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了沈臉，程安琪加快了腳步，走過去道：“不好意思，打擾兩位說笑，學徒們怎麽還沒有出來，麻煩主考官進去看看。”

展冷看到她，眼神就柔和了，道：“你的學徒沒出來嗎？別急，我去看看。”

“展哥，我的學徒也沒有出來，你也幫我看看吧。”趙可可先是狠瞪了程安琪一眼，隨即就發現，自己的學徒也都沒出來。

展冷也覺得不對頭了，雖然考核結束後，有些學徒會留在考廳裏討論，但頂多也就十幾分鐘，而且一般都是三、五成群，邊走邊說，很少有留在考廳裏不出來的。

“……機甲制造技術日趨成熟，已經從軍備時代走向民用時代，將來的發展趨勢，必然是在星盟中大範圍普及，隨著各種民間機甲社團的興起，必然會有更多的人能夠成為機甲師，所以我認為，在未來十年，將是民用機甲興起的時代，機甲制造也從高精尖逐漸走向簡化，其成本也會降低至少一半，以使更多的平民能夠購買得起機甲，同時，機甲維修領域也必然會迎來一個高潮……”

展冷走進考廳的時候，就看見差不多四、五十個學徒圍成一圈，不知是誰，正在圈子中間發表演講，他隱約聽了幾句，就明白了，這是有學徒在談論最後那道筆試題。

“民用機甲的普及，必然帶動改裝領域的新發展，在軍備時代，機甲改裝一直都為機甲師所鐘愛，每個機甲師都渴望擁有一架獨一無二的機甲，但在過去的數百年裏，由於駕駛機甲標準的限制，使機甲僅限於少數人，但當民用機甲興起，會有更多人的進入改裝領域，智慧的火花也隨著人數的增加而有了更多迸發的機會，由此，也將蔓延至研發領域，這將會進一步促使機甲制造技術的民用化……”

展冷挑了挑眉，有點意思，是誰在演講？人群圍得死死的，學徒們偶爾交頭接耳，但總體上都聽得很認真，展冷看不到裏面，就輕哼了一聲。

“啊……是主考官！”

不知哪個學徒回頭看了一眼，驚呼出聲，人群一下子就散了開來。

“是你？”

展冷一眼就看到了安加倫，不由驚愕。

安加倫也說得差不多了，就此收口，道：“剛才大家說要討論討論最後一題，所以我就拋磚引玉，主考官，這不違反規定吧？”

他一邊說一邊故意掃了趙可可的那群學徒一眼，看他們都是一臉喪氣，無人敢辯的模樣，心中暗樂。

“今天已經晚了，考廳即將關閉，討論暫時先告一個段落，大家都先回去吧。”

展冷揮揮手，雖然他沒有聽全，但是剛才聽到那一點，就知道自己是小看這個學徒了，不愧是軍院出身，他這篇論述，在場的學徒無人能與他爭辯，再讓他講下去，恐怕學徒們的信心全都要被打擊沒了。

安加倫摸摸鼻子，主考官發話了，反正他打擊人的目的也已經達到，就不落井下石了，放那些家夥一碼就是，當下笑嘻嘻地招呼自己這邊的幾個學徒走人。

“你等等。”

展冷叫了住他，讓其他學徒先走，然後才盯著安加倫那副看著似乎無害的面孔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程安琪和趙可可之間有矛盾，是她們自己的事情，你一個小學徒，別跟著瞎摻和。”

安加倫楞了一下，感情展冷不是不知道程安琪和趙可可有矛盾啊，這男人也不笨，看出他是故意打擊人，想了想，他反問道：“主考官，你知道安琪姐和趙經理為什麽不對付嗎？”

雖然責任不全在展冷身上，但這個男人怎麽也能算是激化矛盾的催化劑吧，與其在這裏教訓他，還不如想想怎麽緩和她們之間的關系。

展冷臉色一沈：“你知道得挺多。”他沒想到程安琪居然會對一個小學徒說出這些隱私，又想到程安琪對這小子分外關心，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主考官，你不覺得自己有很大責任嗎？”

安加倫又反問了一句，然後不等展冷回答，就轉身離開了。幾句簡單的交談，他算是明白程安琪為什麽也沒有選擇展冷，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的貴族身份，而是展冷雖然外表冷酷，但性格卻缺少擔當。這麽一比較，他忽然覺得，葉傑森可以再加點分數，至少那個男人拿得起，放得下，雖然辦事挺不靠譜，偷來的試題是假的。

“終於出來了，你們在裏面磨蹭什麽啊……咦？安加倫呢？”

此時，程安琪在考廳外，看到學徒們魚貫而出，一顆吊起的心終於放下，但是隨即她就發現，還少了一個，頓時又提了心。

“程經理，小安被主考官叫著說話。”

學徒們垂頭喪氣，安加倫一個沒註意，他的攻擊是不分敵我全方位打擊，一不留神連自己人也打擊到了，在聽過安加倫的論述之後，學徒們發現，自己跟這位軍院學員，在理論和眼界方面，差得很遠很遠，安加倫的很多想法，是他們從來就沒有思考過來，不對，是想都沒想過，差距太大了，怪不得常師傅那麽看重他，程經理也那麽喜歡他。

“你們怎麽了？是不是考得不好？”程安琪發現學徒們的臉色不對，連忙安慰，“算了，考不好也沒關系，大家回去繼續努力，明年我還給你們申請考核，下次一定能過。”

“不是……”

學徒們正要澄清，冷不丁趙可可的聲音從一旁插了進來：“哈，怎麽全是一臉衰相，考砸了？早說了，程安琪你那點能力，能培養出什麽優秀的學徒……”

“趙可可你說的什麽話，大家不過是累了點，別說他們，仔細看看你的那些學徒吧，一個個臉色更難看。”

程安琪懶得跟她計較，直接用趙可可的那些學徒引開這個死對頭的註意力。不過她說的話也不假，那些學徒的臉色確實更加難看，以致於程安琪都覺得有些怪異起來，哪裏知道在考廳裏，安加倫雖然是敵我無差別攻擊，但還是重點照顧了趙可可的那些學徒，就差沒直接指著這些學徒的鼻子尖考問他們能不能答出最後一題了。

趙可可扭頭一看，果然，自己那些學徒們一個個蔫巴巴，說有多沒精神就有多沒精神，頓時就一口氣接不上來，說不出話了。

這時，安加倫也低著頭從考廳裏出來，程安琪一把抓過他，就領著學徒們走了。葉傑森開著車在外面等著，等大家都上了車，他才換到自動駕駛，回過身來，笑嘻嘻地道：“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啊，難道沒考好？不怕，我帶你們去吃大餐，鼓鼓勁兒，明年再來。”

這話跟程安琪說的倒是差不多，學徒們精神了點，看看葉傑森，又看看程安琪，紛紛搖頭，道：“不是啊，我們有信心能通過考核。”

“那一個個跟踩了狗屎似的一臉晦氣又是怎麽回事？”葉傑森奇怪地問。

學徒們齊齊看向安加倫，這個才是罪魁禍首，那篇論述太讓人震驚了，完全打散了他們原本沾沾自喜的好心情。

安加倫眨眨眼睛，一臉無辜之色，裝呆賣傻道：“誰踩了狗屎了？”

啪！

後腦勺上立時就挨了一記，安加倫縮著脖子，往旁邊躲了躲，他後悔坐在程安琪的旁邊了。

“少裝，到底怎麽回事，老實交代。”程安琪看著他，好氣又好笑，她對安加倫寄與厚望，又一向多有照顧，此時哪裏還不知道都是這小子弄出來的事情，見他還裝得跟什麽似的，忍不住就動了手。

安加倫無可奈何，道：“我也沒幹什麽，就是跟大家討論了一下未來十年裏，機甲的發展方向……都是胡說八道的話，也就是唬一唬學徒……”知道自己無差別殺傷了，所以他這時候就輕描淡寫，看著幾個學徒，一臉的不好意思，“沒嚇著你們吧，別當真，我說的那些全是空話，聽著洋洋灑灑，其實沒什麽實質性的東西。”

這也不算謊話，安加倫也不可能真的把未來十年機甲的所有發展都說出來，這要是一一驗證了，他不成神棍了嗎？所以看上去他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實質性的東西沒有多少，主要也就是大方向上發展潮流，而這個潮流，其實現在已經有了很明顯的跡象，星盟中越來越紅火的各種機甲游戲和如雨後春筍般誕生的民間機甲社團，就是機甲民間化的有力鐵證，而這些跡象，在未來十年間，將會發展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階段，由此也誕生了一大批民間機甲師，其中一部分進入了軍方，一部分被各大財閥收攏，一部分成為了賞金獵人，一部分則走上了歪道，變成了星際海盜，各大勢力手中的武裝力量暴漲，星盟間的局勢，也因此變得動蕩，最終導致了摩擦爭紛，暴發了一場規模不小的局部戰爭。

也不知道那場戰爭最後結果怎麽樣了？安加倫有些走神，所以沒有看到葉傑森望著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詫異，只聽到這一句話，葉傑森就知道，自己偷出來的考題，不是真正的考題，想說些什麽，但又不好當著程安琪的面，只好忍住了，暗嘆自己多半好心辦壞事了。不過這小子也真是異數，未來十年機甲的發展方向，這種大而空的考題也只有展冷才想出來，真要詳細地論述起來，出一本書都夠了，居然拿來做一群學徒的考題，有幾個學徒能答出個一二三來啊，偏這小子還能跟人討論，把人說得臉色難看像踩了狗屎似的，唔……這哪裏是討論，這明明是欺負人，趙可可的那群學徒，當時應該也在吧，怪不得安琪這麽看重他，可不只是因為他軍院學員的身份啊。

“好了，考完了就不要再想了，不管能不能通過，我都答應帶你們去那顆森林之星上度假，讓你們好好放松一天。”程安琪拍拍手，大聲道。

“啊，經理萬歲！”

學徒們歡呼起來，一掃剛才的垂頭喪氣，要不是坐在車中，恐怕已經全都跳了起來。

葉傑森看著他們高興的表情，笑了笑，也大聲道：“度假是明天的事，為了表示祝賀，現在，我請你們去吃大餐，好不好？”

“怎麽好讓你破費……”程安琪的聲音，很快就被更加熱烈的歡呼聲給打斷了。

“安琪姐，我們都餓了。”

安加倫可憐兮兮地看捂著肚子，悄悄地向葉傑森擠了擠眼睛。葉傑森楞了一下，不由失笑，這小子……真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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