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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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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拉發現阿卡季不見之後有點情緒。

“怎麽突然就送走了呢?連說都沒有說一聲,至少也應該通知你一下啊!”

奧列格隱約察覺其中蹊蹺,“我去問問,不要急。”他多方打聽,也沒有什線索,有人警告他這件事不要再問了,追究下去涉及國家機密。他心裏大概就有了底。但他不擔心,阿卡季已經習慣被命運揍得鼻青臉腫,上帝有本事就一刀捅死他,要不然他什麽都受得住。

尤拉卻依依不舍,“以後我還能見到他嗎?”

“你怎麽那麽喜歡他?”奧列格問。

尤拉嘆了一口氣,“我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那麽漂亮心地也好的人。”

奧列格並不意外。尤拉不是和誰都這麽親近,也不會隨便親近人。他喜歡有趣的、特別是身上有故事的人。阿卡季非常符合這條標準——神秘,而且還帶有一點憂郁的悲劇氣質。但這樣的氣質很容易對身邊人產生負面影響。尤拉似乎沒有受到大礙。事實上他到阿富汗已經四個多月了,狀態仍然很好。他的精神像山崗處一片雲,即使戰火的黑煙繚繞,仍然保持幹凈輕柔。

在這一點上奧列格對他刮目相看。尤拉比很多戰場上的士兵更加受得住打擊,他驚人的堅定忍耐,又長留著天生的悲天憫人,所以圓融靈通,不執著也不放棄,寬恕得了眾生,也放得過自己。命運很少束縛他,更多地展現出保護的姿態。所以他在這片泥濘的土地裏好好地存活了下來,而且愈發成長出飽滿而茁壯的姿態。

奧列格這邊的消息還不算太壞,軍隊後撤的調動命令下來之後,奧列格作為第一批調任的軍官,他原來的連隊並入蘇聯駐巴格蘭步兵營,奧列格暫時調任為營長。軍隊將會在年底之前完成後撤搬遷的全部程序。

“遠倒不是很遠,”副連長很擔憂,“我就是擔心安全問題。”

奧列格看著地圖,“再晚一點會更危險。”

副連長嘆了一口氣。喀布爾到巴格蘭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著名的薩朗公路。這條路盤山而行,翻越海拔三千米的興都庫什山脈,地勢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它也是從後方押運武器輜重以及食物補給的唯一通道,可謂咽喉要塞。1979年蘇聯軍隊從此入侵阿富汗,為控制這條兵家必爭之路每年投入大量的錢和人命。其中一段薩朗隧道有死亡之路的惡名,埋葬在那裏的士兵不計其數。

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天氣一冷山中就會下雪,山路會格外難行,積雪深重時常發生雪崩,那地方要是被埋起來了真的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就是蘇軍急於後撤的原因,在冬天來臨之前撤到巴格蘭是減少傷亡的最好辦法。

“有什麽事情是我可以幫忙的?”尤拉問。

奧列格親親他的嘴巴,“有一些文書工作要做,幫忙登記造冊結算清點,你跟著後勤那邊去吧,估計容易上手一些。”

尤拉去了後勤,管檔案的是升職儀式當天和他搭話的那個軍官謝爾蓋。他正埋首在繁瑣淩亂的檔案裏奮戰,臉色十分苦。

“嘿,”尤拉背著手上去打招呼,“額,奧列格讓我來幫忙。”

謝爾蓋很驚喜,“尤拉,你不是記者嗎?”

“是啊。我現在是軍營外協人員,蹭飯的。”尤拉坐下來,看他手裏的資料,“這些東西都是什麽?”

謝爾蓋說,“左邊櫃子裏面的是士兵們的檔案,中間的是財產賬冊和財務表單,右邊的櫃子是戰備記錄、會議紀要、學習資料、宣傳資料和一些零碎的其他東西。裏面的房間是涉密材料。”

尤拉瞠目結舌,“全都要帶走嗎?其他行政人員呢?”

“他們在裏面,涉密的材料一定是要全部帶走的,或者保密銷毀,大工程。”謝爾蓋嘆了一口氣,“你來了正好可以幫我一把,我暈頭轉向的。”

尤拉在淩亂的桌面上翻到了一本羅斯福傳記。他拎起來,“你的嗎?”

謝爾蓋趕緊把書搶回來藏到椅子的坐墊裏面,“偷偷看的。”

“也沒說不能看啊。”尤拉笑他,“不用這麽偷偷摸摸,奧列格的書櫃還有《貨幣論》呢,就擺在外頭隨便人家看。你喜歡羅斯福?”

謝爾蓋索性坐在地上,“是在黑市上翻到的好奇就買回來了,我英文也不是特別好,借了本字典過來慢慢看的。不過很好看。”他把書掏出來,上面還有些細小的筆記,“寫了他上任不過一百天怎麽樣逆轉頹勢,挽救美國,很厲害,偉大的人物。”

“他的確是個人物。”尤拉咬著筆頭低頭隨意翻了翻,“‘百日新政’的作用主要在於挽回信心。從前我的主編談起他,說他是上帝派來拯救美國的。我們當時開玩笑,說胡佛是潘多拉的魔盒打開的惡魔,羅斯福是壓箱底的救世主。”

謝爾蓋朗笑,“那也是雅典娜的壓箱寶。”

尤拉問,“你一直在這裏工作嗎?”

“是啊,我來阿富汗的時候就是檔案管理員了。”

尤拉挺高興的,“這本書好像挺有意思的,能借我看看嗎?看完我還你。”

“拿去吧。什麽時候還都行。”

晚上,尤拉就坐在床上看這本羅斯福傳記。奧列格忙完了進來從背後抱著他親,尤拉的書看不下去了,被奧列格弄得癢癢,他咯咯地笑。兩人追逐著打鬧了一會兒,有點動情。奧列格把燈關了,抱著他躺進被子裏,圓融的空間裏兩人抱在一起,相互撫慰。

尤拉把頭放在奧列格的肩膀上輕輕喘氣,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口滾動的蒸汽,從細長的壺鼻裏經歷漫長的積累,拼命膨脹,身體化成一團飽合的水分。

奧列格把身體低了下去,他溫暖的口腔包裹了上來。尤拉腰下一軟,伸手去抱他的頭。他在黑暗裏觸摸到一片粗糙短小的草棘,冷硬幹燥的觸感有些紮手,他哼了一聲笑起來,眼角還略帶濕氣,“你以前的頭發就是這個樣子的,”他用力挺了挺腰,長吟一聲,“嚶嗯……別……別那麽用力……”

奧列格低笑,用手指撥弄他私處的毛發,“你以前這個地方幹凈的很。”

尤拉羞赧,拍他腦袋,“誰會註意這種地方!”

奧列格的舌頭勾著他的贅餘的褶皺,嘴巴含著恥毛,弄得水淋淋的,“很漂亮,像不像沾了露水的灌木?”

“不要問我!”尤拉撇開頭不去看,他不能直視奧列格的眼睛,他怕他會控制不住高潮,“你快點!”

奧列格滿足了他,將他直接帶上了巔峰。尤拉緊緊環著他,全身舒爽,瞇著眼睛,耳朵裏都是嗡嗡的聲音,“你的味道很好聞。”他張開雙手撫摸奧列格的背。奧列格回抱他,躺在他身側,親親他的臉,“早點睡。”

尤拉往他下巴底下拱,精神的要命,撒嬌,“到了巴格蘭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我們這樣每天打打雜也挺好的。”

“估計不會打大仗了,除非有什麽意外情況,因為很快就要撤軍回國了”奧列格說。

尤拉哼哧哼哧拱上來,親他的額頭,“上帝保佑,一切馬上就好起來了。”

外頭的風開始變向了,入夜後屬於遙遠北方的寒意來到這片大地上。窗戶吹得呼呼直響,窗栓打在橫欄上啪嗒啪嗒,十分清脆。奧列格下床把窗栓吊了起來,聲音戛然而止,他回到床上,尤拉已經睡著了。他把人摟進懷裏,也閉上了眼睛。

然而這個晚上他們還是沒有睡好,淩晨四點鐘的時候,外面有人驚呼一聲,奔馳的腳步從門外響起來,奧列格猛地一睜眼,尤拉在他懷裏不安地蹭動。他下床感覺到寒意,披了件衣服打開門問,“吵什麽吵?”

一個女兵頭發都沒梳好,停在樓梯拐角處說,“卡捷琳生了!”說著飛快地往樓下跑,就聽到樓下一聲驚叫,那粗獷嘹亮的聲音正是飯堂掌勺。

奧列格一挑眉,回房去換鞋。尤拉這時候才從床上爬起來,“什麽事?”

奧列格笑起來,“卡捷琳生了,我們要迎來一個新的生命了。”

尤拉來精神了,扒拉件毛衣套上也跟他走,“去看看!”

這是卡捷琳在阿富汗生的第二個孩子了,他們夫婦隨軍多年,在這個軍事基地裏很受尊敬。奧列格喜歡這對夫婦,他們總是精神飽滿,笑容開朗,仿佛天生就是那樣樂觀。卡捷琳的嗓門雖然大,但聲音好聽,聽說她當年想去學唱歌劇,卻因為沒有錢上學不得不做了廚娘,可能上帝也想彌補她不得志的人生,她在廚房裏招人喜歡,很快就有了一個對她十分愛憐的丈夫。夫妻倆多年和睦,生活美滿。

奧列格和尤拉趕到了產房門口,外面圍著一圈人。幾個女兵端著熱水盆進去,裏面傳來卡捷琳尖銳的叫聲。尤拉聽得心驚。一個女護士匆匆忙忙端著血水的盆子走出來,神經質地嘟喃,“年紀這麽大還生什麽呀。”

奧列格抓著女護士問,“情況怎麽樣·”

“產婦年紀有些大了,使不上力氣。胎兒的位置也不太對,我們正在努力調整胎兒的位置,如果不能夠正常體位產出的話,可能會危及產婦的安全。”護士抹了一把鼻子,她手上血腥味濃重,沾滿了血跡。

奧列格只聽懂了“會危及產婦的安全”這幾個字,他皺了皺眉頭,“她生過這麽多次孩子了怎麽還會危險呢?”

護士不耐煩道,“孩子又不是生的越多就越安全的。產婦的自身條件和孩子的情況也不會每次都一樣,肯定就會有風險,她這麽大年紀了早就不是適合生孩子的年紀了。”

“抱歉”尤拉插了話進來,笑笑,“這裏難得有一件好事情可以慶祝,所以我們都想早點見到那個孩子。我們這些男人不懂所以瞎擔心,辛苦你了。”

護士撇撇嘴,“等著吧,生孩子哪有那麽快的。”

奧列格還想問,尤拉把他拉住了,低聲說,“先別問了,讓她進去幹活。我們在外面等就好了。你冷不冷,我去拿件外套給你?”

奧列格點頭。尤拉回房間把外套拿出來給他披上,大家坐在食堂的樓梯上等待著小嬰兒的降生。入秋的夜晚寒風颯沓,穹幕純澈,星河掛在遙遠的山頭。這一群星辰的旅行將足跡踏過山川,在稀薄的雲翳處大約停留歇息一會兒,爾後向著宇宙的無極飛去。

大地孤寂,飛鳥不鳴,奔襲的夜色空曠無聲。尤拉將頭靠在奧列格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夜色的沈默和產婦的嘶叫仿佛都從曠野之外傳來,他打了一個盹兒,精神暫時離開了這片戈壁。直到炸開的一聲嬰啼猶如初日曠世而出,他猛地驚醒,叫了一聲,“生了!”

一個新的生命,在又一個日月輪回最微秒的開端誕生。

預示著新的希望已經降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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