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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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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曹恒說她有一個主意, 眾人都一副傾聽的樣子。

曹恒道:“自東漢以來, 設立西域長史府制, 亦屬涼州,但大家都清楚, 涼州根本管不了西域,就算掛著分屬涼州的名頭,西域早已經獨制。既然如此, 朕的意思是,單獨將西域提出來, 西史的長史府,比照各州的刺使府。”

周不疑道:“如此,以西域單獨自制,雖不分州, 無州之名, 行州之事?”

“是。”曹恒的話頭一出來,一個個都是聰明人, 立刻明白了曹恒的意思。

“那郡與縣?”楊修提了一句,帶著詢問, 曹恒道:“介於郡縣之間,設軍防, 統一由長史府調動。”

“長史人選?”荀顗提起這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崔鈞如何?”曹恒既然想出這樣的主意, 自然也是心裏有了對應的人選的。

提到了崔鈞, 周不疑立刻表示同意, “極好。”

“好!”想了想崔鈞這麽多年游走各國, 今日也是他往各國去,說動他們兵出車師後國,聯合大魏兵馬,大魏奪回自己的城池,他們分了車師後國,這樣的人,最合適不過。

西域的情況覆雜,不是這樣游走於各國的人,怎麽可能將西域治好。

餘下的人紛紛附議。荀輯提了一句,“陛下,今歲的科考?”

曹恒道:“照常舉行,有什麽問題?”

“沒有。”本來就算有問題,聽到曹恒這一問,也都沒有了。

曹恒沖著司馬末道:“司馬家的人縱為大患,朕身正,諸公身正,朕相信,邪不壓正。”

一句寬慰司馬末的話,司馬末與曹恒作一揖,“陛下之言,臣記下了。”

“那魏止將軍一行?”仗打完之後該議的事,不僅僅是西域如何治理,還有剛到西域的人,如魏止他們一行。

“待西域長史上任後,屯兵守衛安置好了,再讓他們回來。”曹恒是個心裏有數的人,眾人聽得都無異議。

事情都談完了,各自告退,都忙去了。

習慣性的,幾人出了太極殿,又湊合在了一塊說了幾句話,楊修道:“陛下不亞於先帝。”

有舍有得,心裏有尺,不曾因小失大,一如曹盼。

周不疑應了一聲,目光一斂,眾人聽著他也應了一聲,都露出了笑容。這幾個月,他們都過得不好,不僅僅是因為曹盼的駕崩,還有對於前路的未知。

曹恒是他們自小看著長大的人沒錯,可是,當公主,當太女的時候好,不等於當上了皇帝,還能好。

權利是能讓人極速膨脹的東西,曹恒這般年輕卻手握天下大權,是為一國之君。大魏繁榮昌盛,國庫充盈,在這個時候,曹恒是有揮霍資本的,他們其實很擔心車師後國這一戰,曹恒會借機大肆興兵,為正大魏威嚴,還有她初初登基為殺雞儆猴的目的,戰火點燃,直殲車師後國。

還好,曹盼雖為正大魏的威嚴,還是心系百姓,沒有為了一聲令下,莫敢不從的威風而沖昏了頭腦,用計合他國之力解大魏之威,又將矛盾扔了出去,既要滅了車師後國,又讓天下都明白,大魏,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是好欺負的,揚大魏國威,又平定大魏內亂,而且並沒有再出兵的意思,止戈為武,他們都大松了一口氣。

周不疑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旁的秦無道:“元直,我們談談。”

如此鄭重的模樣,一群人還都從未見過,周不疑看了秦無,“好。”

秦無點了點頭,兩人都一副鄭重的模樣,每個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兩人往一旁去。

“這是,怎麽了?”有人小聲地問了一句,問話的是荀輯,這位算是半個空降的禮部尚書,並不能明白周不疑這些自微式而追隨曹盼的人,他們之間的默契。

“未知。”墨問答了一句,未知,除了未知還能怎麽樣。

秦無與周不疑往一邊走去,皆不管後面的他們是怎麽樣的議論。

宮中是有設了讓他們休息的地方,秦無與周不疑走到了一處空曠的涼亭,兩個自年少時就已經是生死之交的好友,秦無亦不贅言,“你是什麽打算?”

周不疑看向秦無,“你知道。”

“正是因為我知道,我不希望你如此。”秦無接過周不疑的話吐露一句,周不搖了搖頭,“我這一生,到了最後才得陛下一次靠近。”

周不疑所喚的陛下,並不是曹恒,而曹盼。秦無道:“元直,陛下心裏從來沒有你,你我都清楚。”

“那又如何。”周不疑不以為然,“陛下心裏沒有我,我心裏只有陛下。這一生,我守了陛下一生,以後,我想要再守下去。”

“元直。”秦無喚了一聲,冷酷地道:“陛下只是不能與你開口而已,陛下是希望你能過得更好,越來越好,最好移情他人。”

周不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對我來說,這輩子能守在陛下面前,成為陛下最信任的人,那於我就是最好。諸葛孔明,他這一生縱然得到了陛下的心,守在陛下身為,成為陛下最信任的人,是我!”

秦無看著周不疑這般模樣,“元直,那又如何,陛下的心裏永遠都沒有你。”

“阿無!”周不疑喚了一聲,秦無捉住周不疑的雙肩道:“你心裏清楚,就算你守了陛下一輩子,陛下從來沒有給過你一絲希望,從來沒有。你現在想要去陪陛下,陛下需要你去嗎?”

周不疑反捉住秦無道:“阿無,是我錯過陛下的你知道嗎?”

秦無張了張唇,最終還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周不疑道:“我曾經有過機會的,是我自己推開了。否則,我與陛下不是那樣的相識,我們會完全不一樣。”

多少年了,無數個夜晚,從夢中醒來,想到曹盼那漸漸早生的華發,聽在耳畔曹盼壓抑的輕咳,他的心都如同刀紮一般,陣陣抽痛。

曹盼受的苦,因為諸葛亮,因為她的心裏只有諸葛亮,從一開始她放在心上人,無論發生多少事,諸葛亮都會一直在。

“我這一生,只後悔過一件事。”周不疑幽幽地吐字,那個時候,曹操想要籠絡他,有招他為婿之意,是他自己拒絕了,還有曹沖,曹沖曾經無數次地跟他說過曹盼,是他不願意任由曹操擺布,哪怕曾經聽過不少關於曹盼的傳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見一見曹盼,也不認為,與他相差甚遠的曹盼,會與他有什麽幹系。

最終,他失去了最好的機會,曹沖的死是意外,他知道曹操容不下他,同樣也意識到,能救他的只有曹盼。

這樣的求救,他們從一開始的身份,就已經註定了,餘之一生,在曹盼的心裏,他只能是朋友,是下屬。

秦無能感覺到周不疑這麽多年,壓抑著的這一份後悔,他是真的後悔,後悔錯過了,一次的錯過,一生的無緣。

曹盼從來不是個向後看的人,再有諸葛亮占據了曹盼的心,諸葛亮那樣的人,能讓曹盼喜歡的人,又怎麽會全無風骨,負了曹盼。

他不曾負了曹盼,縱一生對峙為敵,他依然是曹盼心上的人,縱死也不能抹去,放在心上的人。

“阿無,你視陛下為主公,這樣很好。”周不疑認真地沖著秦無說了一句。

秦無道:“元直以為,像陛下這樣的人,誰能不動心?”

他也曾動過心,就算動過了,他在明白曹盼的心裏只會放著一個人,永遠也容不下第二個人時,就已經將心慢慢地收了回來。

曹盼會是一個極好的主公,果然一如他所料,曹盼最後成為大魏女帝,與之結為君臣,是件極其幸榮幸的事。

“你能將心收回來,我不能。”周不疑道破自己與秦無的差別,他把曹盼放在了心上,再也不想放第二個人。

“你本可以有其他的選擇。”秦無急切地朝著周不疑吐了這一句。

“心之所系,無可取代。”真心喜歡一個人,又怎麽會有旁的人能夠取代。諸葛亮一生只要一個曹盼,曹盼這一生只要一個諸葛亮,他這一生,也只要一個曹盼。就算一輩子得不到半點回應,就算一輩子,曹盼都謹守君臣之道,讓他一生不敢將這份心宣之於口,只為能夠守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笑,看著她意氣風發。這一切於他而言,也是一種幸福。

到死,曹盼也不願意給他一絲希望,可他依然,愛她。

秦無道:“你從陛下去後就已經生了死意。只是陛下以天下相托,讓你看著殿下坐穩了江山,你才會等到現在。”

周不疑露出了一抹笑容,“陛下一生的心血沒白費,這一年發生的事,足見殿下擔得起這個天下。殿下,已經無須我了。此事,你知即可,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最後,周不疑冷著一張臉讓秦無不能把事情告訴任何人,秦無道:“我要告訴殿下。”

一副跟周不疑對著幹的模樣,這怕是他們相交一生,秦無第一次如此。周不疑看了秦無,突然無所謂地道:“隨便你。”

一句隨便你,聽在秦無的耳朵裏更是不好的預感。周不疑已經站了起來,“我想做的事,連陛下都不能讓我改變主意,更何況是殿下。”

為了區分曹盼與曹恒,兩人交談用的是從前的稱喚,秦無聽明白了周不疑話裏的意思,終是無奈地喚道:“元直。那你的父母呢?”

“我這一條命是陛下所救,沒有陛下,我早就死了。我會選一個嗣子,將來會有人照顧他們的。”

秦無瞧著周不疑打定主意的模樣,心知到了這個份上,周不疑是絕對不可能會改變主意的。

“陛下答應讓我葬在她的身邊的。”周不疑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秦無只覺得心裏堵得慌。

“陛下能答應我,這一輩子,無憾了。”周不疑幽幽地再吐一字,再也不給秦無說話的機會,擡腳就走。

曹恒並不知周不疑與秦無之間的談話,不過第二日,周不疑將選為嗣子的名字交到了曹恒的面前,曹恒並沒有多想,立刻批覆了一個準字。

秦無雖然威脅周不疑說是要把周不疑要做的事告訴曹恒,威脅只是威脅,他也只是說說罷了,並沒有做。

西域的大捷,叛將被誅殺的消息也同時傳了回來,曹恒多日陰著的一張臉總算緩和了些,沒那麽冷了。而鮮卑與匈奴之地,曹叡也傳回了消息,本來蠢蠢欲動的人在見到西域大捷後,都安分了。曹恒即召曹叡回洛陽,給曹叡升了一個官,入政事堂打下手。這官升得有點快,曹叡心裏是高興的,不高興的人,一時半會沒敢提。

曹恒隨後也將西域分離涼州,單設長史府的詔書頒下,同時定下了新一作的長史為崔鈞。

崔鈞拿到這份詔書明顯呆了呆,隨後又明白了曹恒的用意,高興地接過詔書。而曹恒登基以來,第一次科舉也即將開始,比起從前打著學習的名頭主考出題,如今曹恒是光明正大地將題目寫了出來,讓他們答。

這一次的大題考的是此次西域之戰,因何而起。

題目一出去,反正都已經習慣了曹盼出題每次都是應時應勢,曹恒學得十成十,也沒什麽奇怪的。

“這一次科考中,臣等以為這兩篇文章寫得最好。”科考不過三天的時間,很快結束了,後面的改題點評,周不疑取了其中兩篇覺得甚好的文章送了上來,曹恒接過文章看了幾眼,顯得有些詫異,“膽子挺大,連母皇都提起了。”

周不疑道:“先帝並不諱人提及。”

倒也說得不錯,曹盼從來不在意旁人怎麽提的她。

“先帝曾提起過,隨著天下舉仕者越來越多,陛下不妨改一改科舉之制。”周不疑送上了考卷,順口說了一句。

“左仆射有什麽好想法?”將試卷放下,曹恒詢問周不疑的意思。

周不疑道:“自陛下開科考以來,以每年秋而考之,雖說陛下為保士子周全,派了兵馬護衛,然有屢次不中者,來回奔波,這麽多年,臣讓人統計了下,死於路上的之士子不少。”

曹恒倒是沒有過多在意,聽周不疑說來,曹恒道:“左仆射的意思是要改一改每年開考的時間?”

“從前先帝每歲開科考,因為缺人,二十來年取士下來,人已經不少了,士多官雜,反而成了累贅,陛下何不改一改時間。”周不疑只是提議,曹恒心裏將大魏如今官吏的名單都過了一篇,當官的人確實不少,不說各州的人,單就一個洛陽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挺多。

“除了三省六部制,以州縣制,改州郡縣制。先帝皆沿用前朝的官制,官多雜亂,因開朝之故,先帝心裏有數,許多事也不能做。”周不疑把曹盼的情況與曹恒的情況細細地提醒。

“朕如今,也不適合做。”曹恒與周不疑說了一句,提醒周不疑她這會兒的情況其實與曹盼沒什麽差別,曹盼沒有做的事,她現在也不能做。

周不疑道:“一步一步來。西域大捷,讓朝臣都看到了陛下不亞於先帝的能力,這個時候陛下改一改科考之制,一步一步,待時機成熟了再行簡官提拔能吏。”

曹恒擡頭看了周不疑一眼,簡官提拔能吏,能吏,曹盼用的幾乎都是能吏,簡官,這是要簡的世族那些不作為的官。

“此事需得緩緩。”曹恒輕聲地提了一句,周不疑作一揖,“然也。”

曹恒心裏有章程,沒有想一口氣做完,將曹盼因為時勢,局勢沒有做到的事全都一口氣做完了,這樣很好。

“改科舉之事,左仆射的意思是?”曹恒將話題繞回了先前他們提的話題。

“一年,改為三年。一考,分為三考。”周不疑衡量了下,道了這個時間,還有考試的其他改制,曹恒想了想點了點頭,“三年的時間,也足夠他們沈澱再考,可,一考改三考?朕不解。”

周不疑解釋道:“如今大魏科考,比以洛陽一考而定,人才斟選,可以從縣,再到州,州之後於洛陽一考,再殿試。”

曹恒眼睛一亮,周不疑道:“先帝先前與諸公商議的科考內容,常考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五十多種。各取之士不同。陛下對各科不偏不倚,然明法、明字、明算為世人所冷,多年來,陛下雖然有意提升,收效甚微。”

說著說著,周不疑又習慣地喚回了曹盼陛下,曹恒不以為意,意思能聽明白就好。

“臣之意,將一年一考改為三年一考。一年於洛陽一考,改為各自考生,先於現戶籍之縣奪得名次,再往州來,再往來於洛陽,也免了士人來回奔走。”周不疑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曹恒一聽細細一想,同意地點頭。

“連賽龍舟也要爭個魁首,科舉取士,也該有個魁首。以縣奪得魁首者是為縣案首,以州的取案首為解元,於洛陽禦試奪得魁首者,為狀元。陛下以為如何?”周不疑再提了一句自己的想法。

曹恒道:“很好。”

“若論魁首,也該定個三甲,三甲之後,依次也該有名次才是。”既然魁首都要定了,之後的排名,也應該都定了才是。曹恒想了想補了一句。

“此事,可令諸公商議。”周不疑提個開頭,集廣思益,合眾人之力,完善推廣。

曹恒道:“左仆射手裏要說沒有完整的思路,朕不信。”

周不疑與曹盼作一揖道:“臣所執掌六部,有些事,臣提了想法,不能把所有的話都說完。”

想了想,也是這麽個理,周不疑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下面的人,都不用他們動腦。腦子得要常動,太久不動,腦子會生繡的。

“左仆射用心良苦。”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周不疑道:“陛下為君,心中縱有章程,亦不可將話說得太滿,於臣留一絲,臣下多思多動,陛下將來才不會太累。”

曹恒聽著話,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曹盼的為人行事,還真是跟周不疑說得挺像。

曹盼也說過,為君者,能讓下頭的臣子去辦去想的事,心裏就算早就有了章程,也不能一開始就說了出來,讓下面的臣子都養成了習慣,覺得你這皇帝既然什麽都能想好,什麽都安排好了,他們只需要聽話做事即可,當有一天,想把事情交給他們去做了,他們連怎麽做都不知道。

“是。”曹恒應聲表示記下了,周不疑與曹恒作一揖,“臣先告退。”

曹恒一頓,拿眼看了周不疑道:“左仆射這是?”

“此事不需要臣。”周不疑該說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餘下的事,曹恒解決得了。

“也罷,這幾日監考,還要閱卷,左仆射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曹恒看到周不疑臉上的倦意,曹恒開口,周不疑緩緩退了出去,回頭沖著燕舞道:“朕怎麽覺得左仆射有些不對勁?”

燕舞沈吟了半響道:“自先帝去了,左仆射一直如此。”

只是從前內憂外患,周不疑不曾表露出來。事情都解決了,周不疑一直藏而不顯的情緒顯露出來,也就不奇怪了。

“母皇……”曹恒喃喚一聲,“母皇不在,就快一年了。”

都快九月了,再過一個月,就是曹盼的周祭了。時間過得真快,快得,連悲傷似乎都變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陛下。”提起了曹盼,誰能不悲。悲不能言,才是最痛,最苦的。

曹恒斂去滿目悲痛,正色道:“召諸公前來。”

周不疑能走,她卻不能,為人君者,哪怕心被刀割,時時淩遲著,也要咬著牙走下去。

“諾。”胡本聽到曹恒的話,應聲去喚人來。

很快政事堂的諸位除了周不疑外都到齊了,曹恒開口道:“左仆射適才與朕告假。召諸卿前來,是有一事。”

本來看不到周不疑,都想問一問的人,聽到曹恒的話都不再糾結周不疑怎麽會不在。

註意力都轉到了曹恒所指的事情上,“陛下所指何事?”

“科考之事。”曹恒吐露召集他們原因,眾人一頓,“科考之事?”

曹恒道:“你們認為,科考之事沒有任何問題?”

眾人都沈默了半響,還是墨問先開了口,“臣以為,科考之事或可變一變。”

“怎麽變?”曹恒詢問一句,墨問道:“先帝時為破世族壟斷之制,興科舉以每歲取士,至此近二十年,數年來積少成多,官吏充裕,往後,當以精而不在多。”

墨問所言與周不疑剛剛說的算是大同小異,曹恒掃過眾人,“諸卿暢所欲言。”

楊修對於墨問剛剛提到的破世族襲斷之制微微一頓,這些話許多年沒有人提起了,哪怕曹盼一直以來做的事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墨問再次提起,楊修問了一句,“連取士皆以求精,那麽在職官員?”

“能者上,庸者下。”楊修的問題剛丟了出來,曹恒已經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其實要是曹盼提出,楊修連這個問題都不會問,新帝登基,相互都在磨合著。

所謂能者上,庸者下,與曹盼從前用人為賢,而且用的都是願意為她所用的人,哪怕不能為她所用,至少也有一顆為大魏之心的人想法是貼切的。

“楊中書令以為,大魏養官養士,是他們白拿大魏俸祿的?”曹恒答完了楊修的話,接著反問了一句。

話裏話外的意思,與早年的曹盼如出一轍。楊修嘴角抽抽,想到前些日子世族們相聚,他們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其實,曹盼當年雖然也捋了不少官,但是為了江山穩固,捋了一波人,曹盼也留了一部份人。

世祿世卿,這曾是世族們最引以為傲的,但曹盼卻打破了這個世祿世卿的局面,哪怕是曹盼的親兄弟,曹操的兒子們,無功不以封王,需知曹盼登基了幾年,能封王的就那麽幾個,後來還是她一統天下之後,怎麽也想辦法幫他們把功勞攢夠了,這才給了他們封了王。

曹恒更不用說了,就算是曹盼唯一的子嗣,確立為太女是最近的事。

以身作則,曹盼是做到了極致,所以曹盼說出能者上,庸者下,誰也不敢吭一句。

“容朕提醒諸位一句,當年母皇曾經以無功而不封王而令諸位伯父皆需立下功勞後,才能成為大魏的王。這麽多年,除了幾位做事的伯父,諸王俸祿幾何?世族,他們比起大魏諸王來,反倒更高高在上?”曹恒就像是看透了楊修的想法,目光同樣在其他世族出身的人身上掠過。

荀顗出列道:“陛下是要清理世族?”

曹恒聽著反問道:“能者上,庸者下,並不針對世族或是寒門,朕只是希望從前母皇在時,諸卿能將大魏治理得井井有條,朕在位期間,同樣可以。”

別當曹恒看不透,雖說是她同意設的局,司馬末的事情一出來,曹恒立刻察覺出了不對,世族與寒門,一直都別苗頭,她要是不把這兩波人給擰在一塊,將來一定得內哄。

荀顗聽到曹恒那麽說,可見松了一口氣,曹恒同樣註意著其他人,哪怕他們什麽話都沒說,曹恒還是知道,這些人一定都跟荀顗有著同樣的心思。

“用人唯才,任人唯賢。朕剛剛再三重申了,能者上,庸者下。朕要的是治世之能臣,能為朕安定天下的能臣,那些在其位而不思為百姓謀福的人,從前母皇捋了一批,留下一些的用意何在,朕以為諸公都是心裏有數的。母皇顧及世族的顏面,也知道讓世族突然從高高在上的位子走下來很難,給了世族一定的時間,讓你們可以習慣。朕並非想要一蹴而就,飯一口口的吃,事一件一件的做,朕明白。”

曹恒算是給自己解釋了一下,有些事,就算開了頭,她也沒打算把人一網打盡,既然沒有,話說出來,免得大家亂猜的好。

楊修道:“陛下這是類先帝,激勵世族。”

“朕要激勵的是天下人,只要你們有為大魏之心,為百姓之意,朕無論你們是什麽出身,什麽身份,朕都會用你們。反之……”

反之什麽,剛剛曹恒的意思已經表露得很清楚了,哪怕現在什麽話都不說,一幹人都是明白的。

“賽龍舟都有魁首,諸卿以為,這科舉取士,是不是也該立個魁首?”曹恒將話攤開說明白了,接著繼續之前她提到的話題,改科舉之制。

“墨侍中適才所言,取士以精,陛下道要設魁首,既設首,不如列下三甲?”崔申見跳過了剛剛那敏、感的話題,接著將自己剛剛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曹恒覺得啊,曹盼選的這政事堂的諸公,哪一個都不簡單,看著這一說開,個個的主意都蹦了出來。

秦無哪怕是將軍,同樣也道:“這一年一考的,是不是考得有點多了?士子長途跋涉而來,若是回家的話?還沒來得及歇會兒又要進京了,頗有疲於奔命之感。”

……疲於奔命,秦無是百無禁忌的說話啊!

曹恒看了秦無一眼,“一年一次是有些密,而且一年之內,落第之士,想要進步也是難事。”

雖說秦無話說得不怎麽好聽,總還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就事論事。

“三年。”一陣異口同聲。隨後各自對視一眼,曹恒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三年,好!”

既然都同意了這個三年,曹恒繼續地道:“另有一事,這一改制是從現在開始,還是下屆?”

“臣以為,其他的都該緩緩,這魁首不妨今歲便取。”墨問是個直接的人,深以為定下魁首等於是放出一個信息,讓天下人都明白,科舉要改了。

曹恒同意地點頭,“依你們所見,這魁首該如何稱之?”

“為天下了士子之首,會試而定,不如,稱之為鼎元。”司馬末吐了一句,眾人一聽,楊修補充道:“名次最高者,置於最前,是為狀頭,可為狀元。”

“好。”曹恒對這個稱喚沒有絲毫意見,點頭表示同意。

“三甲之內,魁首為狀元,那其他二甲三甲呢?”不懂這些文鄒鄒稱呼的人,不動腦子,就讓別的人動腦好了。

“表列取士次第之狀可謂之榜,這二甲,取榜眼如何?”楊修又道了一句。眾人聽著都覺不錯,也符合情況。

倒是這第三甲,鳳鳩一直沒作聲,此時提道:“陛下取士之後,設瓊林宴,臣記得取士之人,時常驅最小的士人探花,這第三甲之稱,取探花如何?”

“三甲之中,以探花在後,亦為少,臣附議。”第一個表示同意的人,沒想到竟然會是楊修。

楊修是個肆意灑脫的人,也是一個詩人,對於鳳鳩提出這樣浪漫的名稱,深以為然。

曹恒聽著沒有異議,三甲定下了,這三甲的評定資格,也得要確定一下。

“雖說大魏不拘人才所長,取士以士長而用之,懂得越多,懂得真精最好。三甲取士,最重要的是判定其是否有治國之能,愛民之心,其次是其各科的成績。朕自問不及母皇,母皇涉獵之廣,朕這一輩子都未必能學得到一半。”提起曹盼,曹恒是由衷的佩服,親娘如此厲害,她這一輩子是都比不上的。

人不及人,就得要認輸,曹恒從前不避及承認自己不如曹盼,現在同樣不會。

“陛下之言,臣等記下了。臣記得不錯,左仆射有給陛下送了兩份考卷來,這兩個人,大魏開考的科目,他們都考了,成績皆為優。”楊修提了一句,當然不忘之前跟周不疑一道改卷時發現的兩顆好苗子。

卷名以糊,任何人都不會知道那考卷是誰的,凡有家眷弟子參考的人,都不得參加閱卷,規矩,是曹盼前兩年定下的,保證的就是一個絕對的公正。

曹恒道:“以你們之見,這兩人,何人當點為狀元?”

“臣更看好以教化為主的那位。”楊修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崔申也表態道:“臣也更喜教化為主那位。”

司馬末,荀顗都表示附議楊修,倒是秦無道:“臣更喜,以王師鎮壓。”

這個時候,還真是表露自己是武將的本性無疑,曹恒看向一旁不作聲墨問道:“墨侍中以為呢?”

墨問吐字道:“這一位心思細膩,臣以為,其必為女郎。”

……一片死寂,楊修半響吐字道:“不能吧。”

墨問輕輕地笑道:“德祖,打個賭?”

“不,不,不,不!”一如墨問一直都知道,跟曹盼打賭,他是逢賭必輸。反之,跟墨問打賭的人,從來沒有贏過。

楊修都跟他共事多年了,清楚著,打定主意絕不打這個賭。

“若是女郎,這古往今來,第一個科考取士的狀元,還點她嗎?”墨問露出一抹猥瑣的微笑,楊修額頭不自覺地滴落了汗珠,吞吞吐吐地道:“這,這不能吧。”

“嗯?”楊修話音剛落,上座的女帝揚長了聲地嗯了一聲。

“朕以為你們取士當以才而取之,原來竟不是。”曹恒嗯了一聲,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好嘛,都忘了大魏是兩代女帝?曹盼開國女帝,如今這位也是女帝。

女帝都能開國了,一個女狀元算什麽?

“真要是個女狀元,那臣改主意了,臣同意點那一位為狀元。”秦無忒直接的,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表明了改口,理由還是現成的。

“子陽。”楊修也想改口的,架不住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就算想改,上頭的曹恒得要有意見了。

秦無倒好,一開始還表示反對的,墨問猜測一丟出來,他反倒改口了。

“德祖,要我說啊,這麽多年了,你們還是一點沒變。不管陛下也好,那麽多的女將女官表現得比男人半分不差,你們吶,都還是沒有擺正心態,沒有做到如陛下一般,一視同仁,取人以才。”秦無是難得有機會教訓人,板正了一張臉,這朝著楊修吐露他的不認同。

楊修道:“你剛剛都說同意另一個的,許你改口,不許我改口。”

“我們出發點不一樣。你是覺得第一個狀元點為女郎,讓天下男人都沒臉了,所以你不同意。而我是想到了陛下,陛下從前一直都說要給女郎機會,狀元嘛,難得出一個,第一個是女郎,必揚天下女郎士氣,也是為當今陛下安定天下出一份力,我才要改的口。”

楊修……明明大家都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想改口,結果是被秦無說得自己大義凜然了,好氣!

“不見得這就是女郎了。”崔申冒出一句,算是化解了楊修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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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修:千萬別是女狀元,千萬別是女狀元!

秦無:一定是女狀元,一定是女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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