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ABO, 又是個什麽東西？”

五分鐘後，廖斐一手拿著標記，一手安撫地摸著付思遠的後頸, 一臉懵逼道：“是說血型嗎？”

“不不不，這其實是……就是一種設定而已。把人分成六種性別……”

標記的另一邊, 遙遠的孤島副本裏, 縮成一團的女孩正磕磕絆絆地解釋著。她的大腿上，尚未愈合的傷口還正不住往外滲著血。

“A是alpha, B是beta, O是omega……”

“那不是就三種嗎？”廖斐越發懵了，“哪裏來的六種？”

女孩望了一眼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兇惡鬼怪，欲哭無淚, 只瑟瑟發抖地解釋道：“再算上男女就是六種……”

廖斐：“……？？？？”

別以為我數學不好！這明明就是五種！

“是相乘、相乘！”女孩忙不疊地進一步解釋道，“在ABO的設定裏，六種性別是這麽分的，就男A、女A、男B、女B……”

“行行行我大概明白了。”廖斐低頭看了眼躺在自己腿上的付思遠, 壓低聲音道, “你就直接跟我說，付思遠……我是說我男朋友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吧。”

“這我說不清啊……”女孩壓抑著哭腔道，話未說完, 就被旁邊一個缺了半邊腦殼的厲鬼狠狠瞪了一眼, 嚇得一個激靈, 連忙補充道，“我需要你……需要你再描述一下他的狀態！你說了我大概就有數了！”

“不是說了嗎？就看著軟噠噠、黏糊糊的, 還動不動就哭……”廖斐一邊說著, 一邊垂眸觀察著付思遠的情況。後者正枕著她的大腿睡得安穩, 眼角帶著明顯的紅痕。

感覺大腿被壓得有些不適，廖斐微微擡起下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腿往後抽了抽，誰知才剛動一下，就聽付思遠輕輕“嚶”了一聲，頓時不再動彈。

要不要這麽嬌氣啊……廖斐在內心無奈道，下一瞬，就感到腿上的重量輕了些許。她低頭一看，付思遠依舊固執地枕著她的大腿，眼睫卻在輕輕地顫著，分明一副裝睡的模樣。她試著將大腿往上擡了擡，只覺得對方腦袋的重量輕了不少。

……這家夥別是把自己的腦袋都變中空了吧？

廖斐望了裝睡的付思遠一眼，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嘴角，也不拆穿對方，只再次將標記湊近嘴邊，語氣自若道：“所以呢？你現在搞清楚狀況了嗎？”

“嗯……”標記裏傳來女孩嗚咽猶疑的聲音，過了會兒，才聽她道，“對不起，但現在這樣，我實在是有些怕……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能不能拜托你……”

廖斐：“……”

“我可以讓他們適當站遠一些。”廖斐默了一下，說道。

跟著她又平靜地補充道：“不過為了避免你做傻事，我決定先把一些事說清楚。我這人呢，不是很有耐性，也不是很有善心。你覺得害怕，我可以體諒你，但你要是敢耍什麽花招的話，這事不是那麽輕易就能算了的。”

她看了眼付思遠，擡手捂在了唇邊：“看到你身邊那些NPC了嗎？他們可都是能在副本中流動的——他們能在這次的副本中找到你，那下個副本，自然也可以。還有下下個，下下下個……”

“你要是敢耍什麽花招的話，我絕對追殺你到死。”

廖斐冷靜地將這句話說完，若無其事地將手掌放下，暫時切斷了通話，轉而聯系了一下在場的某個小boss，讓他臨時指揮下現場，隨即再次連通了女孩手上的臨時標記。

這枚臨時標記，是廖斐發動店員去找那女孩時特意囑咐他們帶上的。當時廖斐廣撒招聘啟事，幾乎在每家門店裏都留下了一定數量的臨時標記。後來人都招到了，那些臨時標記都沒用完，就一直放在了那些店裏，正好今天派上用場。

不過情況居然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廖斐倒是沒想到的……她當時想群發一條消息，問問哪個店員有空，好讓他去一趟那個孤島副本，找到那個女孩，問問那個技能效果到底是什麽情況……

誰知她在發語音時離付思遠稍微遠了一些。正處在異常狀態的付思遠當即就不高興了，紅著眼睛湊上來撒嬌要抱。廖斐被他一打岔，消息沒說完就直接群發了出去，於是好好的詢問變成了強勢的號召，而所有姑且算是“有空”的店員和加盟店主們，則以驚人的熱情響應了這次號召，浩浩蕩蕩地湧去了那個孤島副本——

那氣勢，宛如電影裏的黑幫出動。唯一的區別就是，身為“黑幫老大”的廖斐從頭到尾都沒再出面。

她正窩在自己的房間裏，陪著自己撒嬌的男朋友。

……這麽一想，怎麽有種昏君的既視感？

廖斐在心裏吐槽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沈地壓低了聲音：“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退開了吧？你可以說了？”

“嗯……嗯。”那女孩抽了抽鼻子，可憐兮兮地應了聲，旋即加快了語速，“他那樣的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Alpha的易感期，一種是Omega的發情期……”

“哦。”廖斐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假裝自己的心臟沒有因為“發情期”三個字都漏掉一拍，“這倆有啥區別？”

“就，前者會比較黏你，看著好像很沒安全感，一刻都離不開你，後者……嗯……會一直纏著你……”

女孩的聲音在說到後半句時明顯弱了下去，以至於廖斐幾乎沒有聽清。

不過也不需要完全聽清……廖斐雖然還是不太懂啥叫ABO，但發情期三字還是聽得懂的。

“那具體該怎麽區分呢？我又該怎麽做？”廖斐進一步地問道，一手隨意地在付思遠後頸上按來按去。她發現現在的付思遠似乎特別喜歡自己摸這裏，稍微用力按一下便會聽到他發出哼哼似的聲音。

“區分……這個……”女孩徹底語塞了。從她的語氣裏，廖斐察覺了幾分難以啟齒。她蹙了蹙眉，正要再次施壓，忽聽那女孩飛快道，“總之，你……盡力滿足他的需求，所有的需求！應該就沒事了！”

廖斐：“……”

“誒，不……不對。”女孩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麽，忙又改口道，“那個，其實不滿足也沒事的！”

“誒？意思是可以放著不管嗎？”廖斐楞了一下，問道。

“嗯嗯。”女孩用力點了點頭，“這個效果它是有時限的，而且不致命……”

她話語未落，標記那頭忽然傳來一陣奇奇怪怪的聲響。緊跟著，那邊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女孩捧著那枚臨時標記，沖著它輕輕“餵”了兩聲，驚魂未定的臉上浮起一層困惑。

另一頭。

掉出掌心的標記在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後，“啪”地倒在地上。被撲倒在床上的廖斐緩緩撩起眼皮，好笑地看著撐在自己上方的人。

“怎麽，不裝睡啦？”

付思遠的眼睛仍舊是紅通通的，聞言也不說話，只撇了撇嘴，俯下身去，將腦袋伸到廖斐的側頸處，輕輕蹭了蹭。

“你別聽她胡說，她瞎扯的……”他小聲開口，語氣委委屈屈的，仿佛剛才那個突然被人撲倒的倒黴蛋是他一般。

這他*的是什麽白蓮語氣啊……廖斐在內心感嘆著，順手揉了揉付思遠的發旋。

這也是中狀態了，腦子有病。要擱平時，他要是敢這麽說話，她絕對第一個把人叉出去……

廖斐微微挑眉，伸手輕輕揪了下付思遠的頭發，問道：“她剛才說，想要你恢覆正常的話，就要滿足你的需求——按你的意思，這句話也是瞎扯的了？”

“……”付思遠的身體僵了一下。

廖斐無聲地笑起來，順手又按了按付思遠的後頸：“所以，你到底有什麽需求？提提看唄？能滿足的，我盡量不虧待你。”

付思遠的身體又是一僵，跟著便見他擡起頭來，從上方怔怔地看向廖斐。

“……什麽都可以嗎？”他俯視著廖斐，淺色的眼瞳濕漉漉的，卻又分明在發亮。

又來了，這種滿是試探、又充滿期待的眼神……

廖斐慢慢地眨了下眼，明明自己的臉也已經無法克制地燙了起來，卻還是故作淡定地點了點頭。

“那我……”付思遠喃喃著，話語到後面已沒了聲。他試探地朝著廖斐俯下身子，廖斐的瞳孔中倒映著他緩慢靠近的臉，心領神會地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她便感覺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溫柔地印在了她的額頭。

再接著，她感覺那抹柔軟飛快地遠去了。

再再接著……

就什麽都沒再接著了。

廖斐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後續，愕然睜眼，正見付思遠的臉正懸在上方，靜靜地望著自己。

廖斐：“……就這樣？”

“……先就這樣。”付思遠臉頰泛紅，壓著嗓音說道，“無光說，戀人間的親親很重要，但是得慢慢來……”

“……”

廖斐盯著付思遠看了一會兒，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的肩膀輕輕聳動著，一邊笑一不客氣地吐槽：“你個靠中狀態才敢親額頭的家夥，哪兒來的底氣說慢慢來啊……”

付思遠：“……”

他的臉似乎更紅了些，眼眶也跟著紅了一圈。他稍稍壓下身體，板起面孔看向廖斐。

“你再這樣的話，我可真的要做一些過分的事了。”

廖斐笑聲一停，撩起眼皮看他，嘴角卻依然是勾著的。

下一秒，付思遠的領口被一把拽住，整個人被用力向下一扯。

“那你就試試啊，小學雞。”廖斐貼著他的額頭，微微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

跟著，她將自己的唇狠狠壓了上去。

付思遠愕然睜大雙眼，身體本能地一僵，下一瞬，卻又被奇怪的酥麻席卷。他後知後覺地合上眼睛，忽感自己的肩膀被按住，緊跟著便是一陣旋轉，他的後腦勺與背脊重重跌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輕風從未關嚴實的窗口吹進，窗簾隨之鼓起，即而旖旎飄蕩。

窗戶的下方，右行約莫百來步的土地上，一地玫瑰花株正隨風輕晃。似是感應到了什麽，最外側的一朵花蕾倏然擡起，緊接著，層層疊疊的花瓣次第打開，宛如舒展般綻放。

再接著——

“啊！愛情！我讚美你！就像讚美創始之初的甘霖！”

中氣十足且極具穿透力的女高音從花朵之中傳了出來，並雄赳赳地跨過了那百來步的距離，順著墻壁一路上行，完整地穿過了窗戶的縫隙——

“啊！愛情！我讚美你！就像讚美世紀之末諸神的一眼憐憫——膚淺的愛情只會耽於歡愉，真正的愛情，是與靈魂與心臟的共鳴！”

正在進行膚淺愛情的廖斐：“……”

“道、格、拉、斯——”

她幾乎咬牙般地念著這個名字，只覺心頭有一萬只巨型倉鼠在跑來跑去——

就非要挑在這個時候？！

淦啊！！！

“……然後呢？”

六天後，居民樓底樓的商鋪內。

無光一邊整理著貨架，一邊看向廖斐，神情淡淡，眼神平靜：“你們就幹了個爽？”

“……沒。”廖斐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萎靡地打了個呵欠，抱緊手裏的飲料盒用力吸了一口，呼出口氣，露出饜足的表情。

“後來那些玫瑰陸續都開花了，吵得不行。偏偏鏟還鏟不掉，只能拜托付思遠去燒……當然，為了避免他難受，我一直都在旁邊陪著他。”

“……你讓一個正在易感期的alpha去幹活？而且還是親手燒掉你為他準備的禮物？”無光動作一頓，尾音不由自主地向上揚了揚。

這種行為放在ABO文裏幾乎可以算得上渣了吧？

不對，付思遠的屬性還沒確定，他也有可能是個正在發情期的Omega……可這麽一想，就更渣了啊？

“不行嗎？我看他雖然哭哭啼啼的，但動作還是挺利索的啊。”廖斐茫然道，渣得理直氣壯且毫無自覺。

無光：“……”

默了片刻，她問道：“再然後呢？”

“再然後……他就恢覆正常了。”廖斐聳了聳肩，“我就不陪他了，讓他自己除花去了。”

她說到這兒時還有些怨念。那片小花田本來是準備給付思遠當驚喜的，這回倒好，驚喜沒留成，反而留下了一個爛攤子，還得付思遠親自去收拾。

她不爽歸不爽，但畢竟當初拿主意的人就是自己，事情辦砸了也不能全怪到道格拉斯頭上，只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說起來，你們那個副本，算是順利通關了？”無光無語片刻，明智地決定轉移話題。

“啊。”廖斐點了點頭，“付思遠大概是在前天恢覆正常的。他恢覆之後，我帶著他回了那個孤島副本，把島上還剩著的玩家都設法收拾掉，就成功通關了。”

實際上，在廖斐返回之前，島上的玩家就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其中還有好些，是被廖斐派過來的NPC順手收拾掉的。等廖斐回來，基本就是撿個漏的事。

“那那個女孩呢？”無光問道。廖斐當初發布消息時，她因為實在走不開，就沒去湊這個熱鬧，這件事的後續，也一點都沒跟進，是以並不知情。

“我保她通關了。”廖斐呼出口氣，將吸癟的飲料盒扔進了垃圾桶裏，“這就叫做‘知恩圖報’。”

無光：“……”你當初讓幾十個NPC去把人圍起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她張嘴似想要吐槽些什麽，想想卻又忍住，只默不作聲地拎起已滿了大半的垃圾桶，打開櫃臺後面的一扇小門，將它們全倒了進去——在小門飛快合起的瞬間，廖斐看到，那門的後面，有無數紅色的光蟲正在飛舞。

托那些吵鬧玫瑰的福，她現在一看到紅色的東西就心驚肉跳，忙移開了目光，跟著似又想起了什麽，無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對了，我這次帶了些包裝好的惡魔奶過來。”她定了定神，彎腰抱起一個小箱子，將其打開來，“你可以先作為贈品推廣一下，看看大家的接受程度。可以的話，我們就可以讓它正式上架了……”

無光點了點頭，湊過去看了兩眼，突然道：“說起來我剛才就想問了。付思遠呢？他沒和你一起過來。”

“他還在莊園裏對付那些玫瑰。”廖斐懶洋洋道，跟著輕輕地笑起來，“或者說，他在害羞。”

無光：“……”

“他好像總是不太習慣，有些拘謹……沒事，過幾次就好了。反正他學東西很快。”廖斐淡定地說道，將一瓶鮮紅的惡魔奶放在桌上，“嗯，不過也有可能是我太粗暴……”

無光：“……？？！”

另一邊。

正在專心控火的付思遠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一臉茫然地擡起頭來，看了看不遠處仍在搖曳的鮮紅花蕾，又不由感到一陣頭疼。

這種玫瑰，不僅吵，還很能長。一不當心就又多出兩株。偏偏又韌得很，折都折不斷，砍著也費勁，只能那拿火燒。但光燒掉上半截還不行，還得在燒完後專門把那個根也處理掉。付思遠怕破壞土地，只能一點一點燒，但燒得慢了，那些斷了半截的玫瑰又自己長出來了……

還真是挺麻煩的。

付思遠在內心嘆息著，盯著那鮮紅的花蕾看了片刻，突然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一些畫面忽然湧入腦海，他的耳根不覺又泛起了紅，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這幾次都還只是不熟練，等到下回，等到下回……

付思遠默默地想著，不知腦補了啥，腦袋忽然“砰”地一聲，爆成一團綠色的火焰，在微風中輕快而燦爛地躍動起來。

像是一顆被玫瑰簇擁著的、巨大的綠色心臟。

滾著熾烈的溫度，正因某個人而拼命鼓動著。

撲通、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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