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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惹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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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枝這些年一直在沈睡,她早就做好了不再醒來的準備,當再次睜開眼時,還楞了許久。

小龍同她一樣是富有天賦的,早早就化為人形,龜老子是神醫,有他在,陵湛的身體雖有缺憾,但算不上什麽大事。

亦枝總容易頭疼,醒來沒多久就要休息,龜老子和離殊都不讓她出門,這次來晚京城,也是身體狀況好轉些了,所以才想來看看。

她對陵湛一知半解,心中唯一的想法,是他可能飛升了。

引起她猜測的是在修界流傳已久的金光,陵湛一直和別人不一樣。像他那樣修為進步那麽快的,連她也沒怎麽見過。據說從姜家大火燃起時就一直在,可惜亦枝那時候沒醒來,也沒法查證。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他們這輩子,也見不到了。

好多人都沒了,物是人非,魔界亂成一團,修界也動蕩了幾分,即便是亦枝,偶爾也會升起一種少見的傷感。

亦枝不傻,她不知道姜竹桓所為,但她身邊的人同時沒了下落,任誰都會猜姜竹桓對他們做了什麽,他殺了他們。可姜竹桓還沒無聊到冒險對無關人士下手,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們同陵湛的魂魄有關。

她想陵湛和離殊都活得好好的,用她性命來換,其實也無所謂。

唯一算不錯的情況是小條和韋羽有了層關系,兩個人相處很好,亦枝都不太可思議。

離殊十分黏她,天天抱著她姐姐長姐姐短,從不嫌煩,一時半刻見不到她,就總要惹點麻煩來引她註意,亦枝現在不想招人眼球,一直牽著他。

小龍步子歡快,兩人一起住進一家客棧。

小二忙得腳不著地,他見慣了修仙人,對她的白發沒有奇怪的打量,反倒是對她的容貌露出驚艷之意,不過她身邊帶著小孩,任誰也會猜想她是名花有主之人。

亦枝只是想找個歇腳的地方,她的身體太容易產生困意,連小條都覺得她嗜睡。

她剛剛躺下,離殊也利索脫了鞋爬上去,亦枝只是嘆口氣,把他攬進被中,閉眸養神。

“姐姐找的那個人,是喜歡的人嗎?”離殊臉紅撲撲,靠在她懷裏,仰頭看她,“龜老子他們怕我說錯話,總是隨口敷衍我,一直不讓我打聽,徒弟死了就死了,姐姐可以再收一個,除非關系不簡單,要不然姐姐也不會過來。”

亦枝揉他頭道:“小小年紀想得多,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回龜老子那裏拿藥。”

這小孩大抵是覺得龍族只剩他們兩個,他們以後是要在一起的,一直想要娶她,亦枝沒當回事,只覺這是小孩的天真話。

離殊有些不高興,但他也知道亦枝累,也沒鬧她,只是道:“小條姐姐也說你得按時吃藥,等今天過去後,我們就要回去,不能再拖,這裏沒有好東西,不適合姐姐待。”

亦枝應了一聲。

她今天還待在這裏,只是心裏有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只是讓她覺得不該離開。

亦枝拖到第三天的時候,還是沒見到什麽人,離殊催著她去拿藥,他毛毛躁躁的,仿佛被針刺了一樣,問他怎麽了,離殊自己也說不出來。

“很討厭的感覺,”離殊皺緊小眉頭,“就好像有什麽人在附近,我不喜歡的人。”

他能說出這話,代表是真的不太喜歡那種感覺,亦枝心嘆口氣,帶著他離開。

……

亦枝回到龜老子那裏後就一直不出門,她還要養身體,去哪都不成。

等過了幾年之後,魔界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新魔君被殺了,修界這邊也不安分,死了幾個有權有勢的,殺人手法悄無聲息,一時間人人自危。

還算好的是,死的那些人都不是什麽好人,沒了之後修界和魔界都平和不少。

離殊是貪玩的性子,他還是只小龍,縱使靈力比普通人高,但要是遇到修為高,遲早會出事,得好好看住。

某一天下午,亦枝化為原形在樹上曬太陽,看著在河裏抓魚的離殊,她昏昏欲睡,等聽到離殊的叫聲才猛地驚醒。

她立即化成人形,眼前卻是一黑,摔下了地。

亦枝扶著樹幹,揉著腰擡起頭,入眼的是無名劍,她的眼睛驀然睜大,視線再朝上時,看到的是一張陌生卻又異常熟悉的臉。

她楞在原地,離殊被那個人拎著衣領亂叫喚。

那張和陵湛一模一樣的臉略顯稚氣,看起來不超過十五歲,他漂亮的眼睛看著亦枝,似乎也怔楞了會兒,皺眉道:“龍族?你是何人?”

亦枝緩緩回過神,打量他問:“你不記得我了?”

他身上的氣息是令人熟悉的,亦枝從前經常和他待在一起,再了解不過。

他說:“我為什麽要記得你?”

亦枝頓了頓,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問:“最近傳的那個殺人狂魔,是你?”

他警戒看著她:“是我又如何?不是我你又能耐我怎樣?”

亦枝覺得這孩子脾氣比以前要更不好了些。

離殊趁他不備,咬他一口,又趕緊跑到亦枝身邊,抱著的手兇他:“你是什麽人?到這裏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亦枝說:“離殊,我累了,回去吧。”

離殊嘴裏還憋著話,聽她說累了就趕緊問她是不是不舒服,亦枝搖頭,只是牽他離開。

後面的人跟上來,好奇說:“你頭發是怎麽了?我是不是見過你?你剛才那樣問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那你說說我叫什麽名字?我給忘了。”

亦枝停下步子,回頭道:“你去過晚京城嗎?是怎麽來的這地方?”

“晚京是哪?我不知道,”他說,“我遇到了一個龜妖,他好像認識我,給我看完病後又告訴我來這裏找藥,你到底是誰?看著怪眼熟的。”

亦枝點了點頭,龜老子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這裏,他大部分都在外尋找各種稀奇草藥,也不知道他是去了什麽地方,能遇上這孩子。

“你叫姜陵湛,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忘記,或許是受了傷,傷到腦子,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小條姑娘看看。”

陵湛不知道信沒信,但他好像在思考跟她離開的可能性。

離殊不喜歡陵湛,只覺得很討厭他身上的氣息:“姐姐,我們回去吧,我不喜歡他。”

亦枝拍拍離殊,讓離殊站在原地別動,她放開他的手,走上前。

陵湛戒備地後退兩步,但他看見亦枝沒有傷他的意思,又硬生生停了腳步,不太想拒絕她的靠近。

亦枝沒忍住,忽然笑了,她第一次見陵湛時,陵湛還是個不愛說話的,渾身上下的警惕像刺一般,不許任何人靠近,現在和從前沒兩樣,只是變得活潑了些。

她的手握住他,陵湛則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亦枝開口道:“你身上有傷,是什麽時候傷到的。”

他身上的靈魄是全的,沒有缺失,但身上靈氣不穩,肯定是哪裏傷著了。

她的語氣一直很溫和,陵湛很是耳熟,片刻之後又覺得臉紅,甩開她的手,別扭道:“我醒來就有了,肯定是有人偷襲,又不是現在傷的。”

亦枝知道姜竹桓性子,他不是會手下留情的人,陵湛在他手裏,生死難料,而他到底是用什麽方法救的她,不得而知。

她問:“真的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

亦枝嘆口氣,沒再說什麽。離殊小跑到她邊上牽她的手,拉著她離開,氣呼呼說:“姐姐別管他了,說不定是別的妖怪假扮的,我們走。”

陵湛也不高興了,握著劍站在原地道:“要不是看你是龍族,我早就把你斬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想殺你們易如反掌。”

亦枝頭疼道:“不許吵,跟我來。”

他們兩個立馬閉了嘴,離殊瞪一眼陵湛,陵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看這小孩不順眼。

小條見到比自己還小的陵湛,驚奇了好一陣,她也知道亦枝心疼徒弟,用著換藥的方法讓陵湛留了下來。

離殊和陵湛關系不和,他比陵湛小,吵輸了就跑到亦枝懷裏哭,陵湛則哼聲不理。

而陵湛跟亦枝回來後不久,龜老子也回來了。

那時是早上,離殊年紀還小,貪睡,抱著被子睡大覺。

亦枝坐在方桌旁問:“怎麽回事?陵湛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照他的修為,怎麽還會留在修界?”

龜老子風塵仆仆,擦額頭上的汗說:“他好像有什麽事想做,我起初見他時也震驚許久,都不太敢相信那是姜小公子,他沒有以前的記憶,見到我時還想殺我,要不是我情急之下看出他有傷,今天還不一定能回來。”

亦枝皺眉道:“他傷到了哪?”

“是心臟,”龜老子想了想,“大抵是以前姜竹桓對他做了什麽,所以他什麽都忘記了,照理來說魂魄融合是不會失去記憶的。”

亦枝沈默著,她說:“還有恢覆的可能嗎?”

“這種說不準,應該是有幾率的,但我看他這樣,有點懸。”

亦枝嘆一聲,她慢慢站了起身,站在窗邊看向外面坐在樹上百無聊賴的陵湛,道:“也罷,從前陵湛在姜家過得不好,性子一直壓抑,現在也算好了。”

陵湛感受到她的視線,轉頭和她對上,下一秒就出現在她眼前,道:“我的傷好了沒有,那個小條是不是在騙我?我還有人要找,沒時間耽誤。”

亦枝擡手捏他的臉,陵湛嘶疼一聲,她又道:“留下來養傷,到處亂跑危險。”

“不行,”陵湛捂著臉後退,“有個人和我的命連在一起,她死了我活不了,我要找到她。”

“誰?”

陵湛頓了一下,在她打量的目光下,扭捏著回了一句不知道。

他當初是為誰而聽姜竹桓的話,龜老子和亦枝都知道。

亦枝道:“我想我知道她的下落,她沒事,你不用再找她,回去好好休息。”

陵湛看著她,眼中疑惑更甚,突然問:“那個人是不是你?我就覺得你臉熟,你是不是用了什麽邪術?如果你告訴我真相,說不定我可以原諒你,你看著挺討人喜歡的。”

亦枝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

自從那次短暫的聊天之後,陵湛對亦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時不時拉著她的白發問她今年多大歲數,被氣炸的離殊踹了幾腳,要不是亦枝攔著,兩個人得打起來。

亦枝比以往要更加清心寡欲,陵湛性子雖變了,但真論起來,什麽都沒變。

他看到她的身體會別扭臉紅,被惹生氣自己會悶著不理人,對許多事情都懷有戒備,亦枝好幾次都在想如果他沒有生在姜家,沒那麽懂事的話,是不是會很幸福。

陵湛的記憶沒有恢覆的樣子,亦枝也慢慢接受了。

她還把他當自己的徒弟,指點他,教他人情世故。

離殊厭惡陵湛到了極點,守著亦枝半步不離。

亦枝對陵湛有天生的好感,他對陵湛卻只有下意識的討厭,半點不想亦枝被他搶走。

離殊還是個小孩樣,亦枝不好說他什麽,只是摸他的頭,跟他說:“陵湛救過我一命,這是我欠他的,你別找他麻煩,我會不高興。”

他抱著她,擡頭認真說:“姐姐以後是要嫁我,他總是動手動腳,我不喜歡。”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陵湛直接拎起他,道:“不知廉恥的小龍。”

離殊氣得張牙舞爪,亦枝撐頭微微搖了一下,心想小孩子就是愛玩鬧。

她沒告訴陵湛他們從前的關系,也不讓旁人說。

亦枝覺得自己對不起他,自己什麽都沒為他做,最後卻奪去了他的性命。

傻孩子。

時間緩緩流逝,沒有外界幹擾的生活很是清閑,亦枝愛曬太陽,尤其愛化為原形趴在樹上,離殊總想讓她趴在他龍身上面,但他身體太大了,自己睡糊塗還差點把亦枝壓過之後,就不敢再提這種事。

陵湛整個人也平和許多,身上的血腥味消失了,現在最愛幹的事就是拎著亦枝的尾巴吵她,亦枝不理他,他就不停戳她,戳到她願意和他說話為止。

亦枝也無奈了,直接說:“以前你很會照顧人,從不會在我睡覺時打擾我。”

陵湛聽完這話以後就沒動靜了,任她趴在自己腿上。

亦枝慢慢閉上眼,卻又睡不下去了。

陵湛的死讓她長期處於一種煎熬,她殺過人,但她不是殺人狂魔,亦枝對陵湛的憐惜遠遠勝過其他,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她只覺愧對於他。

他驀然問:“你是不是喜歡以前的我?”

亦枝說不出。

如果離殊在這裏,非得和陵湛打一架,但離殊和亦枝一樣,在暖洋洋的環境下睡覺睡得快,他一直在樹底下趴著,巨大的龍身都快打呼嚕。

這種閑暇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陵湛打破了一個茶杯,看著她呆呆叫出一聲師父。

亦枝忽然覺得心臟漏跳了一拍,她擡起頭,小心問:“想起什麽了?”

他的怪異只持續了一會兒,下一刻就暈了過去,亦枝連忙扶住他,把來串門的小條叫進來,讓她去找剛回來的龜老子。

陵湛的魂魄已全,縱使靈力不穩,也絕不會出現暈倒的情況。

陵湛躺在床上,離殊站在亦枝邊上鄙夷說:“他肯定是裝的。”

屋裏擠了好幾個人,龜老子眉皺起來,又松開,他又是診脈又是讓小條下去熬藥,最後還讓離殊去他屋裏取一枚丹藥。

亦枝坐在床邊,疑道:“支開他們做什麽?是有什麽大事?”

龜老子糾結說:“小條跟我說過一些事,說姜竹桓似乎刻意要找魔君和姜蒼的麻煩,晚京那場大火後我心裏就有了猜測,猜想陵湛的其他魂魄或許不簡單。”

亦枝怔楞,問道:“這有什麽關系?”

“你和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似乎挺深的,”龜老子躊躇說,“陵湛他……他或許要恢覆記憶了,不止是陵湛的記憶。”

亦枝手微抖了一下,她震驚看向龜老子。

龜老子硬著頭皮說:“我盡量幫你找些丹藥,讓他們的記憶不互通,但怎麽處理,還得看你。”

亦枝今天的心情波動大概是這幾年裏最大的一次,她揉著額頭說:“你先幫我把藥配上吧,剩下的我會盡量想辦法。”

“師……父……師父……”

沈睡中的陵湛呢喃出聲,亦枝忙握住他的手道:“師父在這。”

他有轉醒的趨勢,龜老子識相地把屋子讓給他們兩個。

屋裏空蕩蕩,暫時還沒人回來,陵湛在一片光怪陸離的意識中掙紮,他慢慢睜開眼,迷茫地又叫了一聲師父,亦枝忽覺眼睛一酸,破天荒流了次眼淚,下一刻便聽到他喃喃道:“你是不是奪走了我的元陽?”

他開口就是一句勁|爆的話,讓亦枝都說不出話來,只得道一句:“你記錯了。”

龜老子在外繞了一圈,心想小情人之間的事他管不著,但他和亦枝也是多年朋友,這萬一哪天陵湛有了別的記憶,這就有點難辦了。

畢竟亦枝惹情債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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