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客廳裏，一個中年男子正在焦急的打著電話。

“餵，老張啊。我就想問問你，我家方華那事兒，到底怎麽樣了？”

“老方，我和你透個底吧，華子這孩子這回估計懸咯，你得有個準備！”電話那頭的人嘆了口氣，讓方父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老張，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華子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得幫幫他啊！”

“這讓我怎麽幫？老方，你也是體制內的，應該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好了，我這邊還有點事要忙，先掛了啊。”老張說完就掛斷電話。

“嘟——嘟——嘟——”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迷音聲，方父將手中的話筒狠狠砸在了地上。

“怎麽樣了？他怎麽說？”坐在旁邊的方家祖母見狀急忙問道。

“還能怎麽樣？這一個個的，碰上事兒了就溜的比誰都快。媽，看大家這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華子這回估計是真被人抓著把柄了。”方父無奈的抓了抓頭。

“哼！自從你爸去世之後，咱們家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任誰都能上來踩上一兩腳。真是作孽啊！”方祖母悲憤的用拐杖瞧了瞧地面。

“這樣，你去一趟錢家，讓他們去找人疏通疏通，該出多少錢我們都認，只要人沒事兒就行。”

“找錢家？這能行嗎？”方父有些遲疑。

“怎麽不行，這是他老錢家欠咱們的，也是時候讓他們還了。”

“行，我這就過去。”

錢程和許婉兒這會正在餐廳裏包餃子，豬肉大蔥陷的，錢郁最愛這個口味。許婉兒就想趁著他最近還在京市，多做些給他吃。

“嘖，老錢，你這手藝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行啊！瞧你包的，居然還帶打補丁的。”許婉兒擡眼看著他笨拙的動作，不由得嘲笑了一句。

“補丁怎麽了？只要能吃就行，別講究那麽多。”錢程不以為意，反正每回家裏包餃子，都得被媳婦兒這麽嘲笑一回。

“你說咱們為這臭小子忙前忙後的，他倒好，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他有些嫉妒，每次兒子一回來，媳婦兒就一心一意只顧著兒子了，什麽都緊著他來。

“他不是說了這幾天有事嘛，放心吧，走之前肯定還得回來一趟。”許婉兒輕聲細語的說道，“哎，聽說咱家未來兒媳婦兒這回也來京市了，你說，要是讓他帶人回家來吃頓飯，他會答應嗎？”

“這可不好說，你也說是未來的兒媳婦了，這不你兒子不給力嘛！”錢程這話裏，頗有些看好戲的意思。

“我兒子就不是你兒子了？等著吧，到時候帶不回兒媳婦，保不準誰更著急呢！”許婉兒冷哼了一聲。

“叮咚——叮咚——”

這時，家裏的門鈴響了。許婉兒用一旁準備好的濕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起身去開門。

“誰啊——喲，老方啊。”她有些驚訝的對著門外的人說道。

“弟妹，老錢在嗎？”方父明顯不太想繼續寒暄下去，和她打了個招呼就急忙問起錢程來。

“在的，進來吧。”許婉兒心裏疑惑，這老方都這麽多年不聯系了，怎麽突然上門了。可想歸想，她還是禮貌的把人給請進來了。

屋裏的錢程聽見方父的聲音，心裏嘆了一句，該來的總要來的。然後從容的擦了擦手，坐到沙發上等著人進來。

果然，方父一進門就直奔他而來：“老錢，這回你可得幫幫我家華子。”

“老方，你先別急，坐下慢慢說。”錢程見他額上都冒出了汗，就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杯茶。

“……華子被關進去十多天了，這孩子從小被他奶奶嬌養著長大，那裏頭什麽地方，他哪兒能扛得住啊！”

“老方，這事兒我聽說了，可紀委那邊既然敢抓人，那就一定是有什麽證據。現在只能等結果了，我也插不上手。”錢程拒絕道。

“什麽證據？華子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他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兒呢？”方父不由反駁道。

“你真的覺得，他這幾年爬的這麽快，是正常的嗎？這裏頭就沒有動過一點兒手腳？”錢程目光沈沈的看向他。

“……”方父這會兒不出聲了，他沒想到，錢程居然直接就把這話給說破了。

“老錢，咱們兩家認識了這麽多年了，我家現在什麽情況你也知道，實在是無路可走了。”方父沈默了一會兒，轉而打起了感情牌，“況且還有他媽媽，你就算看在小情的面子上，幫幫華子，就這一回，讓他人平安出來就行！”

“你還好意思提起小情？老方，這麽多年了，方華一直把小情的死怪在錢郁身上，明裏暗裏給他下了多少絆子，你我心裏都有數。就是看在小情的面子上，我們才一直忍著沒說。”錢程沈聲說道。

“這孩子不知道就算了，可當初小情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死的，你應該心知肚明才對！這會兒居然還和我提起小情？老方啊老方，這做人，是要講良心的啊！”

方父顯然也想到了當年的舊事，他的臉變得火燒火燙的，屁股下就跟針紮一樣，徹底坐不住了。只好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起身離開了。

“哎……”許婉兒坐在一旁，不由得嘆了口氣。自從方家祖父去世後，方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老方懦弱，擔不起事兒，方華又是個走歪門邪道的，只可惜了小情啊！小情要是知道她走後，父子倆變成了這般模樣，該有多傷心啊！

“行了，這話既然已經說開了，咱們也該放下了。”錢程看了看許婉兒，“我知道你和小情要好，可這些年咱們兒子受了多少委屈，我看著都心疼。”

“就你心疼，說的我跟個後媽似的。”許婉兒回過神來，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放心吧，我拎的清輕重。”

“那就走吧，夫人，咱們桌上的餃子還沒包完呢！”錢程喝完茶，站起來對她說道。

“喲，我差點忘了，快快，得趕緊去包裏放冰箱裏。”許婉兒拍了拍額頭，這才想起被他們遺忘在桌上的餃子。

再說紀委那邊，因為錢郁當初遞上去的證據很充足，所以沒多久就調查出結果了。即使方華再怎麽不開口，也掩蓋不了真相。

可方華的災難，顯然才剛剛開始。

熟悉方華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子狠戾，又有些喜怒無常，所以即使平日裏偽裝的再儒雅，也始終會有控制不住的時候。至少在單位裏，有些人就是親眼見識過，他絲毫沒有征兆的就把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

再加上他往上躥的速度太快，手段又過於狠辣，早已惹了不少人的不快。當日那麽多人都眼睜睜看見他被帶走，又連著十幾天沒回來，所以這些天不僅單位裏早就傳的沸沸揚揚的，甚至其他單位也在私下裏討論這件事。有落井下石的人，直接就把自己手上的證據匿名舉報到了紀委。

紀委在連續收到十幾封不同的舉報信後，懷疑方華涉嫌的違規違法行為遠比他們先前查到要嚴重的多，所以直接報任免機關負責人批準後進行立案調查。

拔出蘿蔔帶出泥，經過進一步調查以及走訪後，方華這些年的事兒，很快就被他們給調查了個一清二楚。

這一次，他是徹底翻不了身了。

“方華，有人來看你了。”監獄看管人員對著黑漆漆的屋裏說道，然後把他帶到了接待室。

見著眼前的來訪者，方華的情緒一下就變得激動起來，他三兩步走到電話前，拿起話筒說道：“是你對不對！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錢郁，你不得好死！”

旁邊的看管人員聽見聲音後在門口呵斥了幾句，等他平靜了下來，才又退出門口。

“方華，我怎麽也想不到，你會變成現在這樣！”錢郁失望的對他說道。誰能想到，曾經他們也是一個院子裏的玩伴，一起逃課，一起被扔進部隊。可從什麽時候起，他就變了呢

“別特麽在這假惺惺的了。這次栽在你手上，是我大意了。總有一天，我要討回來！”方華惡狠狠的說著，顯然沒有一絲悔改的樣子。

“原來我看在情姨的份上，沒有和你計較，可這次你千不該萬不該，居然把手伸到了貝斯特那兒。你觸碰到了我的底線，那你就應該付出代價！”

過了這麽些天，錢郁已經能夠平靜的面對他了，更何況，他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別提我媽！你沒資格提她！要不是你，她又怎麽會死，要不是——”方華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卻被錢郁寒聲打斷。

“你錯了！這些年，你一直都把情姨的死怪在我頭上，可你知不知道，當初情姨其實是自己從樓上跳下去的！”

錢郁顯然已經不想再容忍他的汙蔑了：“那天，我去你家找你玩沒找著，卻無意中發現情姨在和一個女人爭吵，後來你爸匆匆趕來把那個女人給帶走了。”

“之後情姨就一言不發的上到樓頂，我是擔心她出事才跟上去的。可我沒想到，還沒等我爬上去，情姨就已經跳下樓了！”

“這些年我對你百般容忍，並不是你以為的我害了情姨，而是因為我有些愧疚，如果當年我跑的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把她給救下來了。”

“不是的，不可能的！”方華顯然被這段往事給驚呆了，他無法接受似的喃喃道：“你騙我，你是個騙子……不是的，媽，媽！”

“哎……”錢郁把話筒放下，嘆了口氣。即使當年他對情姨有些愧疚，可過了這麽多年，也該還清了。

從此以後，他和方華，再也沒有任何瓜葛。只盼望，他在監獄裏能夠真正改過自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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