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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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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此生,從一開始就從未想過要靠旁人。”曹盼輕聲地道來, “在朕看來, 人活一世,將自己的命運交托到旁人的手裏, 指望著自己的父兄疼愛你, 為你撐起一片天地,無異於自己舍棄了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 連你自己都舍棄了自己選擇自己走什麽的路的機會,你又怎麽要求旁人在將來的某一天, 不會舍棄你。”

“朕清楚, 在男人們看來,朕這個女帝, 開女科, 用女官,何等的大逆不道,攪亂陰陽。你們不認同朕,既想將朕拉下皇位, 廢女科, 除女官。好讓這天下都由你們男人把持。可女人憑什麽生來就要作為你們的附屬品活著?女人為什麽就非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夫死從子。一輩子做了那麽多, 最後依然連一個名字都不能有?”

“女人做的事情少嗎?你們對女人的要求又少了嗎?面對同樣一件事, 被許多女人看中的男人, 世人要稱讚一句多情風、流, 女人被太多的男人喜歡 ,只落得一個紅顏禍水。有一些明明不是女人的錯,最後終究還是落在了女人的身上,一輩子,女人都要因為男人的錯,擡不起頭,不能獨立地活著?”

“對,朕是想要扶持女子,朕就是想要女人能像男人一樣,頂天立地。朕此生最大的驕傲,不是成為大魏女帝,不是結束這亂世,而是朕開了女科的先河,朕為天下女子,乃至之後千秋萬代的女子點起了一絲火種。”

“女人,只要你們願意自立自強,只要你們想要把握自己的命運,只要你們還有一顆為自己,為身邊的女人爭一口氣的心,你們一同努力,這個世道,將會讓你們與男人們真正並肩。誰也不能再欺你們,辱你們!”

所有的女人聽著,一腔熱血盡被染起,所有的女人都朝著曹盼跪下了,“謝陛下,謝陛下。”

一聲一聲的高喊,無不顯露了她們對曹盼的感激。

“不必謝朕。朕只能開一個頭,將來,女人的命運會怎麽樣,不在朕,也不在區區一個女帝,女相,女官,而是萬千的女子,只有你們同心協力,只有你們都願意去掌握自己的命運了,才會真正的無人敢玩弄你們,輕視你們,將你們踩在腳下。”

“陛下教誨,臣等銘記。”鳳鳩為首,再一次高聲地回應曹盼。

曹盼道:“刀山火海,想闖的,要闖的,都只管去闖。大魏一朝,凡是姓曹的人當這個皇帝,誰若壓制女官,廢除女科,你們就殺了他。”

一片嘩然,誰能想到,曹盼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丟出兇殘至此的一句話,怔怔地看曹盼,想要確定曹盼是不是說錯了。

“史官在此,朕說的每一句話,史官都將如實記載。朕還要立下另一條規矩。自朕而始,大魏凡在任皇帝,均不許看史官所記當朝之事。後世帝王,亦不可改史官一字一句。”

還真是生怕框不住繼位之君的模樣,曹盼回頭問了曹恒,“阿恒以為,如何?”

今日已經得了封為太女詔書的曹恒,妥妥下一任的女帝,曹盼問她對這件事的態度,曹恒起身與曹盼作一揖,“為君需得謹言慎行,怕史官記下不好的一面,看了想改,當自始而慎行。既行之,畏記否?”

曹盼道:“對,做了的事,為何要怕旁人記錄於史,叫後人所知。”

“朕捫心自問,此生無愧於天,無愧於地,更無愧於自己。而你,你們,朕希望將來一生走完後,都能問問你們自己,你們也與朕一般,做到問心無愧了?”曹盼沖著曹恒再次說了這一句,曹恒再作一揖,“兒銘記。”

曹盼道:“刀山火海,荊棘成林,都不必畏。坦蕩無愧,如孟子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為帝王者,同樣也是做人,你做好了人,就能做好一個帝王。”

“諾。”今日曹盼說的一字一句,曹恒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永遠的。

曹盼朝著曹恒道:“與諸卿敬酒,謝過他們對你的教導,沒有他們,沒有大魏的今日,更沒有你的今日。”

敬酒這事,一回生,兩回熟了,曹恒一個一個的敬下去,曹盼更是在邊上細數各人為大魏做過的點點滴滴,聽在眾臣的耳朵裏,喝著曹恒敬的酒,終與曹盼跪下道:“陛下澤被萬民,臣等與陛下相比,差之千裏,不敢居功。”

“積小成大。你們看朕,看到的是大魏的江山,朕看你們,看的是許許多多的你們。沒有你們點點滴滴,積少成多的付出,絕無大魏安定。此生能為君臣,卿之幸,亦是朕之幸也。朕也要謝你們。”為帝王者,再無人如曹盼一般,念臣之功,記在心上,待人寬厚,視臣之善,而不記小惡,更行大善。

君臣相得,共譜一曲佳話。他國使臣,算是大開了眼界,也意識到,大魏君臣之和睦,非比尋常。

曹盼當眾頒下立曹恒為太女的詔書,第二日禮部即遞上了冊封大典舉行的章程。

荀輯盼了許多年終於盼到今天了,反正,曹恒也是按冠禮行的笄禮,太女的冊封大典,全照太子的冊封大典舉行就可以了。

這樣有先例在前的事,曹盼翻看了一眼,同意了。荀輯立刻又遞上了份折子,太女的婚事。

得,這都是與曹恒的身份息息相關的事。早在多年前曹恒就出了一道女帝之夫的題目,當時就得出了一個定論,女帝不應有夫。

依此而論,女帝不應有夫,太女,將來的女帝也不應該有夫,沒毛病,就是這樣的對吧。

那麽,太女的夫婿,不,不以稱之為夫婿。可是不稱夫婿那要稱什麽?

荀輯從來沒有覺得禮部尚書有那麽難做過,但是,面對下面那麽多人虎視眈眈的眼神,荀輯硬著頭皮提出了問題,對上曹盼要笑不笑的神情,荀輯低下了頭,真是一點都不想提這個話題的。

“太子娶的人稱什麽?”曹盼是難得的大發慈悲,竟然沒有說讓荀輯想出個名份來。

“太子妃。”這種有了先例的稱呼,荀輯是一答就上來了。

“女帝不應有夫,太女也是,所以不能稱太女夫,太女妃,也不合適,那就稱為太女正卿吧。其他的,都論側卿,如何?”一句如何,問的不僅僅是荀輯,還有曹恒。

荀輯一聽這種要命的問題不需要他給答案,都由曹盼說出來,定好名分,高興地忙不疊地點頭,“好極,好極,好極。”

“兒覺得甚佳。”曹盼的提議在曹恒看來很好,只是後面的側卿……

“陛下,太女側卿?”有人弱弱地問了一句,算是把曹恒沒有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太女側卿有什麽問題?”曹盼滿是促狹地詢問。

把話問出來的人啊,對於曹盼這樣一問,睜大了眼睛,“太女還要立側卿?”

曹盼聽著這話笑了,“你的意思,太子三妻四妾,除了一個太子正妃,側妃好幾個,更有其他名分的都行,輪到了太女,就該只有一個正卿?”

“陛下,臣就是覺得,覺得有些不太妥當。”那人被曹盼那麽一問,急忙地解釋。

曹盼道:“朕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當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三夫四侍。這麽多年,你們也沒少往朕的身邊送人,難道那不是證明了你們從心裏還是覺得朕可以多要幾個男人?既然朕可以,太女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名分定下,都是為了你們好。”

用自己為榜樣,還一副為人著想的模樣,真是堵得人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個都拿眼睛看向前頭那幾位政事堂諸公們。曹恒動了動,曹盼立刻地道:“阿恒,你最好什麽話都別說。”

哪怕想說什麽的曹恒,被曹盼提醒了一句,那也是什麽話都不敢再說了,果斷咽了回去。

曹盼昂起頭問了下頭那用眼神交流的人們,“怎麽,有話就直說,別一個個背後說話的,朕不樂意聽。”

那麽一副要吵架就跟我當面吵的架勢,借他們十個膽他們也不敢再說話了。

吐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楊修出列了,“陛下,荀尚書的意思是,太女冊封在即,這正卿和側卿的人選,是不是也應該選一選。”

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把人們的目光引到了別處。難道他們不是應該更關註曹恒這個太女正卿的人選?

“此事,你們問阿恒。”曹盼非常光棍的又把事情丟給了曹恒。這原本就是曹恒的事,曹恒要選誰,選幾個人,都是曹恒的決定。

齊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曹恒的身上,曹恒……親娘剛剛不是不讓她說話,一個轉臉,又把話頭往她身上引,非讓她做主了?

“兒想要想一想。”曹恒神情淡定地吐了一句,不意外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曹恒的身上。

“你想要想多久?”曹盼是無所謂曹恒想的,順著問了一句。

“冊封大典之前。”曹恒估量了時間,這樣地回答曹盼,曹盼點了點頭,“好。那這件事就等你們的太女殿下好好地想一想,在太女的冊封大典之前,給你們一句準話,諸卿,都等得了吧?”

笑語嫣然地詢問,但是,就曹盼提出來的正卿側卿之說,哪個敢催著曹盼今天把事情定下?

不敢,那就都閉嘴,等著曹恒到了冊封那一日之前,把事情都說清楚,講明白了。

曹盼彎了彎嘴角,眼睛掠過一旁的夏侯氏,如今朝上的夏侯氏族人,有幾個是知道夏侯瑉心意的?

夏侯瑉吶,那是曹恒看中的第一人選,差不多,曹恒也該收網了。

說實話曹盼是很好奇曹恒會怎麽把夏侯瑉收下的,或許,等曹恒與夏侯瑉成親了,問問夏侯瑉?

不正經的女帝陛下知道,這些事想從曹恒的嘴裏問出來是不可能的。想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是只能問曹恒,有別的選擇,曹盼當然會選擇另一種辦法。

曹恒不知親娘暗搓搓的要聽她八卦,這會兒正思量著有些話該怎麽跟夏侯瑉說。

她還沒來得及去尋夏侯瑉,反倒是出門就叫人給堵了。

堵她的都是與她年紀相仿的郎君,個個長得都相貌出眾,曹恒一眼掠過,心下輕輕一嘆,她是以貌取人的人?

是不是,她自己長得就是萬裏挑一的,想要與之相配,同樣出眾的樣貌也是正常。

這些人的來意曹恒都清楚,面對他們一擁而來,曹恒退了幾步,齊司深與胡平都擋在她的面前,胡平客氣地道:“諸們郎君還請讓開,殿下另有要事去辦。”

齊司深就兇殘得多了,“讓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兇殘成這樣,一個個都拿眼看了齊司深幾回,齊司深一張臉沒有多餘的表情,見他們看向他,果斷地抽出了劍,得,一個個都連忙避開了。

曹恒見他們讓出了一條道,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齊司深跟上,走離了人群才收回了劍,沖著曹恒提醒一句地道:“又一次。”

嘴角抽抽,曹恒懟了一句,“一共才幾回。”

齊司深不為所動地道:“無論幾回,說好的,有一次算一次,回去結賬。”

“你當初不是說,沒錢可以不吃不住?”曹恒對於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劍客變成了現在這個處處都跟她要錢的樣子,極是不適應,立刻出言問了一句。

“賺不到錢,除了不吃不住還能如何?”齊司深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地回答曹恒。

換而言之,曹恒送上來讓他賺的錢,不賺而讓自己吃苦,他有那麽傻?

“你齊家窮成這樣?”曹恒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是自己打開了齊司深想賺錢的念頭。打開也就打開了,他要是能自己想辦法去賺錢,曹恒絕無二話,這人卻一天到晚想從她手裏賺錢,這一點就讓曹恒想要揍人了。

齊司深極是光棍地回答,“不知。”

相交多年,齊司深哪怕就嘣出這麽兩個字而已,曹恒都明白了齊司深話裏的意思,這一位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哪怕他是齊家這一輩裏最出色的劍客,一心只會練劍的人,怎麽可能會知道齊家究竟有多少家底,又怎麽會知道,他手裏究竟有錢沒錢。

曹恒真想撓頭,齊司深,用曹盼的話來說,那就是一朵奇葩,只會練劍什麽都不管的主兒。

這麽說,她也算是讓齊司深沾了煙火了,想到這裏,曹恒亦不知該為自己幸還是覺得不幸。

“殿下,夏侯郎君在那兒。”曹恒與齊司深說話這一會兒,人已經走出了宮外,赤心見到了遠處的夏侯瑉,與曹恒提了一句醒。

也是,今天早朝的內容,各家都反應過來迅速往曹恒的面前送人,只盼曹恒能看上哪一個,定為太女正卿,夏侯瑉,又怎麽會聽不到消息。

這幾年來,曹恒並沒有與夏侯瑉有過多的接觸,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夏侯瑉也一樣,各自都忙得不可開交。而曹恒也想看一看,夏侯瑉,究竟適不適合成為她身邊的人。

總算這麽多年,夏侯瑉沒有跟任何的女郎有過不該有的牽扯,夏侯家不是沒有想過要打消夏侯瑉的念頭,想過,卻架不住夏侯瑉的死心眼,哪怕曹恒名分未定,或許最後選擇的也不會是他,他卻一直守著,等著,絕不看旁的女郎一眼。

曹恒看到已經日漸成熟的夏侯瑉,與三人揮了揮手,“你們且退下。”

退了去,她要跟夏侯瑉好好地說說話。

“諾。”曹恒有令,一個個自無不應的。

曹恒緩緩地走了過去,夏侯瑉顯得有些緊張地喚了一聲殿下。

曹恒也曾看過夏侯瑉這些年的績考,他的上官對他的評價都是極好的,這樣緊張的夏侯瑉,倒是讓曹恒微微一頓,“你怕我?”

“不是,殿下。”兩年了,從曹恒跟他談了那一次話到現在,過去兩年。

這兩年,夏侯瑉一直都在想曹恒那一番話裏的意思,雖然沒有機會再問起曹恒,但是看著曹恒忙忙碌碌,國之大事,曹盼陸續交到她的手裏,夏侯瑉能感覺到曹恒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所以,曹恒對於枕邊人的要求是要安分,是要與她同舟共濟。

然而曹恒一開口問的這一句,夏侯瑉有些漠然,他怎麽會怕曹恒呢,這一輩子,他都不會的她的。

曹恒看著夏侯瑉,“不怕,你緊張什麽?”

聽到這一句,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夏侯瑉一下子笑出來,沖著曹恒道:“因為,我心悅殿下。”

一怔,曹恒沒想到再次得到夏侯瑉的告白,一句我心悅殿下,曹恒一個不知何為心悅的人,看著夏侯瑉沈默了。

“殿下當年問瑉的問題,如今是來與瑉要答案了嗎?”夏侯瑉走近了曹恒一步,顯得有些迫切地問。

“對。”曹恒很肯定地告訴夏侯瑉他沒有猜錯,她就是來跟夏侯瑉要答案的,她想知道,夏侯瑉懂她當年話中的意思了嗎?

夏侯瑉道:“殿下會選正卿,還會選幾個側卿?”

明明是曹恒來問夏侯瑉問題的,沒想到夏侯瑉還沒回答她,反倒問起她來了。

曹恒帶著幾分惡意地道:“未知。”

兩個字,驚得夏侯瑉盯向曹恒,“殿下從來不會說未知二字。”

“側卿幾何,取決於正卿。我雖不喜歡太多的人,如果正卿不得力,我也會考慮側卿。”曹恒十分冷酷地對夏侯瑉道出她的想法。

這算是讓夏侯瑉再次清晰感受到,曹恒的冷情。他的心悅對於曹恒來說,根本不足以讓曹恒為了他而停下,如果有一天,他真如之前曹恒說的那樣,背叛了曹恒,不再與曹恒站在同一陣線,曹恒也會毫不留情地舍棄他,選擇另一個能與她並肩同行的人。

夏侯瑉的心如同針紮一般,千言萬語,想要控訴曹恒的話,都說不出口。

早在一開始,曹恒就不曾掩飾過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所看重的,從來不是兒女私情,在她的生命裏,大魏的天下,永遠淩駕於任何人之後。

不,應該是除了曹盼之外的所有人,都沒能比大魏的天下更重。

“殿下,竟連一句騙我的話都不願意說一說。”夏侯瑉苦澀地一笑。

曹恒道:“我從不騙你,這件事情上我更不該騙你。騙你,等於是害了你,也會害了我。”

理智至此,夏侯瑉竟無言以對。曹恒看著夏侯瑉,“我以為這麽多年,你應該是想清楚了,你清楚,究竟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要的,究竟是怎麽樣一個人才能陪在我的身邊。”

她早已說得明白,如今說的話,只是讓夏侯瑉更明白罷了。

夏侯瑉看著曹恒冷清的眉眼,從一開始,曹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直都沒有變過,是他想要曹恒為他而改變而已。

可是若是改變了的曹恒,依然還是他一直心悅的那一個人?曾經他的願望不過是想能一直守在曹恒的身邊,一直陪著她而已。如今因為側卿一事,他妒忌了,妒忌那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而忘記了由始至終,他的本意。

豁然開朗。夏侯瑉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瑉能陪在殿下的身邊,足以。此生,瑉必為陛下安撫宮院,不讓殿下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適才的夏侯瑉,讓曹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一開始,夏侯瑉對她的感情,一直就是她所猶豫的,哪怕也正是因為夏侯瑉對她無所求的感情,讓她決定讓夏侯瑉成為立在她身側之一的第一人選。

然而剛剛的夏侯瑉讓她感覺到一種危險,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以至於在那一刻,她等著夏侯瑉的回答,也知道夏侯瑉若是答得不對,她將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夏侯瑉。

沒想到夏侯瑉突然變了,曹恒聽著這個答案,“阿瑉,你剛剛在想什麽?”

夏侯瑉看向曹恒,如實答道:“適才,瑉在妒忌。”

妒忌二字,曹恒一頓,夏侯瑉道:“瑉以為,殿下會有旁的人,一想到會有別的人占據殿下的心神,瑉,便妒忌。”

“就好像,當年你覺得我對諸葛瞻別樣的關註那樣。”曹恒一聽,想起了先前的例子,夏侯瑉被提起了當年的事,耳根都紅了。

曹恒看著夏侯瑉,“你的妒忌,會讓你變得和從前全然不同。”

夏侯瑉睜大眼睛看向曹恒,“殿下,瑉不以為這份妒忌有什麽不妥。”

因為喜歡才會妒忌,因為愛慕,才會希望喜歡的那一個人,她的所有心神在他的身上。

曹恒道:“你的妒忌,是因為什麽?從前是因為我對諸葛瞻的態度異於常人,如今是因為我說可能會有側卿?”

追根究底要問個清楚的態度,夏侯瑉拿不準曹恒是什麽意思,只喚一聲殿下。

“除了妒忌,還會有什麽會讓你變得不像你?”曹恒就像是壓根沒有聽到夏侯瑉那忐忑的一喚,而是繼續地問,想要問個清楚。

“對殿下,殿下的心裏沒有我,也沒有別的人,身邊沒有我,也沒有別的人,我便不會妒忌。”夏侯瑉是不會欺騙曹恒的,他回答的話都是他心裏想的。

曹恒聽完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夏侯瑉的妒忌,於曹恒而言算不上什麽大事,她原本就沒有想過身邊要多留幾個人,夏侯瑉只要做好他該做的事,曹恒這一輩子都能保證,她的身側,只有他一人。

曹恒一句明白了,夏侯瑉卻不明白,甚至有些害怕地喚了曹恒一聲,“殿下。”

“我讓你考慮了兩年的問題,如今你能回答我了嗎?”曹恒詢問夏侯瑉,擺明想要一個答案的意思,夏侯瑉道:“是,殿下。無論殿下這輩子心裏會不會有瑉,瑉都願意一輩子陪在殿下的身邊。”

曹恒見他目光清澈,一如多年,“好。”

“我能給你的是,這一輩子,哪怕我心裏沒有你,只要你不曾背叛我,在我的身側,只會有你一個。”不能交付一顆心,不能給夏侯瑉他想要的回應,但是曹恒能夠答應夏侯瑉的是,這一輩子,只要夏侯瑉清楚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的身側就只有夏侯瑉一人,不會再有別的人。

剛剛被曹恒一句有沒有側卿要看正卿如何的話嚇了一跳的夏侯瑉,在聽到曹恒目光堅定地沖他承諾這一句,驚喜地盯著曹恒,“殿下,殿下。”

曹恒認真地跟夏侯瑉道:“我給不了你回應,可是,你會是我身邊的第一人,只要你這一輩子記住你的身份,不做出任何傷害大魏的事,你會一直都是正卿。若真有一日,我成為母皇那樣的人,你也將會是我的皇後。”

更真切地點明夏侯瑉的身份,夏侯瑉心裏已經高興極了,怔怔地看向曹恒,“殿下……”

激動之下,夏侯瑉舌頭像是打了結一般,只能不斷地喚著殿下,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曹恒道:“你我說定了,我會去稟明母皇,餘下的事,自由長輩們去談。”

點點頭,這會兒的夏侯瑉忙不疊的點頭,他心裏的歡喜,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殿下,殿下我是不是在做夢?”夏侯瑉實在沒能忍住地問了曹恒一句,曹恒搖了搖頭,“不是做夢。”

“我,我!”夏侯瑉喃喃吐了幾個字,想要伸手過去拉住曹恒,又想到了曹恒從小到大並不喜歡別人親近,手又縮了回來,曹恒註意到了,伸出手,“以後,你想牽我的手都可以牽,不管在什麽時候。”

正為自己太過激動都失態的夏侯瑉聽到曹恒的話,怔怔地看向了曹恒,曹恒的手就放在他的面前。

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一個動作,夏侯瑉盼了多少年,如今真要如願以償了啊!夏侯瑉的手有些抖,但還是伸了出去,碰觸到曹恒的手。

曹恒的手有些冰,就好像曹恒自己一樣,夏侯瑉緊緊地捉住,許久都舍不得松開……

曹恒與夏侯瑉確定好了,回頭就跟曹盼提道:“母皇什麽時候去夏侯家提親?”

被問住的曹盼呆了呆,“提親。”

捂著心口,曹盼是真心承認,哪怕她自己是女帝,開了女科,提了女相,她也沒有想過有那麽一天,竟然要幫女兒去上門提親的。

“你跟阿瑉都說好了?”曹盼湊了過去問,曹恒點點頭,曹盼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地問道:“你是怎麽跟阿瑉說的?”

曹恒擡頭看了曹盼一眼,“我和阿瑉的事,不想告訴母皇。”

那麽直接地表露不肯跟曹盼說,曹盼翻了一個白眼,“不說,那就不說。”

“母皇去夏侯家提親。說好了,冊封大典當日,還請母皇下詔頌布天下,阿瑉,將會我的太女正卿。”曹恒這樣跟曹盼要求,曹盼涼涼地看了曹恒一眼,“倒是很會為你未來的正卿長臉。”

曹恒一本正經地道:“他既然願意當我的正卿,守我的規矩,我自當敬他,也要讓旁人敬他。”

得,歸了曹恒的人,曹恒就表露了要自己護起來,好!曹盼露出一抹笑容,很是喜歡曹恒這樣的態度。

“夫妻之間,雖說你是女帝,阿瑉,也算是有滿腹才華的人,你也別總仗著身份欺負人。”曹盼難得像尋常母親一樣地叮囑曹恒這些事。

曹恒也還沒想好將來如何跟夏侯瑉相處,曹盼說著,她也豎起耳朵地聽著。

“都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合,不說阿瑉對你的心意,單以夏侯氏與曹家的關系,真要娶了阿瑉,你要拿捏好了,萬萬不能讓夏侯氏與曹氏因你們而反目。”小事上曹盼說不了多少,大事上,曹盼是必須讓曹恒記住的。

這個問題曹恒也有想過,曹盼的叮嚀聽在曹恒的耳朵裏,曹恒道:“母皇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曹盼毫不掩飾地道:“就是因為不放心,所以才會跟你說這麽多。”

“那母皇的意思,讓我選別的人當正卿?”曹恒難得看到曹盼猶豫至此,想了想問了一句。

“你的話都跟阿瑉說,現在想要反悔來得及嗎?”曹盼瞥了曹恒一眼,對她竟然出這樣的餿主意十分不滿。

曹恒道:“母皇先前自己說的,我選什麽樣的人都成。我覺得阿瑉合適。他明知道女帝不應有夫,將來我們的關系,各自的地位,他都明白。明白的人,一定會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說到這裏,也是相信夏侯瑉。她選擇了夏侯瑉,與夏侯瑉的姓氏沒有關系,只是因為她覺得夏侯瑉合適。

“你這些話,與阿瑉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曹盼一聽曹恒理智地分析夏侯瑉,想了想這些年對夏侯瑉的關註,認同曹恒剛剛說的,夏侯瑉確實是合適的人選這個定論。

曹恒道:“我又不是要騙婚。自是要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曹盼能說擔心曹恒與夏侯瑉的婚事,生怕曹恒是騙婚?

咳咳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女帝陛下堅定將這個話題打住。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不多問了,婚事我會去跟夏侯家談的。這樣的事,旁的人也做不了主。”婚姻大事,曹盼這個當娘的自是要親自去跟夏侯家的長輩談的。

只是夏侯瑉的父母,是沒有資格讓曹盼去談的。夏侯家做主的人,也絕不是他們。

“辛苦母皇。”從夏侯瑉出仕的事可以看出,夏侯家對夏侯瑉其實懷著很大的期盼,曹恒想把這樣的人納入宮中,從此不再為夏侯家所用,曹盼得要跟夏侯惇費點心思。

“再辛苦,也就這一回。”曹恒能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不容易,雖然這事到了最後,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罷了,何必想得那麽遠,她該相信曹恒有能力處理才是。

“你得跟我一起去。”曹盼沖著曹恒叮囑了一句,曹恒楞了楞,“母皇要出宮?”

“你夏侯叔祖父一大把年紀了,這件事要跟他談妥了才行。成婚,結兩姓之好,曹家與夏侯家,原本就是一體的,如今你跟阿瑉定下了,雖然說你們兩個同意了,你們同意了,更得要長輩們同意了,事情才能真真定好。”曹盼這麽跟曹恒說,曹恒挑了挑眉。

“怎麽?”曹盼見曹恒這動作,問了一句。

曹恒道:“有去議親事會把孩子帶上的?”

“你是一般的孩子?”曹盼這樣回了曹恒一句,曹恒不作聲了。想著自己也算是把夏侯家裏數一數二有出息的人給拐了,去一趟也是應該。

既然應該去,曹盼也不說另選日子,當天晚上就帶著曹恒出了宮,往夏侯府裏去。

夏侯氏等人一見著曹盼,那是嚇了一跳,急急要開中門相迎,曹盼揮手阻止他們,“朕是微服前來,不必大張旗鼓,引朕去見夏侯叔叔。”

當年曹操一朝的人,隨著曹盼登基,天下安定,很快他們都意識到自己能打天下,可是治理天下的事,不是他們想做就能做好的。

曹盼手底下能人輩出,有才之士不知凡之。夏侯惇在天下一統之後,果斷辭官,退位讓賢,曹盼感念他的恩情,這麽多年對他也是敬重有加。夏侯氏一族也因夏侯惇之故,於大魏頗受人推崇。

今日曹盼前來,夏侯惇已經年近八十,聽說曹盼來了,那是立刻迎了出來,忙與曹盼見禮,曹盼急忙將他扶了起來,“叔叔何以行此大禮。”

“禮不可廢。”夏侯惇算是夏侯氏裏的儒將,雖沒了一只眼睛,腦袋清醒著,從不敢越禮。

曹盼攙著夏侯惇道:“今日前來,不與叔叔論君臣,而是另有一事,問問叔叔的意見。”

夏侯瑉回來,第一時間就把曹恒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全都告訴了夏侯惇 ,夏侯惇這會兒也是裝不了傻。

“陛下請。”從夏侯瑉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開始,夏侯惇就料到曹盼會親自前來。

曹氏與夏侯氏的的關系,覆雜又簡單,旁的人家,曹盼大可一道旨意下達,選為正卿,誰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可是夏侯氏不一樣,兩家本是一家,而且曹盼也從來不拿夏侯氏的族人當了外人,既是不當外人,有一些事,尤其這樣結兩姓之好的大事,曹盼就不能大張旗鼓直接下詔定下,而需要問過了夏侯惇,他們同意了,這樁婚事才能定下。

夏侯惇請曹盼入內,曹盼回頭沖著曹恒道:“你留下,不必跟著。”

便是要與夏侯惇單獨談的意思,曹恒作一揖應下,暗自慶幸曹盼還記得有些事避著她。

這時候夏侯瑉似也聽到了消息急急地走了過來,見到曹盼與夏侯惇入內的背影,再看到曹恒一張平靜不過的臉,夏侯瑉想到今天曹恒說的話,滿臉的歡喜藏都藏不住,沖著曹恒作一揖,“殿下。”

曹恒總覺得這樣的夏侯瑉有些怪,倒是一旁的胡本低下頭笑了,這麽一笑,曹恒便知道,她跟夏侯瑉這見面的情況是真不對。否則胡本絕對不會笑。

這麽想著,曹恒緊緊地盯著胡本,很是想問問他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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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見面討論婚事,我們阿恒要娶正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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