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和唐納德的目光同時註視著他。關於時空穿梭有很多理論，其中最具爭議的問題之一，就是當兩個時間點的自己相遇時會發生什麽。有的科學家認為穿梭的那個會消失，因為這個相遇會誘使時間軸發生錯誤。有的認為另一個會消失，因為歷史在那一刻已經被重寫。唐納德的領域是生物基因，他本人並沒有什麽觀點。但他的好友-帝國太空物理研究所的森教授認為二者都不會消失，因為時間軸本身不一定會發現這個錯誤。

現在，證實他理論的個例終於出現了。

“所以，你是被30年後的自己救了？”吉恩猜測道。

“是，但代價是我殺了他。”裏爾臉上的表情明顯痛苦，可聲音卻在笑，看上去有點要失控的樣子。

這句話讓眾人的內心都震驚了。吉恩不動聲色地摸上腰間的槍，以備萬一。

“你殺了30年前的自己？！”唐納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你狠得下心，就不怕自己因此消失嗎？”

“我沒辦法，因為他不肯救我！”裏爾突然用力捶著桌子，好像滿心的苦楚無處散發，“他貪功求名，心裏除了獵奇稀有物種什麽都沒有！我懇求他把我帶上船去，但他以為我是什麽外星野人，居然想用麻醉槍獵殺我。我太清楚他了，那樣我就會被他做成標本，成為他成名的墊腳石！我沒辦法，我等了30年再也等不下去了！我只能殺了他！”

“他瘋了。堵上這個瘋子的嘴，先把他關起來。”吉恩冷冷地下令。

幾個船員上來，捂住他的嘴重新捆上他，然後連拖帶拽把他帶離了指揮室。唐納德沒有阻止，因為他的經歷無疑展露了人性最醜陋的一面。他的功利和自私，導致了兩個自我間你死我活只能存活一個，這也許才是最諷刺的天道輪回吧。

“吉恩，把這個人傳送回帝國，我想森會很想要這個人。”唐納德開口道。

“那就算他命大。”吉恩冷哼了一聲，“等我要來他的星際圖，就把他傳給你。”

“那份星際圖恐怕要來也沒用。如果他說的都是事實，你是找不到那顆行星的。”唐納德明白他的用意。

吉恩一楞，“為什麽？”

“按他的描述，龍人族是掌握了時光軸的四維空間居民。你要怎麽去找一顆在時光軸上旅行的行星？”

“我不這麽想。”吉恩搖搖頭，“那個蛋來的時候，傳送門還附了信息，內容明顯是不希望我們打擾他們。如果他們真的掌握了時光軸，完全可以主動離開我們，為什麽還要送來蛋？”

唐納德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有理，“你自己看著辦吧。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個龍人是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觸發。最好趕快把他送走，留在身邊是禍患。”

“知道了。”吉恩簡短答應。

聯絡結束，吉恩站起身走出指揮室，看著並排坐在門外地上的墨和羅德尼。墨拿著肉幹還在啃，然後一眼看到了走出來的吉恩。

“吉恩抱！”墨扔了肉幹蹦起來，一如既往地撲到吉恩懷裏。

“艦長小心......”羅德尼立刻出言阻止。二人一直坐在門口，墨的心思都在肉幹上，但他卻聽得清楚門內的對話。此刻他不得不謹慎，萬一觸發了什麽讓艦長像裏爾一樣被穿梭走，後果不堪設想。

吉恩擡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他低頭看看懷裏的墨，笑著摟住他摸摸頭。墨很受用地擡頭看看他，然後繼續把臉紮在他懷裏。

“我說過，你乖乖呆在門口，然後想幹什麽都可以。”吉恩的口吻裏是難得的寵愛，“現在說吧，你想幹什麽？”

墨揚起臉想了想，“我要吉恩陪我出去玩。”

“好。”吉恩擡頭看著羅德尼，下了命令，“現在開始他跟著我。不許任何人私自接觸他，包括你在內。”

羅德尼明白他是要把危險留在身邊，“艦長，這不是長久之計。”

“不會太長久的。”吉恩明顯話裏有話，“在那之前，萬一我發生什麽事，你暫時代理紅色巨星號的事務，直到母星派來新艦長。”

“艦長……”

羅德尼還想再說什麽。但吉恩不再理他，轉而拍了拍墨的肩膀，帶著他離開指揮室門口。

晚間

晚餐過後，吉恩帶著墨離開母艦，再次進入魚人港內。兩個人邊走邊逛，路過了酒吧、晚市、商所，最後來到一片居住區域。這裏雖然是交易港，卻也定居了不少獸人，平日裏以做生意或在商所幫忙為生。

這一片沙地明顯是變溫動物的居住地，地表上有很多土坑，裏面有臺階或斜坡直通著地下。變溫動物大多住在地下，因為地下環境穩定溫度變化小。二人在這片區域閑逛中，無意中碰到了白天在酒吧見到的蛇族人，才知道他就住在這裏。

蛇族人見到他們，意外之餘熱情地請他們到家裏做客。他的家在7米深的土表之下，面積大概60平方米。獸族人的生活簡單樸素，所謂家其實就是個睡覺的窩，土墻邊堆放著一些衣物和食物。他的“財物”也放在窩裏的明面上，除了幾塊寶石外還有白天從吉恩那裏得到的金幣。

吉恩看著這個蛇窩，想客氣都不知道該誇什麽才好。但墨看來很喜歡，哇哦驚訝了一聲，跟著跳到一堆草和樹葉鋪的“床”上。他很開心地打了個滾又拍拍身邊樹葉，明顯很喜歡的樣子。

“墨！”吉恩皺眉叱責了一句。

“沒關系，我們是同族，估計他也喜歡這種窩。”蛇族人很大方。

墨開開心心地滾了個夠，頭發上帶著樹葉和草回到吉恩身旁，撒嬌似地往他懷裏紮。吉恩內心嘆了口氣，一邊給他從頭發裏擇草，一邊暗自慶幸母艦上沒有放植物。蛇族人看著他們，口吻裏略帶羨慕。

“異類相愛很少有好結果的，你們真是難得。”

吉恩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擇著草，“我問你，這裏有居民社區之類的嗎？”

蛇族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哺乳動物喜歡群居，可我們爬行動物大多是獨居的，最多和配偶生活在一起。社區是沒有，不過這裏的族長會定期開個會，問問大家的生活。”

“是這樣。”吉恩好像思考著什麽。

“對了，今晚正好是族長開篝火會議的時候，你們要來嗎？”蛇族人想起了什麽似的。

“要去！要去！”墨等不及吉恩開口立刻道，然後抱著吉恩尾巴甩來甩去，“吉恩我們也去！”

吉恩淡淡笑了一下，“好。”

墨開心得歡天喜地，蹦回到草床上又滾了一圈。吉恩註視著他，臉上的笑容中藏了些什麽。蛇族人的目光敏銳，看著吉恩的表情心裏留了個問號。

片刻後三人一同離開，走過一大片沙地來到一處開闊地。中心區域已經點燃了篝火，周圍的沙地上坐著不少爬行動物的獸人，以蛇族和蜥族人為主。墨見到同類簡直興奮到飛起，立刻跑到人群裏找人說話。吉恩找了個空地坐下，借著篝火看著人群中的墨。火光照著他開心的笑臉，吉恩也不禁笑出來，雖然嘴角留著些勉強。

“你不是想把他留在這裏吧？”蛇族人盤身在了他身邊。

吉恩心裏震了一下，轉過頭瞪著蛇族人。難到他們的異能是能夠讀人心？

蛇族人看著他的表情，笑了笑道，“別瞪我。你舀瓢水照照你自己，滿臉上寫著舍不得。除了你身邊的小傻瓜看不出來，隨便哪個人都能看出來。”

吉恩的表情呆了一秒鐘，接著掩飾般地輕咳了一聲，“別瞎猜。”

“他看來很依賴你。你要是走了，他恐怕會傷心死的。”

“可這裏很適合他，他在這裏很開心。”吉恩像是對他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你看不出來嗎，依賴配偶是在他的基因裏的。”蛇族人明白他什麽意思，“你們人類就是文明太發展了，忘了本能的重要性。”

吉恩還想再說什麽，這時忽然幾聲獸吼聲響起。周圍頓時安靜下來，聊天的人們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墨和一起說話的人擺了擺手，然後蹦著回到吉恩身邊，鉆進他的懷裏要他抱。吉恩脫下外衣給他披上，又摟住他的身體。

“冷不冷？”

墨搖搖頭，依賴地把身體縮在他的懷裏。這時一個蛇族人游走到火堆前，他加上尾巴身長十米有餘，頭發胡須花白，身上的鱗片每片都有巴掌大小。

“他有80歲了吧？”吉恩忍不住低聲問蛇族人。

蛇族人噗地一聲笑出聲，“前面還要再加個1。”

吉恩驚訝地籲了一口氣。這時族長清清嗓子開了口，聲音雖然老邁卻洪亮清晰。

“今天是族群月會。大家住在這裏還喜歡嗎？”

“喜歡！”墨立刻舉起手大聲道。

眾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吉恩懷裏抱著的人身上。族長的目光也投了過來，接著驚訝地不禁脫口而出，“龍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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