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不信……昨天晚上，我想拿走那包東西，然後就去陪雯雯。”

“方法我都想好了，騎著車子去悠江，然後沖下去，就像我們以前幻想的那樣……”

顧衛明依舊不理會林安，自顧自說著，“雯雯和我，是戲劇學院的同學，她有天賦，從剛入學的時候，老師們就這麽說。”

“後來，我們相愛在一起了，為了她，我放棄了成為演員的夢想，專職做了她的經紀人，因為我們倆都堅信她一定會紅，一定！”

“沒有夢想的人生毫無意義，活著就是為了實現夢想，為此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可是，我們一直在失敗，努力？努力屁用沒有！”

“咳咳……”

林安敲了敲桌子，“顧先生，您說這些，和案子有什麽關系嗎？”

“後來，我終於活絡了，我安排雯雯見了馬導演，他們一起去了花都酒店。那天晚上，我在酒吧裏喝到了天亮，喝到了胃出血。”

“但聽到馬導說，雯雯是女主角的時候，我又燃起了希望。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雯雯已經29歲了，再不紅就晚了！”

“所以，為了讓她將這個角色演活，我搞來了毒·品……”

“你竟然教·唆她吸·毒……你知不知道毒·品的危害有多大？戒斷比登天還難！”林安厲聲道。

“我不懂啊，以為只要我們努力，以後可以找最好的醫院戒斷，或者去國外戒，大不了，到時候我陪她吸，反正紅了就有錢了！”

顧衛明擡起戴著鐐銬的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雯雯特別入狀態，大家都說她演活了。最後一場戲就是最後一搏，我打算給她加點劑量，但絕對不是要她死，只是想讓她的反應逼·真一點。”

“她開始很害怕，但考慮了許久後，還是答應了。我記得她離開廁所的時候，還對我笑了，我都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笑，我他媽的就是個混蛋！”

……

清晨，天剛蒙蒙亮，執法局早已燈火通明。

法醫解剖室裏燈光白慘慘的，照在工作臺上那具年輕女孩屍體上，不覺得猙獰，反而有一絲幽怨的美。

辛梓辰雙手合十，閉上眼為她默哀了片刻，想到她那短暫的人生，為了一個“夢”字和一個“情”字燃燒殆盡，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雖然刑偵隊已經偵破了案件，確定這個女孩死於吸·毒過量，但他仍舊不放心，覺得她死得有點怪異。

在征得女孩家屬同意後，他決定對屍體進行細致解剖。

胸腔被一層層劃開，當觸摸到肝區時，他的面色陡然嚴峻起來。

端詳片刻，他采集了部分組織與血樣，帶到實驗室中。

午後，辛梓辰突然沖出屋，對著助理喊道：“小劉，叫葉隊來一下，馬上！”

不多時，葉風磨磨蹭蹭，推門而入，含糊不清道：“怎麽啦？我飯還沒吃完呢……”

“你來看看這裏，有問題。”

辛梓辰指著屍體胸腔，“肝小葉中央變性壞死。”

“什，什麽意思？”

葉風瞥了一眼一團黑紅色的內臟，連忙拍了拍胸口，讓卡在食道的飯菜，順利滑下去。

辛梓辰道：“只是過量註射毒·品的話，不會造成肝臟這麽嚴重的損害。通過化驗，我才知道，她同時還中了毒。”

“化學成分是：N-二甲基亞硝胺，會迅速造成人的肝衰竭、腎衰竭。這也很好地解釋了我的疑惑，為什麽並不大劑量的鬼水，就會讓她發生心肌撕裂？”

“是因為N-二甲基亞硝胺，與鬼水產生了化學反應，毒效加倍，這才是他致死的根本原因。”

“這麽說的話……顧衛明的罪名，可能要加一等了，蓄意投毒屬於謀殺，而不是之前認定的過失殺人。”葉風道。

“我認為不是顧衛明投的毒。”

林安走出審訊室，瞥了一眼監控畫面上，蜷縮成一團的顧衛明。

“為什麽？”

“他通過了測謊。我覺得他是真的愛著孫雯雯，他的動機很單純，就是為了讓孫雯雯將女主角演到極致。同時，他是戲劇學院畢業的，不具備毒殺的化學知識。”林安道。

“呵呵，就因為他是戲劇學院畢業的，才能把什麽情與愛呀演得逼真！”葉風嗤之以鼻。

這時，陸宇匆匆趕來，道：“葉隊，我們派人和法醫組一起搜過了，在顧衛明家裏和工作室裏，都沒有找到那個什麽二甲基。”

“難道，除了顧衛明外，還有別人真的想讓孫雯雯……死？”葉風喃喃道。

“劇組在嵩昭市，封閉拍攝已經一周了，所以投毒的人，大概率還是劇組的人。”林安道。

“正好……”

葉風嘴角勾起一個壞笑，“先放出話去，就說案子已經結了，顧衛明認罪了。但是，讓劇組人員先等等別走，就說關於孫雯雯的遺物需要整理，還有報社要對案子進行采訪。”

關於劇組人員的單獨問詢，悄然開始，每一個被問詢的人，都被要求保密，只允許對外稱采訪。

嫌疑最大的，當屬和孫雯雯酒店同屋的王娟。

兩人同居一間標間，共用燒水壺等諸多物品，她有許多時機可以下毒。

“投毒？”

王娟難以置信地盯著林安的眼睛，“你們搜，隨便搜行了吧，我過去化學都沒及格過，從來沒聽過什麽甲基！你要說耗子藥、敵敵畏，我也許聽過。”

王娟已經搬離孫雯雯與她同住的房間，獨自住在一個單間裏。

刑偵隊眾人，在原始房間與新單間裏全部搜了一遍，又檢查了樓道裏的攝像頭，暫時未找出指控王娟的證據。

“你們平時關系怎麽樣？”林安道。

“實話說，很一般。”

王娟嘆了口氣，“要不是被迫分到一個宿舍，我可能永遠不會和她說話。”

“為什麽？孫雯雯的性格很古怪嗎？”

王娟的眼神有些怪異，道：“嫌臟。我們都知道她這個女主角是怎麽得來的，也知道她那個經紀人，其實也是她的……唉，人都沒了，我也不想多說。”

“那你知道誰和她有矛盾嗎？”林安道。

“嗯……雖然作風有問題，但她平時不怎麽招惹別人。要說有矛盾，就是和姚思雨吧，姚思雨好像喜歡找她的茬。可能是看她不順眼？”

王娟還未擺脫嫌疑，暫時在林安監視下，繼續留在酒店裏。

之後，刑偵隊臨時開辟一個小會議室，對其餘十幾人進行了調查，結果矛頭一致指向了姚思雨。

“姚思雨誰都看不起，尤其看不起雯雯，天天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但她有錢啊，她想怎麽就怎麽，反正有人替她擺平爛攤子。她要是真殺了人，估計也能找到頂包的。”

送走最後一個人，葉風道：“看來，姚思雨是這個劇組的眾矢之的啊，她究竟有什麽能耐，能讓這麽多人討厭她？”

“她就是個富家女，因為愛好演戲，所以來這個劇組出演，一個緝·毒女警，是一個輕松又很討喜的角色。”

陸宇翻著檔案，“還有不少人反應，在孫雯雯出事那天早上，姚思雨曾經把她叫出酒店單獨說話。她的嫌疑很大啊，只不過，她為什麽要害孫雯雯呢？犯不著啊……”

“下一個就叫她過來吧。”

葉風掐了煙，一把拉開窗簾，陽光登時灑入會議室。

不多時，姚思雨大大方方走進了屋子，坐在旋轉椅子上，

狐貍眼掃視一周，道：“這不是普通的采訪吧？”

陸宇一楞，道：“我們想了解一下……”

葉風倚在窗口，打算換一個方式問詢，於是微笑道：“姚小姐，我們已經知道你做的事，就是好奇你的動機是什麽？”

“我沒做虧心事，有什麽動機？”姚思雨笑了，依舊高傲冷靜。

“那你6月7日早上，找孫雯雯單獨出去幹了什麽？”

姚思雨臉色微變，道：“我只是提醒她一點事。”

“什麽事？”

“人已經去世了，我可以不說嗎？”姚思雨的氣焰，似乎弱了很多。

“小姐，你不說就證明有鬼啊！”陸宇轉著筆。

“好吧……我告訴她，付出不一定有結果，要擦亮眼，看清楚方向。”

“忠告嗎？”

葉風一驚，“我聽說，你處處給孫雯雯使絆子，這葫蘆裏又是賣的什麽藥？”

“呵呵，你們一定是聽了其他人的話吧。我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她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姚思雨的眼神裏，流露出了些許傷感，“很少有人知道，我和雯雯是大學同學。我只是恨鐵不成鋼……我勸過她很多次，甚至罵她！她真的不應該再這麽糾纏下去！”

“糾纏？”

“沒錯，她應該早就知道顧衛明和李素有一腿，但是一直不願意相信罷了。人啊……永遠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姚思雨道。

“你說的那個叫李素的，是哪位？”葉風皺了皺眉。

“就是那個看起來楚楚可憐，昨天哭得最兇那個。”

葉風整個人陷進沙發中，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瘦削單薄的身影。

那天傍晚，她曾哭得差點暈厥，被同行的人攙扶回去，休息了很久。

按道理說，李素應該有嫌疑，可為什麽她的表現，卻沒有一點破綻呢？

難道因為她是演員，就可以把悲傷演繹的如此精彩真實嗎？

“姚小姐你暫時不要露面，先留在這裏。我派人去調查李素。”葉風道。

……

夕陽西下，餘暉灑進房間，地板上散落著生活用具，床上被子散亂堆積著。

李素坐在地毯上，將小物件一點點裝進旅行箱裏。

“謝謝您幫我整理雯雯的遺物。”李素道。

“不客氣……”林安從床邊拾起一個臟兮兮的卷毛兔，“這個也要裝進去嗎？”

“這個留給我吧，是我送給雯雯的禮物。”李素道。

“你們關系很好啊？”林安道。

“算，算是閨蜜吧。我們是同一個影視公司的。”

李素自然地接過林安手中的杯子和碗，“這些都是顧衛明送給雯雯的，她天天用它們泡面，已經見不出底了，待會我直接扔掉吧。”

“哦？那你的經紀人，也來劇組了嗎？”

“呵呵，我這種一百八十線的演員，哪有自己專門的經紀人，顧衛明同時也是我的經紀人，不過，他也不怎麽管我，一心撲在雯雯身上。唉，誰知道為了讓雯雯火，他竟然做出那麽狠心的事情！”

李素吸了吸鼻子，又有淚水滴了下來。

“節哀啊……”林安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出孫雯雯的宿舍，林安對葉風道：“李素和孫雯雯的關系，確實很密切，對她的生活細節很熟悉，確實有機會作案。”

“不過，從她的反應看來，沒什麽破綻，感覺就是為失去朋友難過。如果按照你們分析的，她因三角戀毒殺孫雯雯，那案發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孫雯雯是吸·毒過量所致，她應該開心才對，這樣就有機會得到顧衛明了！”

“可為什麽，她那時候的悲傷，就如此強烈與真實呢？”

“呵呵，悲傷……”

葉風深深吸了一口煙，胳膊肘搭在窗臺上，“只有一種可能，孫雯雯死後，李素也沒有得到顧衛明，這才是她真正悲傷的理由。”

“你去見顧衛明了？”林安驚道。

“沒錯，他承認，因為一次酒後失態，他和李素發生了關系，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但他從來沒有把李素放在眼裏，只不過當做發洩罷了，也根本沒打算和孫雯雯分手。”

“可李素卻把這份感情當了真。在孫雯雯去世那天下午，她曾悄悄來找他，問他是否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

“那時候，他正處於精神高度緊張和自責中，不僅狠狠罵了她一通，而且要與她斷絕關系。”葉風道。

“這樣的友誼，真是可笑。”林安嘆了口氣。

目光裏流露出些許傷感，“所以，那天傍晚，李素的悲傷是真實的，但並不是為了雯雯……”

“沒錯，是為了費盡心力，也得不到愛情吧。”葉風冷冷道

“可是……李素頂多只能算是懷疑對象，我們並沒有實質性證據，證明她是兇手。”

……

次日，案子剛有一點眉目，劇組又傳來了一個新的噩耗。

“葉隊，我現在人民醫院。我們劇組裏一個叫江璐的女演員，今天早上突然肚子劇痛，然後昏迷，現在拉去急救了，說什麽肝損傷，剛下了病危通知書。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

電話裏一陣混亂。

聞之，辛梓辰首先趕去了醫院。

在了解了江璐癥狀後，建議醫生首先核查，是否為N-二甲基亞硝胺中毒。

結果證明，他的推測果然正確。

醫生立即對她進行對癥搶救，好在毒物攝入量較小，她的身體指標逐漸穩定下來。

“也就是說，江璐也被投毒了？”

葉風在酒店的臨時辦公室裏，來回踱著步。

“李素、姚思雨還有王娟，從昨天開始到現在，被嚴密監控，都沒有走出過房間，中毒的江璐所住的房間，與她們相距甚遠。而顧衛明已經被拘留。難不成，投毒者另有其人？”林安道。

“還有一種可能。”

葉風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了，“江璐中的毒還是之前的毒。”

“你的意思是，兇手給孫雯雯投毒的東西還存在，而且無意中被江璐吃下了？那不正是我們要找的證物嗎！”林安道。

“沒錯，既然江璐還沒醒，就先問問她的舍友吧。”

兩人立刻來到了江璐的宿舍，詳細詢問了從起床，到出現中毒癥狀期間，她都接觸過什麽。

“璐璐在減肥，已經好久沒有吃早飯了，她早上就喝了點水。”

舍友指著桌子上粉色杯子，“喏，這就是她的杯子，裏面的水還在。”

林安湊過去看了一眼，道：“你確定沒有其他人動過這個杯子？”

“沒有，屋裏只有我們倆。”

“那這杯水沒有被投毒，因為N-二甲基亞硝胺，是淡黃色的油狀液體。”林安道。

“淡黃色液體……”

葉風拉開江璐的抽屜，翻出了許多瓶瓶罐罐，端詳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

沈默片刻，他戴上手套走進了衛生間，從一堆化妝品中，找出了一個黃色瓶子。

“這是……漱口水？”林安驚道。

“請問這是江璐的東西嗎？她早上是不是用這個漱口了？”葉風道。

舍友點了點頭，道：“沒錯！”

“安安，你先拿回去化驗。”葉風將漱口水裝入證物袋，交給了林安。

不多時，林安打來了電話，道：“葉隊，那漱口水的殘餘液體中，果然含有N-二甲基亞硝胺！你怎麽想到的呢？”

葉風淡淡一笑，柔聲道：“如果是淡黃色液體，而且有異味，那麽不太可能摻入水中，或者食物中還不被發現。”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N-二甲基亞硝胺，被摻入了同樣有顏色和刺激性氣味的液體裏。”

“我一開始想到了香水，但在抽屜裏發現的香水瓶都是密封的，無法加入。後來自然想到了漱口水，就去衛生間找了找，沒想到真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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