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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獵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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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瑤與丹戰的眼神同時望向了我,詢問我那聲槍響是怎麽一回事。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這一帶民情覆雜,漢族與少數民族雜居,且處於三省的交界一帶。出於一些政策性的保護,部分人口稀少的少數民族是允許打獵為生的。但是用到槍……除了我們這一行我還真的想不起來有誰敢這麽做。難道是白臉和大胡子?

丹戰見我沈思不語,大手一揮說道:“靠岸,我們去看看。”

我也有這個意思,不過看樣子丹戰這種頭腦簡單的人容易生事,我要獨自前去他肯定不會同意。我想了一下說:“好,不過有個條件。”

丹戰眼睛瞪大,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意思很明顯:你居然敢跟我提條件?!

我定了定神說道:“我們現在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有槍,而我們呢?”

我說完這句話,丹戰低頭看了看手裏握著的一把刀……雖然沒有打過照面兒,但是這群人敢殺死丹慜,就肯定不是善類。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有想辦法悄悄靠近,暗中觀察,然後隨機應變。好在這一帶山勢陡峭,叢林莽莽,跟我所擅長的叢林地帶相去不遠,我自問還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於是我把我的計劃說給二人聽。

兩人並無意見。

於是我撐篙靠岸,舍筏步行,朝著槍聲傳來的地方走過去。地點是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上,我們沒有當地的向導,只能是憑借著我往日的經驗走。雲南的叢林有著雲貴高原的依托,而大巴山則不同,是漢中盆地與四川盆地的交界線,一高一低。大巴山地層古老,以石灰巖、白雲巖、變質巖、砂巖為主,局部有花崗巖分布。不過,與雲南的雨林一樣,這裏多峰叢、溶洞、暗河等喀斯特地貌。所以,雖然海拔有別,但是相去不遠。

而且這裏屬於自然保護區,有很多的人為開發痕跡,這一點跟雲南的叢林相比,反倒給我們提供了一定的便利。比如我們沿著一條前人開鑿的路往上走,眼看就要沒路了,忽然出現了一條木頭的棧道之類的,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

唯一不好的感覺是,這一帶的叢林空氣潮濕,總感覺吸進的空氣混雜著很多的水分,令人加劇了體力的消耗。因為不許我握有武器,丹戰手持開山刀在前面開路,當然路是由我指給他的。這一路上,我都試圖打探出那張繪在羊皮殘卷的圖對柵鄢寨的人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但無論是丹戰還是樂瑤,兩個人都是諱莫如深,誰也不說話。兩千多米的海拔,當我們登頂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後的事情了。極目所至,都是蓊蓊郁郁,重重疊疊的綠色,我們三個人不得不在這樣的環境下尋找線索。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們沒有奢望開槍的人還留在這裏。但是在國家禁令如此森嚴的情況下,敢於在自然保護區開槍的,絕非是等閑之輩。為了更方便地尋找,我提議散開,但是丹戰怎麽都不同意,害怕我趁機逃走。

我真拿這個頭腦簡單的隊友沒辦法了,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動動腦子行嗎?我要想逃走,剛在在筏子上,我一個猛子紮進水裏,你還有辦法嗎?我告訴你,我外號叫浪裏白條,我還用得著現在逃?”其實這番話純屬我胡吹大氣,我就是想詐詐丹戰。我想找到白臉和大胡子的焦急心理,一點兒也不比他差。我甚至認為,要沒這小子拖後腿,老子早就找到那倆孫子了。

丹戰還想說什麽,不料一旁的樂瑤說道:“算了算了,丹戰,你去那邊找,我和張一毛去這邊。”丹戰一聽,當然不幹了。他本來就誤認為我和樂瑤有什麽,但在樂瑤主動要跟我一起走,這種事情換誰誰都不幹。眼見丹戰深吸一口氣要反對,樂瑤臉色一沈,扭頭對我說:“走。”

我沒有辦法,只好跟在了樂瑤後邊。想一想,這個“走”字,是離開柵鄢寨後,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從地上撿了一根碗口粗的樹枝,撥開了重重疊疊的雜草,趕在樂瑤身前,在前面帶路。我偷偷地瞄了一眼樂瑤,樂瑤的臉色很難看,我也不知道說什麽,索性我們誰都不說話。

走了一段路,我手中的樹枝壓下了一片草叢,忽然停住了腳步,說道:“叫丹戰來。”

樂瑤不解,想要伸長脖子觀望,我不覺扭頭提高了嗓音:“叫丹戰來,快!”

樂瑤見我神色嚴肅,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往來時的路趕。我將雜草壓得更低了,撥開這一叢雜草,眼前出現的是一具屍體。

從屍體的溫度判斷,這個人死了沒多久。身體雖然涼透了,但是還沒有變僵硬。因為是從腦勺被槍轟了個稀巴爛,腦袋稀碎,分辨不出多大的年紀。動物的死屍我見得多了,人的屍體,還是這麽慘的……我這是第一次見到。

再看他的穿戴,一身藍灰色的沖鋒衣,手裏的登山杖還都沒有放下。屍體旁邊的登山包被打開,我翻了一下,沒有發現食物和水,明顯是被人拿走了。此外,還有一些必要的裝備也不見了。登山包裏所有的物品都拿了出來,被我一一陳列在地上:洗漱用品、防蚊水、望遠鏡、帳篷、一把軍用的多功能匕首……然而,還有一樣特殊的事物,引起了我的註意。

這時候,丹戰也被樂瑤喊回來了,氣喘籲籲地往這邊趕。我知道,這小子跑這麽快,並非是關心事態的發展,主要是怕我趁機跑了。我沒有回頭,卻也感覺到了他跑到我身後之後,呵斥呵斥地喘著粗氣。

在濕度這麽大的山裏奔跑,體力消耗加劇是必然的。

我沒等他們問話,就主動回答:“是被槍殺的,看樣子剛才那聲槍響,就是因為這小子。”

“這……這是誰?”丹戰的語調已經不是喘氣了,而是發抖。他也沒有見過這麽駭人的屍體。

我哪知道?只好說:“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像是一個普通的驢友。”我怕他們聽不懂,又補充了一句:“旅行者。不過……”我話鋒一轉,“你們看這個。”我從屍體前站起來,將一個純鋼的戒指,隔空拋給了丹戰。

丹戰雙手接住,好奇地擺弄著這個。看他眉頭緊鎖的樣子,肯定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了。旁邊的樂瑤也是一臉的不解。

這也難怪。莫說他們了,便是制作戒指的行家裏手,專家大師,也不會明白這東西意味著什麽。但是我知道,這枚戒指是屬於我的同行。但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這個家族就是巴蜀之地的馮家。

馮家跟我一樣,也是獵手,不過不同的是,人家從宋朝開始就幹這營生了,代代傳承,一直到了現在。而且馮家出過很多牛逼的前輩。跟人家一個家族比起來,我只算是一個小學生。不止如此,聽二表哥講過。馮家的祖上是以印綬為傳承的標志,印紐有的說是虎、有的說是獅子、有的說是豹……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不過時至今日,印綬這東西不管是用著還是帶著,都不方便。所以在清末民初的時候,馮家出了一個全才人物,此人叫馮天成。據說此人文武雙全,三教九流、吹拉彈唱、琴棋書畫無所不精。還曾經是張作霖的座上賓。

民國的時候戰火四起,更遑論動物了。那時候很多獵手大肆捕殺獵物,扒下的皮毛賣給了洋人。馮天成依靠馮家的聲望,籠絡了川渝鄂湘等地的一批好手,成為了那個時期炙手可熱的人物。考慮到印綬這東西不大方便,馮天成特意將馮家的信物改成了一枚鋼制的戒指。

我從丹戰的手裏拿過這枚戒指,只見這枚戒指通體白亮,沒有鑲嵌任何的寶石裝飾物,只是在它應該鑲嵌寶石的位置上,有一個字體的凸起。我用腳踢了兩下地上的落葉,清理出了一片泥土地,然後蹲下身子用戒指這一面沖下摁上去,再次拿起戒指的時候,地上赫然出現了一個不大清晰的印痕。

雖然不甚清楚,但是仔細看的話不難看出,這個字,是一個獵字。死者果然是馮家的人!

丹戰二人不動,他問我:“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道:“這個人是一個獵人。”

“哼,死有餘辜。”丹戰說了一句這話。我知道,柵鄢寨的人對獵人這一行恨之入骨。我沒有說什麽。他這一句話聽上去更像是針對我。

這時候,樂瑤突然想要說什麽,幾次朱唇輕啟,都沒有說話。我看看她,也就沒有說什麽了。此後,我們沿著附近又搜索了一圈,沒有發現其他的線索。我和丹戰商量了一下,目前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趁著天亮下山,沿著漢水繼續走;第二條路是留在山上,馮家人的死沒那麽簡單。說不定晚上會有一些線索出來,比如兇手生起的火光。在山上,可以看得更清楚。

丹戰這時全然沒了主意,他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必須要追回圖來!”

思來想去,我決定,就地駐紮在山上。大巴山雖然是自然風景保護區,但是位置偏僻,這裏的環境十分覆雜,一般沒有人進來。白臉和大胡子在這裏,馮家人也死在了這裏,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晚上,我們找了一個山洞,在山洞裏搭上了馮家人的帳篷,樂瑤睡在裏面。我和丹戰一左一右地守在洞口,靠著巖壁睡。之前,我們還找了一些枝椏,將洞口堵了一個嚴嚴實實。因為怕有什麽不測,我們都沒有生火,畢竟不敢確定殺人兇手是不是還在附近。

馮家人不簡單,能在這個行當裏闖出來決不是僥幸。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馮家人會慘死,兇手又是何方神聖呢?

這時候,我忽然註意到了極遠處,有一點螢火蟲大小的光芒。待我定睛一看,不覺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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