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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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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就開始喝酒,如此糜爛的生活也只有沈溥才有。宋天真隨手招了一輛車,夕陽斜下,頭靠在車窗上的時候看到無數的臉,像一段段電影片段一樣,一閃而過。

年輕的情侶,分享著同一個冰激淩,笑得滿足而甜蜜,真是世界上最好的風景。宋天真回過了頭,閉目養神。從布桑大學到酒吧走了四十多分鐘,下車的時候,夕陽已經消失在地平面上,天地開始漸漸進入黑夜。

酒吧裏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沈溥一向有自己的包廂,宋天真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正中間品著一杯紅酒。

他掀起雙眼皮,就這麽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包廂裏的燈光太亮,這一眼看得宋天真渾身發涼。兩年內,沈溥就是這樣的眼神,淡漠的嘲諷的,仿佛跟你毫無關系。至親至疏是夫妻。

宋天真低了低頭,以前很多次,她都能忍住,即便心酸不甘,她都能忍住。可是今天,滿腔情緒翻湧而至,直抵心頭。他眼神所到之處,她都通通被插了一把尖刀,處處滴血。

她曾經抱過希望,在無法磨滅的記憶裏,沈溥是多熱血與開朗的少年。他們曾經分享過最為瘋狂的記憶,他明明抱住她顫抖的身子說過:“哎,我們可是生死相交的哥們兒,一輩子的交情啊。”

時間真是一個可笑的東西,當一輩子的宋天真來到沈溥面前,曾經的好哥們兒卻已經認不出她來了。

宋天真想,有時候這才是她心頭活血通通冷下去的最終原因。

沈溥不知道今天發了什麽瘋,從旁邊抽了個杯子,整整倒滿了一杯,遞給宋天真:“要麽?”

他似乎在等著宋天真的反應,大概在他的認知裏,宋天真要維持大家閨秀的身份,怎麽可能接過這樣一杯紅酒?這樣的牛飲,簡直是褻瀆。

可是,這一次宋天真一把就接了過來,並且一飲而盡。氣勢如虹,處變不驚,一看就是曾經酒肉池林過的人。

沈溥勾了勾唇角,放下了酒杯,看著面不改色的宋天真問道:“是不是岳父的公司又出事了?”

宋天真這麽豪爽,肯定有原因。而在他的心裏,除了商業聯姻還需要多少理由?

宋天真頓了頓,就聽到他說:“岳父也不知怎麽想的,明明大女婿是盛七公子,出了事卻偏偏想著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

他這樣諷刺,宋天真真是聽了無數遍,無非是提醒她這段婚姻的本質不過是利益的交易。

沈溥看到宋天真一言不發的側臉,心裏忽然間好受了一些。他最討厭宋天真粉飾太平的樣子,明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卻總是裝作天真無知一副世界美好的模樣。

真是可笑。

“回去吧。”宋天真終於開口:“你喝醉了。”

“老子才沒有喝醉!”沈溥回過頭,赤紅著雙眼,跳腳一樣地喊。

果然喝醉了,宋天真從一進來的時候就知道沈溥不對勁了。要是擱平常,早就指著她責問為什麽來得這麽慢。包廂裏堆滿了瓶子,沈溥一向海量,但是這次卻中了招。他“蹭”一下站了起來,酒瘋一下子發作起來,真是令人頭疼。

宋天真只見他一本正經地盯著自己,問道:“你為什麽要跟我結婚?!”

這個問題,宋天真楞住了。為什麽要和他結婚呢?因為父親的公司危機?她知道不是的。明明是旋轉餐廳裏的男人有著像小孩子一樣的大眼睛,他的左手上還帶著一條老舊的紅繩。

“為什麽?”宋天真低了低頭,扯了扯嘴角。

沈溥喝醉了酒,渾身就是蠻力,一把扯過了宋天真,往自己懷裏帶,他似乎帶著怒意。宋天真一個不留神就差點跌倒,鼻尖全部都是酒氣和男人身上的氣息。

他拽起她的下頜,仔仔細細地盯了好一會兒,緩緩開口:“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一直是聰明的男人,只不過不想在她身上花費時間。他歷來幾乎明察秋毫,宋天真被他扯在懷中不由得渾身一震。

她的反應落入沈溥的眼中,他哼了一聲:“果然一直在騙我。”

大概酒精上頭,滿滿一杯紅酒下肚的她臉上帶了些紅暈,她仰起頭就那麽望了她一眼。

沈溥一把扯下了她臉上的黑框眼鏡,她頓時瞇起了眼。宋天真有一雙大眼,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月牙兒一樣。此時此刻,她卻閉了閉眼。

“你放開我吧。”她忽然間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疲累從腳底冒上來,幾乎要掩蓋住她早已堵塞的心。

“宋天真,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是你在餐廳跟我說,我們結婚吧。老子早就警告過你,我們婚姻的本質不過是一場交易,我要的只是你名下的一塊地。你現在何必整出一副我每天都欠你很多的樣子?”他打了一個酒嗝,酒氣噴在她的臉上,宋天真就又聽見他說:“真是令人厭煩。”

真是令人厭煩,他不知說過一次,幾次三番強調,宋天真怎會不知道?

沈溥松開了手,一把將她推開,擺擺手,撿起自己身邊的手機,呵呵笑了一聲:“走吧,回去啊。”

他經過宋天真的時候,高大的身影立刻給人一種壓迫感,明明走得搖搖晃晃,卻又目標明確一點也不會碰到宋天真。

人的心臟構造極其覆雜,一層一層才能見到最柔軟的地方,可是宋天真感覺這一刻仿佛有人那麽輕易地就掐了她最脆弱的地方一把。她的頭垂著,手垂著,整個人都跟癱了一樣。

忽然間,在沈溥擦身而過的那一秒鐘,宋天真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沈溥的衣角。

她沈默地頑固地,一動不動地拉著他。

沈溥回頭看他,赤紅的眼裏有幾分不明所以,他哼了一聲,粗聲粗氣:“幹嘛?!”

“一起走。”宋天真低低的聲音傳來:“你說過要一起走的。”

這時候酒吧裏已經開始鬧騰開來,隙開的門縫裏傳來各色各樣的聲音。光掛陸離的世界裏從來都少不了紙醉金迷。可是這一分鐘這一秒鐘,宋天真低低的聲音慢慢傳過來,幾乎要被門外吵鬧的聲音掩蓋。

她張了張嘴:“你手上的鏈子是誰給你的?”

透過昏黃的光,沈溥只看到宋天真一張一合的嘴。

“什麽?”他問。

狂奔的賭城街頭,少年拉著二十歲的宋天真,夜風拂面,盡管背後追上來的是高大兇惡的白人打手,年少的她卻覺得並不是那麽可怕。

“我以後怎麽找你啊?哥們兒。”

少年大眼睛笑瞇瞇,指了指她手上發著暗紅的紅繩子:“不如你把這個給我,以後你就能找到我了。”

他之後一直戴著這條老舊的紅繩,宋天真想,這才是她一頭栽進這段婚姻裏不可回頭的原因。她是找到他了,可是她又像是把他弄丟了。

沈溥站在那裏,等著她往下說,可是宋天真微微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她終於松開手,放開了沈溥。

醉酒的沈溥,耐心比平常更要少。他等了好一會兒,見她又無聲無息,立刻嗤了一聲,率先走出了酒吧。

宋天真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一直走出酒吧的大門,她與形形□□的男女擦肩而過,卻始終低著頭。布桑城潮濕的夜風從她的臉頰邊吹過,扶起她一直掩蓋著的頭發,她踏著沈重的步伐,慢慢地笑了笑。

這些年,她告訴自己,無論多難過,都要笑。她再也不想回到連她自己都要討厭的人。

可是這兩年來,她又笑了多少次。心理醫生告訴她,很多時候其實只有自己才能走出自己的怪圈。她花了多少年,用力多少次,如今卻仿佛又要走進那一個怪圈。

她原來是一直被拋棄的那一個。

即便此時此刻,她跟著的是八年前的沈小二,她也終於認清楚,沈小二已經長成了光鮮亮麗不一樣的沈溥。

沈溥倚在車邊等她,看到她來後,將手裏的鑰匙扔到了她手裏:“會開車的吧?”

宋天真點點頭。他們一路無言,這時候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來,宋天真開的路是回湖東別墅的陸,沈溥坐在副駕駛上,呵呵笑了一聲:“你特麽還不是在騙老子。”

他從來都知道,只不過不屑去戳穿。現在喝了酒,也來了點興致,才有閑情雅致與她說話。他應該從一開始就知道,宋天真說回娘家吃飯,不過是來找他的借口。他坐在一邊,看著她就想發笑。兩年內,他早就知道,他所謂的大家閨秀的妻子,與自己家人關系差得一塌糊塗,吃團圓飯這種事,他沒興致,她更沒心情。

宋天真專心致志地開車,一雙眼一直盯著前方,她又帶上了眼鏡,仿佛上了一層保護色。

沈溥百無聊賴,一直到回了家,他幾乎在車上睡著,直到宋天真靠過來,輕輕推了他一下。

“到了。”她輕輕說,看到沈溥一副迷茫的樣子,她緩緩而道:“這裏不是其他地方,是湖東別墅。”

沈溥仿佛已經酒醒,冷笑一聲:“饒了那麽多圈子,宋天真,你能不能有話直說?”

車子裏那麽狹窄的空間,宋天真正襟危坐在駕駛座上,她的手緊緊得捏著一旁的安全帶。

“說吧,到底什麽事。”沈溥耐心耗盡,一雙眼冷厲如同對待做錯事的下屬。

“放過那個小姑娘吧。”

“哪個?”

宋天真苦笑一聲:“雖然你一手整天,有錢有權,但是人家清清白白還在上大學,那個小姑娘不願意,你何必呢?”

沈溥終於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哪一個,他扯了扯嘴角,淩厲而殘酷:“這關你什麽事?”

宋天真低了低頭:“人家都求到我這邊了,即便她長得再像,她也不是霍明朗,這道理,你應該清楚吧。”

她在戳人死穴,她知道。果然,沈溥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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