她能像秦王那樣反應迅速,還做出繞柱走這種一流操作嗎?

她不過區區黑帶三段而已,她能嗎?

不,她不能。

自問自答好一番,再三確定自己武力值再高也還是個鹹魚,姜洛不由換個角度繼續尋思。

辦法都是腦子想出來的,如果身邊確實不能沒人,那她下次再碰到盛光的話,可以她站在能讓人看到的地方,盛光站在看不到的暗處,如此她還是能有她自己的小秘密的。

想到這點,姜洛應承下來,以後不管去哪,都不會不叫人跟著了。

扶玉松口氣。

可算把娘娘給勸住了。

姜洛繼續用膳。

然後她就接到了長生殿那邊賞賜過來的一大堆東西。

“昨日在上清苑叫娘娘受驚了,”高公公指著那堆比前幾次還要更多更貴重的禦賜之物,道,“全是陛下親自挑選的,其中幾樣,陛下更是反覆詢問奴婢,送給娘娘可合適。”

姜洛照例說陛下有心了,末了又加了句:“煩請公公代本宮向陛下道聲謝。”

高公公自應下,沒有多留,很快走人。

高公公走後不久,佳麗們聞風而至,問娘娘遭遇行刺可有受驚;容櫻和秦苒也相攜進宮來探望。

容櫻先把之前秦苒拜托她的偏方給了扶玉,才對姜洛埋怨道:“我聽人說,是昨日競渡那會兒出的事?都沒聽皇嫂說。”

姜洛道:“我沒受傷,一時就忘了說了。”

容櫻聽罷,無言一瞬,才道:“……皇嫂這記性可真是與眾不同。”

秦苒倒想說怕是她根本不是忘了,而是純粹的懶,但長公主在,這話被她壓在心裏沒說出來,只道:“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容櫻也看出有她在,國公夫人不好同她皇嫂說體己話,不久便告辭,去長生殿找皇兄去。

長公主一走,旁邊伺候的宮人們也退下,秦苒這才往姜洛身邊坐了坐,擡手點姜洛腦門兒:“忘什麽忘,我看你啊,就是懶得慌。”

姜洛說:“不懶就不是我了。”

秦苒道:“我還以為你進宮這麽久,該被磨了性子,哪知你還是和進宮前一樣,只要能吃能喝,天塌下來都不算事兒。”

姜洛道:“天塌下來有高個子的頂著,我這麽矮,壓不著我。”

秦苒不由又點點她腦門兒,嗔道:“就你慣會找借口,油嘴滑舌的。”

姜洛正剝幹果,聞言拈了兩粒送到秦苒嘴邊,秦苒失笑,張嘴吃下,就這還不忘說了句小滑頭。

聊了不一會兒,眼看到了平常遛狗的時間,姜洛起身,問母親要不要和她一起。

秦苒問:“你能吹風了?”

姜洛答:“嗯,今早起來就沒咳了。”

秦苒道:“那我和你一塊兒。不過你都去哪兒遛團團?”

“禦花園。”

“陛下有時也會去禦花園散步吧,我去合適嗎?”

“合適。陛下勵精圖治,一貫都呆在長生殿或者甘露殿,不怎麽出來的。”

“連禦花園也不去?”

秦苒皺起了眉。

姜洛以為她和自己一樣,也覺得皇帝過於死宅,卻聽她憂心忡忡道:“陛下這不進後宮,也不去禦花園,你何時才能侍寢?”

……啊?

姜洛懵了。

她穿過來就是已婚,還說她用不著被催婚了,結果現在就開始體驗什麽叫催生了嗎?

這未免也太可怕了點。

而秦苒還在繼續碎碎念著:“算來你進宮已經有一年了吧?咱國公府對門那家的嫡女比你晚些成親,如今都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子,你卻還不曾侍寢……明年宮裏選秀,倘若再進些新人,這何時才是個頭?”

秦苒眉頭皺得更深了。

姜洛則深吸一口氣。

不愧是現代人最為恐懼的名詞之一,催生,簡簡單單兩個字,卻道盡了無數的心塞。

記起容櫻同自己爆料,說皇帝身懷隱疾,姜洛也很想跟秦苒爆料,侍寢這檔子事不是她想侍就能侍的。

但事關皇帝,姜洛還沒心大到能把隱疾一事往外說,只好跟著秦苒的話嗯嗯幾句,表示自己有在聽,然後趁秦苒說累了喝水,果斷轉移話題。

她道:“母親知道禦花園裏的西棠苑嗎?母親來得正是時候,那園子裏的西府海棠還在開最後一茬,我帶母親過去賞花吧。”

這話題轉移得好,秦苒放下茶杯道:“西府海棠?我還以為是垂絲海棠。”

秦苒看了看擺在案上的插著垂絲海棠的花瓶。

姜洛道:“這個啊,這個是別人送的。”

秦苒道:“怪不得。”

秦苒也不問是誰送的,起身和她去西棠苑。

由於秦苒作陪,姜洛一路都在牽著團團,沒松繩,生怕它又循著它愛的人形狗罐頭的氣味跑丟。直等進到西棠苑裏,姜洛叫人把守住入口和角門等,才解開繩子,放團團去撒歡。

得了自由,團團小短腿一蹬,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姜洛和秦苒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落座。

因出來的時候帶了食盒,扶玉和弄月取出點心茶水擺在桌上,姜洛隨手抓了把幹果繼續剝,忽然想起件事,便問:“姜沁已經十六了吧。她今年也還不打算議親嗎?”

按照宮鬥文的設定,大夏婚嫁習俗沿襲自前朝,姑娘們普遍都是及笄前後就開始議親。

定下婚事後,少則半年,多則二三年,姑娘們就會出嫁,有些因守孝之類拖得晚些,也會趕在二十歲之前成婚,概因過了二十,就算是老姑娘了。

像秦惜含,之所以她被廢逐出宮後,不僅不急著嫁人,反而還敢對皇帝自薦枕席,就是因為她年齡還沒到老姑娘的範疇,她不急。

而姜沁比秦惜含還要小一點,姜沁就更不急了。

當然,姜沁以前不急是因為她也想著進宮,不知道她現在改沒改主意。

秦苒搖頭道:“她上次進宮見你,被你的話傷到,回去後就一直關在院子裏,不肯出來,我也沒逼她出來。我本意是想給她挑個不說門當戶對,至少能對她好的,但又怕她嫌棄人家家世不高,嫁過去會作妖,反倒禍害了人家。”

姜洛道:“關院子裏不出來?我不過說了她那麽兩句,她反應就這麽大?”

秦苒道:“她想進宮想了那麽久,卻被你一句想當妾給斷了念想,反應能不大嗎。”

姜洛道:“怕不是魔怔了。”

秦苒道:“我再等兩天,她若還是死活不出來,我就砸了門進去,綁著也得叫她出來走動走動。”

姜洛不置可否。

古代不像現代那樣開放,別的不說,單說名門望族出身的公子姑娘們,他們僅有的相親場合除男男女女都能外出放花燈的七夕節和上元節外,基本都是由誰家牽頭開場賞春宴品梅宴之類的大型聚眾活動。

赴宴後,在宴會上隔著人群對視一眼,再尋機會說上兩句話,如此就算相看,滿意的回家就能著手準備婚事。

因此姜沁議親,秦苒不會按著她頭非要她嫁給誰誰誰,與其禍害人家,倒不如叫姜沁自個兒選,反正能入她眼的,想必也是她滿意的,嫁過去後輕易不會作妖。

“她若能尋個如意郎君也好,到底養了這麽些年,再不待見她,她身上也流著姜家的血,”秦苒道,“日後她定下婚事,你是她嫡姐,你得給她添妝。你可想過要給她添些什麽嗎?”

姜洛道:“沒有。”

不止她沒想過,姜皇後也是沒想過的。

畢竟小時候險些被害死,沒反過來害姜沁,叫姜沁一輩子生不如死,都算姜皇後心地善良。

“添什麽妝啊,”姜洛把剛剝的果仁兒遞給秦苒,“我不毀了她婚事,都算我大度。”

秦苒聽罷,也不說她小肚雞腸,反倒笑了聲:“你和你哥哥真不愧是我生的,你哥哥也說她如果能嫁出去,不把紅事變白事,都算他這個當嫡兄的還記著他有個庶妹。”

姜洛道:“她在家裏作妖這麽些年,哥哥巴不得能攆她出去。”

秦苒道:“是啊,那年你哥哥成婚,她鬧的那出事,你哥哥到現在還記恨著。”

姜洛倒不知道姜沁還在姜沈成婚時鬧過事。

她有心知道,便引著秦苒說了,原來前年姜沈弱冠禮後,娶早先就定下親事的秦家表妹過門。

姜秦兩家門當戶對,姜沈英俊威武,表妹亦天生麗質,實乃天作之合。本該是天大的一樁喜事,誰料這邊迎了新嫁娘進國公府拜堂,剛要夫妻對拜,那邊後院就傳來動靜,出事了。

彼時喜堂上正是要緊時刻,秦苒一面示意儀式繼續,一面派人去後院察看。

待得把新娘送入洞房後,去往後院的人回來,同秦苒附耳細說,秦苒好險沒當著眾人的面發火。

只因為防鬧事,被她拘在院子裏的姜沁不知用了怎樣的辦法,竟引了位年輕公子進後院。

不告知主人家一聲,隨隨便便就進入主人家後院的公子焉能是什麽好人,遂他進了姜沁的院子不說,還想非禮姜沁。姜沁不從,便大哭大鬧,動靜這才傳到前頭。

這事本該如此了,誰知秦苒帶著那公子的家人去後院,家人摁著公子脊梁要他跪地道歉,並許諾娶姜二姑娘為妻,那公子卻不依,掙紮著道:“誰要娶她?分明是她自甘下賤勾引我!叫她給我當妾,我都覺得是擡舉了她!”

他這話說得難聽,姜沁本就在哭著的,當即哭得更厲害了。

她一面哭,一面往外跑,說這樣被侮辱,不若死了算了。

也不知姜沁有意還是無意,她跑出院子後,竟當頭撞上去鬧洞房的賓客。這下本姜家和那公子兩家人知道的事,整個京城全知道了。

被姜沁這麽一攪合,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但凡提起國公府世子姜沈,時人多多少少都得感嘆句姜世子有個好生了不得的庶妹,這不,喜事都險些被毀了。

“幸好她在那之後收斂不少,不然我可真怕你出嫁的時候,她也要鬧事。”

秦苒說著,嘆口氣,覆又笑起來:“今年她十六,明年十七,她嫁出去也就這兩年的事。”

姜洛道:“嗯,你和父親快要解放了。”

秦苒道:“哎,只要她嫁出去,別禍害人家,我和你爹就是天天燒香拜佛也甘願。”

聊了這麽久,眼看夕陽西下,秦苒準備出宮了。

“你也回寢宮吧,”秦苒走前囑咐道,“你病剛好,能少吹風就少吹風,夜裏睡覺仔細些,別又著涼了。”

姜洛道:“我省得。”

秦苒這才帶著她剝了一下午的幹果仁兒離開。

姜洛拍拍手,喚團團過來。

“汪!”

稚嫩的叫聲自不遠處響起,循著看去,只見團團嘴裏叼著朵不知名的野花,正朝這邊跑來。

姜洛彎腰伸手。

團團跑到她跟前,很聰明地把小野花往她手心一丟,隨即蹲坐好,小尾巴貼著地面也不妨它晃,那雙圓眼睛也亮亮的。

“這個送給我嗎?”姜洛問。

團團哪裏能聽懂這句話,只繼續亮著眼看她,同時身後的小尾巴搖得更歡了。

“真的是送給我的啊?”姜洛笑,一手握著小野花,一手把狗抱起來,“謝謝團團,團團可真是我的心肝寶貝兒。”

小白狗“汪汪”叫了幾聲,伸舌頭舔她的手。

回到永寧宮,扶玉命人傳膳。

服侍姜洛凈手時,扶玉道:“娘娘,再過些日子是趙婕妤生辰,聽聞瓊華殿已經在準備生辰宴,娘娘可想好要送什麽給婕妤嗎?”

姜洛道:“婕妤要過生日?過幾歲的?”

扶玉道:“十七歲的。”

“十七歲……”

十七歲,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

鑒於趙婕妤一貫存在感不高,姜洛努力想了想,一時竟想不出趙婕妤的喜好。

像李美人愛吃,穆貴妃愛收集漂亮扇子,薛昭儀則愛文人愛的東西,這三位過生日,姜洛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一大堆可以當作生日禮物的,可如今換成趙婕妤,姜洛左思右想,只得問扶玉可有註意到趙婕妤對什麽東西較為偏好。

果然,扶玉答:“上次娘娘賞賜李美人玉鐲,婕妤對那玉鐲看了很久。奴婢想,婕妤許是喜愛玉石類的首飾。”

這好辦。

趁膳食還沒傳來,姜洛立即開了私庫,從中選了套翡翠頭面。

扶玉見她選了這套,說道:“這是娘娘進宮前,夫人著人新打的,還沒戴過。”

“那正好,找個好看的盒子裝起來,”姜洛道,“等婕妤過生日那天,就把這套送她。”

弄月便找來個錦盒,將這套頭面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感受到上好翡翠特有的質感,弄月暗暗咂舌,無怪乎後宮越來越和諧,娘娘對後妃們委實是太好了。

過了些日子,清晨例行請安,趙婕妤果然邀請大家去她的瓊華殿吃酒。

“妾特意托人從宮外帶進來的梅子酒,味道酸甜,不醉人,”趙婕妤笑著道,“還望皇後娘娘和諸位姐妹賞臉,與妾共飲梅子酒。”

她話才說完,李美人已然迫不及待問道:“梅子酒?有梅子吃嗎?”

趙婕妤道:“有的,去年采摘後和酒一同腌漬的,也是酸酸甜甜,我嘗過了,非常好吃。”

李美人道:“好!妾晚上一定準時到!”

穆貴妃也搖著紈扇問道:“當真不醉人?本宮酒量眾所皆知,是三杯就倒的。”

趙婕妤笑道:“當真。若貴妃娘娘三杯後倒了,那就罰妾喝六杯,妾陪貴妃娘娘一起倒。”

穆貴妃道:“你可不能倒。壽星要是倒了,看誰還好意思繼續吃酒。”

薛昭儀也道晚上定會前往瓊華殿。

說著是晚上去,實則天還沒黑,李美人就已經先到了。

她一到就聳動鼻子,果然聞到股酸酸甜甜的味兒,歡快道:“婕妤姐姐,妾來給你慶生啦!”

趙婕妤正著人進行最後的布置,聞言擡頭,笑著招手:“來這麽早。快進來坐。”

李美人快樂地跑過來,邊說著吉祥話,邊把準備好的禮物給趙婕妤,隨即轉身往空位上一坐。

趙婕妤讓宮女收好禮物,見李美人眼都不眨地盯著案上的小食,便指了其中一樣同她道:“不是想吃梅子嗎?這盤就是。”

李美人道:“可是婕妤姐姐,這梅子怎麽紅紅的,和妾以前吃過的不一樣。”

趙婕妤道:“這是秘法腌制的,你嘗嘗看,味道很不錯的。”

說著挽起袖子拿調羹舀了顆,送到李美人嘴邊。

到底還是愛吃的,李美人猶豫一瞬,就張嘴咬住梅子。

這腌梅子甫一入口,先是梅子本身特有的酸,接著便是蜜糖般的甜,隱約還有股極淡的酒味,味道層層疊疊,非常豐富。

李美人眼睛亮了。

她含著梅子,口齒不清道:“婕妤姐姐,好好吃!”

趙婕妤笑道:“我就說好吃吧。”

李美人重重點頭,接過調羹自己舀梅子吃。

不多會兒,薛昭儀和穆貴妃也到了。

收下昭儀和貴妃的禮物後,趙婕妤正請兩位姐姐也嘗嘗梅子,一聲“皇後娘娘駕到”,趙婕妤起身去迎,還未下拜,就被姜洛握住手臂:“你今日是壽星,就不必見禮了。”

“妾謝過娘娘。”

“觀你似乎對玉格外欣賞,本宮便選了這套送你,”姜洛讓弄月把裝著翡翠頭面的錦盒遞過去,“還望你能喜歡。”

至此,人都到齊,趙婕妤吩咐開宴。

因提前給尚食局打過招呼,且瓊華殿也有自己的小廚房,這生辰宴的膳食著實精美,色香味俱全,李美人略嘗了幾樣,驚喜道:“和皇後娘娘那兒的膳食一樣好吃!”

趙婕妤道:“別光顧著吃,來嘗嘗梅子酒。”

音落,宮女搬來酒壇。

這酒壇子不大,其上紅色綢布還沒拆。趙婕妤親自開封,手掌在壇口處輕輕一扇,頓時清冽的酒香彌漫開來,十分好聞。

正如趙婕妤所說,這酒不醉人,趙婕妤挨個斟酒後,穆貴妃端起酒盞仔細嗅聞,只覺又酸又甜,好像梅子渴水,卻的確有股濃郁的酒味。

以往她嗅多了酒氣總會微醺,這次卻完全沒有,反而聞了還想繼續聞。

待得入口,酸甜回甘,滋味十分爽口。

難得碰見好喝又不醉人的酒,穆貴妃道:“這酒不錯,婕妤妹妹打哪兒買的,回頭本宮也派人去買。”

趙婕妤回道:“不是買的,是家裏自己釀的。妾這兒還有,晚些時候叫人搬過來,貴妃娘娘可帶一壇回去。”

旁邊李美人道:“妾也覺得不錯,妾也想帶一壇。”

趙婕妤笑著應好。

飲著清甜的梅子酒,吃著可口的膳食,佳麗們說著話,時不時笑語連連,這一晚過得很是快活。

吃飽喝足,看時間差不多了,姜洛起身要走,正巧趙婕妤叫人把留著的梅子酒搬來,皇後兩壇,其餘妃嬪一人一壇。

姜洛笑道:“本宮這是占便宜了。”

趙婕妤道:“娘娘若是喜歡,妾往家裏遞個話,等今年的梅子熟了,多摘些釀酒。”

姜洛道:“那敢情好,明年大家可以喝個痛快了。”

走前姜洛沒忘說今晚喝了這麽多酒,明日大家不必去永寧宮請安。

佳麗們應是。

送走皇後,她們沒散席,繼續喝梅子酒。

直至穆貴妃終於喝醉,握著趙婕妤的手哭著說今日這生辰宴安排得可真好,她從小到大不僅自己沒慶生過,也沒給別人慶生過,這還是第一次,她永生難忘。

趙婕妤聽著,邊給她擦眼淚,邊哭笑不得。

經了這麽兩次,現在全後宮都知道了,貴妃娘娘一醉就哭,一哭就愛說心裏話,一刻不清醒,就能多說一刻的心裏話。

這小習慣怪可愛的。

等瓊華殿這邊終於散了,永寧宮裏,姜洛也換好寢衣,上床睡覺。

不知是梅子酒的後勁兒大,還是端午過後,天實在開始熱了,姜洛睡得不沈,醒來身上全是汗,寢衣都浸透了。

“來人,”姜洛起身道,“備水,本宮要沐浴。”

不多時,熱水備好,姜洛坐進池子裏,泡著泡著,不妨頭一歪,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入目不是已經習慣了的鑲金嵌玉的奢華浴池,而是個充滿現代氣息的衛生間,正對著的是面能把人照得纖毫畢現的玻璃鏡子。

姜洛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先是楞了下,隨即嘀咕了句怎麽又夢到了,就穿好睡衣出了衛生間,往臥室大床上一倒,繼續睡。

沒人規定夢裏不能睡覺吧。

她安慰自己,很快睡著。

而就在姜洛於她臥室大床上進入夢鄉後不久,大夏皇宮西棠苑裏,盛光看著面前同姜洛生得別無二致的人,眸光深沈。

他負手,緩緩道:“皇後……阿洛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手動高亮】本章起開設防盜,感謝支持正版,比個大心~

寫這章的時候考慮得比較多,時速慢更晚了,還是20個小紅包給大家賠罪,啵唧

以及好像還有人不知道盛光是誰,那我再給你們提個醒,為啥送花,因為昨晚在湖邊吹風了,心疼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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