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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並沒有什麽可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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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教官耳邊別著的耳麥中,傳出許多人的大呼小叫。

“哇哦。”、“真是意料不到。”、“這是運氣好踩中了狗屎?”、“我看他拼裝的動作很有條理。”、“看上去並不單純只是運氣好嘛,這四眼仔總算有一項值得期待了。”

這群同僚跟八哥似的嘰嘰喳喳,震得龔教官耳膜都疼。他直接關掉耳麥,對陷入懵逼中的趙映說:“再來。”

這回是五百米靶。

趙映覺得自己端槍的手有點抖,不過更可能是他產生了自己血脈僨張的錯覺。風拂過草葉的窸窸窣窣裏,他的心跳聲是如此明顯,以至於連槍口都隨著心跳的節拍而晃動。

然後心跳聲隨著風聲一起逐漸遠去了,八一式帶給手腕手臂的沈重感覺正同著身軀一起消失,很快,趙映唯一能聽到的就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他呼氣,吸氣,呼氣,吸氣,便在呼吸交錯之間,對準那個模糊不清的圓靶扣下扳機。

槍膛中火藥炸開的瞬間,產生了強大的氣壓,推動鋼芯子彈沿著膛線旋轉,又一枚子彈脫膛而出,旋轉著在眨眼間穿過五百米的距離,彈道不偏不倚,穿透靶心。

因為後坐力彈起的槍口猛地將趙映喚醒,同時手腕和手臂的酸痛隨著回歸的身體感覺,再次牽扯住趙映的神經。十八歲的寫手低下頭,楞楞看著自己手裏破舊的八一式,在龔教官說出下一個命令之前,驚恐地八一式丟在地上。

……那種身體隨著冰冷武器延伸出去的感覺,實在是太古怪了。

龔教官耳麥那頭的所有人齊齊靜默,最終,有一個教官代表全體同僚發表他們的感想。

“真是一塊朽木啊。”

於是,某塊朽木因為丟槍的舉動,再一次被罰繞著基地跑圈。

雖然最後一公裏是如烏龜般挪動,慢騰騰走回來的,不過相比於第一次半路就暈倒,能自己走回來已經屬於非常大的進步。等他沖了個熱水澡,換掉自己發臭的衣服,坐在屬於他和唐宿的土屋宿舍裏,看著唐宿為他帶回來的晚飯時,更是差點再一次喜極而泣。

倒是唐宿,看著他狼吞虎咽,十分反常地沒有說話。

解決了自己緊迫生理問題後,趙映才發現唐宿反常的這一點。他把最後半口饅頭塞進嘴裏,端起搪瓷杯將茶水一飲而盡,緩了口氣,覺得沒問題了,便向詭異沈默著的唐宿投以疑惑的目光。

他的目光立刻被唐宿接收,不過唐宿依然沒說話,而是摸出一個方形玻璃酒瓶。

玻璃酒瓶裏裝著半瓶酒水,酒水裏泡著大蒜,這是一瓶起碼有五年歷史的藥酒,大蒜在酒精中發酵,逐漸變色爛開,泥沙般淤積在酒瓶底部,將整瓶酒液染成鮮艷的橙紅色。唐宿用力搖動酒瓶,然後拔開瓶塞。

刺鼻的藥酒味頃刻便沖了出來,唐宿終於對趙映說出第一句話。

“脫掉衣服,躺下。”

趙映:“……”

他嘗試著用手語向唐宿表達,上藥酒這種活他可以自己來。

許多手語沒經過培訓是看不懂的,很顯然唐宿完全不明白趙映表達地什麽,實際上整個人頭頂盤桓著低氣壓的唐宿見到趙映沒有按照他的話去做,立刻決定自己下手。他動作極快,趙映只覺得眼前一花,身上一涼,自己就不知怎麽上身赤裸,被唐宿一只手壓著胸口,仰躺在床上,滿眼是上鋪長著毛刺的木板。

唐宿一只膝蓋跪在床沿邊,一只腳踩著地面。他將藥酒傾倒在手心裏,俯身在趙映上方。

“我給你把淤血推開,”唐宿垂目看著趙映身上青青紫紫,“明天還要繼續訓練,你累了就先休息。”

推拿都會,趙映心道,我男神真是全能。

這個想法的重點好像有些錯誤,趙映很快將自己從某種粉絲思維裏抽離出,落入另一種粉絲思維裏:唐宿說要給他推淤血!

於是,唐宿的指尖落在趙映腰側時,首先觸摸到的是一大片因為激動跑出來的雞皮疙瘩。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手感的唐宿手頓住,詢問目光就沒有離開他的臉的趙映:“很冷?”

趙映連忙搖頭。

唐宿見此,輕輕呼出一口氣,手掌整個貼合上趙映的腰側。他先是輕柔地將橙紅藥酒抹開,然後緩慢用力,開始揉搓,一邊用力一邊觀察著趙映的表情,哪怕見到趙映眉毛顫了顫,都要停下好好詢問一番,才繼續開始。

感覺唐宿逐漸恢覆話嘮本性的趙映不由松了口氣。

過了幾分鐘後,趙映發現他那口氣松得太早了。

年輕人的手掌貼合趙映的肌膚,某宅男缺少運動故而並不粗糙的皮膚能感覺到唐宿手掌蓬勃的火熱,乃至掌紋甚至指紋。這些都通過皮膚感覺器傳遞到趙映的大腦裏,讓他在看不到的情況下,也能在心中勾勒出這樣一雙手——手掌寬而薄,指節細長,沒有明顯的繭子,帶著灼熱的溫度和讓人沈醉的柔軟。

這雙手的指腹極有力度,同時指甲修剪得平整,是剪到最短的那種,顯然指甲主人對修剪指甲這件事並不是很有耐心,不過這也是最方便好用的修剪方式,推揉淤血的過程裏,趙映幾乎很少感覺到自己某塊皮膚被指甲劃到。

溫柔和力度被這雙手十分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從腫起淤青淤紫上推過時,簡直是帶著雷霆鞭撻趙映的每一根神經,疼痛加上細微的酸軟酥麻水浪般將他全身席卷。趙映都不知道自己被揉搓過的皮膚變得粉紅透亮,只知道如果他不是不能發聲,恐怕早就有呻吟飛出他嘴中。

他無聲喘息著,被“唐宿替我推淤血!”這句話占據的大腦終於後知後覺發現,繼續這樣下去不太妙。

作為一個男性,他一點也不想在自己男神面前【嗶——】。

趙映羞恥地想到,同時顫抖地推開了唐宿揉搓他的手。

兩人安靜對視片刻。

“咳、咳咳,”唐宿首先別開眼,“抱歉你皮膚手感不錯我揉著揉著覺得挺舒服……不我是說、我是說……我是說我推完了你感覺好些了沒有?”

隔開唐宿的手後,快速揮發的酒精讓趙映同樣火熱的皮膚很快涼下來,趙映這回真正地松了口氣,他雙肘支撐上半身擡起,扯過一邊的被子蓋在身上。

白皙泛著粉紅的年輕身軀被遮蓋大半,唐宿內心深處頓時有些遺憾。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遺憾。

唐宿很快想起另一件事來,側身在趙映床邊坐好。

“我說,你要不要退出這次訓練?”他問,“之前吃中飯的時候我就想說了,這是特種兵訓練,對於你一個新兵……不對,你連新兵都不算,”唐宿覺得趙映要是去參軍,恐怕會在身體素質那一關被刷下去,“你應該曉得我家在軍方有點關系,如果你要退出的話,我去和我家老頭子說幾句好話,找個機會把你送走吧。”

靠在床頭的趙映看著吞吞吐吐的他,驚奇發現唐宿竟然是用自責的語氣說這句話的。

他回想中午唐宿的話,立刻明曉,因為一開始唐宿勸說他參加訓練,所以把他暈迷受傷等等的責任都擔在他自己頭上了。

怎麽說呢。

……真是個溫柔的傻瓜啊。

因為別人選擇的後果而自責,這是天底下最不明智的一件事。不過,對於被唐宿用這種理所當然態度對待的趙映,依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溫暖的陽光照耀著,從身到心都暖和了起來。

不過,最為內芯二十三的成年人趙映,是不可能讓十八歲的唐宿替他擔這個責任的。

趙映搖搖頭。

他註視著唐宿,慢慢用手語打出一長段話。

“哎哎等等我看不懂手語你慢一點,而且說真的你要不退出另外找個初級一點的訓練我認識幾個人可以當你老師,你、你……”唐宿越說越結巴,因為趙映一直看著他。年輕人的眼神很明亮,註視他就仿佛註視著太陽,而且那眼神堅定至極,顯然不容唐宿置喙。他不知為何在趙映那樣的眼神下感到雙頰發燙,停頓許久才能開口,“……你,好吧,你以後能教我手語嗎?”

趙映笑著點頭。

可惜唐宿不知道的是,剛才趙映用手語打出的長長一段話,恐怕也只會在他看不懂手語時才會這樣說。

剛才手語的意思是——只要你還在,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可怕之物。

因為你是我的信仰,是支撐我的力量。

+++

十天過去,趙映依然跟不上其他人的訓練進度。

實際上,除了第一天外,趙映也沒想要跟上其他人進度。他牢記自己目的只是學習獲得必要的自保力量,並且對自己每一天產生的進步深感喜悅。

他不知道,其他人對他在槍械方面每天進步的速度,感到的是驚嚇。

新手固定靶很快就不夠他使用了,第三天的時候他終於能和其他人一起參加射擊訓練,同時熟悉中國乃至外國的槍支。趙映並沒有在訓練中表現得彈無虛發,但是他上手尤其快,表現得尤其不像是一個新手。

趙映在槍械方面的唯一問題是,他對槍支的抗拒態度。

在趙映第十九次不小心甩掉槍後,除了打擊趙映外就只對趙映說過重來、再來、繼續的龔教官表示今晚要找他談話。

被唐宿母雞護著雞崽一樣護送到龔教官的辦公室外,趙映輕輕敲了三下門,聽到門內人應聲後推開木門。

門半開著,趙映沒著急進去,而是先打量一圈。

作為一個辦公室,這間土屋簡樸至極,除了一張掉漆書桌外,就只有兩把高椅。宛如鐵塔的龔教官坐在書桌背後,對趙映做了個進來的手勢。

趙映乖巧坐在唯二的高椅上,屁股才挨著椅面,就看到龔教官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稍顯褪色的舊照片。照片上兩個穿著軍裝的男子站在樹蔭下,其中一個年紀輕輕就有了鐵塔般的身材,顯然是龔教官本人,另一男子個頭較矮,皮膚看起來比身邊黝黑的龔教官要白皙一大截。

這男人有些眼熟,但趙映一時想不起是誰。

龔教官點了點照片上他身邊的那個男子,開口道:“我和你父親,是同期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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