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昂我牧，德惟人豪;作鎮方岳,有徽其高。”

伴隨著清朗詩號,風中傳來悠遠的鈴聲，一道久違的不世身影緩緩降落，白衣華袍，身披華袍鬥篷,手持雪白節杖,仙風道骨，清聖俊逸,正是天疆之主，牧神。

“神眉八采玉雉衣，恭迎牧神。”

“六麟駕日伐天虹，恭迎牧神。”

“問世獅吼十方懾，恭迎牧神。”

“恭迎牧神。”

彎下的腰身，恭敬的神態，無一不表達了在場眾人對於這位終於歸來的天疆之主發自內心的尊敬與愛戴。

落地的瞬間,聖氣蔓延,萬物覆蘇,是這位失落已久的天疆之主帶給人世的奇跡與震撼。

看著多年不見,終於歸來，如今性情越發沈穩溫文，行事作風卻不再如以往一般懷柔無爭的天疆之主，羽族之長玉雉衣心中百感交集。

多年之前，苦境與天疆、森獄曾經相連，由於森獄黑月移位，造成苦境雙陽同天民不聊生，作為天疆之主的牧神心性仁善，不忍看苦境百姓如此受難，遂獻出天疆之寶古曜，三陽同天，天災頓時消弭。但好景不長，牧神發現三陽同天造成苦境百姓長生不死，長此以往對苦境絕非好事，意欲收回古曜，卻不想一切只是森獄閻王與天地蝱的陰謀，受到算計重傷流落苦境，生死不知。與此同時，天疆宗女，牧神之女凜若梅也隨之失去蹤跡。天疆也因為失去了牧神而不得不選擇就此封閉，以避免災禍。

多年之後，天疆之主終於歸來，然而曾經遭受過刻骨銘心的背叛，性情大變的牧神，會給天疆帶來什麽樣的未來呢？

不小心想得有點多的玉雉衣擡頭看見亦步亦趨跟在牧神身邊的年輕女子，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另一道與之幾分相似，卻更加風華無雙的身影，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記跟牧神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牧神……”

“雉君？”牧神側頭望了過去，“何事？”

“牧神，夫人她……”

“夫人？惜諾？”緋紅色的眸中閃過一陣恍惚，多年之前因為遭到算計而重傷垂危，不得不隱姓埋名休養多年，心中充斥著的是刻骨銘心的仇恨，牧神已經很少想起當年傾心相戀的女子了。他以為，他早已經淡忘，然而此刻，在雉君提起之後，他才恍然，不是遺忘，只是自己……下意識地不願意想起罷了。

“惜諾她……回來了嗎？”記得當年惜諾離開之時若梅也才七歲，因為血族之事而不得已趕回族內的惜諾與他約定好了會盡快處理好血族的事情歸來，從此不會再離開。可惜……沒有能等到惜諾回來，他便已經……

“當年牧神您跟宗女失蹤之後不久夫人便歸來了。”想起當年的陰差陽錯，雉君也不由得溢出一聲嘆息，“聽聞您跟宗女在苦境失去蹤跡，便告別了吾等前往苦境，多年來一直在暗中探訪您跟宗女的下落。”

“惜諾……現在在何處？”無意識地握緊了手，緋紅色的眼中閃過的，是似悲似喜，是夾雜著懷念的覆雜。

“風來水榭。”頓了頓，雉君補充道，“夫人曾說，當年牧神誤入那裏才與夫人相遇，她想，若有朝一日牧神歸來，必定是不會忘了那裏的。”

“風來水榭……她還在那裏……”等著吾嗎……

握了握手掌，牧神只留下一句“吾去去便回”便瞬間消失了蹤影。

雉君輕嘆：“但願這次，是真的能夠圓滿……”

母親……

凜若梅看著父親難得失了沈穩，甚至帶著幾分急切離去的身影，腦海中浮現的，是年幼時那張絕美的面容，眉宇間是不變的沈靜淡然，然而看著她和父親的時候，卻總是會帶著讓人忍不住沈淪的溫柔暖意。

母親回來了嗎？回到苦境，回來找她跟父親了嗎？

這一次，他們一家人……是真的可以團聚了吧？

冰冷了許久的心，終於開始漸漸溫暖起來。

“凜老牧啊！”天外忽來一把劍，夾雜著風雷之勢，直直插入大殿之中的地板。

伴隨著一個響亮的聲音，一道雄渾的身影快速地奔了進來。

一見到來人，玉雉衣下意識地扶額，忍不住無奈，又來了……

聽說牧神歸來而急急趕來見老朋友的劍鬼非人哉險險止住沖得太快差點撞上無辜人士的身影，擡頭四顧，一片茫然。

“不是說凜老牧回來了嗎？人呢？”

“……－＿－！！！”

凜若梅忍不住笑了起來，多年不見，鬼叔的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

“鬼叔，父親去接母親回來了。”

“是這樣啊！”劍鬼點點頭，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說話那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又有點陌生，猛地回頭，劍鬼打量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美貌女子，“你看起來很眼熟……”

“鬼叔，吾是若梅。”

“啊，原來是丫頭啊！”劍鬼高興極了，“你也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

－－－－－－－－－－－－－－－－

風來水榭。

明明來此的目的已經近在眼前，他卻猶豫著沒有再踏出一步。

多年未見，風來水榭的風景一如往昔。

然而人，可還是當初的那個人？

輕風拂過，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

牧神怔怔地側過頭，看見雪白華杖上韶光牧鈴輕輕晃動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你將韶光牧鈴還給吾……做什麽？】

【韶光牧鈴不是天疆之主的象征嗎？】

【吾已經送給你了，它便是你的。】

【從那時之後，它代表的便不是天疆之主，而是天疆的另一位主人。】

【等吾從血族歸來，你再為吾帶上好嗎？】

【吾答應你，待此番事了，從今往後，吾不會再離開。】

【好。】

“韶光牧鈴……”

他還記得當年沒能完成的約定，而你……也在等待嗎？

－－－－－－－－－－

那棵參天大樹之下，熟悉的倩影勾動久遠之前的記憶，那些他以為自己早就已經隨著仇恨的加深而淡忘的過去。

一時間似乎失了神，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其他動作。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註視的目光，樹下發呆的人動了動，驀然回首，赫然撞進了一雙緋紅色的眼眸之中，那般熟悉的色彩，不再像過去那般清澈幹凈，卻仍舊泛著溫暖柔和的神采。

她楞住了，半晌，才緩緩喚出一個塵封多年的名字：“牧神……”

“惜諾……”他喚道，卻好像是癡了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笑了起來，清麗的容顏是曾經他最眷戀的，柔軟而溫暖的笑容。

他聽到她輕輕笑著，帶著一絲無奈，一絲好笑：“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呆呢？”

“惜諾？”恍惚間，他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好像在久遠以前的過去，她也是這樣，輕輕地笑著，素手輕點上他的眉心，語笑嫣然中有著一絲好笑，“真是個呆子呢……”

她笑得更深了，一雙鳳眸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吾信守承諾回來了，只是不知，千年韶華逝，君可還記得當日之諾？”

他終於動了，親手摘下象征著天疆之主地位的韶光牧鈴，戴在那素白如雪的皓腕上，溫柔的笑容一如往昔：“自然……是記得的。”

“吾的韶光牧鈴，只屬於你。”

她輕輕晃了晃手上的韶光牧鈴，似乎很專心地側耳傾聽著，然後滿意地彎了彎唇角，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淡然無波的嗓音，隱約可聞幾絲波瀾：“牧神……”

“吾等了你很久……”

“吾找不到你……”

“吾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對不起，惜諾……”自遭受背叛那一刻起便飽受仇恨煎熬的心在這一刻忽然便平靜了下來，這般久違的安寧，他已經忘記多久不曾有過。

“惜諾……”

牧神心裏忽然有了一絲恍悟。

他以為自己已經變了，他的心中，除了仇恨再也容不下其他，然而此刻，他才明白，比起報仇雪恨，他更想要的，是跟心愛的女子，還有他們的女兒一起過著平靜的生活，守護天疆，守護他們的家。

“惜諾，隨吾回天疆，好嗎？”

“嗯。”她輕輕點頭，“你在哪裏，吾就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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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歸來的牧神，身邊伴著一道熟悉的出塵身影。

猶如當年牧神帶著她回到天疆宣布她會是他的夫人，天疆的另一位主人之時帶給眾人的震撼，時隔多年，曾經風華絕代的女子經歷歲月的洗練，帶給他們的，是無法言喻的讚嘆。

“恭迎牧神，恭迎夫人。”

低下的頭，彎下的腰，昭示了天疆的族民對這位夫人發自內心的尊重。

“父親，母親！”

乍見到那道眷戀的身影，凜若梅想也不想地迎了上去，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口，卻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若梅……”鳳眸中滿是歉意和心疼，“抱歉，吾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吾竟錯過了你這麽多年……”

凜若梅搖了搖頭，即使已經長大成人，在面對闊別多年的母親之時，依舊充滿了眷戀和依賴：“母親能夠回來，若梅已經很高興了。”

“以後吾不會再離開了。”血皇已死，血族再無任何人能夠約束她。當年不得已離開天疆導致愛人與女兒流落苦境多年不得行蹤的事情亦不會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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