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有孕的消息給整個榮國府, 乃至整個賈氏宗族都帶來了不小的震動和波瀾。

首先就是才被放貸和包攬訴訟兩件事打壓下去的王夫人, 又重新開始抖了起來。幾次三番的明示暗示, 想要住回榮禧堂。

賈母也在賈赦和邢夫人面前幾次三番的說，“你兄弟兩口子住在那個院子也太過逼仄了些。到底是皇子公主的嫡親外祖，叫人看著也不像。”

總之, 話裏話外表達的意思就是想叫二房重新住回榮禧堂。

就連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 也都被這個還沒出世的小皇子給唬住了。生怕二房有了這個皇子外孫撐腰, 把大房的爵位搶了過去。

本來賈赦跟邢夫人也有些心理打鼓，不過在邢忠夫人過來探望邢夫人兩次後，那兩口子又重新穩住了心態。

據邢家那邊得來的消息，元春這胎已經被太醫確認十有八*九是位公主。而且聽說元春在後宮, 似乎並沒有榮國府眾人以為的那麽得寵。

想想也是, 若是元春真的得寵, 她也不會跟家裏要的銀子越來越多。甚至多到帳上已經拿不出銀子的地步。

這不為此，賈赦夫妻帶著賈璉、王熙鳳，跟賈政王夫人兩口子再次齊聚賈母的榮慶堂。

這次先開口的是王夫人，“貴人現在懷有皇嗣, 咱們府裏不管怎樣都要全力支持才對。畢竟咱們賈家若是能有個皇子外孫, 那祖上的榮光至少還能延續三代。”

邢夫人知道的內情比較多，對元春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更加沒有別人那麽重視。於是便也開口道：“公中幾萬銀子都送進去了，賬上也都給掏了個幹凈。還叫咱們怎麽支持。”

真真是無知蠢婦！便是娘家再怎麽得用, 也還是這麽眼皮子淺沒有見識。

賈母懶得搭理這個看不上眼的大兒媳婦，直接對著賈赦說道：“老大，你媳婦想不長遠, 你也不知道一個皇子對咱們家意味著什麽嗎？”

“元春能誕下皇嗣，對咱們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賈赦思忖著說道，“只是咱們家也已經盡了力，若是再做的過了，怕是對貴人和皇子並不是什麽好事。”

相較於賈政王夫人臉上明顯的不讚同，賈母倒是開口問道：“這話怎麽說。”

“還是原來那話，咱們家掏出家底把國庫的欠銀還了，然後又是貴人歸省咱們翻修了府邸。

雖說後來抄了奴才的家得來一筆錢財，但是咱們也都送進宮去了。

若是再拿出更多的錢財，可就說不清楚了。”

賈赦頓了一下，又說道：“再說貴人身在後宮，也是正經皇帝的嬪妃。

懷孕生子也是平常，宮裏頭自然會有安排。

而且不是說宮裏已經給貴人提到嬪位待遇，生下皇嗣就晉位嗎。

若是咱們還只是一個勁的往宮裏送銀錢東西，先不說宮裏規矩不許妃嬪和宮外私下傳遞消息和東西。

只說咱們家這麽幹，是告訴人家咱們不相信萬歲爺能養活好自己的老婆孩子嗎？

要真是那樣別說是萬歲爺了，便是天底下哪個男人聽了這話心裏會不起芥蒂的。”

這話說的，哪個敢認。誰敢說怕皇上養不活老婆孩子，還得叫別人貼補的。

往宮裏送銀子的事情不敢說了，賈母又說起了叫賈政夫妻住回榮禧堂的事情。

“老二兩口子馬上就成了皇子、公主的親外祖，不能再叫他們在那小院子擠著了。這來來往往上門拜訪的人看了，也太寒酸了些。”

“老太太，拋開我心裏樂意不樂意不提。您就想想，要是哪位皇子覺得宮裏皇子的住所寒酸，想要住進乾清宮或者養心殿，您覺得結果會如何。”

結果還能如何？若是真有那樣的皇子，這簡直等同於造反。

賈母正在思量的時候，賈赦又接著說道：“要是皇子外家有這樣僭越的事情，那這位皇子在別人眼裏又是怎樣的看法呢。”

什麽看法？當然是會去想，這皇子會不會也跟他外家一樣所圖甚大，肖想不屬於他的東西。一個皇子手裏的權勢富貴，得是皇帝主動給你才能要。要是主動去圖謀，哪裏能叫皇上放心呢。

心裏知道大兒子說的都對，只是今日說的兩件事都被當面駁回，心裏自然不痛快。

便是賈政和王夫人兩個，雖然沒法反駁這位大老爺，但是心裏就是不甘。

只要元春順利生下小皇子，那他們就是皇子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怎麽能就這麽被大房壓一頭呢。只是賈赦找的理由一個比一個冠冕彈簧，都是他們不會也不敢反對的。

賈璉和王熙鳳兩口子，倒都對賈赦這位大老爺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這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

本來還以為貴人有孕，大房二房至少又得回到原先的狀態。大房龜縮一旁，二房卻只手遮天。

誰知這樣天大的事，就被老爺這麽三言兩語的彈壓了下去。找的還都是光明正大的理由，這叫二房再想反駁都難。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賈母終於又開口說道：“我也是老悖晦了，說個什麽都左不是右不對的。

既然銀子不能給貴人往宮裏送，正院也不能叫老二兩口子住，那這家總該叫老二兩口子當吧。不然他們在外頭都不好走動。”

怎麽就不好在外頭走動了。正經也是五品郎中和五品宜人，再有了皇子外孫後，旁人也只會謙讓禮遇的多，輕忽刁難的少。

不就是想叫二房管家嗎。賈赦心裏也明白，如果在咄咄逼人寸步不讓，今日還就真不能善了。

可是要真的在把家業交給二房打理，將來會是個什麽結果還真不敢想。

思慮了好一會兒，賈赦才開口道：“既然老太太還要交給老二兩口子管，那就叫他們管著吧。只是幾件事咱們先說明。

頭一件，便是府裏田產莊子的地契和租子還是我這邊來管。”

看見賈母和王氏都要開口，賈赦忙接著說道：“倒不是我舍不得放權，實在是田莊在我手裏好歹能多收些租子。

之前二弟兩口子管的時候，可從來沒見那麽些收成。橫不能他們管的那一二十年，沒有一年是風調雨順，年年都遭害吧。

若真是那樣，咱們這大靖朝早就亂起來了，哪裏還等得到現在。

我看還就是老二兩口子不善經營之故。”

不管臉色漲的通紅的賈政王氏夫妻，賈赦又說道：“第二件，就是我的名帖決不能再給他們。其實我還得叮囑二弟一聲，最好你的名帖也管好了。

千萬別再叫人家哄著，拿出去胡作非為。那才是給貴人和小皇子惹禍呢。”

王夫人的臉色已經是青一陣白一陣的，這些話可不全都說給她聽的嗎。可是誰叫她做事沒處理幹凈，叫別人拿住了把柄呢。

賈赦才不管她怎麽下不來臺呢，還是兀自說道：“第三件，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就是為了給老二兩口子減輕點兒負擔，我們大房就直接拿了府裏收益的三成單獨過活。就不再叫二弟一家操心了。”

賈母終於沒忍住怒道：“什麽叫你們大房要單獨過活？你還想要分家不成。我的話就撂在這裏，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們兩兄弟就絕對不能分家。”

賈政趕緊上前扶了老太太，一邊替她輕撫後背順氣，一邊說道：“大哥慎言！我們夫妻便是不管家事，咱們也不能分家。以後這單過不單過的話還是莫要再提。”

“老太太息怒，兒子可沒有要分家的意思。”賈赦趕快辯駁道，“我要是真的想分家，也不能只拿三成不是。”

“既然不想分家，那你做什麽要吵嚷著單過。”賈母說話的語氣還是不怎麽好。

就聽賈赦繼續好聲好氣的解釋道：“其實以往我這邊差不多也全都是單獨采買的。只不過所有的份例都是現用現從公中支取。

若是我那邊看中什麽好東西要買，也是直接從公中支取。從來都沒有定數。”

賈母聞言不禁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你整日裏花銷沒個數。”

“我這也是為了貴人考慮，才給自己定了這麽個份額。

按照慣例，將來我和二弟分家。除了那些祖產、禦賜的府邸還有那些禦賜之物外，旁的財產我是要獨得七成的。

現在我提出要拿三成收益，意思是兩成算是給老太太做養老的花銷，另外兩成算我這個做大伯的給貴人準備的一番心意。

我大房的花銷全都在這三成裏，我跟二弟正式分家以前再也不會跟公中多拿一分。”

王夫人只要一想到以往賈赦打著各種名頭，都是今天一千、明日八百的往出支取銀子。

雖然對管不了田莊產業、拿不到府裏的名帖有些不甘，但是誰叫把柄還在人家手裏。

因此心裏就先同意了他這番話。

賈母顯然也想到了賈赦往日的做派，也知道他說的這三件都還算合情合理。

因此也點頭同意了，不過還是沒忘了說一句：“老二兩口子以前不周到的地方，以後肯定會改過的。你也別來回來去的拿住不放，沒得叫人看著小氣。

還有你那名帖，難保跟別家來往的時候不會用到。難不成還每回都得專門打發人跟你要一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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