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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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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擔心跟她講不清楚,幸好當天魏明老師也來了。他是來看校慶表演的,但我知道,他一定也想跟冰玉再談一談。”

於是在那天下午,周群英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帶著魏明,一起去跟陳冰玉見面。

就在當時,陳冰玉決絕地對他宣布分手,還說自己不會認輸,會把自己所有的經歷都公開出去,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

“我感覺害怕極了,我不知道怎麽控制住她……”

周群英的聲音也發起抖來。

“幸好魏明老師安慰了我,他讓我先回化妝間,他自己留下來跟冰玉談一談。”

“然後,我就一個人走了,還去浮橋邊平覆了一下心情我沒想到,十幾分鐘後,冰玉就從樓上,直接墜落了下來。”

魏明始終維持著一種疲倦而無辜的神情。

盡管警方一次次陳述著既定的案件現實,並且暗示他。

周群英已經把什麽都說出來了,他如今再想狡辯也無用,不如盡早坦白從寬,早點解脫。

魏明只是說,“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總之我沒有殺人。”

白朗離開審訊室,站在外面吸煙。

看見一雙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面前,是沈天青和十三仙。

看起來,兩人似乎很親密。

十三仙甚至輕輕拉著沈天青的手腕,像是在對他進行無聲的安慰。

跟幾個月之前那種別扭的氛圍截然不同。

白朗猶豫了一下,還是沈天青主動叫了一聲,“狼哥!”

“人生無處不相逢啊。”白朗笑了笑。

“之前的幾樁案子,你們兩個總是陰魂不散一樣,總繞在案件裏頭,好不容易這一樁,算是跟你們的關系不大。有這工夫不去找個地方約會,怎麽反倒來執法局?”

“什麽約會啊?”

沈天青一頭霧水,“狼哥,我是定期來向警方報道的,舟爺說他們幫我安排了心理檢查,所以我……”

十三仙朝他揮揮手,讓他直接進去,自己則在白朗身邊站定,開口就問,“案子現在怎麽樣?”

白朗吐出一口煙,“很難,現在即便能夠證明陳冰玉死前,的確是跟魏明兩個人一起出現在平臺上,但是並不能證明她的死,就一定是魏明造成的。

魏明又嘴硬,問了半天,始終油鹽不進。”

十三仙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對於這種類型的嫌犯特別有經驗,看來是我高估你了。記不記得鳳凰城那件案子?當時你審問那個保安,同樣很難撬開嘴,後來怎麽讓他說話的,你還記得嗎?”

白朗低下頭,感到思緒從下而上翻湧而來。

自己就像一只可樂瓶子被液體裝滿,腦海裏無數細小的氣泡,沖來撞去。

他回憶起那個保安的樣子,回憶起那一箱子從床下拖出來的除甲醛產品,也回憶起當時方小舟對自己說的話。

是方小舟提醒他,必要時,可以使用嫌疑人的兒子作為籌碼,促使嫌疑人開口。

每個人都有弱點,在必須達成某種目的時,從弱點下手很卑鄙,但往往有效。

如今面對魏明,該重新啟用這個方案嗎?

十三仙見他無語,便問,“你們已經查過魏明,他難道就沒什麽軟肋?”

白朗說,他這人一心想成功,因此最看重的就是事業和名譽。

正是這兩樣讓他死活都不肯認罪,一旦承認了自己殺人,他夢想中的遠大前程,也就徹底粉碎了。

十三仙不放棄,“那從感情方面下手如何?他四處教別人談戀愛,那他自己有沒有戀人?”

白朗用異樣的眼光,看向十三仙,“仙姑真是好狠心,不過魏明並沒有,他似乎不在乎愛情關系,雖然短暫地交過幾個女友,不過感情都不深。”

“憑借我給人算卦的經驗,一個人很難做到沒有絲毫的感情寄托。”十三仙說。

“你別忘了,這個魏明還創辦了狐仙網站,難保他自己也有些什麽奇怪的信仰。不如你們從他的信仰下手?”

白朗眼睛一亮,想起周群英確實提到過,魏明似乎很信仰那位“狐仙”,十三仙提醒得沒錯,這的確是一個切入點。

他匆匆說了聲“感謝”,就想轉身回去繼續審訊,不料卻被十三仙一把扯住了手肘。

“你知道他信的狐仙是誰嗎?”十三仙問。

燈光下,她的異色瞳孔,流露出一種秘而不宣的情緒,讓白朗一時語塞。

“胡黃白柳,胡門就自稱狐仙,這一點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十三仙緊盯著他。

“十年前,胡氏夫婦翻車身亡,車上四具遺體,沒有驗屍,身份成謎。胡門到底有沒有後人活下來?你跟他們有沒有聯絡?”

仿佛思維陷入停頓,空氣整整凝固了幾秒。

白朗終於張開嘴,“現在還不能確定跟胡門有關系,我認為還是先解決眼前的案子再說……”

“可是往下的密語,我跟沈天青都不知道了!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十三仙加重了語氣,“在知道密語的前提下,我們尚且沒能預先阻止每一次命案的發生,更不用說以後了。”

“如果你現在還對我們有所保留,只會讓我們的處境更加艱難,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你明不明白?”

白朗鄭重點頭,“等陳冰玉之死正式結案,我會把我對胡門的所有了解都告訴你。我保證。”

沈天青坐在房間裏,感覺周身冰涼。

對面除了熟悉的方小舟,還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據說是重案組請來的心理專家。

兩人都戴眼鏡,話不多,但表情都很柔和。

女人年紀稍微大些,姓李,眼角已有皺紋,她說話的時候嘴角向下,口吻禮貌而疏離。

男人姓劉,看起來相對稚嫩,乍一看像是醫科大學宣傳冊裏,常見的博士生模樣。

沈天青暗想,他們兩個跟格林醫生一點也不像。

換句話說,他再也別想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另一個能救他、能讓他信任的格林醫生。

“李醫生臨床經驗非常豐富,劉醫生主攻理論研究,這兩位都跟我們有過合作。”

方小舟說,“你的情況我已經跟二位介紹過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自己講兩句?”

沈天青試圖露出笑容,卻發現自己臉龐僵硬。

他的手抓著膝蓋,感受到來自兩位醫生的目光如同X光射線,同時對他進行照射,好像要將他硬生生看透。

“之前的合作,是什麽案件呢?”他問,做出很好奇的樣子,“跟我的情況類似嗎?”

“每個案子都不相同。”李醫生立刻回答。

“一個人的心理情況、情緒問題,都會對他的行為產生巨大影響。有些涉案人員是在帶有心理疾病的情況下,做出了極端行為,還有一些則是在經歷了某種極端情況後,心理狀態開始失常,這些都會對警方破案帶來困擾。”

“我們的工作就是解決這些問題,當然,這也是為了維護涉案人員的健康權,特別是心理健康權。”

沈天青聽得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既然你們已經了解了我的情況,那……你們覺得我是屬於哪種?”

“什麽哪種?”劉醫生問。

“就是我這個病,你們覺得我是在那件事……”

沈天青定了定神,“就是我姐姐的死那件事,你們覺得是因為我的病,造成了我姐姐的死,還是,因為我姐姐的死,我才得上現在這個病?”

兩位醫生相互交換了個眼神,都沒有作聲。

倒是方小舟開口,“對你的正式檢查還沒開始,還不到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放心吧,對於問題的答案,我們警方比你還著急。”

沈天青點了一下頭,他感覺有些局促,“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檢查?”

李醫生笑了兩聲,“檢查不能在這裏做,要去治療室,今天只是見個面,先認識一下,其實很多人對心理檢查都有抵觸,不想暴露自己內心的陰暗面。今天看你這麽積極,也讓我們松了一口氣。”

“我是覺得我的陰暗面,已經暴露得差不多了……”沈天青苦笑。

他瞄向方小舟,方小舟也眼含笑意,只是說出來的話意味深長,“也許還能暴露得更多呢?”

他說,“沈公子,你對自己的了解也不見得就那麽準確。”

會面結束,兩位醫生先行離開,方小舟帶沈天青出去,路上沒見到白朗。

沈天青便沒話找話,“不知道狼哥手上的案子查到哪一步了?剛才碰見他,有點愁眉不展的。”

“你那位老同學已經被帶回來了。”方小舟朝著審訊室一擡下巴。

“估計嘴很嚴實,如果白朗也問不出東西來,那任務想必很艱巨。我聽說,這次跟案子有關的兩個人,魏明也好,周群英也好,都自稱高情商人士,而且很擅長追求女生,白朗不得不認栽,畢竟這兩項他都不具備,想打開局面,恐怕不容易。”

“狼哥他不擅長追女生嗎?”沈天青萬分好奇。

“舟爺,你跟他是好搭檔,對他一定很了解,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啊?我可從來沒聽他提過。”

“女朋友?”

方小舟一撇嘴,“他也沒在工作場合說過這些,倒是我看人事資料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婚姻狀態那一欄寫的是離異。”

“狼哥離過婚?”

沈天青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幾倍。

“不必這麽驚訝吧?”

方小舟倍感尷尬,“這件事不要再提,你先回答我關鍵問題,關於你母親的事情,你想好了沒有,要不要跟她見面?”

沈天青想了想,其實答案已經在心裏呼之欲出,“我想,還是見一面吧。”

魏明的狐仙網站創辦一年有餘,但真正流行起來,成為網絡上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是近半年才發生的事。

網絡科的分析員,在報告上寫得清楚明白:網站會火,主要是半年前開始了“狐仙問答”環節。

面對網友們五花八門的提問,“狐仙”居然都—認真給出解答。

很多網友都留言說,自從有了問答之後,才覺得這個網站上的“狐仙”是真的活了,此後他們許下的願望,實現得也越來越多。

而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魏明也開始在網上許願了。

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在使用固定的ID,這也是為了達到狐仙的要求——許願人本身需要有固定的代稱,象征著對這個願望負責。

這一點要求,對於白朗而言很陌生。

過去他從未聽父親提過,喜福會似乎也沒有這個規定。

難道說,是這位狐仙大人自己獨創的規矩?

她究竟跟胡門有沒有關系?

而要緊的是,從系統統計的狐仙回覆帖來看,她說過一些頗為特殊的話。

例如“十二年是一個輪回,如今已經到了第十年,很多事蓄勢待發,等待重演”。

又例如“凡事皆有因果,昔日的苦果便成為如今的誘因,不要害怕災禍重演,只要借勢而上,福運也會在災禍之中誕生”。

當然也有針對十三仙提問後作出回應的帖子,雖然回避了對於喜福會的提問,但字裏行間,卻意味深長。

白朗心亂如麻,他迫使自己集中精力去對付魏明,至於胡門的事,以後再說。

畢竟這件事跟他關系甚篤,一旦花心思去考慮,只怕是要傷筋動骨。

聽聞警方要開始徹查網站背後的狐仙,魏明著實有些慌了。

磕磕絆絆地承認了他發帖許願的事實,也承認自己確實跟陳冰玉發生過沖突。

“我只是希望陳冰玉能聰明一點,不要斷別人的財路,周群英這小子太心軟,怎麽都說不通,我只能親自跟她談。”

魏明說,“就在校慶當天,我讓大鱷帶我進去,正好陳冰玉約周群英見面,我就跟去了。”

“當時氣氛確實很緊張,周群英也很慌,他居然還心存幻想,希望這個女孩能回到他身邊。事實上從眼神上就能看出來,這女孩恨死他了,也恨死我了。”

“我怕他們兩個發生什麽激烈沖突,我就讓周群英先走,我自己留下繼續溝通。結果我也失敗了。陳冰玉開始發狂,一直大罵我,我控制不了。”

“所以你一氣之下就把她從平臺上推了下去?”小凱問。

魏明深吸一口氣,“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你說什麽?你還在狡辯?”小凱一拍桌子,幾乎要跳起來。

“是她自己太激動了,激動得手舞足蹈的。”魏明攤開手。

“她那天還穿著演出的衣服,那種舞蹈裙,束手束腳的,本來就很容易絆倒,她就一不小心,從平臺上翻下去了。”

“你看著她摔下去的?”

白朗註視著他的臉,那是一張平靜而麻木的臉。

這副表情真不知道他鍛煉了多久,總之不會在一個正常人臉上出現。

魏明沒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說,“我以為不會怎麽樣的,樓層又不高,最多也就是摔斷腿。這也正好給她一個教訓,所以我就直接走了。誰知道那女孩自己運氣不好,摔出來一個腦死亡,難道這也要怪我?”

白朗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現在缺乏證據鏈的關鍵一環,沒有決定性的人證,或物證能夠證明,是魏明造成了陳冰玉的死亡。

警方已經問過很多學生,那個攝影協會的李楠也幫了不少忙,始終沒有找到當時的目擊者。

現在如果魏明不能自己認罪,他們就無法逮捕魏明。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可悲的事實。

魏明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挺直背部,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小凱氣得橫眉立目,白朗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平覆一下情緒。”

審訊室陷入寂靜之中,一時間,只有白朗和魏明兩個人的呼吸聲。

魏明放松下來,“白執法者,你跟我那位老朋友沈天青很熟嗎?這些天他總是找機會跟我混在一起,是不是在幫你打探消息啊?”

白朗說,“你生氣了?”

魏明搖頭,“他是我的貴人,我不會生他的氣。”

白朗一瞬間抓住重點,“貴人?是狐仙給你算出來的?”

魏明一怔,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幹脆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關於狐仙,我想再問你幾個問題。”白朗一字一頓,“你見過她本人嗎?”

魏明回答,“她在我心中。”

“你想讓陳冰玉死,她就讓陳冰玉死,你不覺得她恐怖嗎?”

白朗追問,“你就不怕有一天,如果有人去許願希望你死,她也一樣會讓你死?”

說過福運會在災禍中誕生,只要我借勢而為武“她會救我的。”魏明幹巴巴地說。

“我可以用我所有的快樂去供養她,只要好好供養她,狐仙就不會棄絕我。”她白朗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

“她讓你借什麽勢?浮橋縷仙的勢?還是連環殺人案的勢?你給我說清楚!”

就在那一刻,魏明的臉色浮現出巨大的變化。

當他聽到“浮橋一縷仙”從白朗口中說出時,他的瞳孔赫然瞪大,這不是不解和疑惑,而是難以置信。

白朗立刻明白,魏明也一定聽說過這句話。

“是不是有人給你講過這些?”白朗逼問,“是不是那個狐仙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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