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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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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如戌出身蔣家, 此回闖下大禍,蔣家不管怎樣都脫不了幹系。而王氏,則是因為王琦靈與蔣如戌的婚約扯上了關系。之前那場及笄禮辦得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自然王琦靈同蔣如戌的婚約也傳得沸沸揚揚。

於是這會兒,朝中那些官員都意味深長地看向王蔣兩家人。

昌平帝倒是沒有管那些小心思, 繼續問道:“沈愛卿可有消息了?”

提起沈清然, 在朝中的沈家人都打起了精神。沈家出個世子不容易,都是千挑萬選的。這回不過是剛將人選出來, 竟然就在西嶺之戰失蹤了。這事兒放到誰家都得讓人崩潰。

傳信人搖頭,語氣沈重:“當時戰況混亂,流民一沖進來, 大家夥兒都自顧不暇, 等清點人數的時候, 才發現沈大人不見了。如今這情形, 恐怕是,兇多吉少……”

“不論如何,定要將沈愛卿找回來。”昌平帝面色未變,這句話他是說給沈家人聽的, 也是在穩在場人的心。

大雍向來兵強,這回卻被突然冒出來的流民隊伍擊敗,先不說外界怎麽看, 就是朝中一些人恐怕都起了他的心思。

承恩侯身板挺正, 即使是聽到了這樣的噩耗, 他還是滿身肅然,穿著文官袍,長髯未動,不露絲毫哀色。在昌平帝說完定會將沈清然找回來的話之後, 他才動了動,朝昌平帝躬身,道:“多謝陛下。”

事情傳得很快。

不消半天,就幾乎所有人都知曉了這件事。

王琦靈再次進了宮。不過這回,她模樣卻奇怪,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段嫣看著她,沒說話,自顧飲茶。倒是王琦靈自己憋不住了,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面色不怎麽好看地交給了段嫣。

“這是前不久從西嶺那邊寄過來的信,蔣如戌寫的。”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奇怪得很,咬牙切齒,又有些驚慌。

段嫣接過信,那信的封口已經被揭開了,說明王琦靈已經看過。她打開信,慢慢展開,看到那信上的內容,才明白為何王琦靈現在會是這副模樣。

從王琦靈拿到信的時間開始算,這封信十之八九是在江則璋受傷之前寄出的。

這本來也說明不了什麽,可一將江則璋重傷,蔣如戌趁機奪權,排斥沈清然的事情結合起來,就不對勁了。

在信中,蔣如戌並未說什麽孟浪的話,只是受禮地問候了幾句,在後半段提到自己如今遠在西嶺,思念京都之情。且還隱晦地表達了自己對西嶺之戰,掙得軍功的渴望。

約莫是能感覺到王琦靈對於這門婚事不冷不熱的態度,蔣如戌也憋著一股氣,誓要讓王琦靈刮目相看。這信裏便透著決絕,段嫣自己翻譯起來,大致可以理解為“你往日看不起我,但如今我要在西嶺之戰裏當大英雄了。待我回京,你且好好瞧著”的少年狠話。

有志氣是好事,但蔣如戌終究未能當得成英雄。

“是不是因為我,他才做這些事……”王琦靈不安地摳著手指。她從小到大就心大,但這回還是忍不住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扯。

若蔣如戌真的只是為了在她面前出口氣,才做出這些錯事,那王琦靈可能一輩子都過不去這道坎了。

段嫣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也沒勸她,只是問道:“待蔣如戌押送入京後,你想怎麽做?”

王琦靈楞了下,她擡頭看段嫣,嘴唇動了動,幾經掙紮,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按照王氏的謹慎,恐怕這時候已經在和蔣家商量解除婚約的事情了。

王琦靈同蔣如戌只是婚約關系,尚未成親,這時候就算蔣家出事,也牽扯不到王氏。更不用說王琦靈本就對蔣如戌無意。

段嫣本不該擔心的,可看著王琦靈的神色,段嫣還是悄然皺起了眉。

“你在想什麽?”

這話說得很淡,聽在王琦靈耳中卻無異於警告。她神色猛地一遍,連連搖頭,“沒什麽。”

但臉上的一些神色還是沒有收斂幹凈,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段嫣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王琦靈如今覺得西嶺之戰兵敗是她的原因,將蔣如戌冒進不聽勸的行為也算在自己身上。而一旦有了牽扯,再分開就很難了。

當初王琦靈想同蔣如戌解除婚約,如今大概就是王氏想解除婚約,王琦靈卻放不下了。

未曾將一個人放進眼中的時候,對方自然什麽也不是,想如何便如何。可一旦放進眼中,不管是因為什麽樣的事,終究是不同了。

“你回去後,同舅母好生商量。”

選擇都是自己做出來的,段嫣不想幹涉太多,到底還是提醒了一句。

王琦靈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她胡亂點了點頭,再坐了一會兒,便離宮了。

幾日後,蔣如戌被押送回京,江則璋不宜走動,便留在西嶺附近養傷,沈清然卻是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段嫣沒去過問蔣如戌的事情,她出了趟宮。

十月,正是開冬時,天起一點點轉涼。

段嫣走在路上,身後一群人跟著。遠遠看去便覺得氣勢十足,街市上的人都以為這是哪個權貴家出來散心的小姐,故而也沒有什麽人敢往她身邊湊。

含細跟在段嫣身邊,她難得出一趟宮,即使這樣漫無目的地逛著,也覺得興致勃勃。

段嫣沒有在什麽地方停留格外長的時間,她走走看看,瞧那模樣似乎對任何事物都不上心。但實際上,段嫣不動聲色從不遠處蜷縮在角落裏的乞丐身上收回目光。

心中默默記下數字。

一百零三。

不過是這麽一小會兒,她已經在這京都地界瞧見一百零三個流民了。

而段嫣敢說那是流民,是有依據的。

那些蜷縮在各個角落裏的人,雖然同往日京都乞兒差不多,但仔細看他們的衣著就可以發現端倪。他們穿著的,都是西嶺那邊慣穿的五彩衣,袖口領口這些地方,都紋上了花草蟲魚圖案。

還有一點,西嶺比之京都,氣候更加炎熱,是以當待在京都的乞丐穿起破破爛爛的棉袍的時候,那些從西嶺逃難過來的人還露著一截手腕。

從西嶺那邊傳回來的消息說情況已經控制住,流民並未造成什麽損失。但現在看來,恐怕是掩蓋了大部分事實,什麽都往好的方向說了。

段嫣腦中想著流民的事,一會兒是西嶺那支戰力不俗的流民軍,一會兒又是面前這些無家可歸,藏於京都的西嶺流民。

都是流民……

段嫣眼睛微微瞇起,還不等她再想清楚一些,一個人就跪在了她面前。

面前這個人穿著滿是西嶺味道的五彩短衣,露出來的半個胳膊肌肉紮實,麥色肌膚,臉卻是張娃娃臉,看起來年紀不大。

他跪在地上,頭低得很低,顯然是恥於自己如今的行為。

“您行行好……”

那人低聲說了幾個字,接下來的卻怎麽也說不下去了。雙手撐在地上,硬生生摳進了泥土裏。

含細擋在段嫣身前,她實在是被前幾次的事情嚇出了毛病,每次見有人靠近,便草木皆兵。段嫣看著跪倒在面前的人,退後兩步。然後轉身走向一邊的茶館。

茶館只是一間搭起來的棚子,簡陋得很。

那少年看著鑲了珠子的鞋從眼前移開,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料子做的,只覺得好看。一時之間心裏升起點遺憾,連方才跪地乞討的窘迫都忘了。

他楞楞擡起頭,漲紅了一張臉,不敢再往段嫣一行人那邊看了,掙紮著起身的時候,卻又聽到聲響。

“楞著做什麽,快些進來。”

少年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指頭指著自己。

“就是你。”含細笑著招呼他進來,又給茶館老板遞了錠銀子,沒再讓旁人進來了。

等那人紅著臉走進來,段嫣將面前的茶水遞過去,隨意問道:“從西嶺來?”

良湘個子高大,坐在板凳上幾乎是蜷縮著。他瞅了瞅段嫣,“嗯”了一聲,又飛快地低下頭。然後咽了咽口水,忍著直接對茶壺飲水的沖動,給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滿了一杯水。

末了,他小聲問道:“您要喝水嗎?”

西嶺話偏軟糯,說什麽都帶著一股撒嬌的味道。

段嫣搖頭,良湘便迫不及待地端起水杯一飲而盡,隨後又給自己灌了好幾杯,直到那水壺裏的水都喝完了。

待良湘再次往茶杯裏倒水,卻發現裏頭都空了的時候,他不免抿了抿嘴,尷尬起來。

“含細,再上一壺茶。”

見面前的人臉上未曾露出鄙夷神色,良湘慢慢放松了身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一張稚氣甚重的娃娃臉還是紅得如同火燒雲。

“您怎麽看出來我是打西嶺來的?”

含細聽到他這話,本想岔過去,畢竟她極為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萬萬不會耐心到為一個初見的人解惑的。

可段嫣卻開口了,雖不是說得處處詳細,卻也十足耐心。

含細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面前少年一眼,明白過來主子另有計劃,便不再開口。

段嫣確實是有些打算。

她問了少年一些事,知曉了他的名字與年齡,也知曉這回他當街攔人乞討,是為了重病的兄長。

良湘一行人從西嶺來到京都,老弱病殘皆有,至今能好好活著,靠得就是隊伍中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良湘同他們結為異姓兄弟,一齊幫扶隊伍中的老人孩子。可這次病的卻正好是那幾個往日身強體壯的大漢,良湘想盡了辦法,最後只能攔住看起來頗有錢財的段嫣一行人,希望討些銀兩,救回那幾人。

此時被良湘雙眼放光地盯著,段嫣沒有任何不適感,她說了句不相關的話。

“想回西嶺嗎?”

這話題實在轉得太快,良湘一時沒反應過來,歪著頭,想問句“啥”,最後卻說成了……

“嘎?”

作者有話要說:  恢覆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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