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那座巨大的拱門時，芮茵擡頭看了看。黑色建築的頂端蜿蜒著巴洛克風格的浮雕，拱門的正中是一張女性黑暗精靈的面孔。她緊緊閉著眼睛，在傾斜的晨光照射下，那張精致的面孔一半明亮一半陰暗，剎那間如同活了一般妖異逼人。

“那是誰？”芮茵問道。

黑騎士熟練地在墻上描畫著魔法陣，一邊頭也不回回答：“黑暗精靈的第一任祭司——提奧，傳說中具有能和黑暗之神溝通的能力。不過，請您放心，早在兩百年前她就已經被我殺死了。除了您之外，我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召喚。”

一陣低沈的巨響，在魔法陣的作用下，拱門之內原有的風景旋轉著扭曲起來。片刻之後，所有的色彩定格在灰黑上。一條蜿蜒向下的寬大階梯出現在四人組眼前。黑騎士後退了一步，半彎下身子，右手托舉狀輕輕向前一引。

拉爾斯搶上前一步，右手穩穩搭在那只等待的手掌上，一邊用目光示意旁邊苦逼著臉的加拉哈德抓緊時間纏上黑騎士另外一只手。他高昂著頭努力縮小身高差，斜向上翻白眼藐視狀鎮定回答：“那麽，我們走吧。”

左手提只雞，右手拿只鴨，身高全都一米八，恰似三個2B回老家。

“……這麽說，這座所謂的神殿，是你的神殿了？”芮茵頂著黑線繞過那三個雄性，踏入了前方黑暗的階梯，“難怪你對這裏這麽熟悉。不過，維吉亞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曾經是的。”黑騎士迅速甩掉身邊拉低智商平均線的兩個白癡，悄無聲息跟隨到芮茵身後，“我對這裏熟悉並不是因為曾經來過，只是黑暗一族的魔法都大致相通。至於那條龍能來到這裏，是因為這裏有它的封印。”

“封印？”加拉哈德按捺不住地問出聲來，“等一下！黑暗之神的封印，難道不是在瑟雷斯的遺物、那面鏡子裏嗎？”

黑騎士置若罔聞大步向前。

拉爾斯陰冷著面孔說，“就算維吉亞是龍，也絕不可能輕易出入黑暗精靈的領域。你這麽肯定它在這裏，是故意要把我們引到圈套裏，還是……從一開始，維吉亞就是你帶到這裏來的？”

黑騎士熟視無睹跟在芮茵身後，一邊動作輕柔地撣掉了落在芮茵肩上的灰塵。

芮茵唰地定住了腳步。她轉過身來，皺著眉頭問：“解釋。”

“是的，主君。”黑騎士迅速半跪下來，他低下頭，說出口的聲音低沈而醇厚，“那條龍是被黑暗魔法封印在地下洞窟中的。但是封印位置並不在那裏。當初封印它的應該是一位強大的黑魔法師，他把龍的封印散布在大陸的幾個角落中。當靠近它們的時候，那條龍可以依靠自己逐漸恢覆力量。黑暗一族的領域會排斥任何擁有力量的生物，但是這條龍就如同人類的嬰兒一樣無害，因此它才能順利到達這裏。所以，主君您絲毫不用懷疑自己的實力。”

拉爾斯，加拉哈德：“……”

去尼瑪的差別待遇啊！！！憑什麽那貨用兩個字就換來了所有前因後果還附帶友情安慰的？！憑什麽！！！

“很好。”芮茵滿意點頭，想了一會兒又補充：“不過，除了我之外，別人的問題以後也必須要回答。”

“……是的，主君。”聲音瞬間低了一個八度，且充滿了不情願與扭曲的怨念。

於是自以為完美（？）調和了隊友矛盾的芮茵滿意轉身，順著樓梯繼續往下走，絲毫沒有註意到身後默默灰化的二人組……

“他真討厭。”加拉哈德握緊了拳，咬牙切齒小聲嘟囔著，“他是世界上第一……第二個敢這麽羞辱我的人。我一定要殺了他！怎麽樣，拉爾斯，要來幫忙嗎？”

“不。”

“咦咦？你居然不討厭他？”沒有得到意料之中回答的加拉哈德驚詫回頭，卻在看到旁邊人的剎那頃刻嚇尿。

黑暗之中小騎士漂亮的翡翠綠眼睛亮得驚人，卻好像籠上了一層朦朧的紅光一樣眥目欲裂。他的表情卻是笑著的，一只手緩緩無意識摩擦著劍刃，一邊擡起頭來用那種奇異的目光看著黑騎士的背影。

“我會親手殺了他的。一塊塊、一寸寸……嗯，拿他的屍體去餵魔獸怎麽樣？或者是像那些黑暗精靈一樣，割掉他的腦袋倒掛在樹上呢～”

……句末竟然還帶了符號救命！

加拉哈德幾乎被玩壞的少年嚇尿，他一只手扶著墻，勉強支撐著雙腿，企圖下去找唯一正常的芮茵求救。在這個時候，前方始終保持安靜的黑騎士轉過身來。明明是看不見臉的頭盔，加拉哈德卻明顯感受到面具後那個輕蔑的笑。

“哦？想要殺我嗎？如果你有那個能力的話，我會很欣慰的。”

加拉哈德腿一軟，嘰裏咕嚕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階梯下到盡頭之後，出現在幾人面前的是一個寬廣的廳堂。高達二十多米的穹頂讓人感覺不到這是在地下，每一根柱子上都裝飾著發出淡淡熒光的魔晶。精靈是天性崇尚美的種族，這應該是神殿的中心位置，兩排黑暗精靈戰士的雕像宛若守衛一般矗立在兩側，雕像拱迎的道路盡頭，矗立著他們所信奉的神靈座像。

黑暗精靈的神殿，供奉的當然是黑暗之神。但是偶爾也會出現點意外。

“餵，莫爾多瓦，”芮茵凝神對身後的人說，“你的臉……好像碎掉了。”

冷風應景地吹過一地碎石頭塊，還有黑騎士不動如山的節操……

“不，並不是神像被破壞了，而是他們沒有資格繼續供奉黑暗之神。”黑騎士說。

“喔，我好像想起來了。”加拉哈德恍然大悟狀以拳擊掌，“拉爾斯說過，戰爭之後黑暗精靈失去了神的眷顧，所以才被迫遷入地下世界。原來你這麽小氣，寧願自碎臉面也要懲罰他們。”

一邊用一種“哎喲老兄你這麽小肚雞腸算男人麽”的目光斜視黑騎士。

“這已經是對他們的恩賜了。”黑騎士冷冷說道，“對於想要投奔光明的蟲子，竟然還讓他們在地下茍延殘喘，我真是驚訝當時處刑者的仁慈。”

“投奔光明？”芮茵不解地問。

“是上一次戰爭時期的事情。四個大陸的所有種族幾乎都被牽涉在內，戰爭的關鍵時刻，傷亡慘重的黑暗精靈選擇了暫時退避，這成為黑暗之神戰敗原因之一。因此戰爭之後，他們也失去了神的眷寵。”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幾個人都嚇了一跳，芮茵猛地回過頭，正看到拉爾斯從背後的陰影裏走出來。

“咦，拉爾斯，你剛才去哪裏了？”芮茵好奇地問，“還有……你的臉怎麽了？”

拉爾斯繃緊臉：“沒什麽。”

芮茵盯著他看：眼圈如同熊貓，臉頰如同蹭破皮的半生西紅柿，這貨活生生一個動植物雜交的失敗品。他一只手拿著劍，臉色還有些陰郁。看到芮茵的目光，不自然地又往陰影裏躲了躲。

加拉哈德適時地飄了過去，幽幽解說：“很明顯這是被揍了一頓嘛……”

“才不是！”小騎士憤怒地攥著拳跳起來，“我也揍了他！”

黑騎士雲淡風輕地撇過頭來，身板挺直體型昂藏，他擡起手，輕輕拂落盔甲上不存在的一粒灰塵。

“……都是他那身盔甲太硬了才看不出來！我也有很用力、用力揍他的！”拉爾斯鼓著臉忿忿地咬牙切齒，一邊用手背企圖蹭掉自己臉頰上的烏青。那一剎那芮茵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企圖挑釁狼王尊嚴的小狼崽，被揍了以後一個人對月嗷叫的淒涼景象……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自不量力和拔苗助長的悲哀。

“……夠了，我現在只想知道，接下來的路在哪裏。維吉亞專程趕到這裏，應該不是為了參拜碎裂的黑暗神雕像吧？”芮茵揉太陽穴。

維吉亞的信仰之神當然不可能立刻轉變為一窮二白的黑暗神。據黑騎士說，這座神殿的下方還有著不知是什麽的廣闊空間，只是只有在正午時分，陽光照射到神座的時候才能開啟。四個人剛進來的時候還只是清晨，在這個沒有麻將娛樂的時代，幾個人只能百無聊賴地坐下等待。

“我還是想知道，你們剛才說的‘黑暗精靈投奔光明’是怎麽回事。”芮茵輕聲問道，“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傷亡慘重了不是嗎？暫時的退避是很正確的戰略，為什麽那個家夥……這麽受傷？”

她含蓄地指了指沒有加入三人談話小隊的黑騎士。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半跪在碎裂的神座旁邊。不可一世的身軀縮成小小的一團，手指寂寞地擺弄著地上的碎石塊，一副累覺不愛的悲痛模樣。

自從剛才被打擊之後，拉爾斯的表情就一直有些懨懨的。他輕蔑地看了黑騎士的背影一眼：“那是因為黑暗一族的本性。他們自私、冷漠、善於欺騙並且睚眥必報。他們所謂的忠誠，是比晨霧還要脆弱的東西。一旦利益消失，哪怕曾經生死相依的戰友也會立刻毫不猶豫反戈相向。”

最後不忘義正言辭地告個黑狀。

一直處於話題之外的黑騎士忽然動了動。他回過頭來，聲音冷冰冰的：“對於黑暗一族來說，欺騙與戰亂是天性。躲避紛爭是那些白精靈才會選擇的可恥行為。而他們居然背叛了種族的天性，這是絕對無法容忍的行為。”

“背叛，這是我最厭惡、最不能寬恕的行為。”他擡起頭來對著芮茵的眼睛，如同宣誓一般重重重覆了一遍。

這種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雄渾中二之氣喲……

“……好像太陽出來了。”芮茵逃避話題地擡起頭來，站起身同手同腳走到陽光照射的神座前，她彎腰查看著破碎的雕像，“要怎麽做才能打開這裏？”

沒有人來得及回答她。因為就在那只手碰到神座的剎那，整座大殿忽然顫抖起來。芮茵因為站不穩而重重跌落在碎石堆上，然後承載神像的底座忽然帶著她一個旋轉，緊接著，芮茵面對的那面墻緩緩打開了。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昏暗房間，隨著墻壁的打開，一股夾雜著血腥味的奇怪腥氣撲面而來。正對著她的位置，是一個模樣有些奇怪的十字形鐵架子。而現在，架子上正固定著一個人。

那是個幾乎渾身赤/裸的男性。深蜜色的肌膚、尖尖的耳朵與秘銀色的長發表明了這是個黑暗精靈。他雙臂伸開被鐵鏈捆綁在架子上，不著片縷的精碩上半身滿是鞭打的血痕，兩腿之間的部位被一條殘破的布片遮擋著，正在向外滲出斑斑血跡。他是醒著的，那張精致絕倫的面孔布滿了不正常的潮紅，現在他正瞇著眼睛，晶瑩的血紅色眼眸氤氳著水汽，充滿了危險誘惑地看著芮茵。

“……”

次奧，這種被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場景亂入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我又放了一個神經病出來……啊哈哈新·世·界的大門被打開了！

另外感謝鯨客妹子的長評！我本來打了很多字回覆，但是不管怎麽弄都被吞了一半，累死了_(:з」∠)_算了，誰知道應該怎麽把長回覆貼出來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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