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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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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望之慨然笑道:“狄公子的胸襟如此寬闊,在下佩服至極!”他收住了笑,鄭重的向狄英遙拱手道:“在下替那些百姓向公子表達無上的謝意。”

狄英遙連忙拱手回禮道:“陸大人真是太客氣了。”

陸望之搖頭道:“在下可沒客氣,作為表示,在下向您承諾,日後您在宿州的所有商鋪都三年不必納稅!”

眾人一聽,就炸了鍋了。彼此交頭接耳起來,因為這個社會重農抑商,所以商人每年都要上繳很重的苛捐雜稅!若能三年不納稅,那自然會省下許多相當可觀的財產利益!

狄英遙也感到意外,連忙說道:“在下多謝陸大人的體恤!”

陸望之含笑點頭,與狄英遙交談這一番後,好像才突然想起了剛才捐錢的沈老爺。他轉頭對沈老爺說道:“這位老爺,您那200兩銀子還是自個收著吧,多給你們家丁發些工錢,好讓他們盡心效命!因為說不定哪天那些暴民不僅僅光顧您的店鋪,還有可能去騷擾您的府邸。到時候,您就別顧著錢財了,更要看顧好您的一家老小!”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們如果掏錢,會得到官府庇佑,還能免除征稅!如果不捐錢,不但對他們不提供保護,還極有可能暗中暗中煽動那些賤民去抄了他們的店鋪,甚至鬧到他們家裏去!搞不好會鬧得家破人亡!

天,這分明是在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我出!”某位老爺急道:“我出兩千兩銀子!”

與其到那時家破人亡,人財兩空。不如現在就乖乖就範。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陸大人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說道:“這位老爺洪德,相信佛祖會保佑您一家平安的!”

是,他就是在威脅!一幫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守財奴,不敲打幾句,還真把自己當成不可一世的大老爺了!

鄉紳員外面對官家的威脅還真是無計可施,幾乎所有人都爭相脫口而出,紛紛報數。

“我出兩千兩!”

“我出三千兩!”

“我出兩千五百兩!”

……

不一會兒,位於陸大人身側的賬房先生已經記錄了十餘人的捐款名單。

一開始說兩百兩的沈老爺擰出笑比哭還難看的臉,結結巴巴道:“陸大人誤會了,小的說的不是二百兩銀子,是二百兩黃金!”

陸望之本來很陰郁的眼睛裏有了一絲光亮,他笑道:“啊,真是誤會不小啊!原來沈老爺是如此通情達理之人!”

“嘿嘿,不敢當!還望陸大人多多護佑我等良民!”沈老爺傻笑著,實際上心都碎了!

狄英遙一直在默默地聽著,心中一直在計算,到目前為止已經超過了四萬五千兩白銀!這在當朝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一筆錢財了!想到這兒,他的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集會開到這兒就已經差不多結束了,陸大人的目的已達成,就等著這幫富豪員外們派人送錢來了。

眾人一個個的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狄英遙待到了最後,當他起身準備告辭時,陸望之擡手招呼道:“狄公子留步,在下還有一事要相商!”

狄英遙說道:“陸大人有何事且請道來?”

陸望之凝視著狄英遙,似在探究,他說道:“軒瑯親王說您是信得過之人!”

狄英遙一笑,說道:“那是他擡愛了!”

陸望之又道:“在下向軒瑯親王辭行時,他囑咐過在下如果有事就找您,您定不會推遲。”

狄英遙笑了,說道:“那要看何事,如果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定會竭力效勞。”

陸望之也笑了,說道:“事兒是不小,但您做得到。”

狄英遙問道:“何事?”

陸望之道:“請您協助在下采購糧食。”

狄英遙道:“這任務可艱巨啊!官衙應該有專門的人去籌辦!”

陸望之點頭道:“是有,但……我不信任他們!”這一句話把狄英遙肚子要說的所有的話全給堵回去了。

糧食采買是一項繁瑣覆雜的活兒,能否合理地做出市場統一的采購價,能否以最小的價錢得到最大的收益,能否順利推進糧食進出買賣,能否打開運糧渠道……等等一切問題都要傾註大量的心血,每一個環節都要細細考量。尤其是在這災荒之年,更是繁重,實在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況且在這個時態下也是相當危險的活。

狄英遙本想拒絕的,但陸望之這句話道出了關鍵,活重不重不要緊,活累不累不要緊,活難不難不要緊,要緊的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幹活兒的人是誰!

這個人不僅要有才能,還要有品德!他能不為利所惑,不迷於心。他能克勤克儉,無怠無荒,他能唯精唯一,乃文乃武。這一切似乎只有狄英遙為恰當人選。

陸望之那句話有太多的隱喻在裏面,他相信狄英遙會聽懂,也相信狄英遙會答應。

狄英遙沈默了許久,張口道:“這事不是我憑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我需要回去與我親信商量商量,才能給您答覆。”

陸望之很高興,這說明他自己已經答應了,就等回頭與他的屬下們商量具體的操作步驟了。

陸望之為了表達謝意,親自把狄英遙送至大門外,看著狄英遙騎馬離開後,才折身回府。

狄英遙回去後,第一時間就找到了狄莫蕓商量,以前他是從來不找小妹談正事的,可現在他有些把狄莫蕓視為智囊和依靠了。

狄莫蕓靜靜地聽完狄英遙說完在官府衙門裏發生的事情經過後,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她說道:“你這是要向天下公開你是軒瑯親王的人嗎?”

狄英遙楞了一下,說道:“世人都知道我與軒瑯親王是發小,向來關系很好!”

狄莫蕓搖頭道:“那不一樣,以前你僅是他的好朋友,紈絝子弟的好朋友,是玩伴。而現在,你在幫他的人做朝廷上的事,二哥,你牽扯到政事裏去了!”

“你參與了政事,性質就變了,在世人眼裏,你支持他由暗轉明!你這是在宣告你是支持軒瑯親王的人!你這是在表明你的政治態度,你已經站到隊伍裏去了。”

狄英遙皺眉,他懂了,說道:“以前警戒我的人會根據我這個行動而向我出手嗎?!”

狄莫蕓微笑點頭,說道:“沒錯,以前只是盯著你按兵不動,現在可以攻擊你了,誰叫你擺明了陣營呢!”

狄英遙皺眉,說道:“你想到的這點我不是沒考慮過,但目前災民需要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人去做這事,別說陸望之不信任那些人,我也不信任那些只會魚肉百姓的官吏,讓我因為顧忌政治而擺手拒絕,從而讓百姓更陷入水深火熱之深淵,我於心不忍。”

狄莫蕓目光沈了沈,說道:“這就是陸望之高明之處!他是把準了你的脈,才會與你商議這件事的!也因此他吃定了你,也是在借此逼你!”

狄英遙這次楞了,反問道:“逼我?”

狄莫蕓道:“逼你站出來表態啊!你想那位陸大人來之前會不知道需要籌款采買嗎?!他可不是來此地後,才心血來潮想著籌款了,看他叫上來的富豪鄉紳,算無遺漏,這說明他來之前早就籌劃好了,肯定包括籌款采買糧食的環節,我敢打賭你要是死活不同意,他肯定會啟用他備用人選,不會讓這事有耽擱。”

狄英遙道:“那我拒絕嗎?可他已經認為我答應了!”

狄莫蕓搖頭道:“那就應了吧!二哥,其實你和軒瑯親王成朋友那天起就已經別無選擇。”

狄英遙道:“此話怎講?”

狄莫蕓道:“自古以來帝王家的人是那麽好做朋友的嗎?!每一份情意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利益的權衡。我不是說你和那親王之間的感情不真摯,而是說縱觀大局,你們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平等的對話。你們的友誼雖純粹但也很脆弱,如果你不站出來支持他,怕是你倆之間會有隔閡了,好朋友之間更容易反目成仇。”

“我現在搞不清楚的是這個陸大人是自作主張的逼你表態,還是代表著軒瑯親王?如果是自作主張,你不同意,即便他回頭向軒瑯親王告狀,軒瑯親王也不會就此與你疏遠,但心裏多少會有些芥蒂,如果陸大人是代表著軒瑯親王,那就嚴重了,你若拒絕,便表明你與他的友誼不那麽牢固了,你對他有所保留了。”

“所以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似乎我沒得選擇?”狄英遙疑惑道。

狄莫蕓道:“是要答應,但我們也要談條件!”

“條件?”

“我們暗中牽頭,他們也要出一些人,表面上出頭露面的還是他們的人,我們從旁輔佐、協助、監督。”

“這是為何?”

“表明我們的態度,我和你是好朋友,作為朋友可以幫你忙,但不是上下級關系,讓他認清並找準位置!你無心幹政!”

狄英遙點頭道:“就這麽辦。”

狄莫蕓沒有輕松,而是依舊一臉的嚴肅,她看向狄英遙說道:“二哥,你心裏要做好遲早要站隊的準備。”

狄英遙不笑了,他嘆息一聲,說道:“我四海漂泊,淡於名利,可還是沒有擺脫權謀之間的爾虞我詐。”

狄莫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狄英遙了,幽幽說道:“不是說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嗎?”

……

一連過了好幾天,縣城的混亂很快得到了控制,陸望之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清理了一切不合時宜的障礙。縣城的秩序重新建立起來了,一切都變得井然有序。

狄英遙也答應了陸望之的請求,並按著狄莫蕓的說法提出了條件,陸大人默然片刻後應許。

……

宿州北邊的達旺縣來了信,是高敵寫的,他說泊紋村的村民經過商議,有一部分人決定留了下來,就等著狄莫蕓回去後簽契約。他們一起研發的機械正在順利地進行著,不出意外,再多個二三月就能完成第一臺鉆井機。最後高敵希望狄莫蕓盡快回去,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詳談。

狄莫蕓收起信,感嘆用信聯絡實在不方便,當下這種郵驛的傳遞方式實在太慢,如果發明個電話就好了。

相沁問狄莫蕓道:“小姐,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狄莫蕓想了想,搖頭道:“不,還不能走。”

相沁疑惑,狄莫蕓轉頭看向相沁說道:“災難之後往往都有瘟疫伴隨而來,到時候正是需要你大顯身手的時候。”

相沁楞了,羞澀道:“奴婢能有什麽才幹?”

狄莫蕓笑道:“別妄自菲薄,試試就知道了。”

又過了幾日,果然就有人奔走相告說瘟疫來了。

街上也陸陸續續的開始出現了一些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災民。

陸望之緊急下令翻遍整個城裏的每一個角落,搜遍了所有得病之人,不管得的病是不是瘟疫,都將其逮捕並封鎖在城郊的某個破舊的寺廟裏面,可他沒想到這一搜就搜出了二百人之多,刨去已徹底不治的將死之人,還有一百二十餘人。

可見這瘟疫來得有多迅猛,幾天的功夫,不少人都染上了疾病。看樣子這瘟疫還要以翻江倒海之勢彌漫開來,許多人還來不及悲傷就眼睜睜地看著患病的家屬被官兵帶走,與瘟疫伴隨而來的就是將要鼎沸起來的民怨,以及新的恐慌和混亂!

即便身處在衙門深處的陸望之,都聽到了街上不時傳來的哭天喊地的哀嚎聲,與淒厲的叫罵聲……整個賀亞縣的人們都被死亡的恐懼籠罩著,他們害怕自己莫名其妙的得病,更害怕被官兵帶走,一旦帶走就求生無望!所以他們輕則自怨自艾,重則向蒼天咒罵!

明明平定了此地的暴亂,解決了災情,卻還是抑制不住怨聲載道。因為瘟疫比旱災更可怕,它最難把控,最能惑亂人心!陸望之為此焦灼不安,徹夜難眠。

官衙後廳內……

“這瘟疫到底能不能消除?””陸望之通紅著眼睛質問一位蓄著花白胡須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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