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郁胃口不好，攝入食物為了維持生命，對飲食基本沒什麽講究。許樂給了他一張景瀾軒的卡，被關郁從門口的收納櫃中翻了出來。

老規矩，還是陳鳧開車，關郁的駕駛證還沒換回來。

“你這車開得不錯。”副駕上的關郁如此評價道。

陳鳧咳了咳，“我有段時間很怕死，所以經常出去練車，免得上路後遇到麻煩。”

“未雨綢繆。”

關郁很快為陳鳧找好了離開自己後的出路，“當司機也不錯，你這個專業在一些部門應該很吃香，只要會辦事，升職快。”

“……”紅燈停，陳鳧扭頭，向關郁投去一個含義略深的目光，“我現在就在給你當司機啊。”

關郁默不作聲將頭瞥向窗外。

他勾引我。

關郁想。

一開始關郁沒想和陳鳧發展什麽關系，簽的簡易的、見不得光的協議也沒有法律效力，據許樂說這種東西很容易唬住未入社會的單純少年。

協議內容只是讓陳鳧住在他家，與他當情侶，盡可能滿足他要求，報酬是每月十萬，為期半年。

當時陳鳧的臉色有些難看，看得關郁都快不舍得自己的錢了，剛要讓他走，對方就下定了決心似的，簽下了名字。

那天之後關郁給許樂打電話，咨詢像他這種情況的市場價是多少，許樂說了一個數後，關郁言簡意賅評價道：“錢多燒的。”

許樂很了解關郁，笑道：“是啊，像你就從不揮霍，把錢花在這種地方。”

關郁：“……”

許樂：“……”

沈默了幾秒後，許樂反應了過來，“啊？你打算……包誰了？”

關郁：“再說。”掛斷電話。

據關郁初步調查，陳鳧正是馬哲專業碩士生，明年畢業，也算是人才，正好能為自己所用。他崇尚物超所值，習慣榨取剩餘價值，本質上仍如同他父親一樣，“萬惡資本家”。

關郁不是很適應與人同居的生活，而在初步相處了幾天後也算摸清了陳鳧的脾氣，是時候讓人付出勞動。

今日晚飯不是目的。餐廳位於購物中心頂樓，樓下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冰球比賽，於是兩個人選了靠近欄桿的位置，邊吃邊看熱鬧。關郁中午吃多了，不餓，讓陳鳧點菜，隨口問，“之前來過嗎？”

“沒有。”陳鳧搖頭說，“除了食堂，我基本不在外面吃飯。”

服務生端了兩杯檸檬水過來，陳鳧問關郁吃什麽主食。

“我不餓。”關郁看著菜單，點了份招牌煎蝦餃。

一頓飯吃得很平靜，陳鳧吃到最後都吃不下了，不舍地放下筷子。這裏的菜很合他口味，精致清淡，吃再多也不油膩。冰球場上氣氛正熱烈，前面桌的客人拍手叫了聲好。

“我吃太多了。”陳鳧小心打量關郁的臉色，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偷偷摸了下肚子。

什麽體質呢，餵飽了就笑容滿面的，很滿足的樣子。脾氣軟軟的，又聽自己的話，雖然多半是看在錢的份上。關郁想了想道：“一會兒下去給你做幾套衣服，吃太多確實不好。”

陳鳧點了點頭，“好呀。”

購物中心一樓是大牌紮堆的地方，關郁在平面圖前掃了眼，向旁邊走去，停在春野服裝定制店門前。

進門後是成衣展示區，掛著不同風格的西裝。銷售顧問迎上來打招呼，在見到客人的臉後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做兩套西服。”關郁看了眼陳鳧，“給他。”

“嗯好的。”顧問小姐道：“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

春野定制在國內只開兩家，有著五十餘年制衣經驗的老裁縫兩地跑，想讓這位師傅親自量體裁衣必須提前電話預約。關郁是今天才有帶陳鳧過來的念頭，早知道應該提前打個電話……

“我確實沒有預約，怎麽辦呢？”關郁以可惜的口吻對顧問道，對方急忙道：“沒關系，先生您來的特別巧，我們林師傅今天剛過來，現在就在店內。不過……他正在忙，我們先去那邊坐下聊聊好嗎？”

在接待區登記信息，溝通喜好，挑選色系花紋和面料，也許是因為沒有經驗，陳鳧顯得有些局促，而關郁就坐在沙發上喝著花茶，隨手拿起旁邊的雜志翻了起來。

一翻就翻到了對春野定制創始人的專訪。

標題是“《從時尚潮牌到西服定制——人生從容》”，下面是方春野的寫真，他隨意坐在沙發上，一身黑衣黑褲，手上戴著兩個巨大戒指，這一身都是他設計的品牌。

關郁快速游覽，找到了問答環節，一開始記者問的都是設計方面的問題，包括方春野在國外當藝術總監時的經歷，以及接下來的打算。最後幾個問題問到了方春野的個人生活，記者問，“據悉Brise新系列的情侶裝是你為未婚妻專門設計的禮物，她看到後喜歡嗎？”

方春野答：“這是品牌的決定，我並不會在設計中秀自己的恩愛。情侶裝迎合市場需求，所以我們做了。她背著我去門店買，回來後還跟我吐槽說既排隊又限購，我們在設計上的想法不同，也許她並不喜歡，但她表面上總是誇我，每次散步時都要穿。”

記者又問：“結婚或戀愛對你的設計有影響嗎？比如這兩個品牌會不會增添更多浪漫元素？”

方春野：“春野定制是我早就打算做的，它更註重創意。至於Brise會延續以往的風格，我不確定會更浪漫，但我的未婚妻會給我不同的靈感，接下來推出的Muse系列是與她合作的，她是我的繆斯女神。”

看到這關郁啪地一聲合上了雜志，臉色有些難看。早知道他就不該讓方春野獨自一人讀設計學院，有機會接觸那些漂亮女孩兒。

還什麽繆斯女神！呵！關郁扭頭看了陳鳧一眼，剛巧這時陳鳧被帶去挑選面料，轉頭與他對視。

關郁瞬間收回目光，在想陳鳧會不會誤會自己一直在默默註視他……進而自作多情。

陳鳧走到關郁面前低聲求助，“能和我一起去選面料嗎？我不太懂。”

“嗯。”

選料方面關郁也不太關註，但與陳鳧相比，他覺得自己夠用了。

上百種優質面料可供挑選，質感不同，在價格上體現明顯。顧問小姐早就註意到關郁的穿戴，在滿足客人喜好的同時，為他們推薦的是輕便舒適的料子。

“一套休閑一套商務。”關郁看著顧問似是隨口提，“這些面料是你們方總監選的？”

“是的，這是他親自挑選的，如果先生不滿意還可以直接提出要求，我們可去聯系廠家定制。”顧問頓了頓，“您認識我們總監？”

身後傳來腳步聲，男人從樓梯上下來，路過面料區。顧問小姐笑了起來，“老板好。”關郁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方才在雜志內頁上見到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面前，哦，衣服還沒變，黑色長衣長褲，只是胸前多了串覆古珠鏈。

Brise品牌藝術總監，春野定制創始人兼設計總監，留學時備受矚目的華人設計師方春野今年二十九，剛結婚，與關郁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不久前他自己的婚禮上，當日他們沒說一句話。

“學弟。”方春野看到關郁後似乎很驚訝，“你來做衣服？為什麽不直接打我電話？”

多貼心的口吻啊，毫無距離感，一下子把關郁拉回高中歲月，在那之後的數年中，方春野也是這樣叫他的。

“沒想起來要預約，突發奇想，來碰碰運氣。”關郁似是開玩笑地說，“你不是應該在度蜜月？這個時候都不忘工作。”

“林師傅出院後就過來了，我來勸他別太累。”

關郁點頭，“他病了嗎？如果不方便我們改日再來。”

“……沒關系，已經痊愈了。”方春野語氣鄭重，“我也早就想親自設計你的衣服。”

關郁笑了一下，“不是，我是帶他來的。”

方春野這才將目光放在他身邊的年輕人身上，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個年輕人身材不錯，目測一米八二左右，昂首挺胸，應該常跑步。長相嘛，估計是國內女孩喜歡的類型，有些憂郁的鹽系少年。

能被關郁如此重視，應該是很好的朋友，方春野同樣笑了笑，“我好像又有靈感了。小莫你先把資料給我，剩下的我自己來。”

接下來就由方春野擔當顧問，為陳鳧推薦面料，領他去找裁縫。陳鳧在房間內量尺寸時，關郁和方春野站在外面。

“最近怎麽樣？聽許樂說你經常喝酒。”方春野知道許樂愛玩，但他以為關郁回國後能很快找到狀態，不至於耽於享樂。

“沒什麽事情。”關郁說。

“沒找到方向嗎？”方春野有些遺憾，“我以為你會留在華爾街。”

關郁：“我想我們回國的目的一樣。”

方春野笑了起來：“我是為了中華崛起。”

“……”關郁一頓，“誰不是呢。”

“衣服急嗎？”方春野目光放在手中顧客信息上，換了話題，“設計需要時間，我加班，半個月後可以試穿毛樣，做好也要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不急。”關郁望著他，“知道你在蜜月，哪怕不工作都情有可原。”

方春野看了眼旁邊的門，“我擔心那位小朋友急，你們的關系看起來不錯。”

關郁的手無意識攥緊了下，又很快松開。他說：“還可以。”

半個小時後，三個人一起出門，方春野朝自己的車走去，對關郁擺了下手，“改天一起吃飯。”

關郁：“好”。

眼睜睜看他上了一輛粉色的歐陸GT。

“……”方春野的女友，哦，現在應該是老婆了，最喜歡粉色跑車。而當年方春野則義正言辭地道：“開粉色跑車的男人未必很娘，但內心一定很騷，總之我這輩子都不會開的！”

此時此刻，方春野開著車走遠了。

愛情令人目眩神迷，喪失理智。關郁在國外紙醉金迷時，方春野在學設計；關郁找到人生方向積極工作時，方春野在奢侈品公司實習；關郁每天為了分析案例只睡五個小時，方春野也為了推出自己的系列殫精竭慮。

關郁一直以為他們兩個雖然沒在一起，但卻是世上最了解對方的人，他們向著各自的人生目標而一同努力。

而現實給了他沈痛一擊。

“我們回去嗎？郁哥？”陳鳧在旁邊小聲地問著，關郁扭頭，想了想問：“你喜歡粉色跑車嗎？”

陳鳧：“……總覺得有些張揚。”

“如果有人送你一輛？”

“那也不喜歡。”

關郁冷笑了一聲，“走吧。”

口是心非的家夥！他再也不會上這些男人的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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