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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尤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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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寧國府未來的當家人,賈蓉也被賈政等人傳召過去, 一起商議蓋園子的各項事宜。

可卿和尤氏也不知道那邊具體是如何商議的, 反正賈蓉回來找尤氏又拿了五萬兩銀票過去。

這下可把尤氏和可卿兩個心疼的不行。

倆人一起立逼著賈蓉定要他把采購石材的差事攬過來, 還發誓要把那些銀子再賺回來。

蓋園子這事雖然說是兩位老爺帶著一幹人等籌謀布置。但是誰都知道賈政不通俗物, 賈赦更是只知道吃酒享樂,也是個萬事不管的。這些事情就只剩下賈璉帶著賈蓉、賈薔、賈蕓、賈芹等族中小輩和府裏的大小管事、清客先生操持辦理全部事宜。

作為賈璉首席助手的賈蓉, 自然也非常順利的得到了采買石材的差事。這個消息叫尤氏婆媳相當高興。趕緊打發人去給侄子送信, 叫他安排人去開采石頭,等著這邊拿貨。果然整個園子完工以後,不但寧國府拿出去的那五萬兩銀子都賺了回來,而且尤大伯家也跟著賺了一萬多兩。

為此尤家大伯母還說:“咱們家大姐兒還真是個知道感恩的。咱們當初只不過在她的親事上幫了一把, 誰知就得了這些好處。”

賈蓉也看繼母和妻子為了這點銀子就喜形於色, 便說道:“咱們才得了這點銀子, 你們就高興成這樣。您是沒看見, 那賴家可是也跟著蓋起了個園子, 而且還是在他家那個當了官的孫子賴尚榮名下。他們那一家人也沒見著怎麽樣了啊。”

這事可卿在看書的時候就是知道的, 如今聽賈蓉果然這麽說便問道:“誰能跟他們家比啊。他們貪的這麽明目張膽的, 那邊的幾位爺們都沒人管管嗎?”

賈蓉聽妻子這麽問便開口道:“那賴家是老太太的人,誰能管。便是開口管了, 只要有老太太護著, 也就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的結果。到時候不但治不了那一家人, 沒準還得被他們恨上。只要他們總管的位子不丟,那開口要管的人肯定反而落不到好兒。”

可卿又說道:“這樣的蛀蟲還要留著、養著,也不知道老太太心裏是怎麽想的。這可不是把家裏的基業都拱手送給奴才了麽, 難道還要叫以後的兒孫都喝西北風去?”

這時尤氏開口了,“怎麽老是改不了你這胡說八道的毛病。老太太的事情也是咱們能說的?操那許多閑心做什麽,還是管好咱們自己府裏要緊。這回眼見著那邊大小管事油水都撈的足足的,咱們府裏這些人心裏哪甘願。蓉小子,你還是得好好看住了這些人才好,別叫他們造了反。必要的時候該下狠手還是要下狠手震懾一下。還有焦大那裏,你可得囑咐好了,真到動手的地方都指望著他呢。”

等賈蓉又開始出去忙活,尤氏才對可卿說道:“以後在蓉小子面前說話也得註意些,畢竟他也是賈家的爺們。你說的那些話,他也是不愛聽的。”

可卿嘆道:“知道了,母親。可是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書上就寫著將來榮國府落敗了,賈政想跟那個賴尚榮借點銀子,人家都沒叫他進門。可見那賴家壓根就是忘恩負義的。

那邊老太太只顧著她自己享樂。還為了保證她在那府裏的地位,就把那些奴才都縱的不成樣子。一點兒也不知道為了兒孫考慮。弄得那邊表面看著花團錦簇,其實根子都爛的不成樣子。壞事也是早晚的事情。

也幸虧咱們府裏有您,那個賈珍這一躺下養病,叫咱們少了多少是非。”

尤氏怕叫她再說下去,又不定說出什麽驚人之語,便開口道:“也別胡說八道了,這事咱們也管不了。老老實實過咱們自己的日子才是。”

可卿卻又說道:“我也不想管他們那些事啊。可是您想想,將來那邊要是獲了罪,咱們家能幸免嗎?即使咱們僥幸沒被牽連,那邊的人咱們也不能不管啊。到時候那邊被抄了家,這些個祖宗們肯定都要住進咱們府裏。他們每一個又都是長輩,還不都得咱們供著、敬著。只要一想到我和賈蓉每天還要給那些人請安問好,還得伺候著,我這心裏就憋屈的慌。”

尤氏想起這些事情,也覺得頭疼。若是真的有那一日,西府裏那些人還真是個麻煩。

這時候又聽可卿繼續說道:“所以啊,咱們就得找人給咱們分攤風險和責任。

不過那邊幾個小爺,還真找不出一個靠譜的來。

賈璉是親自出面處理平安州的事情,私通外官的罪名他是跑不了的。至於孝期偷娶這個罪,

他應該沒有機會再犯。畢竟現在的賈蓉應該不會再給他叔叔做媒,介紹二房了吧。

賈寶玉就是個草包。他只知道靠著別人,要不就幹脆出家逃避一切。這位更加指望不上。

賈環、賈琮都是庶子,他們兩個書上寫的不多,而且也大多沒說他們什麽好話。不過他們現在都還小,要是能好好教導一番,將來也是個指望。

那賈蘭倒是個出息的。可是他年紀最小,又有那麽個親娘看著。估計別人也是靠不上他的。

而且根據書裏頭巧姐兒的判詞,她是被狼舅奸兄給賣的。那個舅舅就是王仁。而奸兄除了賈蓉、賈薔、賈蕓幾個可也包括了賈蘭。誰知道是哪一個出的手呢。哪怕後來不是賈蘭出手賣了巧姐兒,那他至少也是眼睜睜的看著堂妹落難,並沒出手相救。這說明他也是個自私的。”

賈家那些爺們什麽德行,都不用可卿說,尤氏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就是因為知道,她當初才會毫不猶豫的直接下手把賈珍給廢了。

而且幸虧蓉哥兒、薔哥兒都在他們還小的時候及時找了先生教導,如今這兩個看著還算是出息。

要是能多培養幾個族中子弟,以後也能多幾個助力。

只可惜自家這一支已經不是族長了,不知道政老爺能不能把整頓族學的事情重視起來。

可卿見婆婆半天不說話,就問她在想什麽。尤氏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了兒媳婦,誰知道卻聽見兒媳婦說:“那個假正經也是一個草包,肯定指望不上的。”

尤氏卻說道:“寧榮兩府也只有這個二老爺身上有官職。雖然他占了大老爺的榮禧堂,但是看他平素所行也比賈家別人強一些。不然當初族長的位置也不會讓給了他。所以族學的事情,也只能指望他。”

可卿是不相信那個賈政能把族學管好的。他嫡長子讀書太過累死的。嫡次子一直長於婦人之手,差不多被養廢了。庶出的三兒子,基本上沒有人管整天跟個凍貓子似的。只看他這三個兒子,就能知道這人根本不會教養孩子。

而且可卿還認為,只要賈寶玉一天不出頭,那邊府裏包括賈政在內所有人,是不會希望有別人比寶玉先出頭的。

不過她不好意思老是反駁自家婆婆,只能順著婆婆的話頭又說了幾句。

——

這一日賈蓉從外面回來,梳洗過後就歪在炕上跟可卿閑談,“今日跟著二老爺一起在園子裏驗看了一圈。又給各處都題了匾聯,寶二叔倒是出了不小的風頭。看來他在這上頭,還是很有幾分偏才。”

可卿心道,你這管一個小屁孩兒叫叔叔,叫的還挺順嘴。那塊石頭到底有些來歷,可不是得有點靈性嗎。

接著又聽賈蓉說道:“這園子總算弄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各處交了帳,就沒有我們這些爺們什麽事。剩下那些屋裏頭安插布置古玩字畫的活計,就該教給內宅女眷。我估計那邊還得叫你和母親過去幫忙。”

可卿撇嘴道:“什麽叫我們過去幫忙,不過是還想著從咱們家往那邊拿東西吧。”

賈蓉聽她這麽說,便正色道:“娘娘省親,乃是合族的大事。咱們出些錢力,也是應該的。”

可卿實在是懶得跟這個古代小頑固較勁。大概他說的那些宗族、榮譽之類的,可卿是永遠也搞不懂。只是小聲嘀咕了一句,“有本事你把家裏東西都貢獻出去,看你以後自己吃喝什麽。”

終於這座省親別墅全都布置好了,賈政才上本請旨好叫貴妃娘娘省親。雖然聖旨上恩準元春省親的日子是正月十五,但是從正月初八開始,尤氏婆媳還有賈蓉就跟著西府眾人一起隨著宮裏的太監練習種種禮儀。

這可叫才懷孕不到兩個月的可卿遭了大罪。因為之前一直忙著娘娘省親的事情,寧榮兩府眾人個個都是腳不沾地。再加上可卿有孕日子還淺,也就沒有人發現。還是初八那日,可卿跟著眾人一起練習禮儀。來回來去的跪了好半日,回去後就感覺眼前發黑。尤氏心疼兒媳,堅持叫請來大夫一診脈,才知道她這是有了身孕。

可是即便有了身孕,也依然不敢耽擱娘娘的大事。因此她還是得每天跟著出去接受太監的教導。看著尤氏和賈蓉都擔心不已。

終於到了十五這日,尤氏和可卿也都在五鼓十分,就按品服大妝。跟著榮國府一眾女眷一起等著娘娘回來的消息。雖然尤氏婆媳都知道元春要晚上才出宮,但是她們也不敢說,只能陪著賈母等人一起站在外頭幹等著。

直等到那個報信的太監過來說“娘娘要戌時初刻才動身出宮”,可卿才終於能偷空好好休息一會兒。尤氏見眾人都忙亂,生怕可卿有什麽閃失,便親自守在可卿身邊,以便顧著自家兒媳婦。

好不容易到了時辰,賈家眾人終於迎回來了這位最尊貴的賢德妃娘娘。整個省親的過程中,尤氏婆媳一直很自覺的站在榮府女眷身後。不敢出頭,耽擱人家共敘天倫。誰知道等逛完園子,在賈母內室親眷相見的時候。元春特意點了可卿的名字,並叫她前去問話。

本來打算只跟著看戲再長長見識的可卿,聽到貴妃點到她的名字,也是一臉的懵逼。直到尤氏暗中提醒,她才反應過來。於是趕緊上前,給這個貴妃行了大禮。元春趕忙叫人給扶了起來,好好看了一回又著實誇讚了幾句,才把人放回去。然後又問了薛家母女和林黛玉怎麽不見。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元春這一出是要幹什麽。倒是知道可卿身世的賈母、王夫人心中隱隱有些猜測,怕是皇上還是有些看中蓉哥兒媳婦這個皇家骨血的。不然娘娘怎麽對蓉哥兒媳婦格外青睞呢。

果然在後來看戲的時候,元春悄悄的跟賈母王夫人說:“聖人得知蓉哥兒媳婦身世以後,並沒有開罪的意思。而且還說咱們賈家能夠真心接納先太子遺孤,也算是對皇家一片忠心。”

有了皇上和娘娘的態度,賈母等人就對可卿更加看中。而秦可卿這個老祖宗眼中重孫媳輩第一得意人的位置,也一直都做的穩穩的。

其實被賈母看中,也不見得就是什麽好事。因為她只要一想起來,就得叫可卿過去陪著說笑一回。然後還要順便伺候她吃飯。完全不顧忌可卿幾個月的身孕。這叫尤氏每每看的擔心不已,所以每當賈母說想可卿的時候,尤氏也得陪著過去。生怕兒媳婦叫那邊給折騰出個好歹來。

實在厭煩了那邊的行事,也為了不叫可卿老是過西府去。尤氏特意叫惜春請了迎春、探春、黛玉、寶釵、湘雲一起到東府小住。因為這回請的姑娘又多了一個,尤氏怕這麽多姑娘在一個院子住不開。特意叫人把跟惜春院子相鄰的一個院子也收拾了出來,好預備著她們晚上住下。結果這幾個姑娘一過來,誰也不要去那個院子,都願意擠在惜春那裏。

可卿挺著肚子,依然還是得來伺候這些個小姑姑們。她心裏簡直悲催的不成。後來還是惜春這個小姑姑知道心疼她這個侄兒媳婦,“蓉哥兒媳婦快去歇著吧,我們這裏再是用不著你照應的。別累到我那小孫孫。”

聽著這句“別累到我那小孫孫”這話從不到十歲的惜春嘴裏說出來,可卿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維持住,只覺得一萬頭草泥從她頭上馬呼嘯而過。看著這些個花兒一樣的小奶奶們,可卿忍不住同情了肚子裏的孩子一百遍。輩分小的孩子就是這麽可憐,不過想想孩子將來逢年過節收到紅包的數量,心裏才感到一絲絲的安慰。

等著可卿離開後,這些小姑奶奶們才開始動手,把舊年釀的酒挖了出來。

因為上一次湘雲沒有參與釀酒,所以這次大夥便叫她當起了裁判,要品評一下誰的手藝最好。

眾人就看湘雲背著手,圍著放著幾個小酒壇子的桌子繞著圈的看了一遍又聞了聞。才開口說道:“裁判我自然是做得,只是不如咱們等愛哥哥回來,再一塊兒品評一番豈不熱鬧。不然他若知道咱們有這好玩意卻不等他,非得著急不可。”

“這話倒是,上次釀酒的時候他沒趕上,就後悔的什麽似的。今日還真得等他一等。”寶釵也附和道,“也不知寶兄弟今日是幹什麽去了,不如咱們現在就打發人去尋他。正好我家鋪子裏的夥計送上來幾框新鮮的魚蝦,咱們不如叫他們收拾了,到時候有吃有喝豈不更美。”

探春也開口道:“聽說二哥哥今日出去見什麽朋友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見幾個姐姐都有要等寶玉的意思,惜春也只能叫個婆子去西府找襲人和寶玉的小廝問問。那婆子才領命要出去,就聽湘雲說:“你去了就告訴他,若是他用午膳之前趕不回來,我們可不會等他。”

那婆子到榮國府見了襲人,就把幾個姑娘的話都學了一遍。襲人也知道寶玉的脾氣,這種熱鬧他肯定是要湊一湊的,不然還不定怎麽鬧騰呢。便趕緊打發了小廝出去尋人。

果然擺飯之前,寶玉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才一進屋就大聲說道:“有這樣的好事,怎麽不早說。要是早知道今日有好酒好菜,憑他什麽事我是再不會出去的。”

惜春倒是有了主人的自覺,趕緊應道:“我嫂子也是看今日天好,臨時起意的。誰知道你那麽早就出門了。好在回來的還不算晚,我們這邊菜還沒擺呢。”

尤氏這邊聽說寶玉也來了,就知道今晚估計是留不住人的。趕緊叫車把寶玉的嬤嬤和襲人給接了過來,又特意給老太太傳話,說吃了晚飯就把寶玉和幾位姑娘們送回來。然後又怕這幾個小祖宗喝多了,又親自過去囑咐了一番才罷。

其實之前尤氏教這些姑娘們釀的梅花釀,味道淺的很,輕易是不會上頭的。而且用的還是特意尋來的模樣精巧的小壇子,總共也沒有多少。所以這幾個姑娘和寶玉從午膳每個壇子都嘗了大半,然後就一起又是吟詩又是作畫的。一直到晚膳,把剩下的酒都禍害光了,才算完事。

看著這邊總算鬧騰完了,尤氏才讓賈蓉親自騎馬護送了這些小姑姑和寶玉回榮國府。這次別人都玩的很是盡興,唯有惜春倒是因為沒能回家多住幾日可惜不已。

總算把這些小祖宗都送走了,尤氏跟可卿感慨道:“本來我是不想叫你到那邊受罪,才想著把幾個姑娘請過來松散幾天。咱們也能有個借口不過去。誰知道叫寶玉這麽一插進來,到底鬧的不得安生。我看下回老太太再叫人來請,你就直接說身子不適吧。既然娘娘已經表了態,那邊該是不敢為難你的。”

可卿也說道:“老太太那表示親近的做法,我還真承受不來。誰叫我輩分最小呢,到哪邊去總不能看著您和璉二嬸子都站著伺候,我這個小輩兒卻大喇喇的坐著享受吧。哪怕是這幾個小的,也是比我高一輩呢。算來算去,除了在您這裏,反正到哪裏都沒有我坐著的份。”

“這話也是,誰叫蓉哥兒輩分小呢。你只管安心養胎,我明日就打發人送東西過去連帶著給你告假。可不能再叫他們這麽折騰了,省的再累著我的乖孫。”

可卿看著這個頭發烏黑,皮膚白皙紅潤,臉上一點瑕疵和細紋都沒有,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婆婆,說起孫子那老懷安慰的神情。再想想惜春那個不到十歲的小丫頭說起小孫孫的樣子,再次感慨了一番這古代人還真不怕自己變老。要是擱現代,哪個不到三十的女人能高興自己當奶奶啊。

次日一早,尤氏果然打發人過去送了幾樣點心,並且也給可卿告了假。誰知那邊還真的挺重視這個重孫媳婦,不但給送來了許多補身子的藥材,而且還派了王熙鳳親自過來探望。

尤氏和可卿又不得不到二門處迎接。那王熙鳳才一下馬車便笑道:“我這回可是特意來看你的,怎麽倒勞動你出來接我了。”

可卿心裏嘀咕,誰叫你們都是長輩,我是個小輩呢。只要不是病的起不來床,可不是得出來迎接嗎。嘴上卻笑道:“我原不過昨日有些個頭暈,母親怕我有事才給老太太那裏告了假。誰知道還勞動嬸子過來看我,我哪裏能不出來迎接呢。”

“看來你婆婆還真是心疼你,那咱們趕緊進去吧。”聽王熙鳳這麽說,尤氏婆媳趕緊帶著鳳姐兒一起走了進去。

這一路從二門到尤氏的正廳,鳳姐兒所見到的下人全部都衣著整齊。每個人都安安靜靜的做著自己的差事,哪怕看見她們過來也只是規規矩矩的行禮,便又繼續幹手頭的活。及至幾人進屋坐下,又有丫鬟奉上了茶點。行事都是有條不紊,中間並無一點雜亂吵鬧。

這一趟下來倒看的王熙鳳不禁咋舌道:“往常都說你這邊管的嚴謹,如今一看確實規矩不錯。那些丫鬟婆子的衣著統一起來,倒也看著並不怎麽寒酸,反而是整齊的很。”

尤氏怕她又說一些個酸話,便趕緊打斷她道:“我們府裏什麽情況你還能不知道嗎。若是不管的嚴謹些,還不定會出什麽亂子呢。再則我們這邊主子加起來也沒幾個人,所以伺候的人一少,看著也就清靜了不少。”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是王熙鳳心裏還是止不住的羨慕。早就聽說寧府這邊大嫂子管家厲害,把那些個管事下人都治的服服帖帖。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不過這也是她能完全當家作主,頭上又沒有人管著的緣故。要是叫自己也能做的了主,肯定管得不比誰差。只可惜她在那邊頭上兩層婆婆壓著,滿府的下人也輕易就比這當主子的還要得臉。隨便哪一個的背後都有好幾輩子的臉面,唯一難做的就剩下她這個管家人。

不想再說這些叫自己泛酸的話,王熙鳳便又問了賈珍如何。

尤氏說道:“還能如何,依然是這麽養著。太醫名醫也不知道換了多少,也都不見起色。”

一提起賈珍,王熙鳳的心情就好了許多。倒不是她見不得賈珍好,實在是尤氏處處叫她羨慕,她也只有在男人上面能比尤氏強些。可是再想賈璉那個風流花心的樣子,什麽臟的臭的都往上湊。也不見得比這個起不了身的珍大哥強多少。

可卿看見鳳姐兒臉色不好,又想著書裏邊可不是省親過後不知道過了多久,王熙鳳便小月掉了個兒子。這會兒子看她這臉色難看,便提了一句,“我看嬸子臉色不好,是不是身上也不舒坦。正好我這裏今天請了大夫給我診脈,不如也給嬸子看看吧。”

王熙鳳在外頭最是要強,本來不想承認自己身子不適。但是看著婆媳倆的神色,是真的關心自己,便也就答應了下來。她自己覺得不過是前些日子累的狠了,這幾天身上才懶懶的。以後慢慢歇歇,也就緩過來了。

結果等大夫給診了脈,才來了個大大的驚喜,她這是又有了身孕!只是那大夫說鳳姐兒是勞累過度,胎像有些不穩。給開了保胎的湯藥,又說若是再不註意休息保養,肚子裏的胎兒恐怕是要保不住的。

聽見大夫這麽說尤氏便開口道:“按說你之前也生了一胎,怎麽還能如此不小心。都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你還一點兒不知道消息。你身邊伺候的也不知道上心。幸虧今日叫大夫看了,要不然就你這胎比蓉哥兒媳婦還要危險。再不註意可就要出事了。”

尤氏看著王熙鳳只用手摸著肚子,在榻上呆呆的靠著,便用手輕輕推了她一下道:“我說的話你到底聽見沒有。”

鳳姐兒這才反應過來,“嫂子剛才說了什麽?”

可卿開口道:“剛才婆婆叫您以後要好好養胎,別的事情先不要理會。先把孩子生下來要緊。”

鳳姐兒擺手道:“哪裏就能真的都不理會呢。那邊每天大事小情的哪裏離的開我。”

尤氏婆媳看她這樣,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只得找借口把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尤氏才開口道:“我要說的話你可別不愛聽,反駁我之前,你還是多想想我這是不是為了你好。還有今天的話我只在這屋裏跟你說一次,出了這屋,我可是不認的。”

看著鳳姐兒一副要聽下去的樣子,尤氏才接著說道:“我是不明白你們那邊府裏為什麽大老爺襲爵,卻叫二房管著那府裏的基業。雖然按照禮法將來那邊的爵位是璉兄弟繼承,以後的家業也歸你們夫妻繼承。可是不說平日裏你們那邊的開銷,就只說娘娘省親蓋園子這一遭,便掏空了家底吧。就這麽一個空架子,反正也是跑不了的。你便是管著也多不出什麽,即使你撒手不管,以後依然少不了你什麽。那你幹什麽還忙前忙後累壞了身子,更是差點保不住孩子。”

擡手阻止了要開口說話的鳳姐兒,尤氏又繼續說道:“可別說什麽府裏離不開你的話,你進門之前那府裏不也是好好的嗎。叫我說你還是先把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是正經,剛才那位老大夫不是說了嗎,看著脈象應該是個兒子。有了這個兒子,你們那爵位才更把穩呢。”

說到這兒尤氏看了看門外,又壓低了聲音繼續道:“璉兄弟要是沒有嫡出的兒子,或者你們夫妻在叫人抓住把柄。你猜二房會不會叫貴妃娘娘使勁,把爵位給了蘭哥兒或者寶玉。”

看見王熙鳳的臉色煞白,可卿安慰道:“婆婆跟您說這些也都是為了給您提個醒兒。嬸子如今好好養胎也不晚,只要把兒子生下來,再好好養好身子。其他的事情都好辦的。咱們這些內宅婦人,只要不幹那些包攬訴訟、重利盤剝、害人性命的事,再是不會被誰拿到錯的。”

可卿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因為王熙鳳的臉色更白了。她剛才那些話看來一點兒也沒安慰道王熙鳳,反而把人嚇得不輕。尤氏也嚇了一跳,按說這些事情應該都避免了呀,怎麽這人還是這副樣子。

婆媳倆不敢耽誤,又把方才的大夫請了回來。幸好那老大夫等著抓藥,還沒有走,於是很快就過來了。才搭上脈大夫就說:“快點把我剛才開的藥煎一副來,給這位奶奶吃下。不是叫好好休養的嗎,怎麽反而受到了驚嚇。”

尤氏趕緊吩咐煎藥,那大夫又拿出了銀針,在幾個穴位上走了一遍。然後又把安胎藥灌了下去,王熙鳳的臉色才緩了過來。尤氏婆媳也總算放下了心。

又過了好一會兒,王熙鳳已經徹底緩和了過來,尤氏才說:“你這是想起什麽才受了驚嚇,剛才好懸沒把我嚇死。你要是在我們這邊出了事,那我可就說不清楚了。到時恐怕不光你們那邊,這邊從我們老爺到蓉哥兒也都饒不了我。”

對於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鳳姐兒也是十分的珍惜。剛才那情況也叫她後怕不已。只是珍大嫂子和蓉哥兒媳婦的話著實把她嚇住了。那重利盤剝的事情可不就是周瑞家的引著她幹過,幸虧璉二得了消息及時阻止,又幫她掃幹凈了收尾。

只是最近那周瑞家的又頻頻在她耳邊提起用府裏的帖子,幫他女婿了斷官司的事情。又說她女婿孝敬了多少銀子。這可不就是包攬訴訟嗎。而且鳳姐兒已經對那些銀子動了心,想著不過是用一下府裏的名帖就能得好幾千兩銀子。這錢賺的簡直也太容易了,她正想著找到機會就試一次呢。

再一聯想珍大嫂子說的,自己要是無子,又被人揪住錯處,那爵位還真有可能給到寶玉身上。她就覺得渾身冰冷。

鳳姐兒只兀自在那裏呆呆的發楞。尤氏和可卿二人看她這個樣子,大概也能猜到其中的緣故。她這麽一個處處要強的人,被最親近的姑媽算計,可不是得傷心難過嗎。於是婆媳兩個也不敢再亂說話,只能叫她就在榻上休息。

安置好了王熙鳳,尤氏才出來打發人給那邊報信兒,又對傳話的人囑咐道:“你過去回老太太和太太的話。就說大夫說了,鳳丫頭這是勞累太過,又腳下不穩滑了一下,導致胎像不穩。已經在這邊吃了一頓安胎藥,暫時無礙的。只是大夫說還不方便挪動。估計還得再多歇歇,才能回那邊去。你叫老太太放心,我定然把鳳丫頭照顧好好的。幾個月後,肯定再給老人家添一個重孫子。”

看傳話的人走了,尤氏才又回到屋裏。一看王熙鳳總算有些回過神來,她才說:“我的祖宗,你現在到底覺得怎麽著了。要不要再找個太醫過來看看。”

王熙鳳知道這婆媳倆今天這一出,是真心的為了她好。心裏也承了她們這分人情,便開口道:“今日原是我過來探病的,誰知道到把我自己給看的病倒了。還得多謝大嫂子提醒,才保住了我腹中的孩兒。以後等孩子出生了,我再好好的謝你。”

尤氏擺擺手說道:“先不提什麽謝不謝的,你還是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來才是。”

等大夫又再次看過,確認王熙鳳暫時無事,尤氏才叫人送那老大夫回家。只是她依然不放心鳳姐兒坐車回去,到底叫人送信到西府說要留鳳姐歇一晚,明日再送她回去。

王熙鳳現在對榮國府也是有些心灰意冷,所以就由著尤氏安排,她並沒有反駁。只是等人都走了,剩下她自己的時候,不免狠狠的哭了一場才漸漸睡過去。

第二日一早,尤氏過來一看,鳳姐兒兩眼紅腫,臉色蠟黃。便嘆道:“你這樣又是何苦呢。既然知道了那些是非對錯,以後只要都改了便是。其他的也都不要操心,現在哪有什麽事是比你這肚子重要的。”

這話叫鳳姐兒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尤氏繼續說道:“你這個樣子,我是再不放心叫你回去的。正好我昨日跟老太太她們傳話說昨日你進門的時候滑了一下,才導致胎像不穩的。要不你就在我這邊多養些日子,等胎穩了再回去。也省的還要操心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王熙鳳道:“嫂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能在你這裏歇兩日已經是極限了。哪裏還能一直養到胎像穩固,那可成了什麽樣子。”

看她不同意,尤氏又勸道:“既然你在我這邊出事,我可不就得負責嗎。你且先好好歇著,一會兒我親自替你去跟老太太、太太告假。便是不能叫你多待,也得再將養兩天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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