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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的第一個生評,謝謝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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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進去,就看不到這個門,除非有其他牽引的東西在外面,像是心神牽系之類的東西。唉,不可能的,我們魚人族的心神牽系都在禁地之中無效,怎麽可能還有其他的牽引……”

“有。”

“有。”

不約而同地,毛順與莊天麟同時出聲。

顯然,他們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很開心。

希望不要再斷更,一口氣到底。

明天見。

☆、一百零二 西海記12(捉蟲)

巫魔之力在偶然的情況下從莊天麟身上傳入毛順體內,幸,也不幸。

幸的是,兩人由此開啟了意識溝通,亦即可以不出聲地交流,十分方便。

不幸的是,這點巫魔之力對靈力有抑制作用,於長遠修行不利。就像之前修出的靈體雛形完全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谷恩吸收了大量“冥”使得功法進階而帶來的成果之一,可說是相當運氣了。

最後定下毛順入禁地,莊天麟守在外面。

雖然他們自己覺得挺靠譜,但不確定因素還是有:誰也不知道進去之後,彼此聯通的巫魔之力還有沒有效。

不過除此之外,他們也想不出其他辦法。而且外來者在禁地之中能呆的時間有限,非常短,只有三天。超過期限不出來,就會遭到無差別攻擊,直至被徹底抹殺。就算是西海王也一樣。

所以,當前情況並不能讓他們悠哉自如地尋找更好的破解之法。當務之急是要快,因為他們三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代表禁地入口的那道縫隙的開啟也有條件限制。

當毛順順利通過,它便自發收縮得更窄,變成一條不甚明顯的疤痕。在毛順將所有人帶出來之前,它不會再次開啟——這塊有瑕疵的晶鑰只有一次允許進出的機會。

若毛順不能成功,要再派人嘗試,那就更難了。因為,剩下的那些適配晶石已經沒有能夠嵌合成鑰的。

也許還是因為氣運所在,毛順進入禁地之後不久就貌似發現了其他人的蹤跡。

小心翼翼地縮著肩膀飄過一片懸水頂,笨拙地避開四面八方被風卷過來的草木葉片,他直接朝著前面數十丈遠的倒錐形山腳而去。

那裏有個一直在動的影子。

據說禁地之中幾乎沒有活物,那這會動的自然就是外面進來的人咯?

萬萬沒想到,神秘的魚人族禁地居然是一個鏡像世界,這讓毛順感到十分稀奇。

所謂鏡像世界,是他根據第一印象起的名字,方便稱呼。不過的確十分形象。

因為這裏的世界整個兒與外面相反。

腳下是雲、霧,天上是海、地。成片山林倒掛在天上,就像一個個圓月生根在腳下。

但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特殊。

沒用上飛錦,毛順輕輕松松就踏月飛起,身輕如燕得不像平時的自己。一切如夢似幻,瞬息便到了之前所看到的地方。

會動的影子根本不是人,但卻是一件眼熟之物。

這不是師父那把又當武器又當飛行器的劍嘛!

兀自震顫晃動的劍“見”到毛順似乎楞了一下,而後便“鬼鬼祟祟”地靠近。劍尖直碰到他胸口才停下。

毛順低頭看著它,半晌無語。

“師父呢?難道是讓你在這裏迎接我的?”

擡手抓住劍柄,他竟不由自主與它說起話來。正覺得自己好蠢,卻見那把劍在他手中又開始震顫,還發出輕微的嘶鳴聲。

哎?

毫無預兆,一股大力扯著他往倒錐形山坡的最底部飛去。

這不是火山口吧?雖然是倒過來的。

看那黑洞洞的地方分明有什麽東西在醞釀著要爆發……

毛順對自己的直覺向來很有信心,尤其是這兩天五感敏銳度又增強了不少。

於是,忍不住想脫手停一下,然而那劍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而且還會法力,竟直接從劍身上冒出許多細絲將他的手牢牢綁在劍柄上,強硬地扯著他直直往黑洞口闖。

從下至上的沖勁猶如自由落體,加速度之下越來越快,最後在一陣天旋地轉中,他的後背撞到某種有彈性的物體之上,整個沖勢才停下來。

伸手摸了摸,是土,溫熱松軟的一層厚土,不知為何會有彈性。

滿目的黑洞洞之後,卻有刺眼的亮光。

巖漿……冒泡的巖漿……

那是一個巨大,灼熱,危險到能把任何掉落之物都熔化的巖漿池。而且,就懸在頭頂!就像隨時會整池倒下來的樣子!

毛順敢打賭,任何人看到它的第一眼都是立刻拔腿遠離,所以絕對不是他慫。

趨利避害,人之本性。

持著劍,貼著幹燥溫暖的黑土層,毛順小心又小心地攀上一個個土坡,往熱氣的相反方向移動。

但他手裏的劍又開始震顫,又是一股大力把他往回扯,往上扯!

什麽鬼啊!

毛順忍下抓狂的沖動,回頭朝劍身指著的方向看去。

難道要他跳進上面的巖漿池中?

想到劍指示的地方有可能是師父所在,他就沒有太抗拒。既然劍這麽個表現,是否說明那巖漿其實沒什麽可怕?

但,怎麽看,他都無法說服自己。

太可怕了好嗎!明明是妥妥的巖漿!剛剛有塊不知從哪飛來的落石,剛往上掉進去就直接氣化了!別以為他沒看見!

於是,一人一劍開始了拉鋸戰。

但沒有僵持多久,劍又不動了,卻開始嘶鳴。

類似月鳴鳥的叫聲,嗚嗚咽咽十分像小兒啼哭。

“這,也用不著哭吧?”毛順簡直懷疑這劍成精了。但動物才能成精,這種法器類的死物應該是成“怪”?啊,或者所謂的劍靈?

腦中燈泡亮了亮,毛順一不小心思緒又開了個小差。

然而就在這一個轉念之間,他就被極度強力的拉扯給整個人甩到了上空,立時就要掉進巖漿!

媽呀——呃。

慘叫剛發出一半,被手中傳來的異樣感給噎了回去。毛順條件反射般拽住手中的東西,用力往下掙紮。

果然,沒有白生的力氣。

他掙脫成功了,啪嗒掉了下來,陷入松軟的土層中。

落地之時,劍不知去向,毛順看向自己的雙手,那裏正緊緊握著一條人的胳膊。順著胳膊往上,便是一臉狼狽的——

“西海王?”

他本以為拉到了自己的師父,所以才那麽賣力解救,結果竟然是西海王。

立刻擡頭,只見那把劍仍然停在半空中嘶鳴。

“等等,你怎麽會進來?又怎麽進得來?”西海王滿臉黑灰,衣服破破爛爛,全然沒有一個王的形象,但拽住毛順質問的語氣卻有掩不住的威嚴。

“這個以後再說,我師父和師祖呢?也在那巖漿池裏嗎?”毛順卻不管其他,只關心自己在意的方面。

“不好!我出來了,這裏就要塌了!”

西海王卻也沒有回答毛順的問題,一個反手拉著毛順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就在他們剛起身離開的位置,一大坨灼熱刺眼之物掉落,團團白煙生起,發出呲呲聲。

懸在頭頂的巖漿池開始往下掉落巖漿團了。

半空中嘶鳴的劍見狀不妙,又回到毛順身邊,劍柄還自動自發伸到他手中。

順勢握住,毛順當機立斷用另一只手扛起虛弱的西海王,朝著他說的方向飛快跑去。

奔跑途中,還要不斷躲避從上方來的巖漿襲擊。長條形的巖漿池貌似完全沒有盡頭,他在躲避的間隙,靈識大範圍放開卻也沒發現哪裏有出口。

“你確定往這邊能出去?”

“不是出口,是安全的地方。”

“……”

西海王顯然對這邊也不是很熟悉,雖然指了個大方向,但好幾次都碰到了死路。幸虧毛順本身不是全然的路癡,且有一定的地形分析能力——雖然大部分時候靠直覺——他還是在巖漿完全覆滅傾倒的前一刻成功爬上了安全地帶。

說是爬,也沒錯了。肩上扛著一個重量不輕的壯年魚人,就算有空間施展,他也飛不起來。因而除了手腳並用,還能怎麽辦?

癱倒在地,喘著粗氣,毛順不忘繼續追問:“我師父師祖呢?”

“的確在那池子裏,不過——”

“你剛剛怎麽不說啊!!”

毛順瞪大了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就要返回去,卻又聽到了西海王的後半段話語:

“哎莫急莫急啊,我是說,他們從那池子通過,到另一邊去了。而且那種程度的巖漿還傷不了他們。其實你剛剛不用跑那麽急的,巖漿也傷不了你……”

“什麽另一邊,”毛順只註意到話中重點,“他們幹嘛去了?沒事?”

“……”

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傳來,原來巖漿池所在的那一長條狀的溝壑傾倒完巖漿後,竟像爆破一樣,分解成無數大大小小的土石塊,裹挾著颶風熱浪全部往下面洞口處噴發。

在安全夾縫中逃過一劫的毛順目瞪口呆。

所以,這真的也算是一種火山吧?

被劍的再次嘶鳴換回神志,毛順聽得西海王接下來的話卻又不淡定了。

什麽叫他原本預備問占的炎火金烏突然發狂吞下了禁地中的“鎮方璩”引起虛境倒轉,內秩崩壞,而後集賢散人師徒懷疑金烏來自靈界從而在追趕途中失去蹤影?

“所以說,我最後看到他們確實是在那巖漿池中,那裏原本能通向原來的虛境。這麽說吧,此處禁地原本只是一個小虛境而已。從浮空島遷移至此,經過這麽多年,都只有一只炎火金烏,從沒有過其他活物……”

“沒錯,所以金烏可能是神子啊!平時只向它問占真是浪費——哎哎!我是筮!我是筮啊!”

另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補充西海王的話時,毛順反應迅速地將劍尖抵上了來人的喉頭。

什麽“我是是”的?聽不懂。

“這是宮中筮者!也就跟那些漁民中的祭司差不多!”西海王立刻巧妙地用了個毛順能理解的替代名詞來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一百零三 西海記13

西海王跟隨集賢散人沖入巖漿池的時候,身周是有防護層的,但各自分散之後防護層就消失了。

盡管巖漿對西海王來說只相當於熱水澡,畢竟禁受過海底火山群長達幾十年的錘煉,他全身表皮之堅韌完全不是區區巖漿可以突破,不過浸沒其中久了還是會憋悶。

所以毛順到來之前,他也正打算速速找到炎火金烏的舊巢趕緊離開。

而當時的筮者則頗有自知之明地提前找到安全夾縫躲了起來。他本身沒什麽神通,只會問占,只有見到炎火金烏才能派上用場,所以其他時候就乖乖躲好不添亂。

然後剛從藏身處出來就對上了鋒利的大彎刀,臉色刷地就白了。

被西海王那麽一解釋,毛順才收回金剛。

他好像有點太緊張了。不過,師祖和師父的去向不明,當務之急還是找到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西海王得知外面發生的諸多異變以及毛順進來的因由後,也是神情凝重:“看來金烏吞下鎮方璩的確影響頗大。”

前任王曾說過,炎火金烏的舊巢中有一百年才能產生一滴的沈積液和一塊從浮空島帶來的鎮方璩。這兩樣東西是禁地正常運轉的關健。而只有禁地穩定,他們整個西海才能安寧。

魚人族從浮空島遷移到西海之時,他這第九任西海王都還沒出生。所以鎮方璩比他的年歲還要大,他活到現在也只見過一次全貌。

也因此在四號庫房發現那枚原本應該嵌在鎮方璩中的珍珠蛋時,他便知道禁地出問題了,尤其當時筮者也匆匆趕來,他更是未加猶豫便再次踏入禁地。

說來也奇怪,這禁地明明是他們魚人族從上古就傳下來的小虛境,近百年間卻一直排斥魚人的進入。他作為魚人之王雖有特殊,卻也和其他被接納的修士一樣,只被允許在裏面呆上三天而已。

而若非毛順進來,他都不知道原來的出入口已經沒了。

西海王剛進來沒多久就親眼見到炎火金烏發狂吞下了鎮方璩,而後消失無蹤。金烏的速度太快,就算是集賢散人也反應不及。

集賢散人得知炎火金烏的事,便一直想進來看看,趁護送阿光回家之際,好不容易得到一次進入禁地的機會,結果親眼瞥見一瞬就失去了它的影蹤,怎麽甘心,所以想也不想就直接跳進了那巖漿池尋舊巢,向垣自然也跟上去了。而西海王則是念著要把禁地恢覆原樣也不得不一起跳入。

沒想到之後會各自離散,巖漿池也因為他的進出而整個塌掉。雖然不是完全沒有預料過這點,但西海王還是忿忿不平:“本王做錯了什麽要被如此排斥!?”

氣得“本王”都出來了。

第一次見到鎮方璩時,西海王還是個小孩子,被炎火金烏帶去巢穴時簡直高興壞了。當時的他根本不可能想到幾百年後的自己竟會被禁地和炎火金烏排斥成這樣,而且連原因都不知道。

那巖漿池因為被他進入了兩次,所以自發坍塌了,算是一種“事不過三”。

“集賢散人他們師徒應該成功找到了舊巢,通往了原來最初的那個小虛境世界,大概現在都已經找到了炎火金烏。反正剛剛是一入那巖漿,便不見了他們的身影。”

禁地原本只是個小虛境,就像一幅畫,人只有在睡夢中偶爾才會夢到畫中的景象。但來到西海之後,幾百年的演變下來,那個小虛境漸漸出現了實景,通過長於定海珠上的冰柱之門,王宮與虛境的實景世界之間便可以互通。

由於這實景世界太過特別,因而後來慢慢就被稱為禁地,且真的成了禁忌之地,除了西海王和筮者,其他誰也不被允許進入。

集賢散人師徒是例外。

雖然炎火金烏造成實景世界顛倒,但原本那畫一般的初始小虛境卻還在,舊巢就處在虛實交界處,作為轉換通口。

“你是說,他們去了小虛境?那,不是變成了畫中人?”毛順努力去理解,跟著卻又怪叫一聲:“還剩不到半天時間了!”

西海王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反而看了旁邊的筮者一眼。

接收到西海王的視線,筮者似乎掙紮了一下,才貌似相當為難地說道:“倒是,有辦法,但——”

“但,我現在睡不著啊,也不一定能做夢……”

得知辦法是讓筮者睡著,做夢進入小虛境去找集賢散人他們,毛順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冰柱入口處,莊天麟也眉頭緊鎖著。

“莊公子?”

大掌官看著莊天麟,心下忐忑。

海龜巧經過大醫的診治,好轉了一點,能夠睜開眼睛了,但是依然無法動彈。大掌官就讓人守著它,而後請來衛官禦從們繼續商量接下來的安排。被禁地傳出的震動打斷,他們之前議事還沒議出個結果。

據巧帶回來的消息,亂石礁之事很有可能是人為。畢竟這雨一會兒下個不停,一會兒說停就停,顯然不正常。而雨停了之後潮水依然大量湧上陸地,造成凡人漁民死傷,也相當說不通。

他們西海魚人族主要統領整個西海海域,但對於亂石礁附近的近海淺灘區域也有一定的管控力,可突然接連發生護衛隊失蹤、詭異的海嘯侵襲漁村事件,他們卻沒有提前收到消息,都是事後才知。

因此,相比“天災”,“人禍”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一切到底如何發生的?都不知敵人是誰,在哪,他們該怎麽對付?而且王又去了禁地,生死不知。

大掌官再次覺得焦頭爛額,卻不得不冷靜下來與眾人商議。

暫時安排好各處海域的巡防任務,至少保證西海王宮周遭的安全。大掌官憂心他們的王,不敢把兵力太過分散。這一系列事件都太過巧合,難說不是針對西海王而來。

“大掌官,不好了,巧姐姐……”

就在大掌官扶額小憩的時候,小侍從又叫了起來,語氣滿是驚恐。

原是海龜巧的傷勢惡化,四肢出現腐爛狀況,流出的□□腥臭無比,那腐化的速度簡直就跟中了毒一般。

大醫急得滿頭大汗,束手無策。

“讓開。”

卻是原本一直守在冰柱入口處打坐的莊天麟走了過來。

大掌官瞧莊天麟一副蒼白虛弱的貴公子樣,很是有些不安,但還是讓人讓了開來。他們已經沒辦法了,讓他試試又有何不可。

巧其實年紀並不大,雖然有兩百多歲,但相對其漫長的壽命來說,如今還不到人族的弱冠之年。

看著巧眼睛裏流出渾濁的淚水來,大掌官明知這是不可控的生理現象,還是心酸不已,不由滿含希望地看莊天麟動作。

集賢散人的徒孫,那也是很有本事的吧?

但莊天麟蹲下身翻看了下龜背,就皺眉陷入了沈思。

半晌,才聽他說道:“若想活,必須舍了這殼。”

“什麽?!哪有海龜失去龜殼還能活的?”

大掌官驚訝中沒控制好語氣,有些指責懷疑之意。

不過莊天麟繼續平靜地說了一句話:“內壁已爛,連接軀幹之處有腐源,必須切斷,外殼不卸無法觸及腐源。”

“可你怎能保證這龜殼沒了,它不會立刻死去?”

面對大掌官帶著期待的切切逼問,莊天麟不緊不慢開口:“不能保證。”

但最後還是任莊天麟去做了。大掌官會下此決定是因為大醫的態度。

年邁的大醫聽了莊天麟的話,雖然一開始也被嚇到,但思慮之後卻勸大掌官同意。

身為醫者,憑借多年經驗和閱歷,可以確定巧的情況不能再耽擱。而他查不出來的問題,聽得“腐源”二字卻是眼前一亮。沒錯,腐源,他隱隱有察覺,但不能確定在什麽位置。可這位莊公子既然能那麽篤定說出,卻十分值得一試,不然,巧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一部分。之後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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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的補上了,然而今天2.3的更新還沒著落,待我碼來。

☆、一百零四 西海記14

在大掌官、大醫還有一眾侍從的旁觀下,莊天麟從容不迫地直接拿劍撬開了巧的龜殼。

那殼肉分離的場景看得人目不忍睹,捂眼的捂眼,轉頭的轉頭,還有倒吸氣的嘶嘶聲此起彼伏。

不過實際上,巧自己沒有任何反應。任憑莊天麟如何動作,只是閉著眼睛,安靜地趴著,連此前的呻|吟都沒了。

“怎麽會這麽平靜?不是,不是……了吧?”

“噓……”

竊竊私語盡入耳,莊天麟還是淡定地繼續撬著。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句:“我讓它暈過去了,現在什麽都感覺不到。不過,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癥。”

後遺癥怕什麽,只要能撿回這條命,怎麽都值。

大掌官搖搖頭,繼續註意著。莊天麟要什麽,他就給什麽,還不讓侍從轉手,服務得相當周到。

在莊天麟看似野蠻又不乏細致的撬動下,龜殼終於分離出來,露出底下泛著腥臭氣的一大片死肉。

最上面這層幾乎全都已經是死肉,但按照這身體狀況,又無法全部切除。全切了絕對會立刻斷氣,因為沒有合適的傷藥。而修士的丹藥對海龜來說十有八九都不能用,最開始毛順拿出來的那種止痛藥的效果也只有一點點,聊勝於無。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快切斷腐源,然後就聽天由命了。

在差不多顏色的腐爛肉山中,莊天麟仔細觀察著。他沒想到撬開龜殼後,腐源竟會轉移位置,而且與其他腐肉同化了,與他之前透過龜殼看到的情況並不一樣。

但最終還是在後肢處找到了。

那是一種類似甲殼蟲的活物,有點像蠱,被莊天麟上手按住之後瞬間散發出一股無比強烈的惡臭,直熏得周圍一圈人齊齊退後好幾步。

但莊天麟只封閉了嗅覺,完全不為所動。

眼疾手快地將它用靈力包覆住,嘴巴囁嚅幾下,莊天麟突然大喊一聲:

“蹲下!”

被這一聲氣勢驚到,侍從們率先抱頭蹲了下來。而大掌官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緊接著便直接趴到了地上。

眾人只覺得頭頂之上似乎飛過什麽東西,還帶著一股濃重的腥臭之氣。

“啪啦——”

窗框裂了,碎屑掉了一地。

幸虧這窗上還沒來得及裝上珍稀的晶琉玉片。

大掌官瞥了一眼墻上窗戶的位置出現的裂口,心下暗自慶幸。

只見莊天麟沒事人似的拍拍手,再次回到原來位置。

然後,楞在了那裏。

“莊公子?”

不敢大聲喊,怕莊天麟有什麽想法被打斷,大掌官只小心翼翼地喊了幾聲就住了嘴。

血管噗噗跳動,體內有一股熱火。這感覺似曾相識。

莊天麟按住胸口,默默感受了一會兒。視線盯著巧已經切除了腐源但仍泛著死氣的傷口,實際眼中卻空洞得厲害。

剛剛扔出窗外的腐源在脫手的剎那好像有一條觸須消失在了他掌心……

但攤開手看去,光滑細白,掌紋梳淡,沒有異樣。

沒讓人看出任何不對,莊天麟沈穩地將龜殼重新蓋回巧身上,用細密的靈絲團填入連接處的縫隙,像接骨那般,將殼肉用外力合到一起。而後,在巧的身下漫出淺淺一層水,用密封光罩罩住,只在罩上留出幾個小小的氣孔。

做完這一切,莊天麟才又回到冰柱下,打坐入定。

“大掌官……”小侍從站在大掌官身邊,望了望莊天麟,欲言又止。

大掌官擺擺手:“聽天由命吧。”

莊天麟閉上眼睛,過了很久都沒有入定。

無數血管噗噗跳,火熱的感覺縈繞全身。而原本無時無刻都很活躍的巫靈玉旼此刻卻像啞了火一般沈寂。

巫魔之力也開始蠢蠢欲動。

阿毛,是因為你嗎?

不過被莊天麟惦記著的毛順此刻卻有苦說不出。

為了哄筮者入睡,他和西海王絞盡腦汁,試了各種辦法,但筮者就是睡不著,他自己也苦著臉覺得不好意思。

“唉,我平時根本不用睡覺啊,一般問占時也只是讓意識小寐,不會完全沈睡,這,這,唉,睡覺可真難啊。”

“要不我把你打暈了吧?”毛順突發奇想。

“……”

不管有沒有用,死馬當活馬醫,毛順就真的把筮者打暈了。不過試了兩次才成功,一開始力道很不好控制。

望著筮者腦袋上的包,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這要如何才能知道他有沒有做夢?”

“……”

毛順傻眼。

他不知道啊!暈過去到底會不會做夢?他居然沒考慮到這點。

西海王嚴肅地觀察了一番筮者的臉,得出一個結論:睡著了。

因為呼吸平穩均勻。

在各種不確定中,毛順和西海王只有等待。不過沒想到過了沒多久,他們所在的這處夾縫又開始了坍塌。

“怎麽怎麽?”

“不是,又因為我吧?”西海王表情裂了,“不,一定是集賢散人那邊有了狀況,是不是這邊的世界要恢覆了?”

不管怎麽說,畢竟是坐了幾百年王座的老道魚人,盡管平日裏有些不著調,此刻亂了一瞬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此處一旦塌陷,他們絕對會被埋在裏面。

觀察了一圈周邊地形,西海王立刻讓毛順背上筮者,他在前領路。

在毛順背上如何顛簸,筮者都沒有醒。直到他們終於回到地上,不對,雲上,筮者卻突然擡起了胳膊。

就像膝跳反應一樣,神經質地動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而後隔一陣就動一下。

倒錐形山坍塌得驚天動地。原本整座山倒掛在天上的土地中,現在差不多有一半掉到了地上的雲層中。

天地沒有倒轉回來,只是一座山的莫名坍塌之後便又恢覆了平靜。

毛順本能地不喜歡站在雲層上,總有種隨時會掉落的驚惶感。因此,他們從那座山中逃出來又來到另一座山上。

一塊從山壁延伸出來的平臺,容納三個人綽綽有餘。

筮者的“膝跳反應”仍在持續,而且人漸漸有蘇醒跡象。

毛順緊張地盯著筮者的眼皮,直到它慢慢向上翻開。

然而,就在筮者睜開眼的同時,天地間又起了響動。轟隆隆一串滾雷從四面傳來,像奔騰的大軍,帶著一往無前的攻勢。

“快!快往那邊跑!飛上去!”瘦小靈活的筮者醒來騰地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叫喊著催促毛順拿出飛行法器。

“我師父呢?師祖呢?”

“上面,上面!快回到上面!他們也出來了,不過被金烏追著!除了金烏,還有其他——哎你小心點!”

毛順問問題的同時,速度不慢地取出飛錦,小電驢造型把西海王看楞了一瞬。毛順不管他們如何反應,飛快地拉起兩人就騎了上去。

飛錦一開始歪歪扭扭向下墜去,這是慣性認為下面才是天空,畢竟那的確是雲層沒錯。毛順好不容易才扭轉意識,操使著它往上飛。

然而往筮者指的方向飛去,也是壓力重重。

遮天蔽日的大地是種什麽樣的意象?

毛順感到自己正在倒立,雖然身體感覺輕飄飄像漫游太空,但實際上心跳得很快。

直到擡手就能觸碰到一棵樹頂的位置,筮者才喊停,指揮著毛順調整了好幾種角度。

“等等。”

於是他們就維持著三人並騎著小電驢的姿勢,卡進兩棵樹中間的縫隙處,沈默地等著。

在千軍萬馬氣勢的天旋地動中,眼前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除了他們這裏,其他各處都在崩塌、碎裂。

“師父!”

可怖混亂的景象中,毛順眼都不眨地盯住其中一個黑點。一開始不明顯,只會讓人以為那是一座山或者一個樹林,但隨著黑點越來越靠近,西海王和筮者也認出了那是什麽。

尤其是,黑點後面還緊緊跟著一個發著烈日光芒的物體。

刺目,亮眼,大得驚人。

那是炎火金烏!

“接著——”

聲音傳入耳中的同時,毛順下意識就跳出去接住被扔過來的東西。

結果沒估計好重量,剛入手,毛順就感到猛地一沈,飛錦連帶著被帶往下面。好在他們位置卡得好,沒從縫隙掉出去,毛順趕緊好好穩住。

炎火金烏飛過的地方火光沖天。集賢散人和向垣一前一後,邊躲避金烏的攻擊,邊繞著毛順他們這邊的樹海兜圈子。

似乎有什麽打算。

“師父!師祖!要幫忙嗎?”毛順看向手中物的同時對空中大聲喊道。

“收好鎮方璩,別丟了。”

原來接到的無比沈重之物就是西海王所說的鎮方璩?

黑不溜秋的一件長得像酒樽的東西,底部三腳之上還分別掛著一只小小的銀環。

“難道……他們是從金烏口中奪回來的?”

西海王驚訝了,他親眼見到金烏吞下了鎮方璩,沒想到此時竟又回來了。

不過他們顧不上感嘆了。

連續不斷的爆破聲傳來,一聲比一聲劇烈。整個世界,天不似天,地不似地,混沌一片。

混沌中,金烏的存在更為顯眼。它追著集賢散人不放,尖細的大嘴不斷開合,從嘴上的兩孔之中噴出一串又一串泛著白光的火球。

終於其中有一個正正打中了目標!

只見一個人影從飛劍上直直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再一次趕上了十二點前。今天也沒有愧對自己。

真的沒人評論嘛,說個早午晚安也好啊……

那麽,明天見吧。

☆、一百零五 西海記15

看到師父或是師祖從劍上掉下去,毛順捏了把冷汗。明知憑他們的本事斷不會這麽容易被打落,還是忍不住緊張。

渾身帶著烈焰的金烏一個俯沖,直追著下落的人影而去。

混沌天地間,只有他們這一片樹海的邊角最為安寧。

筮者目光緊隨金烏,激動地對西海王說:“幾百年以來,炎火金烏從未有過如此神勇之姿!王上!這乃吉兆!吉兆啊!”

西海王哀怨地回視:“庫房失竊,護衛隊失蹤,水位上漲淹到宮殿,禁地之物跑到了外面,亂石礁死了那麽多漁民,你說的吉兆在哪?”

“……”筮者啞然。

金光耀眼的大鳥忽隱忽現,上下翻飛,似乎因找不到目標而焦灼。

不知何時,向垣悄無聲息潛到毛順身邊,嚇了他一跳。

“哎,師父?那掉下去的是——”說著毛順敏感地註意到向垣身上的不對勁,“師父你的手……”

掀起沾染了血色的袍袖,只見其下空空如也。

——右胳膊整截小臂都沒了!齊肘而斷!

斷口處雖已止過血,不再有猙獰創面,毛順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修仙者雖然與凡人有很大不同,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斷肢再生。就算有針對性的靈丹妙藥,也絕非普通修士可以得到。

“阿垣,你跟著你師父,居然還能受這麽重的傷?”西海王也十分驚訝,“可是金烏幹的?”

“不可能!”筮者叫起來,“神子不吃血肉!”

在筮者心中,炎火金烏始終神聖不可侵犯,而且不會傷害任何生靈。

卻見向垣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只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後又俯身對毛順耳語了幾句。

毛順臉上表情變了幾變才重歸平靜,當下就觀察起周圍的樹,尋找最佳方位來擺陣。

“可否留它一命?”

西海王猶豫著說出這句話,一邊的筮者首先瞪大了眼睛,正要說什麽,卻被毛順攔住話頭:“不不不,你們別誤會啊,不是要殺它,待會兒就知道了。”

腳下不停騰挪,在一圈頗大的範圍內,毛順和向垣互相配合,很順利地擺了個最基礎的困陣,只是涵蓋地域非常大,幾乎利用上了整個樹海。

雖然陣法簡單,不過對接下來的計劃來說,夠用了。

陣成瞬間,末日崩塌似乎停止了一息,金烏從一片廢墟中飛起,朝著樹海而來。它的存在感太過強烈,以至於當毛順發現它前面的人影時,人影已經直沖陣法邊緣。

是集賢散人!

他雖然沖著陣眼,但臨了卻緊急一個轉向,繞了開來。不過後面緊跟著的金烏來不及轉向了,狠狠撞了上去。

霎時間,陣啟,集賢散人飛快地棄劍跳到陣眼位置。輕盈禦空,瞬步走向陣中掙紮不已的巨鳥。

一個跳躍,便騎上了金烏頭頂。

“啊——”

看見這一幕,筮者差點從飛錦上掉下去。

毛順心說:果然師祖就是師祖,這是真的打算馴化炎火金烏吶……

集賢散人自從跳上金烏腦袋,便死死拽住其上三根粗壯的頂羽,任憑烈火如何炙烤都不放手。

金烏震怒,在樹海中胡亂沖撞,但因陣法困縛,始終沖不出樹海邊緣。

這場膠著纏鬥持續了幾有一個時辰,毛順是越來越急,忍不住想讓師祖放棄馴化算了。超過時限,他們可真的走不了了。不過卻被向垣安撫下來。

半個時辰前,倒轉的實景世界崩裂結束,混沌過後,除了他們所在的這處依然懸倒的樹海,天與地已經回轉。只是,也無甚差別,上下皆渾,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也不知原來是何景象。

不過西海王卻說,當年他第一次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世界。

“完了,這裏完了……”筮者喃喃道。

“算了吧,本來就撐得夠久了,就算向金烏問占,我們也從來沒有問出過什麽好結果,你一直期待的東西原本就不存在,金烏也不是真的神子。放棄吧,趁此機會,這裏也可以完全封禁了。也許封禁之後,西海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

西海王說這話倒不見多少傷感,與筮者完全兩個反應。

在集賢散人馴化金烏良久未果期間,毛順耐著性子算了算時間,準備先確定好去往出口的路線。於是,試著聯系了下莊天麟。

但一次兩次都失敗了,體內巫魔之力沒有一絲波動。

最開始,他忍著不動聲色,繼續感應。第不知多少次失敗後,他焦躁了。剛進來之時還有反應的,怎麽現在沒了?

向垣註意到他的神情不對,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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