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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悶倒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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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次的內蒙之行準備得還算是充分,只不過一場沙塵暴,將我們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在沙漠中掙紮著步行了兩天,彈盡糧絕之際,又被一個小丫頭呼來喝去的。不過,她雖然言語上強勢得很,卻給我們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她讓我們跟著她走,總不會是把我們往鬼門關裏引。小姑娘說話不好聽,但總不至於是個江洋大盜吧,再者說,有太乾在,我還真不信有什麽江洋大盜敢找我們麻煩。糟了,太乾!小姑娘自己縱開韁繩,正在緩緩走著。我回頭望向太乾睡覺的地方,卻見不知何時,這家夥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我們後面了。要不是我早就熟知他這個習慣,非得嚇一跳不可。

太乾邁步上前,一句話也不說。金鎖頗為擔心,問我們:“這小姑娘什麽來路?”我也把疑問的眼光看向了太乾,太乾沈著臉,不說話。這表情就像是他見到了什麽苦大仇深的敵人似的,我不由地提高了警惕,生怕太乾跟這小姑娘有什麽深仇大恨。

小姑娘騎著馬,走出一段距離,就會回頭看看我們,等我們跟上後,再往前走。金鎖汗流浹背,說道:“娘的,怎麽像過火焰山似的?”我應和道:“你說得一點兒不錯,唐僧騎著馬,咱們仨跟著走……”“擦,你是說我是大聖?”不愧是金鎖,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氣,他都不忘插科打諢。

我苦笑了一下:“呆子,你想多了。”

我們不停地走,中間不做任何休息,差不多走了兩個多小時,才來到了一條公路旁。說是公路,其實只是相對平整的土路。饒是如此,也足以令我們相擁而泣了。之前的廣袤沙漠,景色雖然是蒼勁壯闊,但要是讓你付出生命的代價去欣賞,相信任何人都無暇去讚美。極目所至,全都是地獄般的環境。好不容易從裏面走了出來,見到了一條路,這種劫後餘生的快感,足以令你激動一世。

更令人稱奇的是,一條公路,將風景分為了截然不同地兩個風格。我們這一邊是黃沙遍地,飛沙走石的景色;公路的另一邊卻是草長鶯飛,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我被眼前這種場景所震撼了。一條平整的土路,卻將兩處風景捏合在了一起,自然之力,竟然神奇到了這種地步。

小姑娘停下來等了我們片刻,然後用馬鞭指著不遠處:“那裏有一條河。”一聽這話,金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我看著他那肥碩的身軀隱沒在草叢中,急忙也跟了上去。我很奇怪,像我們這種常年翻山越嶺的人,就算沒有八塊腹肌,身上也決計不會胖到哪裏去。可是這幾個月來,我們去了雨林、雪山、海底……金鎖這貨沒見瘦多少,現在反而胖成了一個球兒,不知道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

我撥開了一人多高的蒿草,身體還隱沒在草叢中,就聽前面有人大叫:“感謝老天爺!”接著就是“撲通”一聲,躍入了水中的聲音。我也不禁加快了腳步,當身手撥開面前最後一層雜草的時候,眼前的場景足以令我喜極而泣了。這是一條河,四五米寬,清澈見底,甚至可以看到河底的魚群。金鎖整個人泡在水裏,身上沾滿的黃沙立即在水面上漫開了。好好地一條河,就這樣被汙染了。他也顧不上砂礫還沒有沈澱下去,捧起水來就喝。

我笑了一下,跑到了下游,洗去了手上和臉上的汙垢,捧起來喝了幾口。這裏的水清涼甘甜,很舒服。我心知這種水質,在城市中更是看不到了。太乾蹲在了我旁邊,單手捧起了一汪水,喝了一口。他手也不洗,我真擔心這小子的肚子是否受得了。

休息夠了,我們從草叢裏出來,卻見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幾十只羊散落在面前的草地上,正悠哉悠哉地吃著草。好似綠色的緞帶上鑲嵌了幾朵白色的花朵,映襯著黃沙大漠的背景,風景格外優美。遠處,那個小姑娘正騎著馬,坐在馬鞍上驅趕著羊群。見我們出來了,她喊道:“餵,你們是幹什麽的?”

金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著喊:“你看呢?”

小姑娘撇撇嘴,沒有理他。我們走過去,小姑娘也下了馬,坐在了草地上。我問這是什麽地方,小姑娘對我們說,這裏是巴彥淖爾市的烏拉罕,距離我們要去的烏拉特中旗還有很遠的一段兒路,如果我們要靠走路的話,恐怕要走上四五天。四五天?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的心猛然一沈,看來,我們不知不覺已經偏離了既定的目標。我不由暗自慶幸,幸虧遇到了這個小姑娘,不然很可能困死在沙漠裏。

雖然長居西南邊陲,但內蒙的游牧文化我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小姑娘驅趕著羊群來到這個地方,她所居住的地方應該離這裏不遠。我問她所住的地方離烏拉特中旗有多遠。小姑娘說,就算是給我們準備了交通工具,恐怕也會走上一段時間。我提出能不能跟她走,去她所駐紮的地方。

小姑娘一楞,眨著眼睛狡黠地問我:“行啊,不過是有條件的。”

蒙古族向來熱情好客,在過去,即便是不認識的人,他們也會盛情邀請。不過隨著市場經濟展開,這種淳樸的民風早已不在。但這位小姑娘既然將我們從沙漠裏的鬼門關救了出來,就算我們破一些財,也是可以接受的。我點了點頭。

不想,小姑娘問:“你們是什麽人,去烏拉特中旗做什麽?”

做我這一行,被人問這種問題是家常便飯,我們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說辭:“我們是來旅游的,驢友,聽說過嗎?”

小姑娘點點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而後說道:“好吧,你不肯說,我也不逼著問了。休息一會兒,我們一小時後出發。”我沒想到,這個看似天衣無縫的應酬式語言,竟然一下子被小姑娘看穿了,我不禁納罕:這小丫頭是什麽人?

藍天白雲,綠草芳芳,遠處大漠黃沙,身邊是羊群與駿馬,這種恬靜靜謐的心情,難得在生命中出現。趁著休息的閑暇,我向小姑娘詢問了很多有關當地的古老傳說與奇聞異事,其中有一條,引起了我的註意:在烏拉特中旗,有一處禁地,傳聞當地困囚著一條惡龍。可惜的是,小姑娘年紀尚淺,也只知道這一條信息,我想要打聽更多,卻不得而知。暫時先不去想這些,到了目的地,聯系一下那個叫白業的就是了。

我們休息了一個小時左右,就出發了。這一路上,還是小姑娘騎馬,羊群跟在後面,我跟在羊群的後面。不得不說,蒙古人無論是牧馬還是放羊,都很有一套。我記得內陸都是羊群在前,人跟在後面;但是內蒙完全相反,小姑娘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也不怕身後的羊群跟丟。想一想,大概是過於自負了吧,這才導致了剛才的那只小羊跑進了大漠。

當我們跟著小姑娘走了幾小時的路程後,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當我們翻過了一處山丘後,眼前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蒙古包!它們看似雜亂,實則很有規律地分布,聚集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見到小姑娘回來了,蒙古包裏湧出來了很多人,他們排成了一隊,唱著歌。歌詞我一句沒聽懂,但是曲風悠揚,大氣磅礴。入耳霎是好聽。

小姑娘上前跟大家介紹了我們,雖然聽不懂他們之間交談的話語,但是一個面容粗獷的絡腮胡上前拍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說了句話,小姑娘給我們翻譯:“他是我們的族長,說歡迎你們的到來!”

少數民族雖然也實行了幹部管理制,諸如設置了鄉長村長等。但是這種游牧文化,族長還是具有一定的權威。絡腮胡族長很熱情地招待我們進了最大的蒙古包,並且讓人好酒好菜地上。坐在溫暖的蒙古包裏,欣賞著他們表演的節目,中間的炭火烤著油腥四溢的羊肉,酒碗裏盛滿了馬奶酒及當地的“悶倒驢”,這樣的待客方式令我們誠惶誠恐。金鎖嘴裏咬著羊腿,對一幕剛表演完的歌舞鼓掌,手上的油花都濺出來了。我卻心中苦笑:要是族長知道我們來的真正目的,恐怕把我們撕碎的心都有了……這是我第一次有了一種愧疚感。

熱情的蒙古族同胞連連敬酒,按照他們的規矩,上來要連幹三大碗。內蒙的烈酒稱為“悶倒驢”,這絕非是浪得虛名。這種酒後勁兒大,入喉如同刀割,一口下去,心跳就會劇烈跳動。金鎖不曉得其中厲害之處,站起來,連幹三大碗。族長捋髯大笑,嘰裏咕嚕說了一通。小姑娘笑著說:“族長說你很厲害,是個男子漢。”

金鎖一抹嘴,笑著說:“那是,想當年,鎖爺,我……”他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張臉騰地就紅了,身子慢慢軟了下去。我一看,心說壞了,這是後勁兒上來了。我趕緊一把架住了他,早就聽說蒙古的“悶倒驢”很厲害,但我沒想到能這麽烈。

一行三人,金鎖倒下了,太乾一言不發,剩下的這些人自然都沖著我來了。我雖然平時也喝點兒,但是論起酒量就是個戰五渣,連金鎖都比不上。可是酒桌上的規矩,婉拒就是不給對方面子,更何況,這種情況下也容不得推卻了。我端起大海碗來,心想不就是個死嗎?

正要將海碗湊到嘴前,一邊的太乾突然伸手攔住了我,他面向眾人,說道:“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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