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國的案子終於定下了開庭日期，進行最初一級審判。

開庭的前一天莫冬整夜未眠，躺在床上睜眼等到天亮。

當天下午開庭，但莫冬還是早上就去了法院，在附近找了家早點鋪坐下。

吃了兩個包子一碗粥後，他擡頭看著四周。

他覺得宋舟會來。

幹等到中午，莫冬都沒能看見任何熟悉的身影，反而早點鋪要關門了，他不得不起身。

慢步走到法院門口後，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過不是宋舟。

是李辰。

“你，”李辰也看見了他，遲疑了下說，“你是宋舟的朋友？”

“是。”莫冬說。

李辰看了看他身後：“宋舟呢？”

“他沒來。”

“沒來？”李辰皺起眉頭，“開庭他竟然都不來？”

莫冬抿了下唇，沒說話。

李辰掏出手機給宋舟打電話，在連打兩個都是關機後她意識到什麽，問莫冬：“宋舟人呢？”

莫冬誠實回答：“我不知道。”

“你連他現在在哪裏都不知道？”

“嗯。”

李辰收回手機，表情不是太好看。

“開庭的時間快到了，我們進去吧。”莫冬低頭看了眼手表，對她說。

李辰沒說話，擡眼看著面前莊嚴的法院，邁腿走了進去。

進了法庭，莫冬沒有和李辰坐在一起。李辰坐在最前面，他則落座在最後一排。

等了約半個小時，正式開庭。

宋正國被銬著手銬帶上了庭，莫冬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背影。他的頭發剃了短發，身上換上了看守所服，此時正佝僂著背走進場，看起來老了不少。

莫冬一直守在最後一排盯著門口，但除了幾名晚到的記者外，沒有其他人來。

宋舟沒有來。

一審沒有當庭宣判，宋正國怎麽被帶來的，又怎麽被帶了回去。法官、檢察官依次退了場，現場的記者們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莫冬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身旁的人都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這個結果在他們意料之中。

走出法庭，莫冬突然被人叫住。他轉過身，看著眼眶泛紅、剛剛哭過的李辰。

猶豫了幾秒後，她才問：“你到底能不能聯系到宋舟？”

“現在聯系不到，”莫冬說，“但以後可以。”

“你確定？”

莫冬篤定地說：“確定。”

李辰似乎是在考慮什麽，過了半晌她終於下定決心，從包裏拿出一個厚重的信封遞給莫冬。

“這裏面有3萬塊錢，我查過北大的學費，應該夠了。”

莫冬接過信封的手頓了頓：“...這是什麽意思？”

“等你聯系上宋舟後，麻煩把錢轉交給他。”

看著手中的信封，莫冬頓了頓，問李辰：“你相信我？”

“當初葬禮你陪著宋舟，現在開庭你也在，你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李辰說，“如果是我看走眼了，那這3萬就當扔了吧。”

莫冬沒說話，慎重地把信封收起來，向她承諾：“我一定會親自交到他手上，你放心。”

李辰晚上的飛機回去，沒法多待，很快就走了。

莫冬一個人走出法院，站在門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一個禮拜就開學，他定了後天去北京的車票，給自己留出了兩天找房子的時間。

然後呢？

去了北京他能順利找到宋舟嗎，如果宋舟沒有去北大報道怎麽辦？

退一萬步講，就算見到了宋舟，他又應該說什麽？

莫冬的腦子此時一片混亂，完全沒有之前的計劃好的條理。

他想可能是因為他本來以為今天能見到宋舟，以為無論如何宋舟都會來參加審判，但是卻沒有見到，所以他有點慌了。

慌如果去了北京也會見不到宋舟。

回到家，莫冬如往常一般打開微博，開始搜索宋舟的名字。

半個月前，有人在網上爆料出弒妻案殺人犯宋正國的名字，並且連他是哪裏人、做什麽工作、家住在哪個小區都說了出來。

雖然教育局一直捂著宋舟的名字沒公布，但無奈網友的力量實在強大，沒過幾個小時宋舟的名字就一同出現在了網上，和宋正國的名字並列在一起。

——大家對於已經被捕的殺人犯宋正國，似乎對省狀元宋舟的興趣要更大。

很快，網上出了很多關於宋正國和宋舟的爆料，並有記者做了長微博，將宋家從裏到外扒了個遍。

宋正國今年40歲，汾城當地人，原先家裏是做生意的，家境不錯，因此他從小就備受寵愛。

上完高中後他就輟了學，拿著家裏給的錢自己去做生意，結果賠得一塌糊塗，後來還是宋家出面幫他還清了債。

但這並沒有阻礙他想要創業的想法，接連拿家裏的錢出去投資、開店，但沒有哪一次賺了錢，次次都讓宋家給他擦屁股。

宋家的錢不是大風吹來的，根本遭不住這麽謔謔，於是便不再讓他讓他出去，找了份安穩的工作給他，讓他老老實實去上班。

宋正國也確實老實了一段時間，但接連失敗的他染上了嗜酒的毛病，隔三差五就喝得爛醉，倒在街道邊。

宋家勸了他幾次後也就罷了，畢竟比起之前那樣浪費錢，現在只是喝點酒、曠個工，實在算不得什麽。

又過了半年，宋正國在去外地旅游時認識了正值年輕的李艷，憑著出色的外貌以及見多識廣的闊論，他很快就把李艷泡到了手。

當時的李艷已經懷孕了，但李家不同意她嫁給宋正國，執意要讓她墮胎。

李艷不肯，想讓宋正國去李家求情，讓他表現好一點，好讓李家同意他們的婚事。

可宋正國哪裏肯，他從生下來就沒向任何人低過頭，更何況李家每次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才不願意去找那個氣受。

後來李艷沒辦法，定了酒店約李家的人出來吃飯，同時叫上了宋正國。

也正是這頓飯，徹底導致了她和李家的決裂。

當時宋正國心比天高，鼻子長在眼睛上面，面對李家人別說低聲下氣了，連禮貌都做不到。李家人哪裏樂意，當即拍桌子叫他滾蛋。

宋正國脾氣不好，直接掀了桌子走了。他根本不怵，反正懷孕的是李艷，等到時候肚子大了，看是李家人著急還是他著急。

這頓飯過後李家人直接將李艷帶回家關起來，不許她再和宋正國來往，肚子裏的孩子也必須打掉。

李艷不肯，成天在家中抹淚，哭著請求父母同意她和宋正國結婚。

再後來，李家人態度堅決，宋正國直接教唆李艷半夜從家中跑出來，將她帶回了汾城。

至此，李家人對李艷失望至極，就當以後沒她這個女兒。

可是正處甜蜜的李艷哪裏知道自己做出了一生中最後悔的決定。跟著宋正國回到汾城後，他們很快就領了證，但因為肚子逐漸變大，宋正國便以不方便為由沒有跟她舉辦婚禮。

等以後再補辦。當時他是這麽承諾給李艷的。

蜜裏調油的日子過了半年，宋舟出生了。一開始宋正國還挺高興，看著吱吱呀呀的小孩，感嘆自己竟然也有兒子了。

可是後來頻繁的哭聲以及總也換不完的尿布讓他生了煩，再加上李艷為了照顧孩子沒辦法打扮自己，和他當初第一面見到就驚為天人的少女差了不止多少倍，他也就不再想回家了，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到天亮。

宋家本以為宋正國有了孩子後就會變得正經起來，可以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哪想竟然他還是成天酒不離身。他們想讓李艷管一管，可李艷性子本就柔弱，又還要照顧小孩，哪裏管得了宋正國？

後來沒過幾個月，宋正國以掙錢養小孩的名義又一次管宋家要錢，說這次真的碰見了一個掙錢的項目，只要投了就能掙。

宋家雖不相信，但看他言之懇懇，還是將家中最後一點存款給了他，並趁此讓他將酒戒了。

宋正國滿口答應，承諾以後再也不碰酒，專心賺錢養家。

可他的承諾，從來就沒有一句是真的。

所謂掙錢的項目不過是個陷阱，宋正國將宋家最後的錢也全部賠了進去。

也因為這次失敗，他徹底放棄了自己，成天混在酒場裏，半個多月都不回家。

宋家雖心痛錢，但怎麽說也是自己慣出來的，沒辦法不管，只能親自去酒場找他，勸他回家好好和李艷過日子，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好的。

可宋正國還是不聽勸，見他們來了也沒任何反應，依舊拿著酒瓶子灌酒。

宋家二老勸他，想讓他回家，卻不知哪句話惹怒了他，竟然對著他們摔了酒瓶子，直接動起手來。

臉上受了傷，胳膊上也被劃出一大道血痕，宋家二老又氣又恨，恨不得自己從未生出過這個畜生來。

他們回去後直接切斷了宋正國的所有經濟來源，並把怒火發洩給李艷，讓李艷好好管住自己的男人。一個女人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還能做得了什麽？

宋正國沒錢買酒喝，又不願意回去認錯，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但好在李艷並不嫌棄他，在他回家後依舊熱水熱飯地迎接他，倒也讓他安下心來在家待了那麽一陣。

只不過宋家那邊就沒這麽簡單了，在四十歲出頭的時候他們老來得子，懷上了第二胎。

既然有了新的希望，他們便不再多管宋正國，反正看了也惹心煩，不如不去看。

只是時不時，他們會給李艷打一筆錢，不經過宋正國，讓她把這筆錢花給還在繈褓中的宋舟。

就這麽，悲劇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但結局早已註定。

宋正國的安分持續不了太久，生意上的失敗以及宋家的不管不顧讓他徹底頹廢起來，離開酒精便一刻也活不下去。

李艷每天不僅要照顧宋舟，還要起早貪黑地掙錢，對甜蜜生活的向往早就沒了，只剩下苦苦生存。

當初信誓旦旦自己一定會幸福，結果現在卻丟盡臉面的她不敢回去李家，也不願問李家要錢，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忍下所有血淚。

而宋舟，則一步步成為了這個悲劇裏最無辜的受害者。

作者有話說：

下章就要開啟北京地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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