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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的第一個生評,謝謝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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怖力量。若有這種力量,為何卻只是將他拽得手腕發黑而已?痛感是有,卻也不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為什麽這麽想讓他進入那道天門內?

毛順不是沒有想過這也許便是萬象幻境通口,只是仍有太多不解。自動進入,與被迫進入,是很不一樣的。

以前,人人向往入萬象一探,此刻,他心底卻升起深切的不安。

沒想到他依然還是沒能成功被帶入,門前沒了午正陽,竟又出現新的攔路虎。

乍一看,真的就是虎,虎形的身外靈體。

光光道人!毛順認出了這是烈風山莊的祖師爺俞天光。但明明開了口,卻沒有發出聲。還是那只手搗的鬼。

但俞天光竟似不認得毛順,同樣的面目猙獰,照面便打。

就算曾經只見過一面,也不該全然不識吧?毛順不解。

這回那只手沒有與俞天光正面對上,拽著毛順只一個左避右閃,卻是滑不溜秋地便甩開了大靈士的漫天靈縛威能,在毛順的十分不配合之下還是迅捷闖入了天門。

萬千流光包圍身周,腳下出現的光道,一步一印跡,又隨著起落出現又消失。像在水面踏浪而行一般,毛順被手帶得幾乎奔跑起來,一直跑了很久都未停下。在無能為力的期間,他暫且想明了午正陽和於通的問題。

那倆很大程度上應該都不是本尊,這在他見到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對方卻對他視而不見時逐漸得到了肯定。

萬象,萬象,萬般幻象。果然這便是萬象幻境通口,不然他怎麽會見到集賢散人和向垣,甚至還有早已死去的梅雪櫻?

但奔跑的速度太快,快到那些熟悉的人事走馬觀花般一幕幕從他身邊掠過。此情此景,與輪回光道中所見何其相似。

手停下來的時候,毛順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山花爛漫流水潺潺的溪谷。藍天白雲,清風斜陽,怎麽看都是一處普通的溪谷而已。

四周看似沒有任何生靈,但在毛順的靈識覆蓋內,到處都有人。他們好像在尋找什麽,焦灼興奮的情緒濃郁到幾近實質。通感太過靈敏,這股情緒幾乎同化了毛順。

身體一輕,那手松開了。之後,落地,慢慢化作一片白色小花,花葉迎風招展,看起來與其他花草並無不同。

毛順卻頓時如臨大敵。在白色小花出現的同時,四面八方所有他能感知到的生靈像接收到命令一樣,全部沖著他來了!不管敵意還是善意,總之他下意識拔腿就跑。

倒是想飛,但他試了試,在這裏根本飛不起來。才想到,萬象幻境對修士的靈力運用是有限制的。憂心忡忡地再一探修為,還好,修為還在。

不多時,毛順就撞上了第一撥人。

來人不多,數量為二,而且一見他就笑。但他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們直接破了他的隱匿屏障,並且笑得不懷好意。

“變數之子?太好了,師兄,沒想到竟是被咱們搶到了頭彩!看他修為也不怎麽樣嘛,一起上!”

“嘿,真乃天助也。師弟,趕緊縛了帶走再說,後面那些人咬得可緊,被追上就難辦了。”

“好嘞。芽鬼,去!”

在兩人嗤笑著接近的時候,毛順已看好了逃跑路線,在形勢一片混沌的情況下,他可不想碰到那麽多敵我不明的人。

被叫做“芽鬼”的外表是個身形婀娜的女人,毛順在她如蛇一般吐信子朝他纏將過來之前,一個爆裂術發出,同時跳上旁邊的大樹。幾個起落,躍向不遠處的瀑布。

瀑布底下隱現陣法光芒,若沒猜錯,那應該是一個傳送陣。

萬象幻境中除了萬般幻象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大小傳送陣,只都是隨機,能送到哪全憑運氣,但總歸出不了萬象。十年一度的開啟時辰一到,萬象幻境關閉,若離唯一的傳送出口太遠趕不及,便只能被困在裏面,等待下一次開啟。

毛順沒判斷錯,瀑布那裏確有一個傳送陣,但沒想到的是最後關頭,那芽鬼竟還是纏住了他一條腿,與他一同進入了傳送陣。

並不陌生的天旋地轉中,芽鬼似承受不住陣中獨有的能量扭曲,痛苦之下漸漸松開了纏縛的力道,毛順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竟拉了她一把。大概是並未從她身上感受到敵意?

出來後,入目是一片嶙峋山石。

芽鬼醒轉見到防備的毛順,神情似有掙紮,最後卻還是鄭重吐露了一句令毛順心驚之語:

“萬象即將崩盤,到時飛升之路便會完全絕斷,不知哪裏傳出的消息,說你是修補萬象的關鍵,神巫大人讓你一定要躲好,千萬不能被任何人抓住,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你怎麽會認識天麟?”

“感念神巫大人保下我弟弟,他本是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兔妖……我雖為鬼魅妖邪,卻也懂知恩圖報的道理,你快走吧,這裏離絞天池不過百數裏,你趕緊離開!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我也不能久呆!”

說著芽鬼真化作了一條蛇,欲向山石間隱去。毛順急得一把拉住她尾巴往回一拽,惹來吐著信子的怒目一瞪。

“啊,抱歉抱歉,那天麟他現在在哪?”

“……我不知。我只知當初離陰抓他是為了引你現身,可沒想到近二十年都沒將你引出,前兩天有人引我找到了失蹤了好多天的弟弟,據他說神巫大人情況不妙,其他就不知了。若不是因為弟弟,我也不會告訴你這麽多,已是擔了很大風險,你快放開我!”

任芽鬼離去,毛順眉頭皺得能打結。

肯定是那個魔頭離陰搞的鬼!找不到我,就幹脆讓所有人來找我,自己肯定躲在後頭,等在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自覺想通了一切陰謀的毛順決定先找到天麟再說其他。

他可以確定,之前在曜璃塔中見到的的確就是天麟神魂,只不知為何送去肉身之後卻被掉了包,變成了一只神秘的手,而那手現下也不見了。不過,怎麽想都與離陰脫不了幹系。

浮空島也許已經盡在魔族控制之下,但萬象幻境卻不會。離陰費了那麽多精力時間才堪堪打開這通口,可見控制之難。

在轉過七八個傳送陣之後,毛順才得以暫時喘息。也不知萬象中到底進來多少正魔力量,短短幾個時辰,他已碰到了不同批次大小十幾撥人。其中不全是對他有敵意想著抓他的,卻一般都有自己的打算,他無法一一辨清便只能都避了開去。這麽一折騰下來,又得到點其他消息。

好嘛,果然是陰險狡詐的魔頭,從魔族內部傳出的消息經演變有了好幾個版本,說他能修補萬物通天梯就算了,居然還有只要抓到他奪舍成功就能飛升的離譜傳言。

誰會信啊!

可居然還真有很多人信。

於是毛順只能在萬象中疲於奔命,都來不及趁機尋尋寶之類。一個熟人都沒有,孤軍奮戰的毛順像陰溝裏的老鼠,左躲右藏,終於又讓他找到了曜璃塔的蹤跡。

他想得沒錯,萬象開啟之時,曜璃塔並不是就沒用了,而是會矗立在萬象中的某個位置。塔身會一直閃爍藍色術光,從上至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熄滅一層,直到全部熄滅,便到了幻境關閉時刻。

聽得一個五人團體的空人族修士談論知道,這一次萬象開啟的不正常,所以曜璃塔每個時辰都在變換位置,但經人分析,這個變換是有規律的,它一直在向中心點層層推進。

那麽,中心點在哪?據說是在萬物通天梯所在。因此要找曜璃塔,去萬物通天梯守著就行。

毛順想通過曜璃塔來找天麟,畢竟他就是在那裏消失的,但聽了芽鬼的話,雖不知真假,他卻有了顧慮。

原本,多數人入萬象目的便是飛升,所以盯著萬物通天梯的人肯定不少。只不過通向那裏的路太過覆雜,可能沒那麽多人能順利找到。但對於一些高階修士來說,肯定容易一些。至少能承受的傳送次數更多,總能到達那裏。

如果他去了那裏,不知要面對什麽狀況。但為了找人,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途中抓緊尋些寶貝帶著。

這麽想著,毛順又發現一個小小的傳送陣。而這回的陣法竟刻在一座噴著熱焰的火山之上。

對於炎熱的東西,他向來感到不舒服,幸虧只是外圍,並不是在火山之中,暫且忍受一下還行。

於是他踏上了火山。明明離山頂還很遠,無邊的熱意卻瞬間裹挾全身,因萬象的特殊環境,他還沒法完全隔絕這股熱意。好不容易忍耐著高熱碰到了傳送陣邊緣,毛順松口氣,趕緊跳了下去。

只覺一層炎熱的隔膜被沖破,閉眼一睜,毛順發現自己仍在傳送陣中。這次靈力扭曲得特別厲害,時間又特別長,很快他就有點吃不消。尤其周圍又是無邊無際的熱意,滿目除了火光還是火光。

毛順心慌了起來,那份抗拒的回憶也不受控制地泛起。

不——

☆、一百六十七 終結

刺目的火光占據了毛順全部心神,父母葬身大火的痛苦回憶不斷吞噬他的理智。

當年那場大火燒毀了整一棟居民樓,近處綠化全都焦黑一片,滿目瘡痍,若非有人工湖的阻隔,傷亡損失更大。有幸逃過一劫的毛順對此印象太深,之後很多年都無法釋懷,痛苦至極時還總忍不住想為什麽當初自己要一個人跑出門,跟著一起去了多好。隨著年紀閱歷增長,內心創傷看似平覆,卻還是輕易就被這相似場景勾起漣漪。

太像了,火光,濃煙,嗆人的味道。真的好像回到當時當刻,他發著抖,站在喧囂之外,對眼前一切根本理解不了。他甚至不合時宜地聯想起游戲畫面,一個小人戴著頭盔,背著包,舉著槍,孤膽沖鋒在危機四伏的廢土世界,那些燒傷搶掠,火並爭鬥,不斷刺激著腎上腺素。他想著,快跑,快躲,快打死敵人,快沖破阻礙!快快快!

快跳進火海把爸爸媽媽救出來!

而現實是,他剛往前邁了兩步便腿軟摔倒在地。

天旋地轉的場景變換中,父母爭吵的身影逐漸清晰,然後是靠著門捂著耳朵的小少年。

毛順勉強維持住身形,跌跌撞撞朝著當年那個自己奔去。他要阻止自己離開,不對,他一定要讓自己帶著父母離開家!

可無論他怎麽努力,距離都沒有縮小分毫,明明近在眼前,就是無法靠近。

只見小少年在門後呆了許久,外面的爭吵還是在持續,戰場從客廳,到廚房,又轉陽臺。他終於忍受不住,打開房門,然後故意踢了腳茶幾弄出聲響,可根本沒人理他,於是癟癟嘴,氣呼呼地沖出家去,連大門都沒關。

他想著,等爸媽發現寶貝兒子不見了一起出來找的時候,一定不能那麽容易被找到,他要躲起來,讓他們好好急一急,要是下次再吵架不理他,他還跑。看他們還吵不吵了。

卻沒想到,這一負氣離家,就此天人永隔。

近在咫尺的距離,毛順被迫一遍又一遍重溫那個慘痛回憶。閉上眼睛,塞住耳朵,都無濟於事,那些嘈雜,紛亂,炙熱,悔恨,真切細致地挖開心臟,滲入毛孔,避無可避。

這是什麽究極考驗麽?幾近崩潰中,毛順如此猜測。

“你想不想回到那時候,改變一切?你可知那場大火根源便在你自己身上?而這小小四方界也將因你而崩盤,說來,你該感到榮幸。”

究竟是如何從那混亂的傳送陣中脫身的,毛順記不得,也無法思考,他的神經就像被拉到極致的細絲,稍一用力就會斷成無數截。

在這種狀態下猛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對方卻很有耐心地將同樣的話又重覆了一遍。

“離陰!你到底想做什麽!”

毛順盯著混沌虛空中的某一點,開口時聲音還打著顫。脫離了傳送陣,眼前的畫面卻仍然沒有消失。只能盡量無視。

離陰並未現身,但毛順再混亂,直覺通感卻還在。這聲音聽著像之前那所謂的“天道”,細辨之下卻有另一種熟悉感。因身體為巫魔之力借存過,如今的毛順對魔族仍有細微感知,盡管離陰很強大,但眼下看來對方倒也並未特意收斂氣息。

確實,既將他引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麽遮遮掩掩的必要。

但隨著話音落下,憑空卻只顯現一雙蒼白細瘦的手,其中一只掌中托著件發著光的物什。乍看像是一張術法面具。

只見其從掌心騰空起,慢慢朝毛順飛來。

令人驚奇的是,隨著面具的靠近,那些折磨人的影像便逐漸消退。毛順死死看著它,忍不住伸手,可就在要觸碰到的當下,面具眨眼又回到那只手中。

而這一來一去之後,大火仿佛變得更為真切,濃煙滾滾迎面撲來,耳邊似乎還能聽到瀕死靈魂的慘烈嘶鳴。那其中,便有自己的父母。

毛順不斷暗示自己這不過是離陰制造出來的心魔幻象,都是假的。可為什麽,他又會看到那個畫面?

離家時,客廳裏電視正在播放一則事故新聞。某處廠房夜間突然發生爆炸,引發大火,很快蔓延到周邊建築。晃動的手機鏡頭中依稀可見消防車,救援人員,還有慌亂無措的附近居民,有三三兩兩互相扶持的,有護著孩子自己卻受了傷的……

“要是也來一場大火就好了,爸爸媽媽就顧不上吵架了。”

毛順驚懼地看向那個小小的身影邊跑邊哭喊出聲,對聽到耳中的話語感到難以置信。

也許當時他的確有閃過這麽個念頭,可絕非這個樣子。

要是也來一場大火就好了。

要是也來一場大火就好了。

不要說了!住口!

毛順看著自己著了魔般不斷重覆這句話。

簡直字字誅心。

就算只是一個念頭,想到後來發生的事,他也無法忍受。

搞得就像,就像自己造成的一樣……他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力量,想什麽就發生什麽?

都是假的,那絕不是因為自己。可為什麽還是好痛苦。

“以為都是假的?嗯,這麽說吧,溯影環只能挖掘人心最不堪的部分並將之放大,絕不會憑空造出幻象。這世上無聖人,就算是飛升的那些大能仙者亦有汙濁陰暗。你麽,一介異魂變數,我倒想看看——咦,時辰快到了?”

原本圍繞毛順不停反覆的幻象不知怎麽停了下來,跟著,一圈光帶般的東西往下飄落,顯然便是那溯影環。落下瞬間,沒入虛空不見。

而之前困住毛順的那個傳送陣此時也隱隱出現陣法波動,觀那動靜,仿佛有千軍萬馬即將從中沖出。

周圍罡風四起,混沌虛空中終於顯露出一具完整身形。

毛順擡眼看去,目光所及處,一個碩大的“離”。前胸如此,想來,後背定是一個“陰”了。

時隔多年,離陰仍是這麽張揚的穿著,生怕別人不知其身份。

終於現身的離陰臉上戴著那張發光面具,臂彎處套著縮小了數倍的溯影環。

毛順目光不由往下一沈。有如此善於折磨人心的寶器,所求到底為何?被迫觀看了數遍童年回憶的經歷實在令他心有餘悸。

所謂“時辰到了”指的難道是……

果然,隨著傳送陣的異常,周圍混沌的環境也出現了變化。

離陰背後緩緩升起一個巨物。雲霧繚繞,看不分明,卻以石破天驚的勢頭一直往上翻湧,絲毫不停歇。

通天梯?!

還是曜璃塔?

恢覆幾分精力的毛順這般一猜想,胸口不禁熱烈起來,但眼下他卻不好輕舉妄動。看離陰似乎因身後之物失神,他悄悄往後退去。

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敵我不明的勢力在往這邊集中,他得想個對策。

他只有自己,沒有任何盟友,也無可倚仗之物。自變數謠言一出,正道將他當做目標,魔族也不會放過他,他只能盡量去尋到莊天麟,那是他現下唯一可以信任之人,況且,他也很擔心天麟的情況。神魂成了那樣,肉身又不知如何,雖說神巫似乎不會輕易死去,可又怎知是否遇到其他意外呢。盡管他目前連自身都難保,但若有同伴一起並肩,說不定還有轉機。

沒想到,溯影環還是在身上殘留幾分烙印,使得毛順識海動蕩不穩,控制不住地想:父母之死是否真的因自己之故,是否因自己有過那樣幼稚惡毒的念頭,事情便真的發生了?若他真是變數之子,那一切不可思議便真的有可能發生,而這一場穿越,也是必然會發生的。若他真是變數之子,那麽終歸要實現作為變數的價值,不管願不願意,自第一次聽到所謂的“天道讖語”起他就沒得選擇……

紛亂思緒令身體反應也變慢許多。沒走出幾步,毛順便感覺整個人猛地往後倒。緊接著,脖子一涼,冒著寒氣的不明物繞上頸間,令他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哆嗦。

“我讓你走了嗎。”輕輕柔柔的吐息,距離極近。

一瞬間,毛順渾身毛發根根豎起,突然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力量懸殊之下的絕望,恐懼。

只是個虛影並非本尊就已如此令人膽寒,毛順真的不知,自己還有什麽籌碼能與之抗衡。

離陰本尊立在通天巨物之下,渺小得仿佛螻蟻一般,卻只用一只手幻化的虛影便牢牢制住了毛順,同時,也止住了各方傳送陣中出來的眾人的前進趨勢。

毛順不知離陰對自己到底有什麽打算,看似不欲取他性命,那一定是別有所圖。

變數,變數,他若真的是此界變數,難道還真能助所有人包括魔族飛升不成?

他敢肯定,離陰此前散布的謠言可信度十不足三。什麽變數之子能夠修補通天梯,接續通天仙路,怎麽修?拿他肉體還是魂精去補?

此間既無女媧,而他也不是那補天石,當年一場破瘴魂術導致四方界絕靈五百年,再無人飛升,如今只靠他一個外來異魂便能恢覆通天仙路?簡直胡扯。只不過是誆騙那些正道人士,引之前來不知作何用,可沒想到竟有那麽多人相信。

“人心便是如此容易蠱惑。”似回應毛順心聲,仍仰望著巨物的離陰悠悠長嘆。

毛順心底萌生出一股異樣之感。

“魔頭!快把變數之子交出來,不然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沒錯!還不快交出來!利索點,我們還能給你個痛快!”

在一些個不甚起眼的門派子弟制造出一番討伐聲勢之後,正道大佬們便上場了。

“離陰,七百年前,你為一己之私背叛師門,自甘墮入魔淵,如今仍不悔改麽?”

“貞卿長老,你還與他說這些作甚,此子入魔已深,只運氣實在好,那五百年絕靈期間我們損失多少良質英才,本以為他也糟了魔族殘害,可誰曾想最後卻成了最大的魔頭,禍害了整個四方界,造成如今這番混沌局面,不除之如何對得起前人。”

“呵呵,那你們要如何除了我?可是還要拿數百修士來填坑?不過,這回嘛,恐得以萬計才夠數。”離陰仍背著身,語氣輕慢,直戳痛點。

“你——!”

“於掌門,你可莫氣,不然就著了這魔頭的道。無需多費口舌,此子如今孤身一人,早已不足為懼。我說離陰,你若還在等你那些魑魅魍魎之手足,那我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罷:他們如今已與萬象之萬物生靈同化互消,或是那草,或是那石,你若還想見到他們,我也可以助你一程。也不費什麽事,比之飛升可簡單多了。”

“哈哈哈哈哈,紅鼻頭,你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哈!”

“……”

站出來的大靈士毛順都曾在石柳與集賢散人“飛升”那時見過,對紅鼻老叟印象還頗深,不僅因其外形奇特,還因之善辯。

難得見魔族吃癟,眾人因此都笑了起來,一時肅殺氣氛都弱化不少。

只離陰畢竟已至魔王級別,貞卿幾次嘗試接近,仍是阻力重重。那些魔種魔君之流的確被他們肅清不少,卻難保沒有漏網之魚,此時宜速戰速決,不然唯恐生變。

於是,這邊於通與紅鼻老叟繼續挑釁離陰,那邊貞卿同俞天光分頭行動,一人設法靠近通天梯,一人設法搶過毛順。

大靈士者,自然不會相信那些謠言,但他們通過秘法的確也推算出毛順的異魂變數之身,並且隱隱猜測其對飛升仙路的影響。

其實比起離陰,毛順也說不清自己是否更相信那幾名大靈士,畢竟,他跟他們也不熟,誰知道他們會對自己怎樣。

不過很快,毛順就不用糾結了。

根本不見離陰有什麽動作,但通天梯就那麽突然朝著眾人倒了下來。如此龐然大物硬生生倒下,帶來無與倫比的恐慌。可神奇的是,沒有一人受傷。而通天梯臥倒之後,四周混沌卻像瞬間被凈化,天地萬物一下變得清晰,還原了本真面貌。

“啊啊啊!!”

所有人都沒事,毛順卻頭疼似腦漿要迸裂一般,痛到直接掙脫離陰控制,隨手抓起一物就往頭上砸。

那是塊山石。

混沌已去,此處環境便顯露出來,有山有水,遠處還有座塔。

正是那閃著微光的曜璃塔。

一見到曜璃塔,毛順便雙手抱著腦袋發了瘋般朝之奔去。周圍眾人反應過來後也跟著跑,根本沒人顧得上再去管離陰如何。

反正有幾位大靈士在,他們聯手肯定能牽制住離陰。

曜璃塔正處於通天梯臥倒所在。毛順順著一股本能朝它狂奔而去,奔至近前卻不知要做什麽。但至少入了曜璃塔頭就不疼了。

而更幸運的是,他終於又見到了莊天麟。

他果然還在塔中!

只是,對方雖然看似完好,但整個人豎直著懸浮在半空,雙目緊閉,面露痛苦之色。

似是遭遇夢魘一般。

順著一絲巫魔之力的牽引,毛順伸出一指,觸及莊天麟置於身側之手。

什麽反應都沒有。

他正要繼續觸摸其他地方,卻察覺身後眾人已快入塔,直覺不好,立刻豎起屏障抵擋。雖然對於修為高於他的修士肯定沒什麽用,但聊勝於無。

果然,還是進來了不少人。他們見到塔內情況後反應不一,觀眾人神色,毛順立刻條件反射地將莊天麟緊緊護在身後戒備起來。

金剛已毀,他雖無其他殺傷力強大的法器,卻還能利用巫魔之力。怎麽說他也是靈士修為了,打不過魔頭,還對付不了這些人修麽。

因毛順的強硬態度,雙方暫時僵持不下。

初見有人對著莊天麟露出雙目放光似頗為垂涎的樣子,毛順還有點不解。但過了不多久,聽得幾句竊竊私語,頓時怒從心起。

謠言他是補天石也罷了,神巫怎麽就成了唐僧肉,食之大補?

如此荒唐!

毛順不由朝著莊天麟再貼近幾分,有溫度的人體讓他安心不少。

對峙期間,曜璃塔塔身的光芒又飛快地往下消退了兩層。有人註意到這點,開始不安。

“不到五層了!等最後一層光滅,若還沒修補好通天梯,我們難道要出去?”

“開什麽玩笑,千辛萬苦拿到準入名額,不解開這飛升之秘,你能甘心?怎麽也得拿這小子去試一試才行,再說外面都成了那樣,你覺得我們還能出得去?若此次不能飛升,咱們怕是得困在這萬象中,永遠也出不去了。”

“那不能吧,光滅完了萬象就會關閉,到時候——”

“別傻了,萬象本十年開啟一次,這次是什麽時候開的?而且,魔族本無法進萬象,此次也進來了,你以為,這四方界還是早前那般?”

“那這變數之子,真能修補得了那通天梯?”

“試試不就知道了!”

“我們又打不過他……而且就算修補好了,難道每個人就都能飛升了?無關修為?”

“這……這我倒沒想過。”

說著說著,對面幾人竟失落起來,有個年紀小的還泛出了淚花,想是覺得自己又出不去又無法飛升,算是完了。

毛順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就這心性,到底怎麽進得這裏的。

心下稍微一松,毛順不覺靠到了莊天麟身上,這奇怪的懸浮狀態他怎麽都消解不了,便猜測是對方是在練功恢覆身體之類的,通過巫魔之力感應了一番狀況良好便暫時不管了。此時靠著莊天麟,他的註意力不免轉到了外面的通天梯和遠處的“正魔大戰”上。

四名大靈士對上離陰,不斷打出天崩地裂效果。外面環境一變再變,只這曜璃塔中卻是影響不到,算是天然的保護罩。

只那離陰的力量實在太過可怖,在看到紅鼻老叟與貞卿長老相繼被從天際打落時,在場之人終於忍不住騷動起來。大靈士若制服不了離陰,他們更完蛋了。

幸好,形勢很快逆轉,通仙閣於通掌門從一個非常刁鉆的角度偷襲成功,離陰受到重創,也跌落山澗。

毛順正凝神註意那場戰鬥結果,忽然背上傳來一陣熱意。

他轉過頭,剛巧對上一雙烏黑沈靜的眼睛。

“天麟!”

終於醒了!

卻見莊天麟望著毛順,嘴角微微勾起弧度,接著便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毛順此時身體完全放松,之前經歷的驚懼,緊張,不安,惶恐似乎統統消失,似是好久都沒這樣放松過了。

孤膽英雄,真的不適合他。

呃!

胸口驀地一痛,毛順低頭看去。

怎麽,會有一只手,穿過了他的心臟部位?

“唉,想讓你放下防備可真不容易。”一聲嘆息噴吐到耳邊,毛順在劇痛中打了個激靈。

怎麽……

“不過,你對這神巫大人倒是看重,對他竟真的毫無防備。那麽,變數之子的本命魂精,我就收下了。”

“放心,他們誰都飛升不了,不妨告訴你,四方界乃家祖為延續我壽數特意開辟的小芥子空間,你們若一個個都飛升去了,此界必要崩盤,那我不就死了?可惜當年家祖費盡心思制造那一場破瘴魂術,也只堪堪絕靈了五百年,再後來又出現你這麽個異魂變數,竟真有可能連接起這通天仙路,那我只好把你找出來……毀了。”

抱著他的人明明是莊天麟啊。那張臉,他再熟悉不過,可口中吐出的話語他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毛順本能地抓住眼前人的手腕,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可身體卻不受控地抖起來。

本命魂精真真切切被捏在了對方手中。

他真切地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既是異魂,幸運的話,便從哪來回哪去吧。”

又是一聲嘆息。

毛順什麽也不知道了。

——————————————

藍天,白雲,草地,打翻的奶茶。

毛順懵懵然被人扶起,迎著陽光,看不清那人的臉。

瘦高修長的人影,擡手將鴨舌帽往下一壓,轉身。他最終便只看到個背影,連句謝謝都不及說。

將外賣送上樓,連聲賠不是加賠錢,幸好對方好脾氣地不與他計較,還答應了不會給差評。

只是下了樓,坐到小電驢上,毛順仍有些迷茫。

怎麽今天感覺特別疲累?像是經歷了很多事後的那種疲累?

就像,大夢一場,在夢裏過完了一生那般。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有個番外

其實這樣也行

下一本見

☆、小番外

那天送完外賣回去後,怎麽也無法從這奇怪的疲累狀態中恢覆過來,毛順便想跟領導請假,誰想居然不給批假,氣性上來,幹脆就提了辭職。

送外賣本就是過渡期暫時打的臨工,辭了也不太可惜,只是不免為此又被舅媽數落幾句。大抵又以為他不定性才這樣。

算了,懶得解釋。

沒了這份工,毛順其實還有在奶茶店的工作。朋友哥哥隨便開著玩的店,就在新開的商業廣場附近,但位置算不上好,店面也不大,平時一個人就忙得過來。毛順本來是白天送外賣,晚上過來看店,這下兼職倒可以變成全職了。

周五的晚上,商業廣場這邊很是熱鬧,但這家奶茶店奇葩地夾在一家五金店和一家主賣毛線的雜貨店中間,店鋪招牌又不顯眼,平日除了周邊一些常客很少會有新客。

結果這天倒是迎來了一撥新客。幾個小姑娘跟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呼起來。

“哎哎?這裏居然有個奶茶店!我以前路過很多次,一直以為是賣毛衣的!”

“哈哈哈我以為是配鑰匙的!”

“來來來我請客,你們要喝啥,隨便點。”

“那裏不是不讓自帶飲料麽?”

“笨!你不會藏包裏啊!”

“我這包可裝不下……”

“怕什麽,這兒有個這麽大的雙肩包呢,裝他那裏。可以吧?”

“……”

真是一群青春恣意的少年人。

毛順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滄桑感。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沒差幾歲,他看他們卻像看著小輩一般。

不過,後頭那個戴鴨舌帽的男生倒是與前面這幾個有些畫風不一樣。

“哎,等等,你這裏居然不能刷手機?!什麽年代了都。”

“啊,抱歉,我們店長有些奇怪,規定只收現金,不好意思啊。”

其實是毛順自己規定的。

他不喜歡手機交易,滴一下,就進賬了,一點收錢的實感都沒有。

幸好朋友哥哥也不管這些,只要出入賬目清楚就行。

“我來吧。”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往吧臺上一扣,擱下一張粉紅色紙幣。

莫名覺得聲音和手都有些熟悉,毛順沒來由地有些緊張,順勢擡眼看去。

因兩人身高相仿,對方又戴著帽子微微低著頭,於是平視便只看到一個下巴。

擋這麽嚴實。

幾個女生已經說笑著往外走了。

毛順正找錢呢,眼看那男生也跟著要離開,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將人扯回來。

大概力道不小心大了些,男生一個趔趄回過身,略顯驚詫地擡起頭。

這下對上眼了。

烏黑,沈靜。

一時,兩人都默默無語。

毛順心神不穩,總覺得有什麽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一動都不敢動。

對方卻突然笑了,微微露出兩顆門牙,清俊好看的臉上頓時光芒萬丈,險些刺痛毛順。然後,就見他探過身,湊到毛順耳邊說了句:

“等你下班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總算在2019前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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