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章 傳聞中的

關燈
鄭北闕其人,有勁竹蒼松之姿,疏江朗月之度,處事待人又皆是一派君子之風。

眉目俊朗,薄唇凝笑,這樣的人怎能不讓人心生愛慕。

齊子鈺曾年幼無知,將一腔熱血都放在他身上,到後來才發現不過是場鏡花水月。只是,她實在想不通如果不願娶她,他又為什麽要答應下這門親事。

兄長也曾帶人逼問鄭北闕緣何如此負心薄情,父親也曾一腔怒火,恨鄭家公然欺到他國公府頭上,拋妻從道無異於給了楚家一個響亮的巴掌,終歸是意難平,誓要討回一個公道。

然而此事的最終結果卻為不了了之……因為很快的,楚家,便出了事。

而與此成為鮮明對照的卻是,鄭北闕以長安白馬寺道士身份入出朝堂,自此仕途通暢,扶搖直上,形勢之難料,令人措不及防。

她當日深陷其中,萬分不解,直到如今也不過是心頭稍有猜測,暫未看明。然而前世多年的磋磨卻足以讓她認清了一件事,父親昔年所說不錯,鄭北闕絕非善類!

千頭萬緒僅在齊子鈺腦中一晃而過,她壓下心頭紛雜,繼而嬌嬌一笑,抽手合掌,輕輕攏在胸前,手心仍是一片餘汗,歪頭露出一點歡喜的模樣道:“北闕表哥?他也來了麽?”

魯氏沒有留意到適才齊子鈺稍縱即逝的不尋常之處,見她記得便也笑開,點頭道:“他就在外院,此刻怕是正見你父親呢。今日不是時候,索性我們還要停留幾日,自是來日方長。”

一旁的二夫人李氏笑著湊趣道:“可不是,兄妹見面哪用急於一時。”

這話由李氏的口說出來倒是聽起來有點微妙。畢竟不是嫡親的表兄妹讓她這麽一說倒像是兩家急著相看似的。

老太太倒是有意要再攀一攀鄭家這門親,可魯氏怕是不樂意的,她就這麽一個兒子,當過道士,也娶過親。原配是國公府的嫡女,雖然如今沒了,可當年也是盛極一時的。如今好不容易回心轉意,不當道士了,自然是要好好挑門親事,九丫頭這樣的怕是入不了眼。

倒別是一會惹惱了她了。老夫人暗暗道了聲蠢貨,不動聲色的召了人布菜,又同魯氏搭話,隨口轉移了話題。

齊家的四房有三房是嫡出,大爺齊明德攜家眷在京為官,其庶子在這滄州老家讀書,但年後也要入京讀書,與國子學的嫡出哥哥齊元修聚首。而二爺齊明華卻是為人風流,頗有些不學無術,當年說親差點沒有著落,迫不得已才給他定下的李氏,雖然門楣低,不聰明,但至少是清流世家,沒曾想這幾年家中主持中饋下來,沒有一點長進。他倆的長女齊念行事莽撞,其二兒子的性子更是與他老子一脈相傳,便是那學堂裏的紈絝少年。二房裏頭只有九歲的齊蘭還算乖覺,在家中排行十一。

至於三爺便是齊子鈺的父親,官至從四品的滄州別駕,據說官風極好,甚是為國為民,奈何上有黃刺史壓著,下有長吏常與其政見相左,今歲便要上京述職,按照他的政績該是要升遷,但眼下怕是懸的很。膝下兩女一子,庶子齊元澄聽說很是聰慧,只是看上去心思略沈,不知人品如何。

再論道那齊四爺便是庶出的了,因著一對嫡出的龍鳳胎兄妹在老夫人面前的臉面倒還算過得去,行事端方,可也沒有讀書的天賦,故而在家幫著他二哥打理庶務。不過聽說那龍鳳胎中得姑娘齊子儀是自幼養在老夫人身邊的,此刻正坐在老夫人右面。最後頭一個便是這個家中尷尬的不能在尷尬的存在,四房的庶出齊沛。庶子的庶出,這樣的身份可見其處境艱難。

魯氏對李氏的話充耳不聞,只在心頭將齊家的人上下捋了一遍,內心暗自搖了搖頭。

一時飯畢,齊子儀率先起身告退,言道還有功課要溫。齊子鈺不由看了她一眼,白日裏便是她用紙團砸了自己,她平日謹小慎微,並不會做出欺負人的事,那樣做的理由想來便是提醒她了。

有人起了頭,其餘幾個姑娘便也紛紛告辭,明日還要上早課呢,外頭天色剛擦黑,看時辰來雖比往日散的早些,但也是時候回去歇息了。

齊子鈺走在最後,魯氏拉著她的手面有不舍道:“過兩日,我侄女兒要辦賞菊宴,屆時下了帖子,你可務必要來。”

齊子鈺點了點頭,肯定似的捏了捏魯氏的手,暗道便是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去尋你們的,能否回京雖現已有了主意,且還需這鄭家的助力呢。

她轉過身去,步子邁動,輕輕閉了閉眼,將魯氏適才說話的樣子過了一遍,心卻慢慢的沈了下去,看來當年的事她未必不知情……

她回想起齊子儀匆匆的背影,忽而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漸漸的放慢了腳步,她貼著門站在廊下,外頭青石板上的月色已是澄靜如水,轉頭對十春道了兩個字:“披風。”十春這種時候倒是機靈,匆匆的往三房院子走,趕去拿披風。

廊邊倒是有幾個著厚比襖的婆子守著,往這張望一眼,看到是九姑娘站在那,便也沒有多問,盡管是自顧自的聊了起來。

齊子鈺又轉頭看了眼六歡,六歡胸口一陣怦怦直跳,姑娘這是要做什麽?支開她們,出了什麽事她們可是擔不起。

齊子鈺這具身子耳力極佳,側了側耳朵只聽到裏頭傳來老夫人低沈的聲音,隱約是什麽,采選……入宮……

六歡還想說什麽,就聽到齊子鈺壓低喉嚨,板平的一句:“別說話。”聽著還是那個呆板的語調,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一陣心緊,完了她是不是發現了姑娘精分的秘密,是不是要像話本子裏那樣被滅口了。

索性姑娘沒有再看她,不然估計還能看到她略帶驚恐的表情。

不遠處婆子們的聲音也是絮絮傳來,其中一個朝裏看了看悄聲說:“要我說這長安倒也不是什麽好去處。”

“這話怎麽說?”

“你這都沒聽說?遠的不說,兩年前的個回京的人……你沒聽說?”這時候她話內話外倒是有些語焉不詳。

“兩年前回京的那可海了去了。”另一個婆子話頭一斷,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張了張嘴:“難不成是那個人。”

“可不是……抱著一具女屍回府,聽說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都發了臭了。”她的聲音漸漸悄下去,聽起來有些含含糊糊。

六歡站著風口,正是神思不定,卻又忍不住被兩個婆子的閑談吸引了心思,可她又覺得有些奇怪,這又說的是誰?聽起來倒像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故事。

她還待要聽,卻沒了下文,只模糊的聞得些”可止嬰孩夜啼,面若修羅“的詞匯。

屋內舅母的聲音漸漸顯得響亮了很多,語音有些疲憊:“便是如此,還可商量。”

齊子鈺撫了撫捏的有些發皺的衣擺,回身對六歡道:“走罷。”

六歡也不敢多說什麽,諸如十春還沒回轉,更深路中,夜色難行。

所幸依例,出老夫人院門的時候,守門的婆子會遞上一盞八角宮燈,給路途添了一點光亮。

齊子鈺沒有說話,六歡總覺得有些惶惶,自家姑娘跟平時真的有些不太一樣了,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感覺,但又莫名的覺得自己有所倚靠了,這個想法讓她楞了一楞。

路過回廊的時候,最是寒冷,長廊墻的一側的那頭便是外院,透過石頭壁墻上鏤空雕著梅蘭竹菊四君子的空隙間,可隱約看到外頭猶是燈火通明,燭光映壁。廊的盡頭便是雕刻精致的垂花門,過了這道門就是外院,只不過齊子鈺兩人並不從那出去,而是在為至將至之處右轉。

再看往長廊空的一側,則是一個小小花園,其中假山憧憧,花木茂盛,全然沒有秋日雕敗之景,然而夜間也看不十分清楚。

六歡身上穿著一件蔥綠緞面比甲,於這初秋的冷風中倒顯得有些瑟縮,尤其是這長長的廊子裏,兩頭的對風一打,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她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齊子鈺,發現後者穿著一身擋風的大紅哆羅尼錦衣羅裙。面容在這燭火的映照之下,半明半暗,本就挺立的鼻梁更顯高聳,如同廟中的蠟像一般,雙睫撲閃,投在眼下,顯得大眼深深,雖是十分的顏色,百般的耀目,可總有種別樣瘆人的感覺。

突然,自院子裏躥出一道黑影,越過紅漆木的護欄,一下落在齊子鈺腳邊。六歡雙目圓睜,下意識的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喵~喵~”

是一只貓,黑色扁毛的,身子稍顯發福,一雙墨綠眼兒瞇在一塊兒,輕巧的繞著齊子鈺的腳轉了一圈,六歡平覆了下急跳的心臟道:“哪來的貓,怎麽跑到這兒來了?怪嚇人的。“

“唔,大概是外頭客人的吧。”齊子鈺想著事有點心不在焉,然而垂頭一看,眼睛便亮了一亮,她最愛養黑貓,且胖者為佳。

那黑貓已經膩膩歪歪蹭在齊子鈺腳邊,她便忍不住撈住裙擺蹲了下去,在它頸下輕撫了兩下。

怎麽可愛,還如此乖巧,她不免笑起來,心滿意足的伸出另一只手摁了摁它的貓爪肉墊,也半點不見它鬧。

貓脖子上還用寬絲帶系著一串紅珊瑚,看上去價格不菲,一看便知是一家貓。

誰家的?她的手頓了一頓,嘴邊剛泛起的笑意瞬間消弭:齊府不養貓,鄭家來作客,不是舅母的便是他的了。

他不是最討厭貓麽……

她指尖微屈,思忖道:不管是不是一試便知。倘若是的話,便可為她想做的事省一點麻煩了,她眼裏的光閃了一下,探手解了絲帶的結,重又打過,玉白的手指翻飛,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在手中落成。

……

“爺,貓自己回來了。”小廝面帶輕松抱著一只黑貓。

青衫的男子淡淡的應了,聲色淡漠如清泉泠泠。他指尖下落,劃過貓背頸上時,卻怔了一怔,隨即匆匆扭過視線,一個整齊的穿心蝴蝶結,他的眼底瞬間一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