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夢似聽到動靜，頭微微動了動然後擡了起來，一張早已潰爛不堪露出森森白骨的臉頰正對上楓靈那艷若桃李嫻如春花照水恬淡如寂寞山林空對月的絕世清容，辛夢微怔，眼珠暴凸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最後化成滿腔的仇視，楓靈面無表情的看著辛夢所有的表情變化。

“沒想到我關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這麽久，第一個見到的人卻是你。如果你是來看我的笑話，那麽看夠了請你離開。”辛夢仇視的眼眸映著熔巖之火，越發乖戾。

楓靈不說話，盯著辛夢一張一合的嘴，腦袋開始疼痛糾結，一只白色通靈的狐貍閃過腦際，腦裏突然呈現一片漫天血舞和嚶嗚的絕望聲，然後那日小白被粉身碎骨的情景慢慢完整的拼湊完整，楓靈的手在顫抖，下一刻，她挽著衣袖甩出舞天仙綾，舞天仙綾力道精純直擊著那熊熊燃燒的熔巖之火，迸出無數灼眼的火花，二者相撞實力相當，舞天仙綾雖未必熔巖之火焚毀，卻怎麽也透不過去。辛夢在看到楓靈甩出舞天仙綾的時候眼睛閃過解脫的快意，卻最終黯淡了下來。

“怎麽？你想殺我？可惜了你技不如人，我就在你面前，你卻不能為小白報仇，真是可笑！”辛夢反唇相譏，希望能將楓靈激怒，進一步想辦法將她殺死，如今她只求得一解脫。

“你為何要殺害小白？它只是一尾仙狐，與你並無恩怨。”隔著火焰，楓靈眉頭微蹙直言不諱的看著辛夢，語氣多了一份肅殺。

“我想殺便殺，你能奈我何。”辛夢冷哼一聲，擡高了下巴。

“辛！姐！姐！你關在此處一心求死好結束這悲愴的下半生，但你可曾想過你師父？”楓靈不受辛夢所激，反而從口中淡淡說出毫無銜接的內容，然後對著辛夢淡淡的笑著。

“我師父怎麽樣了？”在聽到師父二字，辛夢神色異常激動，行色匆匆穿透游走的巨大鎖鏈從池中央走到池邊緣，與楓靈隔著一道熊熊烈焰，火光碎在她眼裏，少了先前的傲慢無禮，多了一份急切。因為池邊緣的泉水比較淺，辛夢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頭，那是一副怎樣殘破的身軀，如果辛夢的臉還能稱之為臉，那麽她的身體已不能稱之為身體，身體的肌膚早已被腐化所剩無幾，露出的骨骸和內臟千瘡百孔流出嫌惡的膿水，而空中交錯盤旋游走的巨大鎖鏈穿透著骨骼摩擦出哢哢的聲響，這副抖瑟不堪的身體就這麽□□裸的映在楓靈眼裏，楓靈冰冷的神色下有一絲動容。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楓靈淡而又淡的話語，卻掩藏不住心中的震撼，究竟為何要如此葬送自己的一生。“如果你願意，你把為何殺害小白的原因說出來，我自會告訴你關於你師父近況的一切。”

辛夢急切的神色慢慢黯淡下去，頭也無精打采的垂下，兩人陷入了沈默，楓靈也不急，目光波瀾不驚的靜靜看著沈默的辛夢。過了一會，辛夢方又擡起頭，往事如煙，對錯已成空。

“你可記得我初入霽岳山沒多久然後閉關修煉四年的事？”辛夢目光穿透氤氳的水汽，停落在某地。

“記得。”楓靈點點頭。

“其實，我是因仰慕師父才來霽岳山修行的。記得第一次見到師父，那是肅清紫雲山潛入的魔人時候，爹爹與大家奮勇殺敵，刀光劍影中血肉橫飛，鮮血染滿了整個紫雲山，好像眼睛所見除了一片殷紅便還是殷紅色，我看著是師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害怕極了，心中感到無比的絕望，本已放棄了抗擊，卻在最絕望的時候，遠遠看見師父一身淺藍的身影閑然自得飄然自若落到我面前，手起劍舞，那些難纏的魔人竟瞬間倒下數人，只見他唇角一派溫和的笑容，仿佛雨露後晨光的照拂，一下激起了我的希望，而後霽岳山支援的弟子們也趕來加入了戰事，紫雲山終於得到保全。爹爹送走他們的時候，我躲在後殿靜靜的目送著他，心裏下了決定此生只願守護在他身側。然後我向爹爹打聽到了他的名字和消息，正好霽岳山大開仙門廣收弟子，我便求了爹爹前去霽岳山。那時年紀小，以為只要做了他徒兒就能日夜守在他身邊，我拼盡了努力如願成為他的徒兒，到頭來一朝師徒，早已將我劃在了他的世界之外。我壓抑著心中對他的癡情眷戀，卻又日日盼著能見到他。我曾天真的以為哪怕做他徒兒也無妨，只要他心無旁騖潛心修煉不談男女之情，那麽他還是我一個人的。誰知，我努力閉關修煉四年受盡艱難，只不過想要得到他的肯定與讚賞，令自己更有資格站在他身邊，我滿懷希望的出關卻等來的是他早已情系紫煙璨……”

說到紫煙璨的時候，辛夢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而後她又續續道來，“看著他與紫煙璨眉來眼去如膠似漆，我心中的恨無處可洩。我一次次熱切的追隨著他的身影而去，他視若無睹，或者根本就沒看見，他的目光只會一次次熱切的追隨著紫煙璨而去，他們舉案齊眉他們琴瑟和鳴，可我的心在滴血，我恨不得將紫煙璨那張明艷照人的容顏給撕碎。也許天可憐見，我們霽岳山竟潛伏著魔宮的人，那人譏笑我用情至深也不過被當成笑話一場，以其自怨自艾不如練就一身本事，到時候要對付誰還不是任自拿捏，就算要愛誰也可自己說了算。你可知……我聽到的時候，死去的心再次活過來是什麽感覺……”

辛夢說著說著暴凸的眼珠留下了眼淚，嘴邊泛著苦澀無比的笑容。“我問那個人，要如何在短時間內練就一身本事，他笑著說只要我有機會離間你與法尊即可……”

“離間我與法尊？”楓靈目光探索，低低重覆著辛夢的話。

“是的，你該高興以你這種身份竟得魔宮如此大費周章來對付。”辛夢嫌惡的說著，神色有些受挫，而後繼續回憶著過往的點點滴滴。“我們達成了交易，他給了我修煉魔宮的功法和秘籍，我得到這些功法和秘籍後，掙紮過一段時間，最後卻被功法和秘籍裏記載的深深吸引無法自拔，然後我開始修煉，從起初的小心翼翼到後來的欲罷不能，在修煉一段時間後我借故回家一趟然後到一處偏靜的地方一試修煉的結果，起先殺人還膽戰心驚到後來殺人如麻眼睛眨也不眨，那種頃刻間取他人性命的感覺真的太美妙了。從殺第一個人起，我想我已越走越遠，終是回不了頭了。而後我伺機而動，無時無刻不在想方設法將紫煙璨處死，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好笑的是，竟讓我無意撞見紫煙璨在仙園擊暈小白，那時我就想如此一來只要揭露她的惡行，或者師父對她就會改觀，那麽師父又會回到我身邊的，然後在會審靈尊的那晚我揭發了紫煙璨，紫煙璨果然被重罰，我以為終於要等到師父看見我的好，可是師父頭也不回想也未想的便前去靜思崖，師父說‘痛也罷苦也罷，我都會與她同受，不會丟下她。’師父說的每個字我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他真的去了，到靜思崖和紫煙璨堅守他們一生一世的諾言，而我呢，他就這麽放任我的自生自滅了……再後來我聽說給我魔功的人死了，我雖不再受制於他，可我再也回不了頭，我恨同是師徒，為何法尊對你如此細心呵護，我聽說法尊不顧眾議將仙界至寶舞天仙綾送予你，那時你何德何能竟得如此饋贈，還聽同門聊起說你們去支援南焰火峰你身陷囹圄的時候，法尊不顧修為受損竟元神出竅趕往南焰火峰只為救你，你受靈尊殘害，面目全非還身受劇毒，法尊想也未想便帶著你前往冰海雪原全心全意救治你，冰海雪原啊，那個地方進去的人多半有去無回，法尊卻帶你去了。而我卻要獨自一人沒人疼沒人愛孤苦無依的活在陰暗裏，所以我想打擊你們，想讓你們和我一樣痛苦，後來我尋到機會把紫煙璨囚禁，呵！折磨她真是件快樂的事，你知道麽，我用匕首每天從她身上剜一塊肉下來，先從她那可恨的臉蛋開始……”

辛夢自顧說著，神色流露出當時折磨紫煙璨的嗜血快感，楓靈無由來一陣發抖，看向辛夢的眼神由憐憫變成震驚，愛而不得，竟能將一位溫婉可人的女子變得如此面目可憎，她從來不知愛之一字能令人瘋狂如此，除了一陣唏噓聲外，她竟說不出一句話。

“你不必如此看我。”辛夢笑得一臉病態，“我偷偷留意過法尊和你，你又好到哪去，喜歡自己的師父，也不過和我一樣是個不擇不扣有辱師門敗壞倫常的弟子，可你卻比我運氣好，法尊一再維護你，你知道我多嫉妒多恨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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