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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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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沛看著薛蟠糾結的表情就是一笑, 小孩子嘛, 虛榮心比大人還重呢,最願意讓人重視他, 現在自己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到了薛蟠的身上, 他哪好意思認慫?

在薛蟠看來, 父親那一笑便是欣慰自己頂事的笑,莫明的升起一股自豪來:關鍵時刻,父親還是得指望著他。看來平時父親老是誇妹妹,不過是因為妹妹小,逗她高興罷了。

這麽想著,薛蟠就走到薛沛面前, 賣力的扶起薛沛:“父親,我跟你去。誰要是為難父親, 我就揍他。”說完還晃晃自己的拳頭。

薛沛配合的展示自己一臉的驕傲:“好,我蟠兒長大了,能替父親出氣了。”只把全身的重量壓向薛蟠一點兒, 免得讓人看出自己並沒有裝出的那麽虛弱。薛蟠邊走還邊問:“父親,要不我自己去見叔伯們吧,你躺著養傷就好。”

薛沛知道這些人自己不見是不行的, 這次見了,下次就可以一勞永逸跟這些人劃清界線了。

沒到花廳,已經可以聽到裏頭亂嘈嘈的議論之聲,薛蟠的胖臉就糾結到了一塊:“大膽,這些人原來哪次不是安安靜靜、恭恭敬敬等著父親, 今天竟吵的跟菜場似的。”

薛沛安撫的拍了拍薛蟠的小肩膀:“一會兒進去你不要說話,哪怕那些人說的難聽你也不許插嘴。只管記住吵的最兇的是誰。”

薛蟠很不服氣:“這些人都指著父親才有口安樂茶飯吃,好不好一頓棍子打出去就是了,幹嘛不讓我說話?”

這都是誰教給你的?薛沛就不急著進花廳,反而問薛蟠怎麽會做如是想。薛蟠很理直氣壯的告訴薛沛,都是母親告訴他的。

本來就是這些叔伯自己不成器,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說是出了本錢,可是最勞心勞力的還是父親,每年分紅給他們自己家本來就吃著虧呢,所以不用跟他們客氣。

薛家的確是各房都把銀子集中到了族長一房手裏,由著族長主持所有的生意,可是人家那是為了本大好壟斷市場好不好?每年底的分紅,也是按著出資多少分配,額外劃出一成來給族長一房,就是謝他為全族人操勞的。

怎麽到了薛姨媽嘴裏,就成了人家是仰族長鼻息的了?薛沛直覺平日薛姨媽對另外七房態度一定是高高在上慣了,要不這些人現在說話的口氣不會這麽幸災樂禍——整個薛家的生意都指望著自己這個族長呢,自己倒了,薛家賺不到銀子,對這些人並沒有好處。

看來自己一會兒要好好看看各房的態度,若是這些人還知道關心自己,就得適當調整一下對他們的策略。

薛沛打定了主意,就要扶著薛蟠進花廳。薛蟠見父親一直沒有說話,大模大樣的向薛沛道:“父親放心,他們不過是仗著咱們家,才讓人稱一句皇商薛家人,等我寫信給舅舅和姨丈,有舅舅他們替咱們撐腰,管保這些人老實。”

原來你從這麽大就知道仗勢欺人了。薛沛在心裏給薛蟠記下了一筆,向著他嚴肅道:“記著我剛才的話,一會兒插嘴,便送你去青山書院,不放假不許回府。”薛蟠一下子蔫了,覺得自己剛才以為父親看重自己,是個錯覺。

守門的下人見自家老爺總算走了過來,神情似激動又似松了口氣,向著花廳內大聲通報:“老爺到,少爺到。”

花廳裏安靜了片刻,接下來又是了陣嗡嗡之聲。薛沛沒心情聽他們議論什麽,步履虛浮的好歹走到了主位邊上,先自己一屁股坐下,又咳嗽了兩聲,才向著剛才一齊站起來對自己這位族長表示尊敬的七家家主示意了一下:“都坐吧。”

話音剛落,有兩個人已經率先坐下了,薛沛認出這是三房跟四房的家主。其他的人見有人落座,也都重新坐下,當著薛沛倒不好再議論了,一個個擠眉毛弄眼睛的,生怕薛沛看不出他們是有話要說。

薛沛就是不主動開口。

三房的家主薛江忍不住了:“族長身子可好些了?”

薛沛微微一笑,聲音低得讓人快聽不見了:“便是身子不好,兄弟們來了,還是要見一見的。”知道我身子不好,你們還紮堆來,是想累死誰嗎?

薛江本以為薛沛怎麽也要跟自己客氣一下,說自己好多了,那自己接下來的話就好出口了。可是薛沛卻說自己就算身子不好,這麽些人都來了也得見客,就顯得自己這人有逼迫之嫌了。

四房的薛河見薛江被薛沛一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氣,族長身子頂不住,就是在內院見我們也使得。”

薛沛看了一眼薛河,這個比薛江會說話。可是會說話不等於自己就要搭理他,薛沛只是點了點頭,並不接話,把個薛河生生僵在了當地。

花廳裏的氣氛一時尷尬起來,薛沛不時咳嗽一聲,讓那七個人更是如坐針氈,卻誰也不說要回去,改日再來探病的話。好一會兒,二房的薛海才問:“聽說昨日內院走了水,族長可驚著了?”

薛沛點了點頭:“我倒還好,不過內子與孩子受驚不小。”薛蟠就想說自己膽子大著呢,並沒有受什麽驚嚇,卻被薛沛不著痕跡的拉了一下,撇撇嘴低下頭。心裏暗中覺得這些人著實上不得臺面,不過一把小火,又沒燒多少東西,也值得這麽興師動眾的一齊過府。

“不知這縱火之人,族長可有眉目了,若是族長身子不耐煩,小弟倒是可以代勞查訪一二。”薛江又坐不住了。

薛沛還是淡淡的:“上午金陵知府已經來看過,自會給我一個公道,就不勞煩老三了。”

眼見著薛江再次敗下陣來,薛海接口道:“自家兄弟,說不上什麽勞煩不勞煩的。族長家的事,也是合族的大事不是。”

這個比老四房的更會說話,說不得今日糾集著人來的,就是這位了。薛沛搖著頭,意有所指的道:“身為族長,為族人操心是我的責任,哪能讓族人反過來替我操心的理兒。等什麽時候我不做這個族長了,再承兄弟們的情吧。”

薛海眼神便是一閃,笑道:“族長這些年為族人如何操勞,族人有目共睹。好不容易有個替族長分擔的機會,說不上什麽承情不承情的話,都是自家兄弟。”

剩下的幾個聽了跟著點頭不疊,生怕薛沛看不出他們想替他分擔之心。薛沛心裏冷笑,向著薛海也是一笑:“那老二不妨說說,準備怎麽替我分擔。”

問話口氣平平,真如平常兄弟共話家常。可是聽在薛海耳中,偏生不好回答,囁嚅著說不出自己最想分擔的就是族長之位,還有皇商的名頭。

薛沛這時卻猛拍了一下桌子:“是不是想著替我分擔一下族長之位,還想著最好這皇商之位,也讓與你?!”

薛海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來前他可是跟那幾個說過自己的目的。不過當著另外六個人的面,他是將族長與皇商分開來說的,為的是自己得一個,再拿出一個來誘得眾人一起發難,免得自己獨木難支。

現在薛沛竟一下子指出自己心中所想,薛海生怕跟來的諸人發現自己的算計,不由道:“族長說的哪裏話。不過是兄弟們聽說族長身子不好,日後便是養好了也累不得心勞不得力。所以想著替族長分擔一二,有族長指點著,才能讓大家的生意不至因族長之病而耽誤了。”

“是這樣呀。”薛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老二只是擔心族裏的生意?”他還追問了一句,把剩下的人也看了一圈。

薛海被薛沛說得摸不著頭腦了,誰不知道這族長一房每年除了生意分紅外,獨拿一成的利潤,每每都有十幾二十萬兩銀子。現在薛沛這麽平靜的問出來,是幾個意思,不是應該擔心大家趁著他病,要占那一成的利潤嗎?

見薛海不答,薛沛好心的主動問其他人:“你們幾個也是擔心族裏的生意,還是擔心我一倒,這族中之事就沒有人管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起來,他們是兩樣都擔心好不好,就是想不通薛沛為何先問生意之事。見大家不答,薛沛又道:“我已經給薛襄信了,等他回來,生意之事你們可以不必操心。”

“不行。”薛海以為自己明白了薛沛的想法:“薛襄不過一個庶子,哪怕他回來了,讓他主持族中的生意,我頭一個不服。”其他人也跟著說什麽不服,不能讓薛襄主持族中生意之事。

薛沛所說的薛襄,便是原著裏薛寶琴之父、原主的庶弟。他與原主雖然沒有分家,可是娶親之後妻子與薛姨媽處不來,薛襄一向敬重嫡兄,不願意兄長為難,跟原主支了五千兩銀子便自己出門做生意,每每半年才送回封報平安的信。

薛沛敢提他,是因為薛襄對原主這個嫡兄還是很尊敬的,兩人又同住一府,遇事薛沛不管是得到消息還是處理起來都能快當得多。

薛海等七人也想到了這一點,知道若是生意被薛襄打理,跟薛沛自己打理沒有什麽區別,自己這一趟可就白來了。因此薛海道:“族長,也不光是生意的事。這族中如今人口日繁,每天的事務也不在少數,總有需要族長出面的時候。薛襄就算是能處理生意上的事,族中之事他可處理不了。”

薛襄是庶出,在族裏說話並沒有什麽份量,薛海此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薛沛便點頭:“原來如此,老二是覺得這族長之位,我也應該讓出來。”

他說的很肯定,薛海有心想替自己辯解兩句,可是剛才三繞兩繞就讓薛沛把生意之事放到了薛襄的頭上,若是自己再不承認,說不定這族長之事,薛沛也會說讓薛襄一並處理。畢竟這族裏各房自有家主,需要族長出面的事,並沒有他說的那麽多。

人家薛襄有族長開口支持,只處理些日常雜事也不是說不過去。薛海被逼得只好點頭,還想給自己拉一塊遮羞布:“我們也是怕族長太過勞累,不好將養身子。”

薛沛再次點頭:“你們不早說。那你們覺得族長之位,應該由誰來擔任的好?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我不再任族長,生意之事你們也不要再麻煩薛襄了。他是我的庶弟,替我做事還在情理之中,別人再讓他做事就說不過去了。”

哪怕薛沛的聲音很低,可是還如一個炸雷一樣把來勢洶洶的七個人給雷的外焦裏嫩:你有這麽好說話,剛才那麽咄咄逼人做什麽?這裏是不是有什麽陰謀,薛沛是不是以退為進?

就連薛海也不敢言語了,所有的人都望著薛沛出神。薛蟠已經把拳頭都攥起來了,覺得是因為這些人的逼迫,才讓父親不得不讓出族長之位,還得讓出那麽賺錢的生意。

薛蟠心裏很清楚,正因為父親是族長,所以不管是族裏的還是別人家的孩子,對他都禮讓三分。更是因為自己家裏有銀子,所以不管是好吃的好玩的還是好用的,他想買什麽想都不用想,更不用象別的小孩一樣還得攢月錢。

若是父親不做族長,也不管生意了,那別的孩子還能讓著他,他還能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嗎?

“父親!”薛蟠這一喊,才讓薛沛註意到小孩兒的臉憋 的通紅,拳頭也捏的死緊,大有誰再開口說話,就上前給人一下子的架勢。

其他的人也都看見的薛蟠的樣子,對於族長家這位小霸王,他們家的孩子也不是沒被欺負過,一個個沒來由的生出了些解氣的感覺。一個孩子就讓他們這樣解氣,若是將來族長之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長房所有的人,都如薛蟠一樣讓他們解氣?

所謂財帛動人心,想想自家幾世來從沒有在長房面前揚眉吐氣過,現在可能在自己手裏改過來,那七個人看向薛沛的目光都火熱起來。

薛海向著薛沛拱了拱手:“不管是誰接了族長之位,自然沒有再勞累薛襄管生意的道理。”自己家拿那一成利潤,不比給了薛襄強,再說給了薛襄,不得仍落到長房手裏。

薛沛聽了還是平靜的點頭:“這還是句話。就是不知,你們誰想接族長之位,又是誰想接手生意。”

七個人再次相對無言,來前大家一火心的只想著怎麽說動薛沛把族長之位和生意交出來,哪怕是大家輪著做族長,輪著管生意都行。

誰知道薛沛這麽好說話,對族長之位與生意說放手就放手,等於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誰也不願意放棄族長之位,更不願意一成的利潤落到別人手裏。

拿到手裏才是自己的,誰知道讓別人先做族長或管理生意,那人嘗到了甜頭,不肯與大家輪班怎麽辦,可不是人人都如薛沛這麽好說話的。

“父親,我這就去讓人給舅舅送信,再請甄伯父來給咱們主持公道。”薛蟠聽那些人當著他的面,就開始爭由誰接任族長,管理生意,氣的忘記了薛沛進花廳前的囑咐,憤憤的想往出走。

幾個還在爭誰最先接任族長之位的人都是一楞:長房能坐穩族長之位,可不光因嫡長之故。這官面上的人脈,還有幾代比別人家更強大的姻親,都是不小的助力。這個小霸王要真的往甄家送信,那個甄應嘉說不定會出來支持薛沛繼續任族長加管理生意。

這幾年族長與甄家往來密切,大家可都看在眼裏呢。

薛沛聽到薛蟠開口,臉上也陰沈起來,一點也沒有他把薛蟠帶來,就為了讓薛蟠說出這番仗勢欺人的話的得意,而是向著薛蟠喝道:

“你給我閉嘴,不過是讓你見見叔伯們,為的是有朝一日,我……還得你諸位叔伯多關照於你。你竟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你,你是要氣死我嗎。”說著說著,竟有一滴豆大的淚珠,緩緩從消瘦的臉頰滾落。

薛海等七人覺得自己明白了,族長這是在強撐著一口氣給兒子鋪路呢。一開始的強硬,也不過是想讓人生出懼怕之意覺得他深謀遠慮,交出族長之位與生意,是為了示好自己這些人,讓大家感他之情,日後不難為薛蟠。

可惜族長人聰明,兒子卻是個傻的,好不容易大家對族長留了兩分情,也讓這個傻小子幾句話給吼沒了。還想著拿甄家和王家壓薛家,等到族長真的……甄應嘉那麽聰明的人,還能不知道應該站在誰一邊?

還有王家,現在金陵的不過是王子勝那個不中用的東西,身為長子連族長之位都守不住的人,請他喝上一兩頓花酒,或是送他兩個丫頭,王子勝說不得會親手把這個小霸王送到自己面前任打任罰呢。

薛沛把眾人的神情看在眼裏,長嘆了一聲,向著薛海道:“蟠兒如此不懂事,還是不給族裏添麻煩的好。想讓我交出族長之位和生意,我也有個條件。”

那七房家主聽到薛沛說想讓自己交出族長之位,還有條件,沒有一個人冒頭說他不應該提條件——族長之位與打理生意一成的利潤已經足夠讓人迷了心,薛沛能如此痛快的交出來,對七房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提些條件再正常不過。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問薛沛是什麽條件,心裏都暗想著只要條件不過份,那自己就頭一個應下,也好在薛沛心裏留個好印象——下任族長是誰,有老族長的提議與支持,總比別人多些籌碼。

薛沛長嘆一聲:“若不是我身子不知還能撐幾天,這族長之位跟生意我是不會交出來的。不過我也只能交出這兩樣,你們可明白?”說完定定看著那幾個人,似乎他們說一個不字,他就會收回成命。

幾個人以為薛沛說不交出來的,是大房自己的家產,一個個狂點頭。大房的家產是不少,可是不會經營便是死物,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時候。

再說剛才薛蟠說的沒錯,薛沛的姻親不是好惹的,若是連大房歷代積存的家產都惦記,說不得薛沛一氣之下請自己的姻親或是甄家出面,到時可是連族長之位跟那一成的利潤都沒了。

出身商賈的薛家人,說話間便把利害算清楚了,又七嘴八舌的表示讓薛沛放心,別說大房的家產了,哪怕是大房日後每年的分紅,都一文錢不少的按日子送來。

薛沛聽了卻搖頭:“我正要說紅利之事。並不我不信各位兄弟,只是蟠兒還小,性子也莽撞,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我想著他還是多讀些書,壓壓性子的好,生意上的事就不用讓他知道了。所以,長房要撤股。”

撤股?七個人一下子蒙了,好好的生意,年年有大筆分紅的生意,說撤股就撤股?就說這個薛沛沒那麽好說話,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大夥呢。

當年薛家八房合在一起做生意,並不是每家都能拿出那麽多銀子來。那時長房獨大,足足占了四成,剩下的七房才分了剩下的六成。

也是因為長房出的份子多,薛家的本錢足,生意才做的這麽大。一般的商家哪裏能爭得過皇商之家,這些年薛家的生意才年年可見分紅。各房日子好過又不用操心,銀子來的著實容易,讓人人都覺得做族長跟打理生意,是很簡單的事。

可是現在長房說要撤股,肯定不會只收回當年出的那百十萬兩銀子,而是要薛家的產業的小一半。薛家的生意要是分散了,自己就算是當了族長,又能得什麽油水?

看著那七個人臉色變幻,薛沛心裏浮出一絲冷笑,本來還覺得薛姨媽不會做人,得罪了整族的薛姓人,自己即占了原主的身子,替他媳婦多給族人些好處也就是了。不想這些人算盤打的太好,略一試便貪婪的讓人惡心,自己也就不用做聖父了。

“怎麽,你們想要的族長之位、打理生意之權,我都放手了,你們還想霸著我長房的銀子不讓撤嗎?那就都請回吧,族長之位我堅持到什麽時候是什麽時候,等我死了蟠兒接任族長。至於生意,”薛沛冷冷一笑:“還有薛襄呢,年底分紅的時候,不會讓兄弟們一文都沒得分。”

說著薛沛便把手伸向自己桌上的茶杯,分明是想端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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