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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 現代人類au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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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現代人類au (2)

前註:因為大家反響決定寫後續, 但只續一章,還想看的話要等正文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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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個會給他人帶來不幸的臟東西。

他出生的時候, 爺爺奶奶在來醫院的路上死於一場車禍, 媽媽難產大出血去世。

爸爸從此一蹶不振,成了黃|賭|毒全都染上的社會廢人。

薛謹靠著爺爺奶奶的撫恤金生活,跟著爸爸住在某間又破又小的出租屋裏,在其他小孩都不會走路的時候就學會了定期更換母親靈壇上的饅頭與香火。

一周歲生日那天爸爸賭博小賺了一筆, 說會送他一件禮物, 然後把他領到了天臺下的算命先生那兒。

那天雨下得很大,空氣卻悶熱無比。

爸爸問:“先生,是不是就是這孩子克死了他媽媽?”

算命先生看看他, 又看看了失意的男人。

“你本不該是這裏存在的東西。”

他指著薛謹說, “你應當是散播怨恨與死亡的災禍之主。”

薛謹聽不懂。

但他知道那應該是個比“克死”更壞的判斷,因為那天回來時, 爸爸用拳頭打了他。

很痛。

但也不是很痛。

因為爸爸看上去比他更痛, 明明是揮拳的那個, 卻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歲的小男孩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晃晃被打得有點發暈的腦袋, 爬過去更換了媽媽靈壇前的饅頭與香火,洗臉,刷牙, 關燈,鉆進被子。

雖然沒有收到生日禮物有點遺憾,但今天也是平靜而普通的一天呢。

說到底他家這麽窮,爸爸也買不起生日禮物吧。

“爸爸晚安。”

閉上眼睛,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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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晚上爸爸也死了。

落魄的男人跪在地上哭了半晌, 最終還是選擇投向能遺忘一切的註射器。

他點了一根煙,拿來針|頭與毒|品,最終因為常年酗酒而導致手指瘋狂顫抖,一時不慎註射了過量的毒|品。

死的時候,那枚點燃的煙頭落在了彩票上,火苗緩緩升起,從地板蔓延到這個出租屋的一切。

包括媽媽靈壇前的饅頭與媽媽靈壇上的照片。

薛謹沒能見到屍體。

他奇跡般的活了下來,被消防員搖醒後,還以為到了要準備早餐的時間,於是急忙揉著眼睛說對不起。

街坊聚在焦黑的樓下竊竊私語,這家人坎坷悲慘的經歷在一張張嘴之間滾動,滾到他這裏時只剩下了驚懼與厭惡的目光。

這沒什麽。

一歲的小孩當時只是茫然地想,媽媽的照片被燒沒了,以後也沒有地方供奉饅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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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黑白的日常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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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被毀掉,爸爸死於吸|毒過量這種不體面的原因,爺爺奶奶的撫恤金所剩無幾——說到底出租屋的老板選擇不讓這個剩下來的小孩背債已經是種憐憫。

他被送進了孤兒院,在那裏安安靜靜度過了五年的時間,沒有上過幼兒園。

六歲的時候有家好心人收養了他,據說是因為他眼角的淚痣和他們死去的女兒很像,而薛謹本人的外貌實在太過突出。

這家人似乎家境富裕,勢力不小,所有孤兒院的孩子都羨慕他。

只是不小的勢力也意味著他們要拿到這孩子原生家庭的所有資料不費吹灰之力——發現那仿佛籠罩著詛咒的一切後,他們很快後悔收養他。

但那畢竟是個大戶人家,收養文件也已經辦好,再把一個六歲孩子送回去著實不太體面——於是他們把薛謹丟給了一個遠方的親戚,說會供他讀到大學,但叮囑薛謹一個人生活,不要和他們攀上太多關系。

因為嫌晦氣。

——當然,這句話也原原本本說給了收養他的那個遠方親戚。

對方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坐在輪椅上,每天都靠著心臟起搏器與中藥吊命,經常在病床與急診室之間輾轉。

但老太太卻並沒有說什麽。

她只是抱了抱他,示意他可以叫她“奶奶”。

奶奶很老很老,但心性還是個小女孩,最喜歡的顏色是藤紫色,尤其喜歡用一種奇怪的紫色羽毛當書簽,弄丟時還會像個小孩一樣發脾氣,直到他再想辦法染了一枚新書簽給她。

除了不能站起來真正以長輩的方式照顧他以外,奶奶對他很好很好,還送給他一只書包,告訴他要好好學習,好好長大。

奶奶說要積極參與集體活動,所以每次運動會他都是報名項目最多的那個。

奶奶說要培養課外興趣愛好,所以他從吉他開始自學了一件件的弦樂器。

奶奶說拜托他代替自己去給新搬來的鄰居送點禮物,所以他帶著烤好的餅幹敲響了隔壁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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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沒有打開。

窗玻璃上突然拍了一只肉乎乎的爪爪,他擡起頭,看見一歲的金發小女孩隔著玻璃對他笑。

笑得快快樂樂的,咧開沒長牙的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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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金色便成了他黑白日常裏的第一抹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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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淩比他小了整整五歲,起初他只當她是個小妹妹,以哥哥自居。

哪個男生沒幻想過成為擁有可愛妹妹的兄長呢。

……但在不得不填補這小孩缺失的父母位置,給只會爬的她沖奶粉煮米糊時,他不得不把自己移到了長輩的位置——

在對方上幼兒園後給他展示“我的爸爸”“我的媽媽”偉大畫作時,他又不得不胃疼地把自己挪到了媽媽的位置。

誰舍得對一個眼睛發亮的小家夥糾正“我不是你媽媽”啊。

他連她皺皺鼻子假裝不開心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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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起初他也害怕過,自己作為臟東西的“不吉利”,是不是會影響到太黏著自己的沈淩。

但後者幸運地就像枚小奇跡——吃過的冰棍必有再來一根,幼兒園多餘的一顆糖果必然會送給她,過馬路時永遠是綠燈,快遲到的時候老師那邊總會發生什麽意外導致延遲點名——

而所有人都喜歡她,所有人都寵愛她,她就是全世界的珍寶。

這樣的孩子,是不會染上一絲一毫的厄運的。

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吧。

於是某天薛謹終於松了一口氣,在接她放學時主動牽過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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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沒發生。

他們牽著手一起放學,度過了平平安安的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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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厄運是不會放過他的,即便待在全世界最幸運的珍寶身邊。

——但它所能做的只是反噬薛謹自己而已,意識到之後,他反而非常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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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事一件又一件。

小學畢業的時候,一直收養他長大的奶奶病逝了。

初中一年級的時候,那家人收回了對他所有的經濟資助,他的學歷似乎只能止於義務教育裏的高中。

初中三年級的時候,他開始長大,做了一個又一個令人害怕的、模糊不清的夢。

高中二年級,疲於打工掙大學學費的日子,他下班後就匆匆騎著自行車去沈淩表演的劇院,闖紅燈時不小心撞到了一輛小轎車。

手臂被地上的砂石劃了一條很長的口子,過錯方是自己,又趕著離開,無奈下他只能再三道歉,把打工攢好的全部工資留給對方作賠償。

沈淩的舞蹈表演結束在二十分鐘之後,去醫院包紮的時間已經來不及,從小到大這姑娘所有的典禮表演都沒有父母陪伴,自己決不能缺席。

而上大學的學費可以從頭再攢,沒關系。

看在他是個學生的份上,車主勉為其難選擇不再追究。

於是薛謹把襯衫的長袖緊緊拉好遮住手臂,舍棄了被撞到變形的二手自行車,一路跑去了劇院。

他到的時候表演剛剛結束,但準備下臺的沈淩被蜂擁而上的人群簇擁在一起,暫時找不到薛謹原定的那個座位。

他喘了口氣,稍微平覆了一下呼吸,走到那個座位上坐下,溫聲問旁邊的女觀眾借了小鏡子與毛巾整理自己。

這場舞蹈表演是臨時增加的,他不知道對方的曲目與服裝,要偽裝成剛才一直在臺下觀看,還得和觀眾多交談幾句。

“嗯,我知道這個小女孩,年紀輕輕的就是領舞,這次也……”

觀眾笑著接下後半句:“這次的拉丁舞也太美了。要我說,這是這女孩幾年來最棒的一次表演。”

哦,這次表演的是拉丁。

薛謹轉轉腦子,已經大致組織好了待會兒根據她舞裙和妝容誇她的方式,在沈淩的影響下他好歹也了解點拉丁舞的步子什麽的——

“阿謹阿謹阿謹!這邊這邊!”

她依舊沒從簇擁的人群中脫身,但總算找到了想找到的位置,便趕不急似的大聲叫了出來。

薛謹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走過去想讓她別急。

只是他還沒有找到被擁在最中間的小姑娘,她就急慌慌地擠了出來。

啞光質感的橙色眼影,被高高束成一團的發髻,額前微微垂著一縷金色的鬢發,耳朵與脖子上都佩戴著顆粒狀的金色首飾,如同豐收的果實。

薛謹下意識就想伸手過去幫她整理,卻發現後者妝沒花發型沒亂,竟然沒什麽需要整理的地方。

……已經不是幼兒園了啊。

而沈淩依舊和幼兒園時一樣,興奮地撲到了他面前,炫耀般拈起裙擺,大大地轉了個圈,轉出一朵盛開的花給他看。

那是件薄荷色的紗裙,腰部和胸口也鑲著金色的墜飾,溫柔的冷色調與閃耀的暖色調一起碰撞。

而她已經不是孩子了,裙擺下一起旋轉的還有開始發育的曲線。

他條件反射就伸手過去,幫她把轉得太誇張的裙擺按下。

“淩淩,註意走……”

後者笑嘻嘻地轉眼睛瞅他,眼睛也變成了大姑娘的眼睛,睫毛一扇一扇撩動了空氣。

只是那眼神還是孩子的眼神。

這一切令人想起小糖球,風信子,以及他最喜歡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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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嗎好看嗎?今天我好不好看呀?好看吧?”

她又轉了一圈裙子,還帶點嬌蠻感地跺了跺腳。

“阿謹阿謹,快說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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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是好看。

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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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謹黑白的日常就這麽輕輕松松地被女孩轉動的裙擺擊垮了,而他甚至舍不得用哪怕一句話來責備她。

那一刻他和所有初次心動的男生一樣心跳顫動,也許比他們跳的還快些。

但那一刻他也難過得擠不出一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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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低劣、不知廉恥。

這是發生在他身上最不幸的事。

像他這種臟東西,竟然用“喜歡”這種情緒,去玷汙一個本該好好照顧一輩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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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終於弄清了那模糊不清又令人害怕的夢,裏面具體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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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沈淩父母有段時間總掛在嘴邊的玩笑,也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流言。

再三確認沈淩對自己不抱任何異性好感後,他只能狼狽地把感情生產的原因推給這些。

他是沈淩的兄長,沈淩的父親,沈淩的母親,沈淩將來走上婚姻殿堂時應該在進場時挽著她走到新郎身邊、把她手交過去的角色。

不是那個等在紅毯盡頭的角色。

絕不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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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為了那點學費拼命打工很辛苦,但與沈淩長時間分開似乎讓他冷靜了許多。

通過視頻電話,薛謹搖搖欲墜地維持著自己長輩的角色,努力沒讓任何人看出端倪。

沈淩已經上了高中,成為了確確實實的大姑娘,半只腳踏入了成人的世界,常常掛在嘴邊的閑聊話題就是戀愛。

她開始一遍又一遍地用轉裙子求誇獎的語氣對他強調:“我今天又收到了好多好多巧克力!”

“我又被男生表白啦!哎,阿謹,好煩……”

“同桌說什麽也要繼續和我坐在一起……”

“據說今天有兩個男生為我打架哎!就在學校小花壇!”

當然也還有——

“阿謹阿謹,你看最近的電視劇了嗎?那個男演員好帥啊!”

“最近xx歌星的表演實在太棒啦……”

“舞蹈隊給我安排了一個新的男舞伴!他好高啊,跳舞也很厲害,可以舉著我的腰完成那個經典動作……嗯嗯,聽說還是國外混血呢,隊裏好多女孩看他……”

——少女對帥氣男生潛意識的讚嘆。

年少慕艾,青春萌動,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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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薛謹一遍又一遍地聽,在她每次停頓下來等他反應時都微笑點頭。

有的時候累到擠不出笑,就把攝像頭轉過來,對著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左右小姑娘從來聽不出他平靜語氣裏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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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剛熬夜肝完論文的死線,又接到了沈淩的視頻。

薛謹看看自己因為熬夜而差勁的臉色,敲字給她說在早自習,讓她發語音消息。

於是對方“唰唰唰”地一條條發過來。

“阿謹阿謹阿謹,早上好!大學早自習好玩嗎?很好玩嗎?非常好玩吧?”

“不過你們星期六也有早自習啊,真是慘嘿嘿嘿嘿……”

“我接下來要和卡斯她們去看演唱會!是我上次和你說過的那個男團,街舞跳得可厲害了——”

“我那個舞蹈隊的舞伴似乎有點關系,給我們搞到了前場票呢!”

“昨天晚上他來送票時卡斯都說了,說那個男孩子好帥……怎麽樣怎麽樣,我的眼光果然很無敵吧?”

“哼哼哼,現在追我舞伴的女生已經到了三個啦,她們天天在練舞室裏互相瞪眼,就像三只鬥雞一樣哈哈哈,還被老師訓說不專心……”

“果然太帥氣的男孩子也會招惹麻煩哎。不過我是看戲看得很開心啦!”

“今天我學到了一個新詞,叫‘燈下看美人’……嘖嘖嘖,我覺得真適合我舞伴,雖然臉有點小瑕疵但站在舞臺上被聚光燈一打就跟雕塑似的……”

薛謹半合著眼睛躺在床上聽,疲憊中忍不住按下了語音輸入鍵。

“淩淩一直在誇帥氣的男生啊。”他輕聲問,“那我不帥氣嗎?你可一句沒誇過。”

下一秒,消息發出時那聲輕微的“嗖”猛地驚醒了薛謹,他點開又聽了一遍,覺得這句話裏的酸澀感太明顯了,而且也沒摻上調侃的笑意。

於是急忙從床上坐起來,手忙腳亂地撤回消息。

可消息剛剛撤回,下一個語音消息就彈了出來,快得好像對方聽到一半就按下了輸入鍵。

“哈哈哈哈,阿謹就是阿謹嘛!哪有什麽帥氣不帥氣的!”

哦。

“淩淩,我好歹也是個異性,稍微註意下我脆弱的自尊心……”

嗯,這次摻了足夠的笑意。

“噗哈哈哈,你這什麽口氣,阿謹在裝可憐嗎?是是是你最帥啦。”

“淩淩,下次我不會包庇你的數學成績。”

“餵!餵!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你最帥你最帥!阿謹最帥阿謹最帥!”

“……好,我最帥,你到時間要準備出門了?剛才不是說要去看演唱會嗎?”

“嘶!我差點忘了!夾子夾子裙子裙子……”

“發卡應該在床頭縫裏。淩淩,你總是把它隨手塞那兒。裙子的話……你那邊現在氣溫挺高的,穿件短袖就可以,記得抹防曬霜。”

“知道知道知道……那阿謹拜拜!我看完演唱會再給你發視頻哦!”

“嗖嗖嗖”的語音消息停止了。

薛謹把手機放下,重新合上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

從來沒被當成異性,從來沒被當成男人,這是他目前還能揉她腦袋的原因,也是他們共同手牽手平安度過了小時候所有時間的代價。

……事到如今還在糾結這個,似乎太婆媽了。

左右會不會被當做異性看待,我都不會對沈淩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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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

“噗哈哈哈,你這什麽口氣,阿謹在裝可憐嗎?是是是你最帥啦。”

“餵!餵!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你最帥你最帥!阿謹最帥阿謹最帥!”

“嘶!我差點忘了!夾子夾子裙子裙子……”

“知道知道知道……那阿謹拜拜!我看完演唱會再給你發視頻哦!”

第二遍。

“噗哈哈哈,你這什麽口氣……”

……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

第六遍。

語音消息被一次又一次點擊,歡樂活潑的語氣一次又一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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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躲在另一個城市多聽幾次而已,應該沒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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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時候,國慶長假,薛謹抽空回了一趟沈淩所在的城市。

他正在猶豫出國留學與國內進修讀研,所以想回來問問沈淩父母的意見——介於他們是薛謹身邊唯一說得上話的長輩了。

可是沈爸沈媽永遠在忙,薛謹回來的時候又匆匆趕到外地出差了。

他只好待在那兒照顧了一段時間沈淩。

那與以前沒什麽不同,也沒有發生他擔心的親密接觸,沈淩已經不是那個上幼兒園時扒著他哭的孩子了,她有很多很多朋友,有很多很多課餘安排。

……也有很多很多愛慕者。

“是,沒打錯,這是沈淩同學的家。不,我是她哥哥。對,沒錯。有事約她出去?好的,名字告訴我,我會通知沈淩的。”

——這樣的電話簡直接到他胃疼。

晚餐餐桌上,薛謹用“不能早戀”的正當理由,委婉地和對方提了一下。

沈淩表現得很詫異。

“當然啦!”

她沒心沒肺地揮揮手,“我才不想談戀愛呢,談戀愛很煩,男生也很煩,我現在的主要目標還是考大學!”

薛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孩子了,如今五歲的年齡代溝已經到了天塹的程度嗎。

“那你之前說的那個舞蹈隊舞伴……”

“嗯?他是追我追了一段時間,但發現我沒興趣後就放棄了。”

“那男明星……”

“他長得很帥和我不想和他談戀愛有什麽沖突嗎?”

“那街舞團……”

“帥爆啦帥爆啦,但我完全不想談戀愛嘛!阿謹好煩,換個話題聊!你大學是怎麽樣的呀?”

往天上誇男同學和男明星的顏值行為能力,結果說到談戀愛就一丁點興趣都沒有,嫌棄得跟什麽似的?

……果然年齡代溝是天塹嗎?

飯後他略茫然地坐在電視機前,突然有了點“我是不是太古板”的老年人擔憂感。

見到沈淩蹦蹦跳跳著跑過來,他急忙補救,隨手指著電視機上的女演員說:“淩淩,我也覺得她特別特別漂亮。真的。”

“哦。”

沈淩興趣缺缺地瞥了一眼,又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只不過走之前想了想,折回來擡起拖鞋,重重踹了一下他倚靠的沙發背。

“阿謹耍流氓,阿謹不害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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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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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沈淩對戀愛完全不感興趣,他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

如果她感興趣,說明她終於開始懂得什麽是喜歡。

如果她不感興趣,說明她還是那個小孩子,只對好玩的東西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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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快結束的那天晚上,沈淩敲響了薛謹臥室的門。

她鬼鬼祟祟地捧著本書過來,親親熱熱地直接跳上他的床:“阿謹阿謹,看,好東西好東西!”

……真的還只是個孩子啊。

薛媽媽搖搖頭,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沈淩“嘩啦啦”翻開書。

薛媽媽臉色變了。

——那是本赤|裸|裸的18|禁小黃書。

“阿謹阿謹,看這裏!”

沈淩樂滋滋地念:“‘他就像打樁機’……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比喻!好惡心!”

“哎,還有這裏,哇,做|愛真是惡心又奇怪……”

“舔……惡,嘔,什麽啊,呸……”

薛謹一把奪過了她手裏的書。

“誰借給你的?”

沈淩嚇了一跳。

“卡、卡斯……”

“讓你一個人看?偷偷塞給你的?”

“嗯,但是我想阿謹也會感興趣……阿謹?”

夠了。

-26-

“沈淩,我是個異性。這種書不能深夜敲開一個異性的臥室趴在他的床上看,這種知識不能穿著睡衣和成年男人大大咧咧分享。”

薛謹沈聲:“我不是你的閨蜜,不是你的小夥伴,不是你的同學。現在,回去,睡覺。”

-27-

沈淩看著他,好像被嚇到了。

然後慢慢慢慢地,她眼睛裏漫上了一層水霧。

“但是、但是,阿謹就是阿謹,阿謹就是……嗚……阿謹……”

惹哭她了。

……明明最不想惹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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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真是夠了。

亂七八糟的情緒,亂七八糟的我。

卑劣,低賤,不知廉恥。

從那天開始就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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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挽著沈淩的手把她好好送給新郎的那個人。

他要做會好好祝福她的那個人。

他應該這麽做。

他本該這麽做。

-30-

“對不起,淩淩。我們繼續看吧,好嗎?你想看多久看多久。抱歉我兇了你。”

-31-

那之後,他選擇了在國內進修讀研,因為出國只是一種逃避。

薛謹討厭呵斥沈淩的自己。

薛謹討厭想逼著她長大的自己。

薛謹討厭一遍遍重放她語言消息的自己。

——薛謹討厭喜歡沈淩的自己。

討厭到了骨子裏。

-32-

“會不會只是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而你身邊的異性只有她一個?”

擔憂的朋友這麽建議:“我說,你也是時候和同齡人試著發展發展了吧……”

“話是這麽說,怎麽可能有女孩向我這種陰沈的書呆子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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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

但是一段關系的開始很快就擺在了薛謹面前。

-34-

“為什麽他不喜歡我?”

女孩坐在教室角落抹眼淚:“為什麽?我有哪裏不好?已經說好了今年就回家見父母,他又消失得——”

他知道那個女生,同年級,不同系,性格溫婉,五官清秀,只是不知為何沒什麽朋友。

又是一場失戀的悲劇啊。

老實說,最開始,他的理想型應該是溫婉大方的這類……

薛謹從旁邊經過,卻感到衣袖被拉了拉。

“你幫幫我好不好?”

孟婉擡起頭,淚眼婆娑,“你從來沒談過女朋友吧?你還是個處吧?那你能幫幫我嗎?我父母已經什麽都準備好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可以做你女朋友,我可以給你睡,我可以給你生孩子——”

薛謹皺皺眉,就要甩開她。

“——我可以試著喜歡你!我實在實在實在不想再喜歡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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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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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接受,讓我也試著喜歡你的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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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想想,那不過是段大腦發熱下一時沖動的,垂死掙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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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一樣的婚約,很快也像紙一樣撕裂了。

因為似乎沒有辜負任何人,所以格外輕松。

只除了那女孩臨走時似乎為了她個人的聲譽在大學裏散布了點謠言……性向什麽的……

薛謹懶得去管,人群厭惡與恐懼交織的目光與嘴裏滾出來的話語,這個他從一歲起就浸泡在裏面。

而且一個即將滿25的男人一次戀愛都沒談過,這也極端奇怪,被傳出流言也是遲早的事。

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宿舍裏,想了又想。

-39-

心底有只野獸,它說這麽痛苦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去試著爭取一下她。

不行。我從小照顧她長大。

它說那意味著沒有男人會照顧得比你更好。

不行。我大她五歲。

它說沈淩孩子氣的性格就適合成熟年長一點的對象。

不行。她還是個小孩。

它說你可以試著逼逼她,狠下心來,萬一她能開竅呢。

不行。

薛謹對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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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不幸的臟東西,沒有什麽朋友,沒有女孩喜歡,沒有收過任何一封情書任何一份巧克力,沒有登臺表演的經歷,弄不到演唱會前排的門票,家境約等於零。】

【而且,沈淩不喜歡我。我在她心裏不是一個男人,我只是挽著她的手臂把她送出去的那枚剪影。】

她不喜歡。

你不能違背她的心意。

-41-

它徹底安靜了。

他也徹底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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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繼續痛苦也沒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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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但是垂死掙紮已經結束,接下來無論如何都別再打尋找其他女孩陪伴自己的念頭吧。

試著喜歡了,喜歡不上。

如果對方不是孟婉,是任何一個真正喜歡他的女孩……雖然根本不存在這種生物……那就是不負責任,傷害他人的差勁行為了。

-44-

它問:那是要繼續等嗎?

怎麽可能。

根本等不到。

只是,繼續痛苦也可以吧,因為除了那個人以外,全都行不通啊。

……等到淩淩開竅還要很久很久,她踏上紅毯的那一天,我一定已經調整完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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