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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雅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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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開清水雅芳後,直奔的目的地乃是紫蘭居。

今日的紫蘭居,顯然是沒有開門。往日的熱熱鬧鬧被現在的冷冷清清代替,而且門口上留有兩張紅紙,長條上端端正正地寫了兩行字“店家有喜事,初七開業大吉。”

我抱著臂,哂笑了一聲:“她倒是有喜。”

往年即便是過年,像紫蘭居這樣的青樓也是需要關市的,只因大過年的,杭州城即便是無業游手好閑的男子也應該去過年了,他們倒是想著:“大過年的沒必要沾這些晦氣,少嫖一陣子又當真不會死!”嫖客們是這個心理,青樓即便是開了市,也撈不了幾把銀子。

由是,他們索性不開,媽媽們也好讓姑娘們放個假,養好身子再工作也不遲。

如此一來,薛占溪也可以借此機會,瞥開“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兇”這樣的不利時機。隔壁的茶坊也是歇息,大街上根本就沒有多少人,空蕩蕩的。經這一路的飛奔,我心中一直有個疑惑得不到解釋——為什麽前面遇害的都是男人,而這一次薛占溪想要行兇的對象卻是清目呢?

原本我們正愁著要怎麽進去紫蘭居,不料此刻竟然有一陣悠揚的琴聲從紫蘭居的二樓傳來。這樣的琴聲很特別,起初是悠揚愜意,後面聽著卻讓人有詭橘之感,但琴聲中的殺意並不太重,可以聽出彈琴之人並沒有功夫底子。

但是開頭的悠揚愜意之聲確實赤|裸|裸的叫囂,而後面琴聲的詭異則說明了彈琴之人的城府之深。這個人是薛占溪無疑了,而我們現在面臨的難題有兩個,一是清目在哪裏,二是我們沒弄清薛占溪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我們三人都警惕地退後了三步,以防樓閣中會爆出什麽奇怪的機關,把自己射死了就不好了。

此刻二樓忽然傳來一陣惡心的笑聲,明顯是薛占溪的。她一邊彈琴一邊咯咯地笑著:“蘇秦,你終於來了麽?”

蘇秦看著如今的薛占溪,已經是半點笑意都沒有了,他冷冷地問道:“你把我徒弟藏去哪裏了!”

薛占溪彈琴的手停了,她輕輕地放在琴弦上,冷笑道:“蘇秦,你以往不都是先問我的嗎?現在我還受了這麽重的傷,你怎麽先關心你的徒弟了?”

聞言後,蘇秦一個激動,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薛占溪大罵道:“哇你個婊|子,你日你奶奶個熊,把我徒弟關押了,還想讓我關心你?你瘋了吧!”

蘇秦這一出突然對薛占溪破口大罵的戲碼我還是頭回見到,曾經我和秋魚把清水雅芳家搗亂得亂七八糟他也未曾這麽罵過我們,眼下他是真的著急了。

薛占溪聽後也沒有立即變成潑婦,但我也能感覺到她隱隱的怒氣,只是她說話也已經不那麽講究文雅了。薛占溪懟道:“那你盡管罵唄,等會徒弟死了就不要怪我了,想救你徒弟就進來唄!蘇秦你知道麽?你現在就像是一只小雞,如今連一個真心待我的人都沒有了,可笑至極。”

“你……”蘇秦強忍著怒氣,握緊了拳頭,卻是對薛占溪沒有任何一點兒辦法。

“那我們也只能上去了是吧。”我冷靜道。

在蘇秦旁邊的道長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許姑娘一定沒事的,我們且上去吧。”

於是我們三人掠了幾步便上去紫蘭居的二樓了。紫蘭居是杭州城最大的妓院,規模能比得上尋常妓院的三四倍,簡直堪比開封皇宮上的一個宮殿偏殿。我們三人一踏入了內室,“咣”的一聲,方才進入的門便立馬關上了。

這裏是一個小的偏房,布置幹凈整潔,整體風格呈現溫和之感,是一個清雅的溫柔鄉。房間的左邊有一張大大的壁畫,前面放置了幾張山水屏風,中間的紅漆桌幾上放置了一把古琴,房間的右邊還撂了一把琵琶。看著這布置,絲毫沒有問題,更別說什麽機關和危機。我心下倒是舒了一口氣。

我說:“我們進去吧。”

道長頷了頷首,我們三人齊齊以沈重的步伐踏入這片未知的領域。繞過屏風走出這道門,我所見到之景簡直足以讓我窒息。

我瞠目結舌,緩了一會才期期艾艾說著:“這……這……”

蘇秦睜大他的雙眼,想必也被眼前的景物所震驚不已,他震撼道:“這不是什麽紫蘭居,這……分明是一個傀儡殺場!”

昔日的紫蘭居金光閃耀,金碧輝煌,而如今的紫蘭居儼然已經淪為了地獄場。四周根本就沒有一扇窗,全部換成銅墻鐵壁,連天花頂都是鐵壁。我放眼望下去,左右觀察著這個“傀儡殺場”,一眼便望見了清目,在最遠處被什麽東西捆綁著。而後我再觀察四面墻壁,發現每一面墻壁都有兩個赤|裸女神的銅像,她們每一個人都保持著一個姿勢,雙手交叉抱著胸膛,雙眼重重地合上,似乎是很虔誠。四面墻壁,八個銅像,每個裸|女銅像之間都連接著上百條的紅色絲線,那絲線如血一般殷紅,仿佛是染上了鴆毒一般。

而下面則布置了八個面容神情陰鷙的機關傀儡,他們身上的絲線也連接著裸|女銅像,而中間則有兩個活……不,是死傀儡。如果沒有認錯的人,一個是那位早已身故的朱老板,而另外一個則是那位更早身故的劉家公子。

“活人傀儡。”道長看著下面的情形,蹙著眉念了一句。

“只是活人也給薛占溪泡死了。”我諷刺道。

蘇秦的臉更是深沈得不得了,殺氣,我還是第一次從平日裏嬉皮笑臉的蘇秦身上感覺到厚重的殺氣。

清目被薛占溪捆綁在了最中間,也就是八只機關傀儡,兩只死人傀儡的中間,不過看上去她的氣色還是比較好,仿佛沒有受多大的傷,我也就放心了。

此刻薛占溪雙手抱臂,像是故意捏高了嗓子一般說著話:“蘇秦,許清歡就在這裏。”

蘇秦嘆了一聲,把腰叉起來,故意趾高氣昂著道:“我知道啊!你還不放了我徒弟?我告訴你,如果你傷了我徒弟一根毫毛,你就死定了。”

薛占溪似乎絲毫沒有畏懼蘇秦的狠話,反倒是笑得更加放肆了,她涼涼道:“小清歡,你師父來救你了,你怎麽不高興呀?”

清目這才悠悠轉醒,她狠狠地盯著薛占溪,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大概能明白清目的心情,倘若她說些什麽,反倒給了薛占溪嘲諷的機會,再者,假如她亂叫一通,也徒讓我們擔心她,於是她便索性不哭不鬧了。清目有些時候遇事會有點點的著急,但凡是遇到這種事,她卻是看得十分通透。

不管如何,我們必須將清目救出來。

薛占溪扭著那水蛇一般的身子,高聲笑道:“這兒有八副機關傀儡,兩個活人傀儡,還有數不清的毒絲密布,你們若是下得來救得走許清歡,我薛姑娘也就人命了。”她將媚眼一拋,話鋒一轉,又道,“可若是你們救不到,那你們就死在這裏唄,呵呵呵,難道你們認為我會把指導我秘密的三個人都放走麽?”

我把手交叉放著,睥睨著薛占溪。“敢情吧,薛姑娘的身世確實不幸,但但凡是害了他人的性命總是不對的。眼下這八個機關傀儡,稍微給我一點時間我便能破掉,只是我怕在無暇分身之時他們會傷及清目。除了布滿殿堂的紅線以外,我覺得其它的應該都不是問題。

“底下兩個活人傀儡我可以解決,短時間內四個機關傀儡我可以破掉。”阿濂淡定地說完。

“另外四個傀儡可以交給我。薛占溪沒有武功,若這個內室沒有其它更可怕的機關,對我們應該夠不成威脅。”我陳述道。

蘇秦聽完我們說的話,依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下面的絲線怎麽辦?”

我聽罷也難免灰心喪氣了,隨後艱難地擠了一句話出來,道:“不如斬斷?”

阿濂斷然回答道:“斬不斷,這明顯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而且容不得一個人通過。”

蘇秦冷靜道:“只有一個方法,把那幾個銅像機關都破壞掉。”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破壞掉?!那要以多少萬鈞之力才能破壞掉?”

蘇秦緊緊蹙著眉說:“不清楚。”

阿濂反手抽出雙劍,幹凈利索道:“兩個銅像,交給我。”

我關切地看著阿濂,道:“你能應付這麽多嗎?”

他拍了拍我的肩,鄭重道:“放心,我可以。”

蘇秦目視前方,也把自己的單手劍抽出來以招架這些該死的機關。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見到過蘇秦如此的認真,如此的迫在眉睫,如此的心急火燎。看著他,我倒是想起了我那英年早逝的苗族師父,當年在雲滇我被四處買賣,在危機關頭他也是這副神情。今天的蘇秦,亦是如此。見他一身如烈火的紅衣,身上的流氓勁兒一絲都沒有留,取而代之的乃是他那一份鄭重,這才是清水雅芳家的三公子應有的模樣。

薛占溪忽然坐下撫琴,臉上也不帶一絲情感,蒼白至極。她的情感並非生來就沒有,只是好像活生生被人抽幹一般。那修長的指骨搭在琴上,按在琴弦,嘴角抿得很緊,她往日與人交流時眼中唯一的驕橫拓跋也全然消失了。

琴聲響起,薛占溪不帶一絲感情地對蘇秦說:“蘇秦,你若要救你徒弟,一定會受千刀萬剮之苦。命運如此,不得你不信。”

聽到她這麽說,我心下存疑,不禁暗下嘲諷道:“這也太猖狂了吧?”

殊不知,那反倒是我的猖狂。

開始了!

薛占溪的琴聲響起時,整個內室響起了巨大的“哢擦擦哢”機關運轉的聲音,裸|女銅像上的絲線竟然在飛快地移動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阿濂縱身一跳,掄起雙劍以千鈞之力斬向第一個裸|女銅像,銅像應聲而爆裂!碎片緊跟著四飛,第一個銅像所掌控的絲線也岌岌可危。

料想阿濂也並非神人,這一擊下去必然是赴盡了全力,必定會有一個緩沖的時間。而下面的幾個傀儡也一定會趁機偷襲他,所以就在他縱身一躍的幾秒,我立馬緊跟其下。阿濂一擊過後,一雙手開始顫抖不已,可下面已經有兩只罩著銅鐵面具的機關傀儡一邊轉著它們的機關刀手逼近阿濂,我一劍就把那兩只爛鬼刀手劈斷,立馬解決了他們之後,其它四只機關傀儡就已經發作了。

在這短時間內,阿濂已經緩過來了,他再次提氣躍向另外一只銅像,以萬鈞之力劈開這銅像,這次的攻擊力似乎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一擊過後銅像轟然倒下,碎片四飛,其中一塊還劃到了他的額頭,我特麽心疼死。但眼下的情形是火燒眉頭,我僅僅是匆匆地看了阿濂一眼,便快手快腳地把剩下的四只傀儡解決了。

如今我和阿濂是被逼上絕路了,方才他的兩擊已經竭盡了所有力氣,只見他立劍半跪著,握劍的手已經顫抖不止。眼下搞掉一個傀儡也不容易啊,幸虧這些傀儡不能放毒霧毒針,不然我們早就死翹翹了。

眼下這邊的狀況我們還能勉強應對,而蘇秦那邊則是要隨機應變了。垮下了一半的紅絲,剩下的靠近薛占溪那一半的倒是有些稀疏,我相信按照蘇秦的身手他是一定能夠穿過去進入到清目所在的區域的。

果不其然,等我們解決了眼下這幾個磨人的傀儡,蘇秦已經成功地穿越了這重重的障礙,我用劍支撐著並且喘著粗氣,一邊還要留意薛占溪那邊有什麽搞作。

我擡眼望去,薛占溪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淚流滿面了,她支起她那單薄的身子,滿是淒涼地幽怨地看著蘇秦,似乎是用盡平生所遭遇的淒涼來說出這句話:“蘇秦……我以為你是愛我的……”

只是蘇秦哪裏還顧得上她,楞是一眼都沒有給薛占溪瞧上。

殊不知是什麽緣故,薛占溪更顯淒涼,她哀哀道:“我以為蘇三公子說的話想必可信,什麽娶我……少年經變故,發配邊疆,重回江南,淪為姬昌……那些欺淩過我的男人我都殺了,唯有你啊蘇秦!我本以為真心待我的只有你一人,想不到連你也是騙我的!”

即便她嘶聲裂肺地吼,蘇秦卻沒有回答她些個什麽話。此刻我有點心疼薛占溪,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將軍之女,後被發配邊疆,而後艱難回到江南,又淪為姬昌,受人欺淩……哎,我深知蘇秦此人,往日他表面上雖是一個浪蕩紈絝子弟的模樣,但是骨子裏卻依舊是繼承了清水雅芳的一貫傳下來信守承諾的性子,若是蘇秦答應的事情,基本上沒有做不到的。

只是偏偏這個薛占溪殺了兩個人,還綁了蘇秦唯一的徒弟,蘇秦是斷然不會放過她的。

這點道理,蘇秦心下自然了解,我們作為旁人的也自然了然,唯一不明白的便是薛占溪。

單薄的姑娘戚戚然哭著問他:“我只不過是殺了兩個欺淩過我的人……憑什麽?!憑什麽蘇秦你就負了我!花隱呢?花隱她沒有殺過人嗎?為何你又與她交友?”

蘇秦狠狠地瞥了她一眼,便再沒有顧及她什麽,始終在找尋解開鎖鏈的方法。不過,這一話確實是狠狠地戳中了我的心了,花隱確實殺過人,還不止殺了一個。此話,我還真不知該如何作答。

薛占溪發洩完之後,只見她猛地將一個機關推開,而那兩個裸|女銅像竟然開始移動了!而靠近清目那邊的絲線也在逼近著他們!

薛占溪幹幹地笑著:“蘇秦啊,既然我得不到你,那就逼你作出選擇,是選擇離開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你徒弟死,還是陪她一起死?”

她似乎已經有點兒瘋了,喃喃道:“這絲線很快便壓過來了……”

蘇秦怒道:“閉嘴你個瘋婆子!”

薛占溪怒道:“蘇秦!”

眼見那似乎是沾滿了□□的絲線已經逼近他們了,我的心簡直是懸了起來,清目手腳的鎖鏈還沒有解開,而眼下蘇秦只有擋在清目身前,否則這數十條沾染的□□的絲線將要切到清目身上了!

清目忽然大喊道:“師父你快走啊!!”

蘇秦就是護著:“傻缺啊!走個屁!”

清目已然急得不行了,眼淚劃過臉龐直直地掉了下來。她帶著哭腔,喊著:“你走啊,你能出去啊師父……快走,不要讓我拖你後腿了……”

蘇秦一字一句道:“別說什麽拖後腿不後腿的話。”

清目頹然,索性豁出去道:“我叫你走你幹嘛不走,我很討厭你啊,不要你當我師父了,快走啊……”

蘇秦卻咬著牙艱難道:“在清水雅芳決定當你師父的那天起,我就沒打算要丟下你。”

蘇秦兩手穩穩地扶著清目身後的石碑,那數十根浸毒的紅色絲線貼近蘇秦的衣物,隨後所經之處慢慢腐蝕。我第一次見蘇秦這麽痛苦,他一雙青筋暴起的手雖是顫抖不已,但卻依舊緊緊地握著清目身後的石碑,死死不肯放手。

想必那毒絲一定是燙得他皮膚炙熱,此番痛苦,恐怕尋常的師父是絕對不會替徒弟受這樣的災難。蘇秦此人,我段花是五體投地的敬佩!

在如此緊急的狀況之下——阿濂全力一擊兩個銅像,我又與他聯手對付了十個死活傀儡,早已力竭,然而蘇秦如今也已經是重傷,根本沒辦法再劈開那兩個銅像。

在這昏暗的內室裏,大家都似乎被逼近了絕路,每個人都處在不一樣的困境。豆大滴汗水從我額頭上流了下來,我著急地想著:“該怎麽辦?!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晚上忘記更新文章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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