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剛剛那兩個丫鬟說的話，卻在宋灝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娘親的妹妹？

他記得似乎聽娘親說過這個人，好像曾經救過娘親，可是她們一向都是在外面來往的，今日怎麽會來府裏？難道真的像剛剛那兩個丫鬟說的，是別有目的？

於是宋灝就去了宋文山的書房，還沒等他走近呢，就看見守在門口的小廝。

宋灝站在角落裏聽著書房裏的動靜，結果發現除了爹娘的聲音之外，還有一個陌生女人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這下他就越發糊塗了。

難道今日父親還有別的客人？所以沈氏問他，他才會這樣問道。

“都是我們尊貴的客人，你不要管這麽多，早點回去休息吧！”沈氏不想與他說這麽多。

宋灝就不滿了，“娘，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也能為家裏分擔了，你不要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好不好。”

一個成年人最不滿的，恐怕就是一直被父母當成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吧，宋灝也是一樣。他知道爹娘都是為他好，可是他已經長大了，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道理什麽的還是懂的。

沈氏沒想到今日的宋灝竟然這麽執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正巧去拿酒的小廝回來，“夫人，酒拿來了。”

“我送進去。”趁著沈氏還沒回過神來，宋灝一把抓過小廝手裏的酒瓶，快步往書房走去。

“灝兒，你回來。”沈氏被宋灝的動作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追過去。

可是宋灝比她高大不少，腿腳也比她利索，沈氏追上他的時候，他已經推開了門。

“老爺。”沈氏為難的望著屋子裏面都楞住的人，不知應該怎麽解釋。

慕晴看著站在門口的年輕男人，再回頭看了一眼宋文山，兩人幾乎一模一樣的神情，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他們的父子關系。

慕晴與霍英對視一眼，霍英主動開口道：“這位是令郎吧，真是一表人才，宋大人好福氣啊！”

聽到霍英的讚揚，宋文山的臉色好看了些許，“霍統領說笑了，犬子不懂事，讓霍統領和慕老板看笑話了。”

“沒有的事，讓令郎進來坐吧！”霍英客氣地說道。

原本來中氣十足的宋灝忽然就不好意思了，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還不快點進來，磨蹭什麽。”宋文山喝了幾杯酒，脾氣也跟著上來了。

慕晴摸摸鼻子，不敢看向宋文山，霍英也垂眉，只當是沒聽到。

沈氏推著宋灝進來，先找慕晴說話，“酒來了，還要再喝一些嗎？”

“不了，還是兩位大人喝吧！”慕晴柔聲說。

這道溫柔帶笑的聲音吸引了宋灝的註意力，加上今日聽那兩個丫鬟說的話，宋灝就對慕晴更加好奇了，轉頭就看向慕晴。

喝了酒之後的慕晴臉色更加紅潤，略顯昏暗的房間裏，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更加明亮。宋灝眨眨眼，這個小姑娘真的對他們家另有所圖？

宋灝直楞楞的眼神，讓敏感的慕晴立刻就覺察到了，她擡頭看向這個年輕的少年。

沒想到慕晴會突然看向他，宋灝十分不好意思，幾乎是下意識就扭開了頭。

沈氏卻註意到了這一幕，眼神一亮。

“小晴，剛剛我說的你都記下了吧？”這個小插曲過去，霍英繼續跟慕晴商量之前沒說完的事情。

“嗯，我記住了，我會照做的。”慕晴點頭。

看著能跟自己的父親談笑風生的慕晴，宋灝忽然有些羨慕，他父親從來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呢，這讓宋灝有些嫉妒，也有些失落。

“我也認識一些朋友，可以幫忙。”一直沒開口的宋灝忽然說了一句。

慕晴看看他，禮貌地笑了，“那我就先謝謝宋公子了，改天有機會，宋公子去喜客來吃飯，我做東。”

“不，不用。”宋灝一陣手足無措。

等到酒席散場，已經是酉時了，霍英主動提出送慕晴回去。

宋文山安排馬車送他們，到了水井胡同以後，霍英就讓車夫回去了，他自己走回去就好。

等車夫走了以後，霍英才跟慕晴說道，“丫頭，宋文山是個好官，雖然他沒有什麽實權，可是他跟都察院的那些人關系匪淺。雖然不能做到什麽，但是只要他開口，有時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霍大叔今日是在試探宋大人？”慕晴這個時候才明白霍英今日的意圖。

難怪他要約在宋文山的家裏相見，原本她還以為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不想被別人知道，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層原因。

“對，宋文山雖然不屬於太子一派，也沒有跟景王關系密切。可因為利益沖突的關系，我不能保證他一定會站在百姓這一邊，所以才會有此一舉。”霍英解釋道。

“而且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怎麽說，是皇上為了權衡各派的勢力才會有此一舉。但是既然皇上有動作，下面的這些人也絕對會有動作的，我們要萬事小心。”

“我明白霍大叔你的意思，不過我跟沈姐姐相識已久，我相信她和宋大人的為人，絕不會洩露今日的事情的。”

“就算他想洩露也不敢，因為他已經站在了我們這條船上，躲不掉的。”

“霍大叔，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怎麽說宋大人也是在幫我們啊？”慕晴很糾結，真算起來的話，她跟霍英也不是很熟悉，為什麽霍英就願意跟她說這麽多呢。

“小晴，官場的事情你不懂，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行了，其他的，就交給我來做吧。”霍英語重心長的對慕晴說道，就像一個長輩一樣。

這麽多年來，他已經見慣了官場上的那些人為了一己私利，鬥得你死我活。霍英不想慕晴卷入不必要的麻煩，這孩子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想護著她。

霍英這樣說，慕晴就不好接話了，畢竟霍英是真的一直在為她打算的。

“丫頭，你真的能找到船送糧食去文縣？”

“嗯，金海灣的滑員外說願意借船給我。”不知道霍英問這個做什麽，慕晴老實地回答。

外面很冷，慕晴凍得兩條腿都要打顫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不走官道，我有些東西給你，你一起用船運過去給赫連昊，他用得上。”霍英的聲音低沈，讓慕晴莫名的覺得霍英說的那些東西是個燙手山芋。

“霍大叔，你說的，是什麽東西？”慕晴的嘴唇發幹，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因為晚上喝了酒口幹。

“兵器。”霍英的話讓慕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霍大叔，”慕晴目光糾結的望著霍英，“這些東西應該是你自己很難弄到的吧，就這樣給了我，你……”

“好刀就要用在刀刃了，現在我根本就沒有機會用到這些東西，倒不如給那些需要的人，保護我們的西陵國土。”霍英仰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

雖然霍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慕晴就莫名的覺得在他身上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憂傷，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霍大叔，”慕晴望著霍英，等霍英的視線回到她身上才再次開口，“我替文縣的將士謝謝你。”

霍英伸手拍拍慕晴的肩膀，“天晚了，進去吧。”

“霍大叔也早點回去休息。”慕晴對霍英點點頭，轉身往慕家的院子走去。

等到慕晴進了門，霍英這才轉身離開。

深夜嚴寒的京城看不到一個行人，無邊的黑暗將萬物都吞噬了，包括霍英自己。

霍英在宮外有個小院子，在柵欄胡同裏，但是很少回來，因為他擔任禁衛軍統領一職，很多時間要在宮中守護皇上的安全。

今日難得出宮一趟，霍英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裏。

這小院子他給欣兒買的別院，門前還種了兩棵欣兒喜歡的寒梅，如今的寒梅仍在寒冬裏盛放，但是他的欣兒已經香消玉殞了。

踏入屋子，這裏一桌一椅都布置的很是雅致大氣，霍英卻看得心裏發痛，他快步走進房間。

不在乎房間裏的清冷，霍英走到炕邊，仰頭就倒了下去，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欣兒，我見到了那個孩子，就是跟你很像的那個孩子，她很聰明，也很有遠見。比我們當年都要厲害，如果你在的話，一定也會喜歡她的。”

回應他的只有一室空寂，迷迷糊糊之中，霍英似乎又回了身受重傷的時候，在小慕晴救下之後。

當年他在草堆裏面躺了兩天，等緩過一口氣之後，才離開那個山林。一路馬不停蹄的往京城趕，他九死一生回去想見欣兒，可是等待他的卻是，華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欣兒也死了，連屍身都找不到。

他不相信這是真的，華家的人不可能會沒了。想他們霍家當年慘遭厄運的時候，是華家的老太爺冒著生命危險救下了他，還為他找了一戶安全的人家讓他平安長大，後來還幫他安排出路，到禁衛軍入職。

他不想讓華老太爺失望，也為了心中的目標，一直都很努力，終於，他靠著自己的努力爬到了正五品。也讓他終於有了勇氣，能向華老太爺求親，讓欣兒嫁給他。

那時候他剛剛目睹自家人被殺，心中只想著報仇，變得憤世嫉俗，看誰都不順眼，每天除了練武還是練武。是欣兒，給自己帶來了溫暖，她就像是太陽一般溫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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