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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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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將這一百塊給你。但作為交換, 你不可以將這桌上剩下的紙幣全部拿完。”

直視著黃毛的雙眼,廖斐理直氣壯地將自己的條件提了出來, 換來黃毛一個“你是傻子吧”的眼神。

“你在開玩笑嗎?我馬上就贏了, 我為什麽要……”他振振有詞地說著,話未說完,突然聽到裁判NPC敲了敲桌子。

“玩家52023, 違規警告一次。”裁判機械地轉動眼珠望向黃毛,毫不友好地開口道, “友情提示,如果玩家被判定完全違規,將被視為自動放棄游戲。需接受敗方懲罰。”

黃毛:……

不是,等等, 先說清楚, 我哪兒違規了?

“——游戲規則第四條, ‘除了先手玩家的第一次拿取之外,之後游戲雙方所有的行動,都必須建立在‘保證自己盡可能多地拿到金錢’這一準則上’。”

似是看出了黃毛的懵逼,廖斐好心地予以了解答,同時屈起手指, 輕輕敲了敲桌面。

“我說過的,我能讓你實際賺的, 比你本來想賺的, 多得多得多。”她語氣溫婉道, “一百塊鬼頭幣, 和二十塊鬼頭幣。根據規則,你該選哪個,一目了然。”

黃毛:“……”

他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可你這錢,不是桌上的……”

“它現在在桌上了。”廖斐冷靜道,“再說了,規則裏並沒有限定,玩家可獲得的金錢只限於桌面自有的那些。”

“……這不是強詞奪理嗎!”黃毛不依不饒道,“那你不也在違反規則?你都在往外拿錢了!”

“我拿的是我自己的存款,和這輪游戲無關。”廖斐早有準備地回答了,“更何況,這游戲只要求盡可能地‘拿錢’,又沒規定不可以把錢花掉。”

……哪有這樣的!

黃毛雙眉誇張地呈八字型向上飛著,眉目間全是糾結。

如此糾結了好一會兒後,他忽又似想明白了什麽似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

他眼珠一轉,瞥向廖斐的方向,嘴邊提起一抹笑。

“行,我答應你。”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廖斐放在桌上的紙幣伸出手去,“那我們現在就……”

“慢著。”就在此時,廖斐卻突然伸手,壓住了桌上的鈔票。

隨即,在黃毛愕然的目光中,她自身後拿出了一份落滿了手寫字的紙張,輕輕放到了桌上。

“先簽協議。”她柔聲說道,“對了,記得用玩家筆。用之前最好給我看一下。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有個保障而已。”

“……”黃毛嘴邊的笑容僵住了。

廖斐的手寫協議,簡單易懂,表達清晰,漏洞肯定是有的,但起碼明確了兩件事:

第一,兩人的交易是彼此自願的。該說清楚的都說清楚了。

第二,為了履行協定,這一回合中,桌上最後一張鬼頭幣葉游絕不能動。動了就算違約,需要支付三千違約金。

同樣的,那一百塊,廖斐既然給他了,也絕不會動。如果動了,同樣要付三千違約金。

而黃毛身上的鬼頭幣,算上自帶的,也不過快一千。等於違個約,他人就直接沒了。

黃毛本來還抱著僥幸心理,想著口頭答應一下,實際拿取的時候則將桌上的三張錢全部拿走,不料廖斐一份協定壓下來,直接封死了他的念頭。

偏偏他還不能不簽——因為“簽協定”這事在他能力範圍之內。在第四條規則的約束下,他必須得全力爭取高金額,因此縱使再不願意,他也得簽下協議,換到那一百塊。

不情不願地簽下協定,拿到了那一百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桌上的另一張十元鬼頭幣也收走了。

廖斐在他開始拿取的流程後,便自覺地走到了一旁。直到對方拿完退下之後,才又走上前去。然而就在她準備拿掉最後一張紙幣時,那黃毛卻又站了出來。

果然……廖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等他開口便搶先道:“五百。”

正準備依葫蘆畫瓢的黃毛神情一頓:“……啥?”

“五百。”廖斐篤定道,“我知道你要幹嘛。我的開價就是五百。你給我五百,這最後一張我就不拿。不然免談。”

……你咋不去搶呢?

不對,問題是,咋還能自己開價的?

黃毛又一次被廖斐的操作給搞懵了。

“也沒說不能吧?”廖斐理直氣壯地看著他,“根據我的估算,這個價格你絕對承受得起。而我本身又具備要價的能力。既然這樣,那我為什麽不能主動開價呢?”

語畢,她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當然,你要不願意,也可以砍價的。或者直接拒絕也行。”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一拒絕自己就輸了……黃毛擰著拳頭想了會兒,咬牙道:“兩百。”

“四百。”廖斐順手就給擡上去了。

黃毛:“……你說我可以砍的??”

“那也沒說你砍了我就答應呀。”廖斐振振有詞道,“同意嗎?不同意我就直接把桌上這張拿掉了。”

“不不不你再等等!”黃毛的腦子已經完全亂掉了,腦中只剩下了不能讓廖斐拿走那張錢這一個念頭,暈暈乎乎中又砍一刀,“三百……不能再多了!就三百!”

“三百五。”廖斐仿佛賭氣似地,楞是又往上擡了五十。

五十……算了就五十吧!

“成交!”黃毛立刻咬牙道,旋即又補一句,“要立字據!”

廖斐懷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有提前準備協定嗎?”

黃毛:“……”

“你……你剛才不是有一份嗎?”他靈機一動道,“我們把那份再抄一下不就好了?只是改一下數字而已,很快的。”

“那份?”廖斐聞言,卻微微蹙起了眉,“不太好吧。”

見她那樣,黃毛反而愈發堅持了:“哪有什麽不太好的。我剛才都簽了。這又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你不簽,就算是違反規則了。”

“……”廖斐見他堅持,只好將自己那份約束苛刻的協定又給拿了出來,兩人當著裁判和數名玩家的面,將它改換數字又重新做了一份——為了避免廖斐冒險違約,黃毛還特意將違約金都調高了,直接提上五千。

最後雙方互換甲乙身份,各自落下簽名,黃毛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數出三百五十塊鬼頭幣,交給了廖斐。

卻見廖斐接過錢後,並未將它們都收進錢包裏,而是先全放在了橫桌上,一字排開。

然後,她當著黃毛的面,數出了其中三張,放進了口袋裏。

“我好了,到你了。”她擡頭對黃毛道,臉上端著禮貌的微笑,“哦對了,提醒一下,我的錢你不能動哦。要付違約金的。”

說完,她揣著新到手的三張紙幣,安靜退到了一旁,朝著橫桌伸出還纏著紗布的右手。

“你的回合,請。”

黃毛:……

誒,不對,等等……誒?

他楞了好一會兒,僵硬地轉頭看向桌面。只見那上面除了NPC準備的那張十元紙幣外,已明確歸屬於廖斐的幾張紙幣正一字排開——不多不少,正好五張。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可能好像,被忽悠瘸了。

葉游幾乎是夢游一般地走到了橫桌旁,又夢游一般地走了下來。

他手裏拿著那最後一張出自NPC的十元紙幣,這是他唯一能拿回來的東西,然而游戲卻還沒有結束——因為屬於廖斐的那幾張錢都正安安靜靜地擺在上面。

葉游倒是也想過,自己再往上面擺幾張錢拖延時間,或是再設法和廖斐做下交易。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些做法都太不切實際了——那幾張錢都是受到協定保護的,只有廖斐能拿。不管怎麽拖延,只要它們還在桌上,廖斐就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

而且,他也確實拿不出更多的投入了……他這三百五的支出還勉強可以說是和收入持平,一場游戲下來,不虧不賺;但真要他再拿錢出來,那就是要命的事兒了。

所以他只能蒼白著臉孔,眼睜睜地看著廖斐走上去,拿走了最後的五張紙幣,揚長而去。

不光是他,在場其他的玩家,神情都有些怔,有的甚至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

“流批啊……”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廖斐循聲淡淡掃了一眼,低頭繼續數自己的錢。

“其實……”就在她即將離開之際,一直站在她旁邊的楊燈楠開了口,看向葉游的目光顯得有些覆雜。

“在你倆第一次完成交易的時候,你完全可以選擇只拿走兩張十元的,再把她給你的百元鈔留在桌上。如果這樣的話,你或許早就贏了。”

……對啊!

葉游愕然瞪大眼,旋即露出了懊悔的神情。

這不就是那女玩家對他做的事嗎!

簽過協定後,那錢就算是明確歸屬的,是可以歸在“已獲得的金錢”裏的,所以在到手後,它們就可以被直接留在桌上。

而廖斐的做法,正是刻意將已經“獲得”的、且受到違約金保護的紙幣留在桌上做最後一張,以防止對手直接將其拿掉……他就說呢,幹嘛要特地強調違約金,還填得那麽高,合著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葉游又是懊喪又是惱恨,似乎完全忘了,最後一次交易中,將違約金特意提到五千的人是他自己。

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懊悔,似乎也挺多餘的……

“你說什麽傻話呢。”聽到楊燈楠話語的廖斐懶懶轉頭,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刻意壓低的聲音除了楊燈楠外,就只有橫桌旁的裁判和葉游能夠聽到——

“如果他真這麽做了的話,那我肯定是拼著三千不要也要把最後一張拿到手啊。又不是賺不回來了,犯得著嗎……”

她說完,白了楊燈楠一眼,直接轉頭推開旋轉門走了。

完全沒有註意到,聽到她發言的三位男士裏,除了本來就木呆呆的那位之外,剩下的兩個,都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三千鬼頭幣……犯不著嗎?

葉游迷迷糊糊地想著,一時竟說不清,這句話和三個小時的懲罰時間,哪個對他的打擊更大一些。

等到走出商場後,廖斐才發現,外面的天空已經全黯了。

“怎麽會這樣?”廖斐忍不住皺起了眉,她明明記得在商場內看到的天空還是敞亮的,“該不會這地方也有時間跳躍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任務給定的五小時,到底有沒有五小時就很難說了。

“那倒沒有。”作為“道具”直接跟出來的楊燈楠左右一望,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廣場時鐘。

在商場裏奔走時,他曾留意過鐘表店內的情況。店內的時鐘和廣場時鐘表達出的時間是剛好對得上的,由此可見,這裏時間的流速應該是正常的,只是在布景方面有些問題。

“行吧。”聽了楊燈楠的解釋,廖斐雖無法全信,但多少還是放心了些。她左右一張望,看到一塊路標圖,趕緊湊了上去,拿出張紙簡單描了一下,旋即轉過了身,“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緊趕去車站吧——嗯,讓我看看,去車站應該走……對,這邊!”

她拿著小地圖比劃了下,一邊研究著,一邊往外走去。

楊燈楠也沒回應,就這麽安靜地跟在她的後面,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廖斐的背上,不知是在思考些什麽。過了片刻,忽聽他淡淡開口:“你之前……”

“對,我有一棟樓。真的樓——”廖斐頗不耐煩地回應道,半轉過頭看他一眼,“真要不信等等一起去看看就好了。反正我也要去那裏的,至於這麽反反覆覆地問嗎?”

“不是說這個。”楊燈楠道,“我是想說,剛才那個關卡,你的解法,很好,很有意思。”

“……哦。”沒料到他居然是要說這個,廖斐不由怔了一下,旋即感到有些好笑。也不知是為自己的過度反應,還是為楊燈楠這莫名其妙的評價。

“財大氣粗法而已啦。有錢,就是能為所欲為。”她順手玩了個在她進來之前,現實中還很流行的梗。

不料楊燈楠聽完,卻微微皺起了眉,隨即搖了搖頭。

“這個結論,武斷且無知。”他冷靜地對這句話做出評價,隨即便抿緊嘴唇,不再說話了。

廖斐:……???

聽著楊燈楠那麽認真的反駁,再看看他陡然冷下去的面孔,廖斐自己也有些懵了。

這位兄弟……進來之前是都不上網的嗎?這麽流行的梗也能杠??

根據地圖,倒點車站距離商場不過兩個路口的距離。廖斐他們找過去卻頗費了一番功夫——因為其中一個十字路口一直在以驚人的頻率上演著奇怪的車禍,廖斐他們走近時,正好看到一個同樣趕往倒點車站的玩家被一頭野牛高高挑起,不過眨眼,內臟就流了滿地。

姑且不論為什麽現代化的大都市裏會有野牛群出現,單說這個出事的頻率,就叫一個離譜——廖斐他們出於謹慎,特地在人行道上等了一會兒,而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他們的面前跑過了一輛卡車、一輛馬車、還有一只動作很可愛但牙齒一點都不可愛的短爪子恐龍。

街道上一直彌漫著淡淡的霧氣,廖斐也看不清這些東西究竟是哪兒來的,只覺一眨眼,它們就從霧裏竄了出來,然後便蹬蹬蹬地從面前輾了過去,雖然本質各不相同,但都帶著一股要將面前一切都狠狠撞飛的驚人架勢。

為了不像那個可憐的玩家一樣潦草退場,他們不得不在路口旁繼續等著,認真觀察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勉強記下了各類“車子”出現的規律和時間,並抓著一個比較長的空隙,迅速跑了過去。

“你不是對這個本很了解嗎?”等於終於穿過這個路口後,廖斐忍不住看向了楊燈楠,“我就說應該等那輛卡丁車開過之後再沖吧,你非要提前沖。你看,要是聽你的,這會兒我們自己都變肉丁了。”

她一邊踹著氣,一邊毫不客氣地說道。說完,自己卻有些後悔了。

事後埋怨和馬後炮都是人際交往中的大忌,是相當容易挑起矛盾的,這點做過HR的她心知肚明,在與旁人溝通時也會盡量避免這樣做。但當對方是楊燈楠時,她的語言和情緒總有那麽點容易失控——當然,她非常確信,這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我的記憶裏,是沒這關卡的。這應該是後來更新的內容。”楊燈楠倒也不生氣,只平平靜靜地回答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高興得太早。因為這意味著,我能對你提供的幫助將打上一定的折扣。”

“本來也沒太指望你,謝謝。”廖斐禮貌地沖他一點頭,“咱倆上次那副本,你幫得已經夠多了。”

“你是說‘一季一會’?”楊燈楠點了點頭,面色如常道,“我發現……你似乎很在意那時的事情。”

廖斐:……

不然呢?你以為我是踹著好玩才把你踹下樓的嗎?

雖然早就知道楊燈楠的腦回路不太正常,但她怎麽都沒想到,他連反射弧都能一起跟著不正常,還不正常到這個地步……廖斐徒然張了張嘴,思索半天,終究還是放棄般地合上了唇,搖了搖頭,轉身自顧自地向前走了。

剩下楊燈楠一人,望著廖斐的背影,輕輕歪過了頭,神情平靜,眼神中卻閃過了些微的困惑。

……

越過路口,往前再行幾百米,就是倒點車站了。

廖斐生怕這游戲中又藏著什麽花招,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因此她很快就發現了周圍的不妥——不知不覺間,街道上的霧氣已越來越重,甚至已經到了五米之外男女難辨的地步。

“這霧是不是不太對?”她喃喃著,停下腳步,低頭又看了眼手中的小地圖。

等了片刻,沒等到來自旁邊人的回覆,她蹙起眉,一邊看向周圍,一邊又試探地喊了句:“楊燈楠?”

依舊沒有人回覆。只見周圍一片霧茫茫的,剛才還一起走著的人,不知何時就不見了。

廖斐抿了抿唇,警覺地收好了地圖,轉而取下了別在腰上的鐵棍,防禦性地橫在身前,一邊輕輕呼喚起楊燈楠的名字,一邊慢慢地繼續朝前走去。

似是察覺到她的警覺,霧氣的變化加劇了。濃郁的水汽翻滾縹緲,其中時不時會有奇怪的黑影出現,似是有活物暗藏。

廖斐不敢大意,就連呼吸都屏了起來。就在此時,她註意到,眼前的霧氣中似是有紅光閃爍——她第一反應就是怪物的眼睛,當即打開了另一只手上拎著的小馬紮。而就在她準備坐下的剎那,那點紅光迅速逼近,她這才看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一點點紅色的螢火……

不對,是好多好多的螢火!

眼見著那些越來越多的紅點在眼前亮起,廖斐心中陡覺不對,拎起馬紮就要往後退。就在此時,一只手卻從斜後方悄悄伸了過來,一把環住了她的肩膀。

廖斐嚇了一跳,二話不說就是一個肘擊往後撞。撞完之後半轉過頭,這才發現抱住自己的人是楊燈楠。

於是她揚起的鐵棒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倒不是她有多信任楊燈楠,而是純粹覺得憑楊燈楠的性格,做不出什麽趁亂揩油的事。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你幹嘛?”她蹙眉問了一句,鐵棒依然充滿威脅意味地舉著。

“幫你。”楊燈楠淡淡道,“紅蟲吃人。有我在,它們不會咬……”

他話未說完,忽見一束綠色的火焰打橫裏竄出,火舌張狂地跳動著,不過片刻,便將那些紅點全部吞噬了個幹凈。

楊燈楠見狀,微微皺起了眉,卻註意到廖斐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影影綽綽中,看到一抹橘色正在迅速靠近。

“斐斐?”那橘色有些焦急地叫著,面容穿透霧氣,徹底呈現。

——淺色的眼瞳、偏白的膚色、天生就該上揚卻總是緊抿著的唇角。

那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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