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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城郊別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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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攬負手而立,看著齊子鈺裙擺無風而動步步走近。

一旁的邊則青臉上帶笑,風姿卓卓,他今日著一身青衣,挺拔的如同一桿翠竹。

不說話時,目中的笑未達眼底,他視線投來,隱隱落在齊子鈺身上,卻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此番前往別莊,除了齊子鈺同齊子緒兩人,同行的還有齊元澄,他一向守時,往日在家學也是他到的最早,這個時候已經站在不遠處等著了。

齊子緒早已聽說那日在外頭的事,也是後怕不已,齊子鈺的那一腳踹的幹脆,在車轅上那點方寸之地,很多人沒有看清,都只道是這齊家的九小姐是膽大運氣好,況且她還傷了胳膊。

齊子緒自回到齊府以來,還未曾見過這個接住她妹妹的人。

這次見到自然要道謝,兩廂裏寒暄幾句也就罷了,道完謝便是要上車。

齊子鈺跟在齊子緒後頭,經過邊攬身側。寒風一拂,她身上的帷幕微掀,露出半邊的衣袖。

“等等。”齊子鈺已經走出去幾步遠,正要上馬車,邊攬冷冽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像是探出一根鋼線在齊子鈺腳下一攔。

齊子鈺腳步一頓,心中一緊,轉過頭來,對於邊攬的恐懼像是與生俱來,一下子漫上心頭。

“姑娘的東西掉了。”他朝著齊子鈺攤開手,虎口附近與那指腹間薄繭叢生,這是一雙常年用兵習武的手,磨掉一層又有新的添上。

此刻在他掌心安然躺著一朵白色宮花,花瓣在風中輕顫。

齊子鈺心頭一松,擡手摸了摸頭發,上頭的簪花果然不見了蹤影。

“多謝公子。”她屈膝一禮,又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把東西接過來。

只見邊攬手腕一轉將花握於指尖,遞到她伸出的手中。

邊攬的手掌幹燥溫熱,齊子鈺的指尖卻泛涼,只因為這個身子有些虛寒,故而常年手腳冰涼。

兩者接觸間,齊子鈺只覺得指端一熱,湧入一股暖意。

“不必客氣。”邊攬勾了勾唇角,隔著帷幕,齊子鈺沒有看到他臉上極淡的笑意,不遠處的齊元澄卻是輕輕的“咦”了一聲。

齊子緒走在前頭,沒有看到,只回了回頭,看到兩人還在那站著便道:“快上車吧,別一會兒遲了,誤了時辰怕是會趕不回來。”

齊家的馬車從外頭看起來極為低調,可裏頭卻很是舒適。鋪著暗色的絨毯,坐凳上亦是柔軟的褥子。

當中一張小幾,上頭擺著個紋路精致,刻繪花鳥的黑漆匣子,上下兩層,隔開幾格,裏頭是各色的點心蜜餞,桂花糖蒸的栗粉糕,藕粉桂花糕,瓜仁油松瓤月餅,看上去皆是松軟可口,美味香甜。一旁還單擺著另一個小盒,拉開來看,裏頭是滾了梅片雪花洋糖粉的山楂心的糖球。

齊子鈺沒什麽興致,盯著食盒有些出神。

馬車開始往前行進,車身微微晃動起來。長路無事,齊子緒怕她無聊,便拿手帕掂了顆糖給齊子鈺,示意她吃點零嘴打發下時間。

齊子鈺順從的接了過來,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如同雪落湖面般化了開來。

舌尖發甜,心頭卻泛苦。她小時候最愛吃糖,阿娘還常拿各色的飴糖哄她,父親也在一旁笑話她是個貪嘴的丫頭。

是了,在爹娘還和睦的時候,她也曾有過一段極為開心的過往,只是近日來那些記憶已經變得越發的模糊了。

她坐在窗邊,側過了頭,微微掀了掀簾子,讓風拂到臉上,吹熄有些發熱的眼眶。

邊攬正騎著馬行在車邊,齊子鈺簾子一挑,剛好能看到他。邊攬似有所覺,轉過了視線。

邊攬盯著她發紅的眼眶,微微有些驚訝,才要細看眼前的簾子就刷的一下被放了下來,擋住了裏頭的人影。

他擡了眉頭無聲一笑,像是有些自嘲。

邊則青正好看過來,望見他的笑容,楞了楞,他見慣了邊攬無甚表情的臉,很少見他笑過,便湊過來煩他:“怎麽了?”

“無事,只是無意中看到了一只傻兔子。”

邊則青看看他剛才望著的方向,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兔子,哪有兔子。

邊攬見他騎馬還東張西望的,無奈的搖了搖頭,驅馬往前而去了。

齊元澄坐在齊子鈺對面,早看到了她將簾子掀起。只消越過她的肩頭,能看到外頭人的一片牙白色衣邊。

他到得早,一眼就看到那兩人站在車邊,便也沒有過去。父親昨晚就告訴了他們,這兩人今日會護送他們前往別莊,故而也沒有多少驚訝。

他暗中打量了兩人,一個身材高挑,骨骼硬朗,肌肉分明,根據他的經驗像他這樣的,應該是常年鍛練所致。再加上神情冷漠,看上去不像是俠士倒像是個狠角色。

而另一個稍矮一些,同樣是習武的體格,臉長的不錯,只是面色有些發白。不過在他那眉飛色舞的表情之下,並不是那麽明顯罷了。

這會兒看到齊子鈺像是觸了電似的放下簾子有些奇怪,雖然其中那個白衣的,長得不怎麽平易近人,但也不用怕成這樣吧?

他有些疑惑,正好對上齊子鈺還微微有些發紅的眸子,這是……都嚇得哭了麽……

記憶中還有片紅影飄上心頭,他斂了斂神,不由的摸了摸下巴,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

出了城,馬車 行的並不算慢,一路往陳氏往日鎖住的別莊而去。

別莊位於滄州城外的郊區,就位於鄭河邊上,一年四季景致宜人,風景秀麗,放眼望去金野廣闊。

聽說齊家當年剛牽至滄州時,就買下了這份產業,據說那時候曾還找人來看過風水。那人斷言這是一處極好的地段,依山抱水有興家之兆,聽得齊家的老祖宗樂開了花。

後來齊家果然慢慢興旺起來,只可惜到底是家世底子薄,雖然出過不少為官的,但都品級不高,到底比不上京中的世族大家,遠的不提,魯家的那份家世就是他齊家難比的,若不是有齊老太爺,滄州城齊家還算不上數一數二的人家。

也難怪齊老太爺並不甘心止步,仍想掙一掙前程。

幾人在門前下了車,莊子進深不大,比不上老宅的宅門深深,不過是個五進的居所。

剛進門就有一個嬤嬤迎了上來,她年紀不大,可臉色不佳,眉宇間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與哀傷。齊子鈺想了一想,在腦中搜尋出了這人的名姓。

這人便是十春的母親,素日服侍陳氏的葉嬤嬤。她素來能幹,有些什麽事也都勸著陳氏。可她也知道,陳氏自來執拗,很多事自有主意,就如同陳家打算將她嫁過來那年一樣。

“二姑娘,九姑娘。”她深深屈膝行禮,還未到底,齊子緒就托住了她的手:“嬤嬤不必多禮,這些年多虧了嬤嬤在母親身邊伺候了。”

葉嬤嬤神色淒惶,口中道著不敢當,她將視線左移,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邊攬與邊則青:“這是?”

“這兩人是家中的客人,一路上多虧了這倆俠士護送。”隨後又是一番解釋。

幾人說完話,敘完舊,葉嬤嬤便領著三人往內院走去。

剛步入內院齊子鈺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央的一棵大槐樹。

院中栽種槐樹,是為不詳,傳言其陰氣重易招鬼,是為木中之鬼,一般老槐都會長有樹瘤,聽說那正是依附鬼魂的好去處。

這雖然都是些民間傳聞,可也不會有人真就絲毫不信,這棵槐樹長得高,正好遮住了頂上的一片天空。齊子鈺站在下頭往上看,只見到密密叢叢的枝椏。

打理這院子的人還真是有個性,齊子鈺喃喃自語道。

正面的屋子坐北朝南,兩旁兩間耳房,樹枝掩映下,在門房間投下一塊塊光斑,哪怕是大中午的都覺著有些涼氣逼人,因著剛剛所想的,齊子鈺覺得周遭都有些森寒起來。

“走罷,先進去。”齊子緒站在齊子鈺身邊,對一旁的兩人道。

由於官府的探查告了段落,陳氏的屋子已經可以讓他們進入整理整理遺物,至少在官府看來,這屋子裏已經沒有什麽線索可尋了。

齊子鈺抱了抱胳膊跟在齊子緒後頭往裏走,邊攬同邊則青兩人則是留在了外院,沒有同他們一起進來。

推開房門,就覺得眼前光線一暗,外頭的光線照射進來,空氣中飄著淡藍色的煙塵,有種恍若隔世的時間感。

幾個人邁步入內,帶動幾股氣流湧動,屋子裏頭有些潮,齊子鈺走到窗邊,順手將南面的窗子打了開來,在這樣陰冷的環境下,她胳膊上的傷口有些隱隱作痛。

窗子下頭是一張妝臺,銅鏡明晰幹凈,案面上也無塵,只擺著幾樣普通的黛筆、妝粉、面霜,抽開邊上的小匣子,裏頭是幾根質地普通的青玉翠釵,看的出來主人對於妝容的疏懶。

齊子鈺轉了轉頭,看到齊子緒正在櫃邊整理陳氏舊日的衣物,有一些常穿的是要一並葬入墳中的,需要整理出來帶回去,齊子緒挑出一些來打算一會再問問平時服侍陳氏的幾個丫鬟。

自陳氏出了事以後,她身邊的丫鬟病倒了一個,嚇破膽了一個,整理裏頭疑神疑鬼的,精神狀態極為不正常。剩下的那兩個都還算正常,是陳氏身邊的大丫鬟。

齊子鈺轉身,靠在轉臺邊,一手撐著臺面,五指垂下來,觸到臺側。

她往旁邊望去去,正看到齊元澄將拔步床前的床帳掛在兩端的銀鉤上頭,裏頭的床鋪顯出身影。

齊子鈺看著他端詳了一會床上的物品,隨後在枕下褥子下頭翻了一翻,無果,像是沒有找到什麽東西,他想了一想,蹲了下來,低頭伸手在床底掏了一掏。

齊子鈺看著他的動作,不由的笑了一聲,引得齊元澄轉過了頭,他鼻頭粘了一道灰,看上去有些滑稽,齊子鈺正想說什麽就聽到他開口道:“九姐,幫忙拿根蠟燭來。”

他一手還伸在床底,眉頭擰著像是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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