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光了。

他在地上爬行。等到真正絕望的時候，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沮喪。

喪失了所有力氣之後他就原地喘息，靜靜的等待任何事的降臨。任何事他都可以坦然的接受。

他的雙眼，再也見不到光。

耳邊唯一的聲響，是那聲細微的，遙遠的貓叫。

不知多久後他感覺到那只貓爪子下柔軟的肉墊按在他的側臉上。

“喵……”

微弱的聲音。但他聽得懂其中的話語，是一聲很輕和的問候：“你還沒死嗎？”

“……”這該如何回答。是不是應該回覆一句“對不起我馬上死給你看”……

他沒有動彈，他已經精疲力竭。

他知道他遇上了一只貓，而且是一只依靠吸食亡靈的殘念而生存的幽靈貓妖。

“喵……”

他聽得懂。這只貓很溫和的對他說：“沒關系，我可以等你。”

他的右手動了動，憑借著對聲音的判斷，他一手伸過去握住了悠閑甩動的貓尾巴——

“喵！”

他費力的用左手支起上身，嗆了兩聲後開口：

“你不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嗎……”

說罷，再度倒地，右手緊緊握著那根尾巴。

“喵！！！！”

黑貓仰天發出慘叫。

他感到全身冰冷。蘇醒過來眼睛卻無法睜開。有溫熱的舌頭舔著他的眼睛。

“喵……”

“啊，抱歉。”他終於將僵硬的右手松開，貓尾巴在他手中已經徹底變形……

“很痛很痛啊！尾巴像刷子一樣了怎麽辦啊！”

傳入耳中的是一個女孩子尖銳的慘叫。

“沒關系……我可以反方向捏一把……”以現在的情況，他是很有心思開玩笑的。

“哎？你聽得懂我說話？”

“嗯……”他溫和的應一聲，側過身躺著。他摸到了身子下的幹草，四周也沒有風，沒有其他血腥味——看來這只貓將他帶到了幹凈的地方。

力氣真是大呢。

他的右手撫摸上了自己的眼睛。那時一道光刃劈在他的雙眼上將他的眼睛徹底的割裂，連帶眼睛周圍的皮膚。

“你不痛嗎？”貓湊上來，熱乎乎的鼻息呼在他的臉上。這可比揪尾巴痛多了，小貓甩著變形的尾巴。“看不見了嗎？”

男人露出微笑。沒有一只妖怪會對陌生的人問出這麽親切的問題。“是啊……”無奈地回覆。

很痛，但慘叫出來痛苦並不會少一點；看不見了，說出口依舊是要接受的現實。

“那你就陪我說話，說到你死掉為止。”小貓語氣歡快。

“……”自己並不想說話好嗎？說到死這也太恐怖了吧？

昏暗的山洞裏，坐著一只瘦小的黑貓，全身上下純黑沒有任何雜毛，金色的眼睛透亮，細長的瞳孔上下拉伸。

他沈默著。

小黑貓不知道這個男人醒著沒有，不停地在他身邊繞來繞去。“你陪我說話啊……一直沒有人能聽懂我說話……聽懂我說話的人不要聽我說話……”

“攸牧。”男人開口，“我叫攸牧。”

黑貓楞住，靜靜的坐下，將柔軟的背脊拱出一個弧度。它的耳朵耷拉下來，金色的眼眸色澤暗淡，“我沒有名字可以告訴你啊……”

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卻無法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怎麽想都是不公平的事。黑貓側頭支楞。

“沒關系。”男人露出笑意，“吶，為了報答你……我把我的眼睛送給你。”

“你的眼睛已經不能用了。”黑貓毛茸茸的尾巴掃在他的鼻尖上。

“換一個地方，就有用了——你的願望，我來實現。”

“——我吃掉了攸牧的眼睛。”晚晴坐在桌子上，最後解釋道。

麗娜和阿乒都極度不可思議的聽完了整個故事，社長依舊只是昏昏沈沈的想要瞌睡的模樣。

“你沒事跑到了戰場上，然後不小心找到了失蹤的攸牧？”麗娜難以置信的詢問。

“我有事啊——那裏有好多殘念可以吃，我當然要跑到那裏去啦——”

只是在那裏，晚晴第一次看見那麽多的亡魂，又遇見了那個她最為敬佩的男人。

之後她聽從攸牧的指令，將正在苦苦尋找攸牧的一群人帶到了攸牧的身邊。

攸牧送給了她人類的身體，也給了她名字：晚晴。

晚晴。

盡管是吞噬殘念的不詳的黑貓，攸牧也覺得，晚晴——

能夠給人帶來生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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