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是先皇祭日，按例，姚湘要去燒紙錢。

偏偏方果不記得這件事，做了好吃的送過去，結果正好看見帝後相攜著離開。

安成倒是看見她了，附耳對皇帝說了幾句什麽，然而皇帝頭也沒回，隊伍也沒有停下，反倒是皇後回頭看了她一眼。

方果悶悶不樂的帶著食盒回去，小魚在旁安慰道：“小主別生氣，陛下肯定是有事。”

“我知道陛下有事。”方果不是因為這個難過，“我覺得陛下，也許還喜歡皇後。”

小魚眨眨眼道：“但是陛下也很喜歡您啊，待您產下皇子或者公主，咱們地位就會大大的提升，也是極不錯的。”

“你還是別安慰人了。”方果說，“你越說我越難過。”

她是不可能生下孩子的，甚至皇帝都不願意碰她，現在見她都不想了。

人生總是如此艱難。

回到楓葉殿，方果賭氣般的自己把自己做的飯菜吃了個精光，結果吃撐了，不能動彈。

小魚看著好笑但是又不敢真的嘲笑自己的主子，只好借口煮酸梅湯離開房間，留下方果一個人。

方果心想，其實她和皇帝之間，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對方並未許諾什麽，她又有什麽資格生氣呢？

她只配難過。

可是還是好生氣。

皇後也不是好人，說什麽自己和皇帝已經沒有了那種感情，既然沒有了，還手挽著手做什麽？

傍晚，皇後宮裏的燈兒又來了：“果妃娘娘，皇後娘娘請您過去共用晚膳。”

“娘娘又找我？”方果還撐著呢，但皇後的邀請又沒法拒絕，便道，“我這就跟你走。”

等會兒去了就吃點水果，相信皇後不會怪她的，如果皇後是好人的話。如果不是好人，不論自己怎麽做，皇後都不會放過自己的。

到了皇後宮裏，趙婉婉便迎了上來：“果妹妹，快進來坐，我還在禁足期，只能繼續麻煩你過來了。”

“娘娘哪裏的話，是臣妾失格，沒有經常來探望娘娘。”方果假笑著道。

趙婉婉說：“你我之間就不用這麽客氣了，來，吃菜。”

方果擺手：“中午吃撐了，這會兒怕是吃不下。”

“燈兒，端水果來。”趙婉婉理解道，“吃不下就不吃了，今日你看見我和陛下一起走了吧。”

方果尋思您這不是廢話，您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她點頭：“看見了。”

“作何感想。”

“娘娘和陛下情感和睦，是後宮之幸。”方果形式化的道。

趙婉婉嗤笑：“恐怕不是實話。”

“是實話。”

“好吧，你說是實話就是實話。”趙婉婉咽下一口菜，道，“但我得告訴你，今日我和陛下去了皇陵，今日是先皇祭日。”

方果斂眸：“陛下和娘娘很有孝心。”

“形式罷了，先皇去世已經七年了，當時再怎麽傷心如今也無感了。”趙婉婉捏著茶杯，嘆道，“既然活下來了，就要朝前看，果妹妹，你為什麽會喜歡陛下呢？”

方果反問：“那娘娘為何又不喜歡陛下了。”

“緣分盡了。”趙婉婉模糊的答。

方果也模糊的說：“陛下霽月光風，所以我喜歡。”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你從小喜歡一個小男孩，長大後發現不是小男孩，是小女孩，你還會喜歡嗎？”

方果蹙眉：“這是什麽奇怪問題，一個人怎麽會分不出男孩女孩呢？”

“小孩子哪裏看的出來男女，反正如果是我，我接受不了。”

“但是如果真的喜歡，又有什麽接受不了的呢？”方果說，“若是我，我若是真的喜歡，定然不介意男女的。”

她其實曾經也一直以為某人是個姑娘，因為太好看了。但是後來，發現對方不是。

“當真不介意？”

皇後問的鄭重，眼中隱隱有驚喜，方果心中一凜：“確是不介意，但臣妾只喜歡陛下，不會喜歡其他人的。”

如果是趙婉婉看上了她，那就快點打消這個念頭。

“吃水果。”趙婉婉把水果盤往方果那邊推了一下，“你慢點吃就行，若是你什麽都不吃，我一個人也不好意思吃了。”

水果方果還是吃得下的，便小塊小塊慢慢吃著，等著回對方的話。可接下來對方就快開始說廢話，這個好吃那個做的還不夠好，總之沒一句有用的。

等吃完了飯，趙婉婉便道：“妹妹有空多來陪我說說話，你姐姐嫁進我們趙家，我們是親上加親也就像親姐妹一樣。”

“娘娘擡愛了。”

趙婉婉笑而不答，方果識趣的道：“臣妾告退。”

“去吧。”

次日方果想了又想，決定再最後去見皇帝一次。如果這次對方還是十分冷淡，那就給自己留下最後的體面，再也不去熱臉貼冷屁股了。

“喲，果妃娘娘，您又來了。”安成試圖接過食盒，“我幫您拎進去。”

方果搖頭：“不用，我自己拎進去就好。”

“那容奴才去通稟一聲。”

方果點頭，乖乖站好：“你去吧。”

不多時，安成出來道：“陛下請娘娘進去。”

進去後，皇帝態度不冷不熱：“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方果走上前，打開食盒：“這裏面都是臣妾給陛下做的，這個麻辣小龍蝦是臣妾給自己做的，陛下也可以嘗嘗，非常好吃。”

小龍蝦誘人的香味飄到鼻端，聞著就覺得美味。

姚湘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道：“你給自己做的，拿過來給朕幹什麽，不知道朕從小就不喜辣嗎？”

“臣妾明白，臣妾想陪陛下一起吃飯。”方果見皇帝臉上並無厭惡情緒，決定繼續相信皇後，“而且陛下不喜辣，又不是吃不了辣，興許是小時候吃了什麽不好吃的東西才不喜歡，但是小龍蝦絕對好吃，您就嘗一下吧。”

她說著，眼疾手快的剝了一顆蝦仁在盤子裏。

姚湘眼皮跳了跳：“你……”

“臣妾洗過手了，食盒也是來時才刷了一遍擦幹的，而且臣妾剛剛有很小心沒有碰到蝦肉，絕對幹凈。”

姚湘把接下去的話說完：“你不嫌臟嗎？”

“食物怎麽會臟。”方果眨眨眼。

“很油。”姚湘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沾在手上令人十分難受，萬一不小心弄在衣服上就更難受了。”

方果笑道：“臣妾不覺得難受，陛下嘗一下，蝦肉沒有沾到太多辣的，而且這裏也沒有人看見。”

姚湘夾起蝦肉吃下去，頓時口舌生津，可語氣卻是淡淡的：“還不錯。”

“那臣妾繼續給陛下剝。”方果驚喜道。

看來皇後沒有騙她，是她錯怪了皇後，陛下真的喜歡吃辣。

可為什麽，皇帝要裝成不喜歡吃的樣子呢？

“不用，你回去吧。”姚湘趕人，“朕想一個人用膳。”

方果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臣妾給您剝蝦不好嗎？”

“朕有這麽多宮人，何需你來剝？這盤蝦既然是你給自己做的，也帶回去吧，朕不喜歡吃。”

對方說話時不帶一絲情緒，也就顯得越發的冰冷。

方果的心漸漸沈下去，抿緊了嘴唇，眨了一下眼，聲音沙啞：“臣妾知道了。”

她說完這句話，還是哭了：“臣妾不會再來了。”

她拎起食盒，轉身抹著眼淚，快速的離開了。

安成輕輕推開門，在門口看了一眼，發現皇帝正在吃菜，並且在親自動手剝蝦，連忙又關上了門，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方果回到楓葉殿就把食盒給砸了，然後頭昏眼花，不吃飯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方果病了，頭暈腦脹。估計是前一日在路上一直哭鼻子，吸了太多的涼風，這才病了。

小魚發現這件事立刻要叫太醫，被方果制止了：“不是很嚴重，我休息兩天就好了，不用麻煩太醫。”

“這哪裏是麻煩呀，這是太醫院那幫人的任務。”

方果還是搖頭：“若是叫了太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昨天已經夠丟人了，我不想更丟人。”

小魚嘆了一口氣：“那奴婢去給您熬一碗姜湯，若是病情加重了，一定要叫太醫，別忘了，您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你去吧。”方果又躺回床上，“我不想起。”又冷又難受。

“那就別起了。”小魚道，“不過待會兒閔太醫要來請平安脈，這病可瞞不住。”

方果將手背搭在額頭上，閉著眼道：“我自有辦法，你做事去吧。”

閔仲果然來了，隔著簾子把了脈之後，道：“娘娘身體無恙。”

“嗯，今日有些貪睡就不送你了。”簾子裏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正常。

閔仲頷首，收起醫藥箱退了下去。

方果輕呼一口氣，收起內力，又覺得頭暈腦脹起來。

她是從十二歲，進宮封了答應那天開始練功的，練的是母親留下來的一本秘籍，她和姐姐收拾遺物時發現的。

但母親希望她們不要習武，做個柔弱的女子，說這樣才能討得男人喜歡。兩個人雖然不認同這個觀點，但這畢竟是母親遺願，所以兩個人商定還是不習武。

但她十二歲那年，見到了一個人，在林子裏練劍，身姿飄逸、容貌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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