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煦身為戶部尚書，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西陵元忠忽然有一種想殺人的沖動。看來這些年他的日子也真是過的太好了，竟然敢挑戰自己的權威。

“皇上，臣有罪，臣作為戶部尚書，監管不力。”唐明煦聽到衛軍的話，就感覺不好了。

只是這件事知情人甚少，衛軍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洩密的人是他身邊的人？唐明煦的額頭滲下冷汗，思考著應該怎麽將自己從這件事裏摘出來。

“監管不力？好一個監管不力，”西陵元忠目光如炬，“戶部是你管的，現在出了事，你竟然說監管不力，實在是罪無可恕。”

如此暴怒的西陵元忠還是第一次見到，站在大殿中的大臣都被嚇到了，趕緊跪下來，“請皇上息怒。”

作為此事一手推動者的曹正德也被嚇了一跳，沒想到皇上的怒氣竟然這麽大，不過這樣一來，唐明煦可就討不了好了。

曹正德側頭看到唐明煦臉色鐵青，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心中無比暢快，這一次唐明煦是真的要栽一個大跟頭了！幸好這兩天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

當天在慕晴那裏知道前因後果以後，他就找了自己安插在唐府的人打聽消息，結果真如慕晴所說的一樣，唐明煦將價格提高，但是只針對慕晴一人。

這就有點意思了，唐明煦雖然錙銖必較，可也不會跟一個女人過不去，這裏面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曹正德又派出心腹去調查了一番，原來，唐明煦的東來酒樓曾經被喜客來搶走了生意，而且去找麻煩的時候又被喜客來給反擊了。這還不算，這個慕晴跟大理寺卿宋文山也有關系，跟他的夫人沈氏情同姐妹。

難怪唐明煦這麽急著對付慕晴了，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在裏面，竟然為了公報私仇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了。這樣也好，他可以趁著唐明煦得意忘形之際給他重重來一擊。

衛軍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作為監察禦史，他有諫言的權利。這件事事關唐明煦，不能通過刑部，大理寺作為監察六部的地方，同時也設有監牢，還是宋文山的地盤，相信他一定會願意幫這個忙。

果然，宋文山為了肅清朝綱，願意出手幫助。

三堂會審的結果是很顯著的，不僅供出了是由戶部主使，還挖出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消息。這些糧商，竟然每年都有向唐明煦敬奉大筆銀子。

朝廷命官貪汙受賄，不是什麽大事，可作為戶部尚書的唐明煦，貪圖商人的利益，就會觸犯西陵元忠的逆鱗了。

想到此，曹正德不動聲色的回頭看了衛軍一眼。

衛軍會意，繼續對西陵元忠說道：“皇上，除了此事之外，這些糧商還供出他們每年都會上貢給唐尚書大筆銀兩，作為通關的費用。”

“通關？通什麽關？”西陵元忠的臉色很難看，隱約覺得接下來的事會讓他難以接受。

“朝廷每年所需的貢品，發現需要開采的礦產，都會尋找商戶合作。而這些給唐大人上貢過的商戶，則可以優先拿到朝廷的開采權，而且還可以獲得相應稅費的減免。”

“胡說，本官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純屬無稽之談。”唐明煦冷著臉反駁。

“下官有證詞為供，而且也去對比過歷年來與朝廷合作過的商戶，唐大人覺得下官能查出什麽來？”衛軍反問唐明煦。

“哼，無論結果是什麽，都是經過六部和內閣共同商議的，又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唐明煦厲聲呵斥。

西陵元忠看著下面兩人爭得臉紅耳熱，慢慢瞇起眼睛。

衛軍不怒反笑，“看來唐大人還記得啊，沒錯，這些商戶全都拿到了朝廷的開采權，而且每年所交的稅費也只是別的商戶的一半。不知唐大人有何話要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官行的正坐得端，無懼流言。你說你證據，那就找出來，光憑一份證詞就想治我的罪，衛禦史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你……”衛軍氣結，沒想到唐明煦竟然一點都不怕，這麽多證據都擺在面前，他還敢反駁。

唐明煦不理會衛軍，轉頭對著西陵元忠恭敬的說道：“皇上，下官不想多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下官問心無愧！如果真如衛禦史所說，下官真的收受了那些商戶的賄賂，就請拿出證據，臣也好心服口服。”

西陵元忠沒說話，定定的盯著筆挺的跪在地上的唐明煦，似是在猜測他話裏的真假。

西陵元忠不發話，就沒人敢說一個字，整個大殿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霍英。”過了很久以後，西陵元忠才開口道，卻是叫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名字。

一身戎裝的霍英就從殿外走了進來，單膝跪地，“臣在！”

“戶部尚書唐明煦收受賄賂一事，你帶人徹查，朕要知道真相！”西陵元忠下令下去。

霍英楞了一下，才應道：“是！”起身退了出去。

西陵元忠又冷冷的盯著跪在地上的唐明煦一眼，“退朝。”

“退朝！”福喜高喊了一聲，急忙追上西陵元忠的背影。

“恭送皇上！”百官恭敬地跪拜。

曹正德正要站起身去跟唐明煦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唐明煦已經站起來，第一個走出了大殿。

所有人都望著他的背影，卻沒一個人敢上前說話。

找商人哄擡糧價是真的，高價賣出糧食也是真的，現在唐明煦想從這事上摘出來，可沒那麽容易。

曹正德冷笑一聲，慢悠悠的往殿外走去，經過衛軍身邊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你辛苦了。”

“都是丞相大人教導的好。”衛軍的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放心，這件事結束以後，本官不會虧待你的。”曹正德對衛軍許諾道。

衛軍雖然還只是一個監察禦史，比不上宋文山，可今日衛軍在朝堂上當眾諫言，雖然得罪了唐明煦，可也算在眾人面前露了臉。

在大家看來，衛軍是一個不為強權所折服的人，會在大家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後的前途無可限量。

依舊是唐明煦的書房，還是那些幕僚，只是這一次大家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就怕唐明煦的怒火會延續到自己的身上。

雖然唐明煦沒有將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他們，但是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足夠讓他們吃驚了。

皇上竟然知道了大人對付喜客來的事情？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大人，皇上今次怕不會善罷甘休。”易洪一臉菜色地說道。

“皇上已經再讓霍英調查了。”唐明煦淡淡的說道。

“霍英？”易洪一臉吃驚，“若是真查出什麽，那……”

“我也知道，所以現在必須想出一個辦法出來。”唐明煦沈著聲音說道，沒有太多的話。

因為唐明煦還猜測唐府裏有內奸，否則監察院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的事情，順著糧商這條線直接把戶部給扯了進來。

衛軍此人，以前他根本就沒聽過，今日忽然能說出這麽大的事來，後面肯定有曹正德的指使。現在就揪出這人，一來是擔心會打草驚蛇，讓曹正德做出更激烈的事情；二來，他不會輕易饒了那人的。

唐明煦眼底的寒氣，讓所有人都不禁縮了一下脖子。

易洪還沒來得及說話，高義便脫口而出，“大人，如今必須想個法子，將自己摘出來。堵住悠悠眾口，不然一定會影響大人您在朝廷的地位的。”

唐明煦冷哼一聲，“摘出來，有這麽容易嗎？”

高義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唐明煦的意思，還傻傻的說道：“國庫……”

“現在還有時間管什麽國庫，你長腦子了沒有。”唐明煦的聲音更冷了，讓高義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大人，我……”高義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

“一群廢物。”唐明煦冷冷的打斷了高義的話。

高義腦子轟的一炸，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頭頂，讓他覺得自己的頭要爆炸了。

易洪掃了一眼如遭雷劈的高義，不由得有些同情他。

高義自詡讀書高人一等，便覺得學問也高人一等，跟這些同為幕僚的人相處起來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

易洪輕嘆一聲，還是選擇了履行幕僚的職責，“大人，為今之計，是需要將責任推出去。”

“怎麽說？”唐明煦的眉頭還是沒有松開，目光卻轉了過來，等著易洪的下文。

“與糧商合作的這條線，並不是由大人直接出面。”易洪看著唐明煦。

“你的意思是？”唐明煦似乎明白了什麽。

“正是大人所想的那樣。”易洪點頭，“所有的一切，誰出面做的，就應該由誰來承擔，大人頂多是治下不嚴之罪。”

唐明煦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秦江的手裏有好幾處莊子，那個很重要。”

易洪沈思，“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動不了了，霍英可不是個善茬，一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被他抓住不放，對大人百害而無一利。”

唐明煦沒有說話，易洪接著開口，“我們現在要想辦法阻止秦侍郎開口。”

“本官懂了。”唐明煦眼睛一瞇，眼中滿是寒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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