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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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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待我冷淡, 不過,你當真能去為我出氣?”

段嘉瑾脾性古怪,這時卻罕見的露出個笑。自小就跟在這位主兒身邊的內侍海全忍不住打了個抖, 神情憐憫地看那還不清楚局勢的愚笨宮婢一眼。

“奴婢自然是願意為殿下赴湯蹈火的,只是……”宮婢狀若為難地看段嘉瑾一眼, 毫不掩飾自己的欲言又止。

段嘉瑾也沒發怒, 心平氣和順著她的話問道:“只是什麽?”

“她是您的胞姐,是公主, 身份尊貴,而奴婢只不過是個宮人罷了。即使想著為您效力,卻也是沒有法子, 使不上勁兒。”那宮婢慢慢說出自己的心思, 完全將段嘉瑾看成了手中可任由擺布的人偶。

段嘉瑾臉上的笑更大了, 帶著宮婢察覺不到的鼓勵和新奇神色道:“若我祝你上青雲, 你願意為了我去對付阿姐?”

聽到這話,宮婢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動之情,手都開始發抖。她咬了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聲音還是微微顫著:“為了殿下,奴婢什麽都願意做。”

宮婢開始幻想自己飛黃騰達的模樣。

段嘉瑾眼睛卻越來越亮,小小年紀便能看出日後風華的臉上滿是笑意。仔細一看, 卻發現那笑意都結著冰, 帶了令人膽寒的東西, 像是獵人殘忍地剝去獵物的皮毛,慢條斯理,有條不紊。

……

段嫣再也沒有見到那日僭越說話的小宮婢,含細似乎也將此事告知了王皇後, 段嘉瑾身邊的人再次來了一遍清理,換動些人也是正常,段嫣便沒有細想下去。

落雲城那邊除了宋軍主動發起的幾場攻勢,都是相安無事。昌平帝為人自負,也不缺謹慎,出不了什麽大問題。並且他手中還拿捏著趙國命脈,讓整個趙國心甘情願地守在他後方,做了後盾。

但就在這本不該出問題的時候,趙國亂了。

誰也不清楚內情,只知道趙國一下子變得猶如一盤散沙,還忙得不可開交。派過去打探的人都說,這時趙國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段嫣能察覺到趙國每日往外探出去的觸手,正迫切的,焦急的,尋找著什麽。

在這個關頭,昌平帝抽空寄回來的書信也證實了段嫣的猜測。

殷疏失蹤了。

殷疏是趙國的攝政王,擁護者不在少數。如今殷疏失蹤,趙國那些人自然都坐不住了,頻繁地往外派遣人手搜尋殷疏的蹤跡。他們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找殷疏,又或完全是因為忠誠。

大雍軍隊如今能占據宋國兩城,還全然不懼,憑借的除了自己本身的實力之外,就是趙國在背後的守護。

而趙國能這麽全心全意支持大雍,大雍能這般全心信任趙國,靠的就是殷疏這個中介。

若殷疏一日找不回,大雍如今盤踞在序城落雲二地的軍隊,就得將自己縮成條蟲,老老實實窩著。到時候自保都成問題,更別提什麽攻下宋國,一統天下的野心了。

所以不管旁人是出於什麽原因在找殷疏,段嫣這時都不能看戲。加之還有先前送藥的恩情都尚未還清,以段嫣的性格,她一定會派人去找殷疏。

目前尚不清楚殷疏是從哪兒失蹤的,不過消息是從趙國澧酆城裏傳出來,那就可以先猜測人是在澧酆失蹤的。

段嫣先是理智地進行了猜測,又觀察了同樣在找殷疏的其餘幾方人馬的搜查路徑。澧酆城內外或者是周邊的地方,都被那些人挖地三尺,還是連影子都沒瞧見。

見狀,殷疏便沒有在澧酆城浪費功夫。她正思索著殷疏失蹤一事的前因後果,良湘那邊就來信了。

當初段嫣播下去的一顆種子,如今已經長成了椕山最粗壯的大樹。

良湘等人逐步蠶食了當初吸納他們進去的那個山寨,手法粗暴地發動“政變”之後,就直接登上了當家老大的位置,讓其餘山寨不敢小覷。之後又恩威並施,讓周邊的幾個小山寨徹底沒有了抵抗之心,歸順了良湘所在的山寨。

當初兇狠無比的椕山眾匪,就這樣被內部侵入,喪失了抵抗之力。宛如威風凜凜的頭狼失去利齒,只能茍延饞喘。

為了不引人註意,良湘等人沒有一股氣地就將其餘山寨都攻占下來。而是時不時騷擾一番,讓對方恢覆不了元氣,又不至於斷了氣,一直苦苦掙紮著。做出一番椕山眾匪至今仍然活躍的假象。

椕山盡是良湘的耳目,那邊一發生點兒什麽事情,他都會寫信往宮裏告知段嫣。

而這時寄過來的信,簡直巧得如同及時雨。

這信上說的,正是眾人遍尋不得的殷疏的消息。

先前段嫣便讓畫師畫了一些重要人物的畫像,讓良湘三人記熟了。殷疏正巧就是那些畫像中的一個。

良湘寨子裏的小弟做慣了山匪,撿到人的時候本想隨處一扔。但又想到近來新當家的作風,說要講禮義廉恥,不得做黑心腸人。那小弟腦子轉了轉,就把殷疏給抗回山寨了。

巧合總是一個接著一個,本來良湘作為山寨當家的,也沒空去見一個被撿上來的病患,可就是這般戲劇性的巧合,那日良湘突發奇想要去檢查手下人平日裏有沒有好好守規矩,這一看,就瞧見了殷疏。

即使身上衣裳已經被血染得不成樣子了,那張臉也白的嚇人,但殷疏長得太有辨識度,良湘一眼就認出這是趙國那位攝政王。

知曉這時大批人馬都在找殷疏,良湘當即派人將見過殷疏的人看管起來,連夜寫了信,快馬加鞭往宮中送。

段嫣也不拖沓,看完信之後就提筆回信。

殷疏向來謹慎,會栽這麽大的跟頭還差點沒命,恐怕是身邊出了內奸。所以此時不光是旁人不可信,就是原屬於殷疏的勢力也不可信。

秉著當日的送藥之恩,段嫣給了殷疏十日的時間,這是她能拖延出來時間的極限。

殷疏不是憑空失蹤的,也不是憑空出現在椕山腳下的。只要有半點蹤跡,就總有人找上門來。段嫣能做的就是盡量拖住那些人的腳步,給殷疏爭取足夠的時間。

椕山,黑蛟山寨。

殷疏從昏迷中醒來,入目便是一張憨厚的大臉。

他不動聲色,沒有一點身處陌生環境的惶然,一張冷白的臉沈靜無比,好似躺著的不是簡陋木床,而是軟玉造就金銀作底的宮殿。

猛三兒見他醒了,高興得要去拍他肩膀,被良湘險險攔住了。

“三哥,你這一巴掌下去,人可就又要被你拍暈過去。”

良湘說的是實話,也不怎麽好聽。一般人聽到這種話的時候都會皺起眉,面露不滿。殷疏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反應。

良斕暗暗打量這位年紀輕輕的攝政王,覺得自己看不懂對方。不過也沒關系,反正他們的任務也不是拿這人怎麽樣,只是讓這個病患在椕山上養十天傷罷了。

他想通這些,也就不再糾結。走到離殷疏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來,心平氣和道:“你不用問旁的,在這裏養十天傷就行了。到時候我們會有人護送你離開。記住,你只有十天的時間,多一天都不成。”

作為三人中的智商支柱,良斕看得出來這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於是說話的時候將事情也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說完之後,他就等著面前這位攝政王的反應。良斕是玩計謀的人,自然也有好勝心,不然當初也不會在段嫣面前那般放肆。他知道殷疏,這人不足弱冠卻掌控一國,乃是智多近妖的人物。良湘自認為比不上,卻也想要看看自己和對方的差別。所以他一直在觀察殷疏,想看看殷疏應對的手段,也想從中偷學一點東西。

但殷疏的回應讓他一瞬間摸不著頭腦。

“那便有勞三位了。”殷疏像是在夢中被驚醒一般,笑著道謝。而這道謝中又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的誠意,十分敷衍。

總的來說,這個回應完全沒有借鑒的意義,甚至平庸無比。

良斕:?

難不成怪才都是這般的低調?

他皺著眉,一時意興闌珊,嘀嘀咕咕走開,將人留給良湘應付。

“大人看起來胸有成竹?”良湘一張娃娃臉顯得純然無害,他笑瞇瞇地問殷疏,身上沒有攻擊性,“要不,您猜猜,我們為何救您?”

這話似乎是戳中了殷疏心中的某個點,他又笑起來。那張恍若謫仙,不染人間風月的臉上有了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猜不中。”

殷疏搖頭,但隨著笑輕顫起來的睫毛出賣了他,臉上表情無一不說明他此時的好心情。

他猜中了,只是不承認。

良湘的娃娃臉上慢慢沒了笑意,他淡淡看著殷疏,站了一會兒也轉身離去。

長相兇狠,實際上卻是三兄弟中唯一一個憨厚人的猛三兒滿臉懵逼,摸不著頭腦。

殷疏在椕山養傷的第三日,有勢力就沿著蛛絲馬跡追查到了椕山附近,好在事先段嫣就在那片地方動了手腳,讓那夥人自以為找到了蹤跡,順著段嫣為他們專門弄出來的路往旁的地方去了。

第四日,第五日,越來越多的勢力追查到了椕山附近。蠢一些的直接被段嫣牽著往旁的地方去了。剩下幾塊難啃的硬骨頭則需要段嫣全神貫註應付,分心不得。

第七日,趙國那邊傳出了殷疏早已身亡的消息。以禦使大夫李照為首的官員與殷疏留下來的勢力呈對立狀,他們打著清君側的名號,稱殷疏是妄圖篡國的奸臣。因著殷疏遲遲不現身,以李照為首的人占據上風,逐漸掌了趙國權柄。

而李照掌權後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配合宋國軍隊,包抄序城落雲二地的大雍軍隊。

大雍軍隊腹背受敵。

也是此時,段嫣拿出了壓在手底,遲遲未動的一張牌。

她寫了封信,寄往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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