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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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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受傷極重,蕭銘很快便被安排回房休息,而作為蕭銘的弟子,陸天羽自然堅持隨行,哪怕他的師父頗有些嫌棄他礙手礙腳。

將蕭銘扶到床上,陸天羽想要替他褪下被鮮血染紅的法袍,卻被對方揮手制止:“行了,這種事情我自己會做,又不是斷手斷腳,哪有這麽脆弱。”

陸天羽可憐巴巴地望著蕭銘,幾乎快要泫而欲泣,控訴他的不自愛,惹得蕭銘目不忍視地瞥開視線,頭部隱隱作痛。

——比起應付小徒弟的撒嬌,他寧願再去跟一個周吳打一次!

“師父,您……真的沒有大礙?”眼看蕭銘又往自己嘴裏塞了幾顆丹藥,似是準備打坐療傷,陸天羽躊躇半晌,終於小聲呢喃,“倘若師父有需要,可以……吸取我的靈力……”

蕭銘:“……”

一臉無語地擡頭擡頭望向自己的小徒弟,蕭銘嘆了口氣:“不是說過了嗎?以後不許再提此事,我已沒有必要再用鼎爐。”

陸天羽咬了咬嘴唇,突然話鋒一轉:“師父不需要我作為鼎爐,是因為有了玄鉞麽?”

蕭銘呼吸一滯。

“之前師父自洛水宗回來後便擁有了足以修補金丹的靈力,是從玄鉞那裏吸取的吧?”陸天羽執著地看著蕭銘,“師父采補了玄鉞?”

蕭銘:“……”

——黑歷史,求不提!

還沒等蕭銘想好該如何回答,房間的門卻被突然推開,兩人雙雙訝然看去,只見玄鉞理所當然地邁步進屋,黑色的雙眸直掃陸天羽,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善:“是。”

陸天羽:“……”

蕭銘……默默地……扭頭扶額。

他就采。補了玄鉞一次,便被在當事人面前或主動或被動地提起來那麽多次,簡直是要翻爛賬翻到地老天荒的節奏!完全不能忍!

蕭銘這廂風中淩亂,陸天羽那邊也一點也不好過。

這是陸天羽第四次與玄鉞如此面對面:第一次見面時,對方讓他和師父狼狽逃竄;第二次見面,對方強奪了師父替他煉制的法寶;第三次見面,對方讓他失去了成為鼎爐的必要;第四次見面,對方又毫不留情地嘲諷了他一臉——細細數來,陸天羽與玄鉞之間大約只能用“八字不合、命中相克”來形容。

這是在炫耀嗎?!炫耀他有資格被師父采補,而他卻只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此時的陸天羽小朋友早就忘了自己曾經對於成為鼎爐有多麽的不情願,或者說,他現在其實也並不是非要做蕭銘的鼎爐不可——只是,有些郁悶和不甘罷了。

明明他做了那麽多自我鬥爭和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結果事到臨頭卻根本沒有絲毫的必要,這簡直讓他心塞地難以言喻。

陸天羽也知道鼎爐這種東西,能不做是最好的,但是你也早點說啊?!你早點說,他也不用糾結這麽久,甚至還為了讓自己接受,而努力把自己洗腦了啊!

把自己洗腦成功卻並沒有什麽卵用的陸天羽真想要蹲地抱頭。

千錯萬錯,全都是玄鉞的錯,倘若不是他當年將蕭銘的金丹差點弄碎,他家師父也不會選他作為鼎爐,而當他接受成為鼎爐的設定後,玄鉞卻又橫插一缸子,將他從鼎爐的位置擼了來。

陸天羽分外幽怨,甚至也忘了倘若不是金丹將碎,他和蕭銘大概也沒有師徒之緣,此時此刻,陸天羽只感覺自己看玄鉞怎麽樣都不順眼,恨不得將他立刻趕出視野。

閃身擋在自家師父面前,陸天羽渾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你來此做什麽!這裏是師父的房間,不請自入,失禮之至!”

玄鉞微微愕然,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失禮,目光越過陸天羽,安靜地落在蕭銘身上:“抱歉。”

蕭銘:“……無妨。”

——被自家師父拆了臺的陸天羽在心裏默默掀了張桌子。

“你此番前來有何事?”有些擔心自家小徒弟與玄鉞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蕭銘輕揮衣袖,將陸天羽從自己身前撥開,隨後使了個眼色。

陸天羽也知道自己在玄鉞面前無異於螳臂當車,又接到自家師父的示意,不得不憤憤不平地退到了一邊。

玄鉞除了最初,沒有分給陸天羽絲毫多餘的目光,他將一個小瓶遞到蕭銘面前,低聲回答:“我擔心你的傷勢。”

“哼,擔心師父的傷勢,那你當時又在何處!”陸天羽怒氣沖沖地反駁,卻被蕭銘沈聲阻止:“天羽!”

陸天羽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滿地低聲反駁:“倘若我有足夠的實力,一定會保護師父,不讓師父受到任何傷害!才不會藏頭露尾,事後才馬後炮地跑過來送什麽丹藥!”

“只可惜你太過弱小。”玄鉞掃向陸天羽,明明是嘲諷的話語,卻被他說得極其認真,“況且,蕭銘也不需任何人保護。”

蕭銘眼睛閃了閃,嘴角微揚,伸手接過玄鉞遞到自己面前的小瓶,而陸天羽則緊緊握住雙拳,暗自發誓要更加努力,然後超過這個玄鉞,將他狠狠揍趴到地上!

少年黑亮的眼眸中滿是不服輸的色彩,倒是讓玄鉞微微側目,只可惜他還是太弱了,弱到讓玄鉞提不起絲毫關註的興致——除了對方仗著自己弱小,在蕭銘面前撒嬌討好時以外。

一想到上次看到蕭銘與陸天羽相處時的方式,玄鉞便心塞不已,即使明知道蕭銘不過是長輩對待晚輩的心態,卻也見不得他們之間如此親密。

——特別是,那個“晚輩”還張口閉口都是鼎爐。

看著蕭銘將自己送出的丹藥服下,玄鉞試探著握住他的脈門,見對方並無抗拒,這才緩緩送入靈力,替他梳理因為方才的死鬥而淩亂的真元。

有了上一次替蕭銘修補經脈的經歷,玄鉞對此倒是極為熟練,很快,蕭銘原本蒼白的面色便好轉了許多,周身氣息也平和下來。

陸天羽看著自家師父被玄鉞掌握著命門,卻順服地垂著頭,毫不緊張,而玄鉞則若有若無地護住他周身,神色認真嚴肅,落在蕭銘頭頂的視線滿是溫和舒緩,一時間,竟也不知自己心裏到底是欣慰還是煩悶。

陸天羽不喜歡兩人似乎自成一體,旁人無法插。足其中的和諧,卻也的確為了師父能有這樣一個人愛護而松了口氣。縱使師父從來不提他的過往,但是陸天羽也知道對方因為曾經的經歷而很難信賴他人,如此一來,他所信賴的玄鉞也能夠回應他的信賴,這自然再好不過,省得師父繼續為此而傷神。

——但是啊但是……還是好!不!爽!

“嘖嘖嘖,真是閃瞎我狗眼啊……”耳邊傳來器靈語氣覆雜的感慨,陸天羽有些茫然:“閃瞎狗眼?”

“嗯,你不覺得有種眼睛都要被閃瞎了,根本不想看的感覺嗎?”器靈輕哼了一聲,繞著陸天羽飛了一圈,這才降尊紆貴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簡直喪心病狂!”

陸天羽:“……”

——雖然不是很懂,但是為何格外想要點頭?

怔了半晌,陸天羽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猛地扭頭看向肩膀上不知何時顯露出形體的器靈,面露擔憂:“餵,就這麽冒出來,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為什麽要怕?”器靈疑惑地歪了歪頭,“這裏方圓千裏只有他一人修為最強,有他在,沒有人敢用神識窺探,況且,他不是主人的正宮嗎?對主人如此情深意重,哪裏需要防備?”

陸天羽:“……”

——前幾天還說我是正宮,如今就改口了,你不覺得你太善變了一點嗎?!

蕭銘:“……”

——餵餵餵,小子們,你們說什麽我們完全聽得見啊!快!閉!嘴!

玄鉞:“……”

——正宮……?

屋內氣氛一時冷凝,沒有人再多說半個字,而一直灌輸奇怪邏輯的器靈也被蕭銘在心裏喝止,委委屈屈地閉牢了嘴巴。

在將蕭銘經脈內的真元理順後,玄鉞收回靈力,朝他微微頷首,隨即起身走向門邊。

蕭銘看著玄鉞的背影,心裏微微有些不舍,卻不料對方並無離開的意思,反而打開房門,將兩個人抓了進來。

其中一人蕭銘在洛水宮見過許多次,乃是玄鉞的大師兄,如今元嬰高階修為,而另一名金丹大圓滿修為的則頗為陌生,只是在蕭銘看到對方的面孔後,微微一楞。

大師兄玄錚真君溫文爾雅,此時正一臉尷尬,而另一名修者則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的嬉笑,將手搭在玄鉞的肩頭,漫不經心地告饒:“放手,放手啊小師弟,許久未見,一上來就這麽冷淡,實在太令師兄傷心了……”

——雖然如此調笑著,但蕭銘卻能夠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揮之不去的沈郁,顯然心思郁結已久。

在玄鉞將兩人拖進來後,一名築基大圓滿的青衣少年也束手束腳地跟了進來,仿佛做錯了事情被抓的孩子那般在玄錚真君側後方垂頭而立。

玄鉞將金丹修者搭在肩頭的手揮開,後退一步,淡聲問候:“大師兄,二師兄。”隨即,他露出一絲冷笑,“我倒是不知,兩位師兄何時喜歡做這等鬼鬼祟祟之事了。”

玄錚真君幹咳一聲,瞥開視線,被喚作二師兄的金丹修者則嘻嘻一笑:“我們這不是關心你嗎?大師兄接到弟子傳訊,說是師弟你表現反常,我們自然要來看一看的。”

玄鉞聞言,將目光轉向那名青衣少年,而青衣少年則縮了縮腦袋,往玄錚真君身後悄悄挪了挪。

玄錚真君將自家弟子護住,尷尬地解釋:“你二師兄難得回來一次,來我這裏做客,正碰到青珪傳訊……你素來知道你二師兄的秉性,師兄管不住他,還請師弟見諒。”

“……於是,你也就一同跟著來了?”玄鉞的回答一針見血。

玄錚真君微妙地移開視線。

“好了,小師弟,不要這樣嚴肅,這只是來自師兄們的關愛罷了,百年多沒有見你,師兄甚是想念,自然迫不及待便來了。”金丹修者擺了擺手,說話間,目光卻移向了蕭銘,帶著滿滿的審視與評判——這樣的目光蕭銘太過熟悉了,初到洛水宗的時候,迎接他的便是這樣的目光。

同樣感受到二師兄稱不上善意的視線,玄鉞挪動步伐擋在蕭銘面前,方才還算溫和的表情卻猛地沈了下來。

金丹修者收回視線,在玄鉞的臉上轉了一圈,若有所思,而玄錚真君則扯了扯他的衣袖,微微皺起眉。

金丹修者聳了聳肩膀,不以為然地妥協,轉而將饒有興趣的目光投向陸天羽,在他已然空蕩蕩的肩膀上多看了兩眼——至於器靈,自然在房門被打開的時候立刻藏了起來。

“師弟,宗門有事傳喚,此間事了,你便即刻動身。”玄錚真君似乎拿自己兩個師弟很沒辦法,連忙轉移了話題,同時,他朝蕭銘微微頷首,聊表歉意,雖然態度親和,但是刻在骨子裏的高傲卻抹除不去——蕭銘最初見到玄錚真君時,他便是這般的模樣。

“我知曉了。”玄鉞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青衣少年。

玄錚真君立刻心領神會:“至於青珪……嗯,就不繼續麻煩師弟了,我這次來也順便將他帶走。”

青衣少年狠狠地松了口氣,望向自家師父的目光中滿是逃出生天的慶幸——雖然他並不認為高冷的玄鉞師叔會對他做出什麽報覆的行為,但是作為始作俑者,再呆在師叔身邊實在有些心虛……

寥寥數語之後,玄錚真君便拖著自己二師弟,帶著小徒弟施施然離去,玄鉞重新將門關上後看向蕭銘,神情中帶上了幾分不明顯的忐忑與歉意。

蕭銘此時正若有所思,沒有發現玄鉞的異樣,玄鉞沈吟片刻,開口寬慰:“……我兩位師兄與師侄都是可信之人,不會將器靈之事說出。”

蕭銘恍然回神,笑著點了點頭:“我自然是信的。”

“……那你剛剛在想什麽?”玄鉞微微蹙眉。

蕭銘遲疑片刻,開口道:“方才那人是你的二師兄?我竟然從未在洛水宗中見過……”

“二師兄在師父壽元耗盡後自請離宗看守結界,極少歸來。”玄鉞言辭簡潔,卻毫無任何隱瞞,“此次回宗,應當是結界有恙。”

蕭銘略略頷首,他在洛水宗多年,自然知道洛水宗負責看守人妖兩界之間的結界,不由朝自己的半妖徒弟掃了一眼。

“二師兄他……先前曾因錯信他人而釀成大錯,所以……性格頗有些偏激,極難信任他人,你……莫要多想。”玄鉞輕聲解釋道,不希望蕭銘因他而心情不愉。

感受到玄鉞的擔憂,蕭銘微微一笑:“自然不會,我詢問他的事情,不過是記起自己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受過他的恩惠。”

“恩惠?”玄鉞楞了一瞬,有些疑惑。

“嗯,當時我還不過練氣,被一夥散修盯上,好不容易擊敗對方卻身受重傷,當時,便遇到了你這位師兄。”蕭銘輕笑了一下,帶著幾分懷念,“我以為他會對我出手,或者驅趕我離開,卻沒想到他不僅讓我帶走了被我殺死的散修的儲物袋,還贈了我一枚丹藥。那是我第一次吃到如此珍貴的丹藥,個中滋味,時至今日還印象深刻——縱使我現在更為珍貴的丹藥也有不少。”

隨著蕭銘的講述,玄鉞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當然記得這一幕,自從度過化神心魔後,他便不知多少次夢見憶起這初見的一幕,如今發現蕭銘竟然對此也有印象,怎能不讓他歡欣雀躍?

只可惜,蕭銘不過說了兩句,便閉口不提,讓玄鉞微微失望。

他沈吟良久,最終還是有些不甘:“只有這些?”

蕭銘疑惑地側了側頭:“這些?”

“……除了師兄與丹藥外,你不記得其他?”玄鉞抿了抿嘴唇。

蕭銘極少見到玄鉞如此認真迫切的表情,不由得凝眉細思,卻並無所得,遲疑著搖了搖頭。

玄鉞:“……”

——我!就!站!在!師!兄!身!邊!啊!

——我!比!師!兄!更!先!看!到!你!啊!

——我!們!對!視!過!一!眼!啊!

——好心塞……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文案“渣受”“苦逼攻”……我覺得實在是太貼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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