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正事沒辦。”宋舟說。

莫冬正在夾粉條的手指頓了頓，問：“什麽正事？”

“我考了第一，成績單你也看了。”

“然後呢？”

“你之前答應過的。”

莫冬想了想，說：“我這不沒走麽，還請你吃鐵鍋燉大鵝。”

宋舟有些不滿意地皺起眉頭：“現在是四月，離高考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莫冬終於夾到粉條，趕緊用嘴接著吃進肚子裏。

“你考慮好了嗎？”宋舟很直接地問。

莫冬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但他現在什麽想法都沒有，只能模糊地說：“再看看吧。”

“你現在如果直接考研，能考上北大的幾率會很低，但如果先考北大教育學院，就會容易得多。”這些問題宋舟已經幫莫冬考慮好了，包括之後應該怎麽辦，他都早已想好，現在就等莫冬點頭。

“是這樣，”莫冬終於咽下口中的粉條，難得用認真的眼神看向宋舟，不急不緩地說：“我現在沒有工作，也沒有收入來源，最多再有半個月我就必須得去找工作了，不然可能連下個月的日租房都住不起。我家裏情況你也知道，我都已經決定以後不跟他們再來往，自然也不能再去問他們要錢。

“你說這種情況，我怎麽可能靜得下心來去準備考試？”

這些話不知道莫冬在內心裏想了有多久，此刻全部一股腦朝宋舟傾瀉而出。

“當初要不是因為你，現在我早已經到其他城市，找到了新工作。就算可能工資不高，但至少勉勉強強能生活下去。我的要求本來就不高，你知道的。

“現在你非要讓我留在汾城，等著你高考結束。最開始也確實是我自己先提出來的要照顧到你上大學為止，所以我會留下來，也會等到你拿到錄取通知書。但是這不並代表我跟你還有其他的約定。

“等你上了大學以後，我們還是會分道揚鑣。你上你的清華北大，迎接美好新生活。我則找個合心意的城市，重新上著朝九晚五的班。這樣不也算兩全其美嗎？”

沈默在飯桌上蔓延開來，從莫冬說第一句話開始宋舟就一直沈默不言，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莫冬似乎是覺得有點尷尬，伸手夾了塊肉放進宋舟的碗裏，說：“先吃飯吧，一會兒湯都要幹了。”

一直到結束飯宋舟都一言不發，這鍋香噴噴的鐵鍋燉大鵝他沒吃幾口，只是會把莫冬夾到他碗裏的吃掉，其他時間甚至連筷子都不拿。

走回公寓樓下，莫冬心中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其實他已經料到宋舟會一時接受不了，但對方這樣不說話的狀態還是讓他稍微有些不安。

今天這些話他在心裏已經想了很久了，他不認為自己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準備考試，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真的考上了，他又哪裏來的學費和生活費？

所以真的不是他不心動，而是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之前宋舟對他的告白還仿佛歷歷在目，既然他沒有那個想法，就更不能再耽誤他。

剛剛在飯店有句話他沒有說。他能明白宋舟對和他一起的執著，因為在宋舟對未來的預想中可能是有他的。但他不一樣，他已經很累了，累到不想再去遷就任何人。

他不想再因為顧及小時候莫天那句全世界我最喜歡哥哥了而對之後的他一忍再忍；也不想因為貪戀莫向強偶爾帶給他的親情再繼續留在那個不屬於的他的家中；更不想因為不想傷害宋舟而一再妥協，到最後害了他也害了宋舟。

他的未來以及他預設的重新生活裏，從來都只有他自己。

站在路燈下，宋舟擡起眼看著莫冬。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家吧。”莫冬先說。

宋舟站著沒動，直直看著莫冬不動。

莫冬沒有選擇退讓，只是輕聲又重覆了一遍：“你快回去吧，我也要上去睡覺了。”

在他邁開腿準備轉身時，宋舟終於開了口，沈著聲音說：“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跟我在一起，對嗎？”

身體頓了一下，隨後莫冬不假思索地答道：“嗯。”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莫冬轉過身看向宋舟：“我不想騙你，但我確實不想跟你在一起，不論只是在一起生活還是另一種意義的一起，我都從來沒有想過。”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宋舟感覺自己全身都動不了，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一動彈就會粉身碎骨。

他聽到自己顫抖並沙啞的聲音執著地問：“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宋舟，我跟你說不清楚。”莫冬說，“你今年才18歲，現在的你只不過是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然後就覺得這塊浮木是自己的全世界。但等你上了岸，就會發現滿世界都要比這塊又破又舊的木頭要好。”

“不是——”宋舟的聲音在顫抖。他想反駁莫冬的話，告訴莫冬他不是又破又舊的木頭，而是最最珍貴的存在。

可惜莫冬並不給他這個機會：“我答應你留下來是不想就這麽毀了你，你脾氣太犟了，我真的怕你會沖動。但這一切都只到高考，到時候我還是會回到我自己的生活，你不要想著再拿成績來威脅我，同樣的招數我只吃一次。”

現在已經是春天，但天氣還沒回溫，四月初的夜晚宛如冬夜一樣冷。

莫冬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公寓，就像他下決心一樣灑脫，沒有任何猶豫。

宋舟直直站在路燈下，耳邊回蕩著剛剛莫冬說的話，渾身如同跌入冰窖。

2樓、3樓、4樓.....18樓、19樓，電梯停了。

莫冬走出電梯，精準地找到房間，拿出房卡打開門。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他想改天還是該問宋舟把另一張房卡要回來，反正以後也用不到了。

到廚房把水壺灌滿燒水，他走到沙發旁坐下，有些呆楞楞地看著面前的茶幾。

過了一會兒，水壺發出嘀嘀嘀的聲音。他到廚房倒了杯熱水，在準備回房間時頓了下，腳步突然轉變了方向，朝客廳的窗戶走去。

果不其然，宋舟還站在樓下沒走。

攥著水杯的手指緊了緊，莫冬果斷拉上窗簾，轉身走進房間。

男生的成長道路上都會經歷失戀。他初中時還因為暗戀前桌的男生，然後在看到對方和班花牽起手時徹底地失戀了。之後他連續三天沒有睡覺沒有吃飯，到最後還是莫向強發現不對勁強行給他灌下一碗飯才算好。

所以不管現在宋舟有多難受，都不會持續太久，就算過幾天好不了，過個幾十天也就該好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也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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