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當天，天空再次飄起了絨絨細雪。

早上和也和達也跑步的時候路過河堤，河岸邊有些地方結起了冰，稍不小心的話就很容易會摔倒，兄弟倆一路跑來遇上了好幾個或輕或重摔倒在那裏的倒黴蛋，兩人不得不在邁步時更慎重地選擇路線，以至於完成這天的晨跑到家的時候，都比平時更晚了一些。

一進門他們就被晴子催著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等到洗完澡整個人重新變得暖和起來，兄弟倆雙雙坐進被爐裏，達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舒適的喟嘆。

正順手取過桌上的仙貝墊肚子的和也聞聲轉頭看他：

“哥哥，你怎麽還在這裏？”

“餵餵……這是說的什麽話。”達也不滿，“不在這裏我還能在哪裏，不要想著一個人獨占被爐啊和也同學。”

“……”和也無語，“我是說都這個時間了，你怎麽還不去做出門的準備。”

他側頭示意了一下時鐘的方向，“快要八點了哦。”

達也不明所以。

“咦……哥哥你不會是沒有和小南定下約會吧？明明是聖誕節？”和也看他好像的確沒什麽反應的樣子，不由一臉驚訝。

達也這才意識到從剛剛開始他都在暗示什麽。

“進展真的那麽順利的話，那就好了……”

他整個人屈體向前，懶洋洋地趴在了被爐的桌面上。

看上去似乎很煩惱的樣子啊。

和也有些同情地想。

不過他其實有點想不明白自家哥哥到底有什麽好糾結的啦——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和小南不是兩情相悅的嗎？只要認認真真地好好告個白，等小南接受以後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確立戀愛關系開始交往了嗎？

為什麽卻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行動。

達也頂著他滿是疑惑的目光重重嘆氣。

“並不是那麽簡單的啊。”戀愛這件事。

“……”莫名覺得自家哥哥看起來竟然有些深不可測，然後被自己這個想法深深震撼到了的和也。

“嘛……總之哥哥你就好好加油吧。”

最後，他拍了拍達也的肩膀，用一種說不清是愉悅還是同情的語氣這樣說。

＊＊＊

聖誕節過後沒幾天，就到了新年的日子。

12月31日，一年的最後一天。

這天被人們稱作“大晦日”，按照慣例，每家都會在這天進行全家參與的大掃除活動。

上杉家自然也不例外。

一大早起進行完例行的晨跑，和也就和達也一起將兩人的被子搬下樓曬在了院子裏。

晴子在浴室裏洗著衣服，信吾則負責收拾他們兩人的臥室。

和也和達也曬好被子又一人提了個水桶，拿好之前準備的抹布，上樓開始清理房間。

兄弟倆的房間並不多亂，平時和也就很註重保持整潔，連帶地達也也習慣和他輪流收拾房間，所以兩人分頭擦洗整理了一圈，整個房間就很快打掃好了，和也看了看時間，過去了還不到半個小時……

“接下來去打掃一下學習室怎麽樣？”他提起水桶，對達也提議，“小南和俊夫叔叔那邊畢竟只有兩個人，還要連‘南風’也一起打掃……”

想必會比他們這邊辛苦不少。

達也點了點頭，一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

他平時懶散歸懶散，但在新年這樣的日子裏該輪到他做的事情總都是會好好完成，總結而言，就是關鍵時刻非常可靠。

學習室打掃完時間也快臨近中午，和也和達也又順手去丟了垃圾，回來一家人簡單吃過了午餐，下午就只剩下浴室和廚房的打掃還沒有完成了。

這兩個地方是晴子的主要戰場，和也和達也幫忙去超市買回之前用完的清潔劑，之後就被晴子趕回了房間，不許他們再插手了。

達也趴在和也床上翻著漫畫。

和也坐在桌子前安靜地看書。

房間裏放著輕柔舒緩的音樂——雖然達也對和也喜歡的交響樂並不感冒，不過弟弟在輕音樂上的品味他還是挺欣賞的，偶爾放些有助於放松心情的曲子他倒也非常歡迎。

房間裏的氣氛一時顯得無比恬靜安然，以至於小南推門進來的時候，一瞬間，甚至產生了某種詭異的仿佛打斷了兄弟倆平和相處時光的負罪感……

“我發現學習室已經打掃幹凈了，謝謝你們啦，達也，和也。”

女孩子笑瞇瞇地道謝。

“作為回禮，請你們喝杯咖啡怎麽樣。”

兄弟倆對視一眼，雙雙點頭，於是三個青梅竹馬就結伴走下了樓梯，前往歇業中的南風咖啡店。

小南哼著歌在吧臺後面煮著咖啡，和也和達也坐在他們習慣的位子，邊等咖啡喝，邊聊著棒球部的事。

窗外天光大好。

冬季的陽光溫和微暖，透過剛剛擦洗過顯得格外幹凈的玻璃窗，安靜地投照在相對而坐在窗邊，有著幾乎一模一樣臉部輪廓的雙胞兄弟身邊……

無意間回過頭來的小南恰好看到這一幕。

達也臉上燦爛張揚的笑容，和也嘴角平和溫暖的弧度……

少女臉上掛著舒展的微笑，站在櫃臺後大大伸了個懶腰——

新年，就要到了呢。

＊＊＊

新年之後時間過得飛快。

本就不長的寒假隨著新年的到來而匆匆結束，和也和達也也終於進入了中學三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

因為有直升的高中部的緣故，校園裏的氣氛並沒有變得特別緊張。

只不過臨近畢業，到底多了幾分離愁別緒。尤其是有些已經決定高中不直升，而是去其他學校就讀的，還沒有真正與自己相處三年的小夥伴們分別，就已經在傷感著分別以後的事情了。

和也和達也卻沒有時間去傷感和緬懷什麽。

兩人每天都忙著棒球部的練習——畢業在即，他們對一二年級後輩的指導變得愈發嚴厲起來，只盼望將他們即將畢業離開的影響降到最低，讓中學部棒球部不至於後繼無人。

期間和也還抽空和達也一起去高中部參觀了一下，結果兄弟倆剛接近棒球場邊，就被熱情的前輩們圍擁著拉進了球場，最後稀裏糊塗地站上了投手板，和前輩們好好“切磋”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達也揉著肩膀，有些疑惑地對和也吐槽：

“前輩們的實力感覺起來也不是特別糟糕啊？為什麽每次提起高中部的戰績黑木學長都是一臉慘樣？他們真的打得那麽差嗎？”

和也搖頭，“前輩們的實力並不算差。只不過……”

只不過，高中的比賽，和初中完全不在同一個等級。

“首先身體素質就有不小的差別。”

今天和前輩們進行“切磋”的時候和也就發現了，雖然他和達也投出的球直到最後也沒人接到過，但是從每個人揮棒的速度和力道來說，比他們之前在全國大賽決賽圈裏見到的對手也差不到哪裏去。

“果然進入高中階段以後，身體素質會比中學時拔高一個強度。”

和也回憶著自己曾經的經驗，對達也解釋。

“不過這一點哥哥和我也是一樣。春天升入高中以後立刻調整訓練計劃，等到五月全國大賽預選賽開幕的時候，應該就已經能初步適應新的身體能力和比賽節奏了。”

“另外高中部……前輩們每個人的實力都不是特別差，尤其黑木學長，他的個人能力想必哥哥也是清楚的吧？非常強。”

——曾經還連接打中了他和達也兩個人的投球。

“只不過比起擊球能力，黑木學長作為投手的實力的確更弱一些，如果是在本地區的話多少還能應付過去……”

但到了決賽階段，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所以前輩們才會對我們的加入抱有那麽大的期待。”

對中學部的王牌投手，上杉和也和上杉達也。

和也轉頭，看著不知什麽時候表情已經嚴肅起來，並且隱隱還透出一股掩不去的興奮的達也：

“怎麽樣？是不是感覺壓力很大？”

這種背負著一整支球隊的希望的感覺。

“但是壓力驟增的同時，也覺得非常興奮和期待？”

——就像他那時候一樣。

“更強的對手，更重的責任，更艱難的比賽……”

“是不是只要稍微相像一下，就控制不住地開始渾身發抖？”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太過期待。”

“一起加油吧，哥哥。”

“向著甲子園。”

和也說著，向達也伸出一只拳頭。

達也握拳迎擊過來的手掌帶著細微的顫抖。

“啊。”和也聽見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一如曾經自己以游魂之姿跟在他身邊，看到他第一次踏上甲子園的土地時的模樣。

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達也的呼喚落空。

天邊的晚霞帶著燦爛的金紅，隨著夕陽的下沈漸漸消散。拂過面龐的晚風裏，帶著尚未開放的櫻花的味道。

和也在微醺的晚風中靜靜閉起眼睛。

——春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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