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時，帝衡皇城一帶疫災平定。

女帝神教追隨者逾三萬人。

整個秋季加速平疫，且將雷念新制的長生符鋪天蓋地分發各地，入冬時，帝衡全境疫災被徹底壓制下去。

雖有雷念為我調理身體，可入秋開始，我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咳嗽不停。

玄陌得知後，便暗中取血相贈，可我對玄陌這個人仍舊懷有諸多腹誹，即便他來，我也無心跟他說話，只謝謝他的血，畢竟一碼歸一碼。

言域傷愈已久，每天只親力照顧兩個孩子，與我無話可說。

入冬清點人數，藍箴修名冊內追隨者已有十萬人之多。

數月來端方督主展胤然、彰懲督主封連城、尺牘督主藍箴修、開惟督主啟文玨、正德督主金笑嵐先後奉命上任，而後，逃跑隱匿許久的婁清玄自己找上門來，並又帶來了兩萬追隨者。

我稍許為難了一番後，便將婁清玄擡舉上大督主之位。

至此，六位督主俱全。

年末將至，皓淵前線告急。

這皓淵和計青率領的帝衡軍實在是很不爭氣，曠日持久的戰鬥中，被夜幽吃掉了五分之一的帝衡領土後，帝衡軍再度死守不出。

皓淵實在無法，親自找到我，見到我浩浩蕩蕩的追隨者，皓淵方知他在戰線處一路吃緊無暇顧及後方期間，我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然而為時晚矣。

我無意與皓淵撕破臉皮，皓淵請我將雷念派上戰場，去跟雷決親率的夜幽軍作戰。

在我被金笑嵐裝飾詭譎的大帳裏，我瞥一眼坐在一旁的雷念，雷念便淺笑後道：“好，我去。”

我對皓淵舉杯：“去可以，第一，我和我的徒眾要一起去第二，雷決有意撤軍時，我立即動身回玄蒼第三，回玄蒼時，若徒眾追隨，兄長你可不要為難。”

皓淵從未在我面前有過此等不甘受辱的隱忍模樣，最終，他點了頭。

金笑嵐一番蠱惑之下，徒眾又增加數萬，都說要與我一道去平戰亂的。

先平疫病，再平戰亂，口號喊的振聾發聵，行進期間金笑嵐在他那雲梯高臺上不知疲倦的狂喜亂舞，下面則鑼鼓喧天，所到之處遍地撒符。

等抵達戰場紮下營再問藍箴修，他報出的數字讓我大吃一驚：三十萬！

在徒眾護持之中，我與皓淵一道登上城墻，下方城門已開，雷決兵臨城下，雷念不著戰甲，一身玄衣玄袍，左側袖管上的白色孝布非常醒目。

只見雷念右手提把早已出鞘的黑柄長劍，跨坐在全副鎧甲的黑色戰馬之上，出了城門，跨過護城河，左手微擡便止住身後兵士的腳步。而他則獨自一人，策馬信步又往前走了一段，與夜幽大軍遙遙對望。

不久，夜幽大軍分出一條通路來，同樣一身玄衣玄袍，左上臂袖子套有孝布，跨坐鎧甲駿馬的人，右手拎著把黑柄長劍，從夜幽大軍中緩緩走出。

距離頗遠，但那人是誰我豈會不知。

雷決。

雷念再度策馬，走到雷決面前，兩人似乎極輕松的對話了一番後，我瞧見雷決從懷中掏出個物件，拋向空中。

皓淵向前跨出一步驚呼：“兵符？！”

我聞言也是心中一驚，再看向那處時，雷念擡手接下兵符，對雷決恭敬抱了個拳。

詭異的是，雷念拿了兵符後，策馬繼續向前，直走到夜幽兵陣營前，對兵士亮了兵符後，回過身來，提劍朝我所在之處一指。

夜幽兵弓箭手紛紛上前，半跪一排、站立一排，搭弓拉弦，箭尖瞄的正是皓淵！

“這這是何意？”皓淵慌亂之中竟然扭頭來問我。

雖然言域久不與我說話，但我走到哪他還是會跟隨的，此時他從我身後站出，擋在我和皓淵之間。

我伸出腦袋對皓淵說：“兄長，賢王要做什麽我真的不知道啊，真的。”

“你！”皓淵被氣的幾乎要吐血，對著身後喊：“來人！”

可是這時候我們身後，帝衡兵士與我六位督主率領的徒眾人數上來說，我的人還更多些。畢竟大多數兵都跟雷念出去了，結果主將跑對面去了，正都是一臉懵逼。

所以現在這個情況，即便皓淵喊來了人，還真的能對我下手麽？

奉令來的人是計青，除了高大之外再沒什麽亮眼之處，哪裏配得上天下名士品貌排序第二的美名。

皓淵似乎斟酌了一番，又讓計青退了下去。

在皓淵陰沈的目光裏，我再看雷決，他可真的是囂張，自己一個人，騎著馬，提著劍，到雷念帶出去的虎視眈眈的帝衡兵士當中去散了一圈步。

這是故意羞辱。

皓淵脖子上已經顯出道道青筋，嘴角甚至有一些抽搐，我都能聽見他咬牙咬出的嘎吱聲。

雷決來到護城河外，收韁使馬側立，寒風中衣袂發帶飄飄，這形容與其說是來城下打仗的，倒不如說更像是要邀請皓淵一道把酒言歡的。

身不著鎧甲，單劍匹馬，從容不迫。

面上笑意傲然，雷決仰頭直接略過皓淵看向言域和我，我趕忙擋在言域身前，生怕雷決還記著言域踹過他一飛劍把言域戳出個三長兩短來。

可是雷決只不過笑一笑，高聲對我說：“你下來，我與你說幾句話，便考慮撤兵了。”

聽見“撤兵”二字，皓淵方才的憤怒仿佛頃刻間被化解，他愕然又不掩懇求的望向我。

當真是潰敗害怕到肝膽俱裂啊？

我對皓淵笑笑，“兄長，那我就去會會他。”

皓淵錯愕之中還是對我略抱了個拳。

一定在心裏對我說：拜托你讓他快走吧！

言域又來擋我，我推開言域，點了金笑嵐道：“不許跟來，不許喊話。”後我又點了婁清玄道：“準備啟程，回玄蒼。”

“哈哈哈哈笑嵐遵命”

“清玄領命。”

我下了城墻，走出城門，來到雷決面前摸一摸它駿馬額頭的鎧甲，冰涼生硬。

雷決問：“一個月，可夠你撤回玄蒼？”

我扳著手指頭數了數，“再加半個月吧，我們人太多了，采買馬匹要費不少時間的。”

其實我是要買過冬物資，也要雷決繼續牽制免得皓淵追上我弄死我。

“好，那就一個半月，我正好與皓淵好好聊一聊這撤兵的條件。此番我大獲全勝，也有你在帝衡後方作亂的功勞，說吧，要什麽？”

“要什麽？”我撓撓頭，反問道：“那你呢？你要什麽？”

“看著我說話。”雷決口吻含笑。

“呃我落枕了，擡不起頭。”

隨便敷衍的理由罷了，卻見雷決下了馬，站在我半步之外。

恰好此時，天降初雪，見雷決黑色衣衫肩頭落了雪花，我嘆道：“玄蒼現下早已白雪皚皚了吧，帝衡才下了第一場雪。”

“你看著我說話。”

哎，我心中嘆氣，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

總算是把頭擡起來，雷決還是老樣子，小麥色的皮膚，五官立體，目光深邃，俊朗拔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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