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章
關燈
小
中
大
因為還要上課，所以夏目把便當留下後就走了。
那個少年的背影很單薄，仿佛輕輕一推就可以倒下，但是我卻知道，那個背影，不僅僅是單薄而已。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只狗尾巴草編成的兔子，毛茸茸的，十分的精致，我可以想象他編兔子時那種用心的模樣，也可以想象他修長漂亮的手指在纖細的草莖上勾扯的溫柔。所以，心中才會越發的感動。
“小黑，好看不？”
我盯著手裏的兔子，問旁邊那個貌似圍觀了很久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妖怪。
它很安靜，我著實是十分滿意的。
半晌無人回話。
我恍然轉頭向小黑原來趴著的地方望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小黑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當電燈泡真是個好習慣，呵呵。
心中卻萌發了一種微微惶恐的感覺。
我把兔子小心放下，伸手去夠那個便當盒。有些厚的被褥被我的動作扯開了褶皺，那本擱在被子上的詩集在我的動作下一個翻滾掉在了地上，書頁稀裏嘩啦被風扯開的聲音有些刺耳，我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學校的醫務室用瓷磚鋪成地板，一片潔凈的白色，讓人隱隱有種沒有辦法喘息的感覺。
我眨眨眼睛，揉了揉眉角，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疲憊感，為了防止我再發狂，小黑給我下了一個禁制，控制住了我體內的妖力，其實我覺得著實是無所謂的，只是……
有陽光照在地板上，反射著刺眼的白。
只是，現在再看妖怪的時候，會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
我沈默的看了看那本掉在地上的詩集，夠便當的手漸漸放下，然後慢慢的蓋上了自己的眼睛。
好悲傷。
感覺，好悲傷。
看不見妖怪，我會感覺，好悲傷。
那種想哭的感覺，像是絢爛過一秋的紅葉，在初冬的號召下逐漸熄滅了艷色，化作枯葉飄落的哀傷。
夏目，是可以看見妖怪的。
這件事情，讓他覺得有些困擾。
即使那雙眼睛似乎永遠洋溢著淺淺的溫柔，可是我感覺到了。
那種淡淡的困擾，茫然，甚至有些，討厭。
他是不想看見妖怪的。
我不是夏目，即使他是我喜歡的人，可是，我覺得，我從來都沒有走進過他的心，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我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我不知道他的過去，我不了解他的感情……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對於在我心上的少年，居然是如此的，一無所知。
一種莫名的惶恐升上心頭，那種被背叛的感覺猛然竄上喉嚨，我拽著被角，指骨青白。
我，為什麽會喜歡上夏目呢？
我茫然的看著四周的蒼白，空氣中有陽光和梔子花的溫柔味道，我慢慢掀開身上的被單，光著腳下了床。腳卻猛地一軟，我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膝蓋被摔得生疼生疼的。
我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把那本掉在地上的詩集拿起來，精致的封面，圓潤流暢的英文字母帶著一種淡淡的灑脫，翻開扉頁，少女流暢的簽名盤踞在一角，讓人一看見就可以回想起她帶著羞澀的眉眼，和唇角淺淺的微笑。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好的不真實。
可是，為什麽呢……？
是啊，為什麽呢？
地板冰涼的感覺透入骨頭，懷裏有什麽東西掉出來，金屬與瓷磚碰撞的聲音清脆冰涼，我微微抽了口氣，有些慌亂的站起來，把掉出來的懷表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確定沒有哪個地方碰壞才微微松了口氣。
卻不禁比剛才更加的茫然。
萬一有一天，我看不見妖怪了怎麽辦？
早川流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眸子一下子就跳進了腦海，我依稀想起她柔和的笑顏，“小沐，我會讓你過的很好，我發誓。”
心中的惶恐稍稍散去，我攥緊了手裏的表，微微垂下睫毛。
腿還是有些發軟，小黑下手可真夠狠的，一點兒準備時間都不給別人留下，剛才和多軌透說話的時候只是失控了一小下，就把我渾身的力量封的不止一星半點兒。
只是……這樣，也好。
外面的陽光溫柔燦爛，找到自己的板鞋穿上，細心地系好每一根鞋帶，我便把夏目的便當盒，多軌透的詩集還有早川流的懷表一股腦的抱在懷裏，然後跌跌撞撞就要離開醫務室。
“誒？那位同學……你沒事吧？剛才量你的體溫有些發燒，不要掛一瓶吊水麽？”
醫務室的醫生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戴著厚厚的老花眼鏡，見我推開門要出去，連忙問我。
我抱著懷裏的一堆東西，搖搖頭，“不用了……”
轉身要走，但是想了想，我又回去了，“抱歉，麻煩你給我開張證明。”
“……嗯？”
把老頭寫的紙條放到兜裏，我微微低下眉頭。看著懷裏的一堆東西，心中不知為何，出現了一抹滿足。
是不是，即使沒有妖怪，我也可以安然的去愛這個世界呢……
是不是，即使沒有妖怪，我也可以被人關心著呢？
不用害怕冬天的可怕的寒冷，不用憂慮春日乍暖還寒，不用焦心仲夏的驕陽似火，不用難過秋天的萬物蕭條……
所以，我也不想再變成一個讓人憂心的孩子了。
緊了緊懷裏的東西，我拉住了一個貌似是檢查衛生的同學，“請問，老師的辦公室在哪裏？”
“在那邊……向左拐，然後直走……上樓再右拐。”
“……嗯，謝謝。”
“不、不謝。”
我慢慢的走，踩著晚秋的陽光和梔子花的溫柔，踏上被值日生清掃的很幹凈的小路，轉了幾個彎，然後停下。
就好像之前全部是靠妖力活著的一樣，妖力被封印，我才知道，原來僅僅身為人類的我，是那麽的虛弱。
身上開始出虛汗，四肢都沒有一點兒力氣，我微微吸了一口氣，慢吞吞的走到一棵梧桐樹下，然後倚著樹坐在草地上。
這個季節，已經沒有幾棵綠色的青草了，泛著枯黃的草色遍染著視線，我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但小黑的那些話，卻情不自禁的在耳邊徘徊。
“你已經開始失控了。”
“也許一開始失控的原因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沒有被我改編好的龍咒術，但是絕對不可能會那麽頻繁。”
“你會失去理智，你會傷人，你會像那些墮落的妖怪一樣——”
我當時是怎麽說的呢？
我說，“我不會傷人。”
那時候，我當真是覺得，連病房中的消毒水味兒，都混著梔子花香味兒的美好小鎮，怎麽會讓我忍心傷害呢？
“但是你剛才想殺了那個女孩。”小黑的聲音很安靜，那雙金色的瞳孔不再像之前那般混滿了數不清的殺意和血腥，而是像被救贖了一般的安靜和淡泊，隱隱的，洋溢著一種像陽光一般柔和溫軟的感覺。
這才是神龍的模樣。
這才是，朝嵐的模樣。
我當時，想說什麽呢？
啊，我當時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我怎麽會想殺了多軌透呢？怎麽會呢？
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即使是在生命中最灰暗的時候，即使是在對這個世界最絕望的時候，我也從未想過，殺人，或者，殺妖怪。
可是，為什麽要在我開始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和溫暖的時候，告訴我，妖力會失控呢？
真是好殘忍。
我在梧桐樹下呆了一段時間，也許只有一刻鐘，也許半小時。
我能看見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從路邊走過，像是幽魂，也有著小小的影子，巴掌大小，只是，我看不清它們的模樣了。
看見它們的時候，我習慣性的揉揉眼，沒睡醒的時候，看這個世界，總是模糊的。
可是任我把眼睛揉的發疼了，它們也還是那個樣子。模模糊糊的，好像我一下子近視了六百度。
可是沒有能讓我看清楚的眼鏡。
感覺身上的力量慢慢回來，我重新抱緊了懷裏的東西，站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向辦公室走過去。
老師們都去上課了，我推開門的時候，只有一個貌似經常在教室門口晃悠的老師。
看上去格外面熟，我想了想，好像是……
“年級主任？”我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看人的時候不像看妖怪那麽模糊。年級主任是個穿著十分美艷的女人，我在推開教室門的時候，她正在電腦鍵盤上五指如飛，白皙漂亮的手指，塗著血一般鮮艷的指甲油，她穿著一身漂亮的火紅色連衣裙，見我喊她，她細細的眉頭皺起來，擡頭看向我，“你是……”
她的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十分自然，不讓人覺得俗氣，反而會覺得很漂亮，和她一身的裝束很搭。
當然，我來這裏的目的不是為了看這位漂亮的年級主任的。
“我發燒了，來請假。”
抱著一堆東西來請假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雖然沒有人教過我，但是那個女人曾經是說過的。
她說，拜訪別人的時候臉上應該帶著淺淺的笑，無論是難過還是悲傷，至少，不要讓你拜訪的客人因為你而難過。
那是一種溫柔。
雖然和這件事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可是我覺得，我一點點都笑不出來，“我……來請假。”
“嗯？”年級主任瞇起了眼睛看我，把電腦合上了，“你應該向你的班導……”
“我生病了。”我把老頭寫的那張證明放到了她的桌子上，“我很累……”
我看著她，“我覺得，我再在這裏呆下去，會難過的死掉。”
“……”
年級主任最後批給了我請假條。我離開的時候聽見她嘀咕，“這孩子以前不都是不要請假條直接從後門翻墻出去的麽……今天是腦子燒壞了？”
“……”
這著實是一件令人十分悲傷的事情。
原來我經常逃課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麽。
我還以為我隱蔽的很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好看的專欄圖和廣告條（TAT
恩，看不見妖怪神馬的……這個真的是情·趣喲（夠了你個墳蛋！！
謝謝赫莞和米糯的地雷（鞠躬
有電腦了，灑家不渣游戲了，會努力碼字的_(:з」∠)_，於是應眾位妹子的呼喚，日更的時代來臨了！（撒花
以後早上九點發文_(:з」∠)_
☆、虛弱X失蹤
抱著懷裏的一堆東西，我沿著回家的路慢慢走。
頭頂的天空藍的幹凈澄澈，我卻沒有心情去欣賞，低著頭，看著紅色的帆布鞋踩在地上，沒有留下絲毫腳印，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就這樣，慢慢走。
身體，有些微的虛弱。
……不，也許不僅僅是些微的虛弱。
我伸手扶住了一邊的圍墻，不是很高，擡頭就可以看到有不知名的果樹伸出墻壁的樹枝，橫斜的樹枝幹枯的沒有生命的顏色，唯一一片葉子也是黃色的，在陽光下染著淺淺的金色流光。
我喘了口氣，感覺擡頭都有些吃力，到底是，怎麽了呢。
是啊，到底是怎麽了呢。
那種悲涼的感覺，一點一點侵蝕心臟，像是可怕的夢魘，慢慢蠶食著自己的意志……
你愛人類麽？
一年前的秦沐說，不愛。
你愛什麽？
一年前的秦沐回答，我愛妖怪。
可是，現在呢？
現在啊，已經沒有秦沐了。
現在在這裏的，是早川沐。
我倚靠著圍墻，慢慢蹲下，手指在粗糲的圍墻上面摩擦出溫熱的感覺，我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好像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像小時候。
早川沐，你有沒有喜歡上人類？
我摟緊了懷裏的東西——早川流的懷表，夏目的柿子糕，多軌透的《飛鳥集》……
“喜歡。”
我聽見我低低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哭泣的感覺，像是荊棘鳥在荊棘抵喉時悲傷的哀鳴，“可是……”
可是，更喜歡妖怪。
更喜歡妖怪。
或者說，愛。
我從沒有憎恨過這個世界，即使我覺得我應該憎恨的時候，總有一些事物，將我從深淵中拉回地面。
可惜地面不是天堂，但總比深淵要好很多。
而那些拯救過我一次又一次的事物，很不巧，都是妖怪罷了。
我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滑下，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打濕了路面上的灰塵——
我，好喜歡妖怪。
我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妖怪。
無論是邪惡還是善良，無論是醜陋還是美好。
我想要看見妖怪。我想要看見它們的模樣，我還想要找到那個將我帶到福利院的漂亮妖怪，我還想要在每一個安靜寂寞的午夜，傾聽每一個偶爾爬到我窗臺的小妖怪們的故事……
我擡起眼，刺目的陽光鋪開烈烈的白，我怔怔的想，怎麽樣也好……請讓我，再次看見你們……
小黑！
我還可以看見小黑麽？
惶恐忽然湧上心頭，我喘了口氣，扶著圍墻慢慢站起來，迷茫慢慢的攥住了我的整個心臟——
“小黑……”
我聽見我的聲音，很低，像是野獸的哀鳴，“小黑……”
“在哭？”
清朗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兒陽光的味道。
這是個熟悉的聲音。
我楞楞的擡起頭，藍頭發的少年瞇著眼睛看著我笑，狹長的眼眸在陽光下閃著漂亮的光，“為什麽哭？”
為什麽哭？
不……我哭了麽？
我盯著他看，貪婪的，一寸一寸的，從他淺藍色的發，狹長的眸子，精致的臉頰，從上到下，一寸一寸的。
我想要站起來，但是身上真的是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聽見我說，“我沒哭。”
我看著他，死死的看著他，“你是妖怪，還是人？”
他曬然一笑，“你拿著我的東西，當然可以看見我。只是，其他的妖怪，我就不知道了。”
……拿著他的東西？
恍若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即使有秋老虎在頭上散發著光和熱，我也覺得渾身冰涼。我慢慢低下頭，把懷裏的東西小心的放到地上，低下的睫毛微微一斂，竟有種恥笑自己的感覺。
妖怪的信物啊。
空出手，我把兜裏的手帕拿出來，看著他，“忘了給你洗幹凈了，抱歉。”
手帕的布料不知道是什麽，順滑而柔軟，摸上去很細膩，絲絲滑滑的舒適感。
“吶。”他卻沒有接，只是笑著看我，彎彎的眼睛閃過一抹不知是什麽的光，帶著幾分狡黠的味道，“沐沐，人類好不好玩？”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朝嵐果然很不小心呢，只用了一點點的小幻術就被我引開了，吶，沐沐，沒有妖力，連妖怪也看不見的你，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呢？”
少年明朗的笑容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溫柔極了，像是一場再也醒不過來的夢——
“讓你在夢境和痛苦中離開人類的軀體，就可以和我一起回龍境了吧？”
“龍境……”
我呢喃了一聲，感覺自己的思維像是軟在了一團棉花裏，慢慢的，緩緩的，在……消失……？
龍境啊，是龍的故鄉。
感覺有只溫暖的手撫上了我的腦袋，少年的聲音很明朗，“人類都是骯臟的生物，不要和他們玩了好不好？”
幹凈的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惡意。
是的……沒有惡意。
帶著最幹凈和最純粹的目的，讓我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過去的回憶中，然後——
“沐沐是不需要夢魘的……我只讓沐沐陷入回憶中，沐沐就不敢醒過來了呢。”
像是整個世界都被顛覆，又像是世界顛覆了我。
我感覺這個世界，在慢慢的被黑暗覆蓋。
“早川——”
“早川沐你個蠢女人——”
“小沐……”
遙遠的聲音傳來，那種焦急的感覺……有誰在喊我？
小黑麽？
……小黑已經不在被邪氣控制了，現在，已經是神龍了呢。
我看見了那雙眼睛裏的光明和溫暖，已經很少再有殺戮和血腥了呢。
不知道，看到除妖師還會不會失控？
還有一個聲音很溫柔的少年吶。
像是我心底，最心動的人類的，模樣……
……
城市的冬天，總是那麽冰冷。
我抱著有些舊的熱水袋，捂在胸口，努力的感受著冬天的溫暖。偶爾擡起頭來看看天空，灰霾的天氣，一些不知道叫什麽的魁魅魍魎帶著黑色的影子從空中飛過，然後像是一場夢，消失的無影無蹤。
熱水袋的溫度慢慢降低下去，直到我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手指很冷，很僵。
我看著自己的手，很小很小，卻被凍的發紫，眨了眨眼睛，我轉過身，慢吞吞的跑回自己的小屋子。
他們，住在一起。
我，住在這個地方。
推開臟兮兮的舊門，走進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這裏的角落裏結了細細密密的蜘蛛網，偶爾會聽到老鼠的叫聲，可是我反而覺得，很親切。
這裏的人太過冰冷了。
好像冰塊的感覺。冷的我心都在發顫。
“咕咕。”我擡起眼睛喊，“咕咕。”
咕咕是那個吃小孩子靈魂的妖怪，因為它的眼睛黑咕隆咚的，所以我叫它咕咕。
咕咕已經很久都沒有來了，可是我每次回來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的喊幾聲。
我知道它不會再來了，只是心裏覺得，有些難受——我把它歸結為不習慣。
我不知道這種難受叫做寂寞。
我只是有些想念，咕咕對我講它的故事的時候，不經意間展現的溫柔。
盡管不是對我，可是那也會讓我覺得，好溫暖。好像冬天裏偶爾出現一次的陽光，全都照在了身上一樣。
慢吞吞的上了床，躺在上面，有些硌得慌，我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翻了個身，天快黑了，不可以出去了……這是福利院的阿姨說的。
天黑的時候，要回宿舍好好休息，為了第二天可以早起，去看東邊漂亮的朝陽。
我沒有宿舍可以回，因為那群小孩子很討厭我。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有些睡不著了。
我從木板床上慢慢坐起來，低著頭，懷裏是有些涼的熱水袋。
“也許那個孩子很愛你。”我聽見我的聲音響起來，很小很小的聲音，“我覺得他是愛你的，咕咕。”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幫你證明的。”我慢慢的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愛的。”
即使有那麽多怨氣形成的妖怪在這裏，可是我依然堅信著，那個叫做“愛”的東西的存在。
——是的。
我愛這裏的每一棵小草，看著它們春天發芽夏天生長秋天雕零冬日沈眠，我愛這裏的每一寸天空，看它早晨朝陽初生正午驕陽似火直到傍晚暮色低沈——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在這個悲傷的世界上，感受那麽多的美好。
“只是……”
我微微低下了頭。天已經完全黑了，黑窟窿咚的小房子裏，我看不見任何的光，“那三個被吃掉的孩子……”
消失了。
可是，不可能消失的。
他們被吃掉的只是靈魂，可是，連身體也消失了。
咕咕沒有吃掉他們的身體。
我在那張小小的木板床上想了很久，用不怎麽發達的小腦子想了很久。
可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會有人再消失了。”我自言自語，“咕咕已經走了，可是如果咕咕沒有走，我就可以問她了……”
咕咕是被我趕走的。
在它吃掉第三個小孩子的靈魂之後。
在那個充滿著寂寞和殘陽的傍晚，血色的晚霞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一片烈烈的鮮紅，我抱著它給我偷來的熱水袋，睜著眼睛看著它說，“咕咕，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它在那裏沈默了很久很久。
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很難受很難受，我不明白那種感情是什麽，可是我知道，咕咕做的事情，是不好的。
它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不要相信這裏的任何人。”
金玉良言，可是我沒有聽。
所以我摔得鮮血淋漓。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回憶PLAY
沒有評論，累不愛TAT
☆、北野X寫字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那個少年的背影很單薄，仿佛輕輕一推就可以倒下，但是我卻知道，那個背影，不僅僅是單薄而已。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只狗尾巴草編成的兔子，毛茸茸的，十分的精致，我可以想象他編兔子時那種用心的模樣，也可以想象他修長漂亮的手指在纖細的草莖上勾扯的溫柔。所以，心中才會越發的感動。
“小黑，好看不？”
我盯著手裏的兔子，問旁邊那個貌似圍觀了很久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妖怪。
它很安靜，我著實是十分滿意的。
半晌無人回話。
我恍然轉頭向小黑原來趴著的地方望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小黑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當電燈泡真是個好習慣，呵呵。
心中卻萌發了一種微微惶恐的感覺。
我把兔子小心放下，伸手去夠那個便當盒。有些厚的被褥被我的動作扯開了褶皺，那本擱在被子上的詩集在我的動作下一個翻滾掉在了地上，書頁稀裏嘩啦被風扯開的聲音有些刺耳，我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學校的醫務室用瓷磚鋪成地板，一片潔凈的白色，讓人隱隱有種沒有辦法喘息的感覺。
我眨眨眼睛，揉了揉眉角，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疲憊感，為了防止我再發狂，小黑給我下了一個禁制，控制住了我體內的妖力，其實我覺得著實是無所謂的，只是……
有陽光照在地板上，反射著刺眼的白。
只是，現在再看妖怪的時候，會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
我沈默的看了看那本掉在地上的詩集，夠便當的手漸漸放下，然後慢慢的蓋上了自己的眼睛。
好悲傷。
感覺，好悲傷。
看不見妖怪，我會感覺，好悲傷。
那種想哭的感覺，像是絢爛過一秋的紅葉，在初冬的號召下逐漸熄滅了艷色，化作枯葉飄落的哀傷。
夏目，是可以看見妖怪的。
這件事情，讓他覺得有些困擾。
即使那雙眼睛似乎永遠洋溢著淺淺的溫柔，可是我感覺到了。
那種淡淡的困擾，茫然，甚至有些，討厭。
他是不想看見妖怪的。
我不是夏目，即使他是我喜歡的人，可是，我覺得，我從來都沒有走進過他的心，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我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我不知道他的過去，我不了解他的感情……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對於在我心上的少年，居然是如此的，一無所知。
一種莫名的惶恐升上心頭，那種被背叛的感覺猛然竄上喉嚨，我拽著被角，指骨青白。
我，為什麽會喜歡上夏目呢？
我茫然的看著四周的蒼白，空氣中有陽光和梔子花的溫柔味道，我慢慢掀開身上的被單，光著腳下了床。腳卻猛地一軟，我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膝蓋被摔得生疼生疼的。
我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把那本掉在地上的詩集拿起來，精致的封面，圓潤流暢的英文字母帶著一種淡淡的灑脫，翻開扉頁，少女流暢的簽名盤踞在一角，讓人一看見就可以回想起她帶著羞澀的眉眼，和唇角淺淺的微笑。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好的不真實。
可是，為什麽呢……？
是啊，為什麽呢？
地板冰涼的感覺透入骨頭，懷裏有什麽東西掉出來，金屬與瓷磚碰撞的聲音清脆冰涼，我微微抽了口氣，有些慌亂的站起來，把掉出來的懷表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確定沒有哪個地方碰壞才微微松了口氣。
卻不禁比剛才更加的茫然。
萬一有一天，我看不見妖怪了怎麽辦？
早川流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眸子一下子就跳進了腦海，我依稀想起她柔和的笑顏，“小沐，我會讓你過的很好，我發誓。”
心中的惶恐稍稍散去，我攥緊了手裏的表，微微垂下睫毛。
腿還是有些發軟，小黑下手可真夠狠的，一點兒準備時間都不給別人留下，剛才和多軌透說話的時候只是失控了一小下，就把我渾身的力量封的不止一星半點兒。
只是……這樣，也好。
外面的陽光溫柔燦爛，找到自己的板鞋穿上，細心地系好每一根鞋帶，我便把夏目的便當盒，多軌透的詩集還有早川流的懷表一股腦的抱在懷裏，然後跌跌撞撞就要離開醫務室。
“誒？那位同學……你沒事吧？剛才量你的體溫有些發燒，不要掛一瓶吊水麽？”
醫務室的醫生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戴著厚厚的老花眼鏡，見我推開門要出去，連忙問我。
我抱著懷裏的一堆東西，搖搖頭，“不用了……”
轉身要走，但是想了想，我又回去了，“抱歉，麻煩你給我開張證明。”
“……嗯？”
把老頭寫的紙條放到兜裏，我微微低下眉頭。看著懷裏的一堆東西，心中不知為何，出現了一抹滿足。
是不是，即使沒有妖怪，我也可以安然的去愛這個世界呢……
是不是，即使沒有妖怪，我也可以被人關心著呢？
不用害怕冬天的可怕的寒冷，不用憂慮春日乍暖還寒，不用焦心仲夏的驕陽似火，不用難過秋天的萬物蕭條……
所以，我也不想再變成一個讓人憂心的孩子了。
緊了緊懷裏的東西，我拉住了一個貌似是檢查衛生的同學，“請問，老師的辦公室在哪裏？”
“在那邊……向左拐，然後直走……上樓再右拐。”
“……嗯，謝謝。”
“不、不謝。”
我慢慢的走，踩著晚秋的陽光和梔子花的溫柔，踏上被值日生清掃的很幹凈的小路，轉了幾個彎，然後停下。
就好像之前全部是靠妖力活著的一樣，妖力被封印，我才知道，原來僅僅身為人類的我，是那麽的虛弱。
身上開始出虛汗，四肢都沒有一點兒力氣，我微微吸了一口氣，慢吞吞的走到一棵梧桐樹下，然後倚著樹坐在草地上。
這個季節，已經沒有幾棵綠色的青草了，泛著枯黃的草色遍染著視線，我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但小黑的那些話，卻情不自禁的在耳邊徘徊。
“你已經開始失控了。”
“也許一開始失控的原因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沒有被我改編好的龍咒術，但是絕對不可能會那麽頻繁。”
“你會失去理智，你會傷人，你會像那些墮落的妖怪一樣——”
我當時是怎麽說的呢？
我說，“我不會傷人。”
那時候，我當真是覺得，連病房中的消毒水味兒，都混著梔子花香味兒的美好小鎮，怎麽會讓我忍心傷害呢？
“但是你剛才想殺了那個女孩。”小黑的聲音很安靜，那雙金色的瞳孔不再像之前那般混滿了數不清的殺意和血腥，而是像被救贖了一般的安靜和淡泊，隱隱的，洋溢著一種像陽光一般柔和溫軟的感覺。
這才是神龍的模樣。
這才是，朝嵐的模樣。
我當時，想說什麽呢？
啊，我當時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我怎麽會想殺了多軌透呢？怎麽會呢？
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即使是在生命中最灰暗的時候，即使是在對這個世界最絕望的時候，我也從未想過，殺人，或者，殺妖怪。
可是，為什麽要在我開始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和溫暖的時候，告訴我，妖力會失控呢？
真是好殘忍。
我在梧桐樹下呆了一段時間，也許只有一刻鐘，也許半小時。
我能看見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從路邊走過，像是幽魂，也有著小小的影子，巴掌大小，只是，我看不清它們的模樣了。
看見它們的時候，我習慣性的揉揉眼，沒睡醒的時候，看這個世界，總是模糊的。
可是任我把眼睛揉的發疼了，它們也還是那個樣子。模模糊糊的，好像我一下子近視了六百度。
可是沒有能讓我看清楚的眼鏡。
感覺身上的力量慢慢回來，我重新抱緊了懷裏的東西，站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向辦公室走過去。
老師們都去上課了，我推開門的時候，只有一個貌似經常在教室門口晃悠的老師。
看上去格外面熟，我想了想，好像是……
“年級主任？”我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看人的時候不像看妖怪那麽模糊。年級主任是個穿著十分美艷的女人，我在推開教室門的時候，她正在電腦鍵盤上五指如飛，白皙漂亮的手指，塗著血一般鮮艷的指甲油，她穿著一身漂亮的火紅色連衣裙，見我喊她，她細細的眉頭皺起來，擡頭看向我，“你是……”
她的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十分自然，不讓人覺得俗氣，反而會覺得很漂亮，和她一身的裝束很搭。
當然，我來這裏的目的不是為了看這位漂亮的年級主任的。
“我發燒了，來請假。”
抱著一堆東西來請假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雖然沒有人教過我，但是那個女人曾經是說過的。
她說，拜訪別人的時候臉上應該帶著淺淺的笑，無論是難過還是悲傷，至少，不要讓你拜訪的客人因為你而難過。
那是一種溫柔。
雖然和這件事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可是我覺得，我一點點都笑不出來，“我……來請假。”
“嗯？”年級主任瞇起了眼睛看我，把電腦合上了，“你應該向你的班導……”
“我生病了。”我把老頭寫的那張證明放到了她的桌子上，“我很累……”
我看著她，“我覺得，我再在這裏呆下去，會難過的死掉。”
“……”
年級主任最後批給了我請假條。我離開的時候聽見她嘀咕，“這孩子以前不都是不要請假條直接從後門翻墻出去的麽……今天是腦子燒壞了？”
“……”
這著實是一件令人十分悲傷的事情。
原來我經常逃課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麽。
我還以為我隱蔽的很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想要好看的專欄圖和廣告條（TAT
恩，看不見妖怪神馬的……這個真的是情·趣喲（夠了你個墳蛋！！
謝謝赫莞和米糯的地雷（鞠躬
有電腦了，灑家不渣游戲了，會努力碼字的_(:з」∠)_，於是應眾位妹子的呼喚，日更的時代來臨了！（撒花
以後早上九點發文_(:з」∠)_
☆、虛弱X失蹤
抱著懷裏的一堆東西，我沿著回家的路慢慢走。
頭頂的天空藍的幹凈澄澈，我卻沒有心情去欣賞，低著頭，看著紅色的帆布鞋踩在地上，沒有留下絲毫腳印，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就這樣，慢慢走。
身體，有些微的虛弱。
……不，也許不僅僅是些微的虛弱。
我伸手扶住了一邊的圍墻，不是很高，擡頭就可以看到有不知名的果樹伸出墻壁的樹枝，橫斜的樹枝幹枯的沒有生命的顏色，唯一一片葉子也是黃色的，在陽光下染著淺淺的金色流光。
我喘了口氣，感覺擡頭都有些吃力，到底是，怎麽了呢。
是啊，到底是怎麽了呢。
那種悲涼的感覺，一點一點侵蝕心臟，像是可怕的夢魘，慢慢蠶食著自己的意志……
你愛人類麽？
一年前的秦沐說，不愛。
你愛什麽？
一年前的秦沐回答，我愛妖怪。
可是，現在呢？
現在啊，已經沒有秦沐了。
現在在這裏的，是早川沐。
我倚靠著圍墻，慢慢蹲下，手指在粗糲的圍墻上面摩擦出溫熱的感覺，我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好像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像小時候。
早川沐，你有沒有喜歡上人類？
我摟緊了懷裏的東西——早川流的懷表，夏目的柿子糕，多軌透的《飛鳥集》……
“喜歡。”
我聽見我低低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哭泣的感覺，像是荊棘鳥在荊棘抵喉時悲傷的哀鳴，“可是……”
可是，更喜歡妖怪。
更喜歡妖怪。
或者說，愛。
我從沒有憎恨過這個世界，即使我覺得我應該憎恨的時候，總有一些事物，將我從深淵中拉回地面。
可惜地面不是天堂，但總比深淵要好很多。
而那些拯救過我一次又一次的事物，很不巧，都是妖怪罷了。
我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滑下，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打濕了路面上的灰塵——
我，好喜歡妖怪。
我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妖怪。
無論是邪惡還是善良，無論是醜陋還是美好。
我想要看見妖怪。我想要看見它們的模樣，我還想要找到那個將我帶到福利院的漂亮妖怪，我還想要在每一個安靜寂寞的午夜，傾聽每一個偶爾爬到我窗臺的小妖怪們的故事……
我擡起眼，刺目的陽光鋪開烈烈的白，我怔怔的想，怎麽樣也好……請讓我，再次看見你們……
小黑！
我還可以看見小黑麽？
惶恐忽然湧上心頭，我喘了口氣，扶著圍墻慢慢站起來，迷茫慢慢的攥住了我的整個心臟——
“小黑……”
我聽見我的聲音，很低，像是野獸的哀鳴，“小黑……”
“在哭？”
清朗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兒陽光的味道。
這是個熟悉的聲音。
我楞楞的擡起頭，藍頭發的少年瞇著眼睛看著我笑，狹長的眼眸在陽光下閃著漂亮的光，“為什麽哭？”
為什麽哭？
不……我哭了麽？
我盯著他看，貪婪的，一寸一寸的，從他淺藍色的發，狹長的眸子，精致的臉頰，從上到下，一寸一寸的。
我想要站起來，但是身上真的是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聽見我說，“我沒哭。”
我看著他，死死的看著他，“你是妖怪，還是人？”
他曬然一笑，“你拿著我的東西，當然可以看見我。只是，其他的妖怪，我就不知道了。”
……拿著他的東西？
恍若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即使有秋老虎在頭上散發著光和熱，我也覺得渾身冰涼。我慢慢低下頭，把懷裏的東西小心的放到地上，低下的睫毛微微一斂，竟有種恥笑自己的感覺。
妖怪的信物啊。
空出手，我把兜裏的手帕拿出來，看著他，“忘了給你洗幹凈了，抱歉。”
手帕的布料不知道是什麽，順滑而柔軟，摸上去很細膩，絲絲滑滑的舒適感。
“吶。”他卻沒有接，只是笑著看我，彎彎的眼睛閃過一抹不知是什麽的光，帶著幾分狡黠的味道，“沐沐，人類好不好玩？”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朝嵐果然很不小心呢，只用了一點點的小幻術就被我引開了，吶，沐沐，沒有妖力，連妖怪也看不見的你，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呢？”
少年明朗的笑容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溫柔極了，像是一場再也醒不過來的夢——
“讓你在夢境和痛苦中離開人類的軀體，就可以和我一起回龍境了吧？”
“龍境……”
我呢喃了一聲，感覺自己的思維像是軟在了一團棉花裏，慢慢的，緩緩的，在……消失……？
龍境啊，是龍的故鄉。
感覺有只溫暖的手撫上了我的腦袋，少年的聲音很明朗，“人類都是骯臟的生物，不要和他們玩了好不好？”
幹凈的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惡意。
是的……沒有惡意。
帶著最幹凈和最純粹的目的，讓我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過去的回憶中，然後——
“沐沐是不需要夢魘的……我只讓沐沐陷入回憶中，沐沐就不敢醒過來了呢。”
像是整個世界都被顛覆，又像是世界顛覆了我。
我感覺這個世界，在慢慢的被黑暗覆蓋。
“早川——”
“早川沐你個蠢女人——”
“小沐……”
遙遠的聲音傳來，那種焦急的感覺……有誰在喊我？
小黑麽？
……小黑已經不在被邪氣控制了，現在，已經是神龍了呢。
我看見了那雙眼睛裏的光明和溫暖，已經很少再有殺戮和血腥了呢。
不知道，看到除妖師還會不會失控？
還有一個聲音很溫柔的少年吶。
像是我心底，最心動的人類的，模樣……
……
城市的冬天，總是那麽冰冷。
我抱著有些舊的熱水袋，捂在胸口，努力的感受著冬天的溫暖。偶爾擡起頭來看看天空，灰霾的天氣，一些不知道叫什麽的魁魅魍魎帶著黑色的影子從空中飛過，然後像是一場夢，消失的無影無蹤。
熱水袋的溫度慢慢降低下去，直到我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手指很冷，很僵。
我看著自己的手，很小很小，卻被凍的發紫，眨了眨眼睛，我轉過身，慢吞吞的跑回自己的小屋子。
他們，住在一起。
我，住在這個地方。
推開臟兮兮的舊門，走進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這裏的角落裏結了細細密密的蜘蛛網，偶爾會聽到老鼠的叫聲，可是我反而覺得，很親切。
這裏的人太過冰冷了。
好像冰塊的感覺。冷的我心都在發顫。
“咕咕。”我擡起眼睛喊，“咕咕。”
咕咕是那個吃小孩子靈魂的妖怪，因為它的眼睛黑咕隆咚的，所以我叫它咕咕。
咕咕已經很久都沒有來了，可是我每次回來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的喊幾聲。
我知道它不會再來了，只是心裏覺得，有些難受——我把它歸結為不習慣。
我不知道這種難受叫做寂寞。
我只是有些想念，咕咕對我講它的故事的時候，不經意間展現的溫柔。
盡管不是對我，可是那也會讓我覺得，好溫暖。好像冬天裏偶爾出現一次的陽光，全都照在了身上一樣。
慢吞吞的上了床，躺在上面，有些硌得慌，我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翻了個身，天快黑了，不可以出去了……這是福利院的阿姨說的。
天黑的時候，要回宿舍好好休息，為了第二天可以早起，去看東邊漂亮的朝陽。
我沒有宿舍可以回，因為那群小孩子很討厭我。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有些睡不著了。
我從木板床上慢慢坐起來，低著頭，懷裏是有些涼的熱水袋。
“也許那個孩子很愛你。”我聽見我的聲音響起來，很小很小的聲音，“我覺得他是愛你的，咕咕。”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幫你證明的。”我慢慢的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愛的。”
即使有那麽多怨氣形成的妖怪在這裏，可是我依然堅信著，那個叫做“愛”的東西的存在。
——是的。
我愛這裏的每一棵小草，看著它們春天發芽夏天生長秋天雕零冬日沈眠，我愛這裏的每一寸天空，看它早晨朝陽初生正午驕陽似火直到傍晚暮色低沈——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在這個悲傷的世界上，感受那麽多的美好。
“只是……”
我微微低下了頭。天已經完全黑了，黑窟窿咚的小房子裏，我看不見任何的光，“那三個被吃掉的孩子……”
消失了。
可是，不可能消失的。
他們被吃掉的只是靈魂，可是，連身體也消失了。
咕咕沒有吃掉他們的身體。
我在那張小小的木板床上想了很久，用不怎麽發達的小腦子想了很久。
可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會有人再消失了。”我自言自語，“咕咕已經走了，可是如果咕咕沒有走，我就可以問她了……”
咕咕是被我趕走的。
在它吃掉第三個小孩子的靈魂之後。
在那個充滿著寂寞和殘陽的傍晚，血色的晚霞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一片烈烈的鮮紅，我抱著它給我偷來的熱水袋，睜著眼睛看著它說，“咕咕，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它在那裏沈默了很久很久。
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很難受很難受，我不明白那種感情是什麽，可是我知道，咕咕做的事情，是不好的。
它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不要相信這裏的任何人。”
金玉良言，可是我沒有聽。
所以我摔得鮮血淋漓。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回憶PLAY
沒有評論，累不愛TAT
☆、北野X寫字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