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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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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刀割下的時候,長久沒有動。

鮮血從她臉頰緩緩流下,流到下巴,然後又滴到脖頸裏。因為手抖,姜柔用的力沒有很大,這道傷痕不深不淺。長久想原來是要毀她的容貌啊……一股涼氣從她後背襲來,她還是沒有動,耐心地等著對方落下第二刀。

淚水混雜著鮮血緩緩流淌,姜柔騰出一只手胡亂地摸了摸長久的臉龐,似乎想幫她擦幹凈。結果適得其反,越抹越臟汙。她在蘇苕的催促下,閉著眼睛又舉起刀準備往下劃。這次卻停滯在半空,再也沒能往下落刀。

她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看到長久一雙清亮的眼睛正看著自己。手一陣劇烈地顫抖,刀落在了長久的手裏。她扣住姜柔的手腕,緩緩地坐起來,一半的臉流著血,一半的臉還算白凈,這樣反而更加讓姜柔心生恐懼,她驚嚇得竟然忘記出聲了。

蘇苕妃子看到她慢慢坐起來,越過姜柔的肩膀直直地看著自己。“你……”

“我不怪你,剛才我都聽到了,是她逼你的。”長久低低的聲音傳來,就在姜柔的耳邊。姜柔怔怔地坐在地上,絲毫沒有感覺萬幸。她已經預感到自己很快就要失去這個朋友了。長久握著刀,慢慢地站起來,一邊說道,“但是你劃了我一刀,這一刀就算是了斷我們之間的情分。以後,你不要再叫我長久姐姐了,我也沒有你這個妹妹。”

“我從來都是一個人的。”長久越過僵坐著的姜柔,徑直走向面色微變的蘇苕妃子,“這些花粉對我沒有用,你忘了嗎,我是花匠。”她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裏慢慢跟她解釋原因。蘇苕扯出一個笑,“怎麽,你想殺我?”

長久手裏握著的短刀殘留著她方才流下的鮮血,眼睛卻朝窗外望去,宮女侍衛的身影隱隱可見,無處可逃,無處可退。蘇苕的手隨時準備舉起,“你這麽不配合我,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他們打不過我的。”長久卻徑直越過她,朝著門口走去,“我是被昭容罰到這裏的,一切就都交給她定奪吧。”說完她就要推開門朝外面走去,蘇苕微微詫異,外面都是她的人,但是蘇長久身上無所畏懼的氣息讓她感覺她真的可以走出這裏。

“怎麽,許昭容是你的靠山?你別傻了,她不會救你的,她只會落井下石。”蘇苕卻站在門口,堵住了她的去路。“現在能幫你的人,只有我。”

“你幫我的方式就是讓我的朋友用刀劃我的臉?”蘇長久冷冷地看著她,“我不是程漣衣,也不是姜柔,你的那一套對於我來說並不管用。”說完她就拉開門,門外一股力量襲來,是蘇妃的人。

刀鋒閃著銳光,長久毫不猶豫地劈手就是一刀,劃在來人的肩頭,鮮血淋漓,很快就浸染了一半的衣衫。蘇苕這才感到一陣後怕,這個宮女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孩子。她會打架。

血色彌漫在她的手指間,外面的人立在原地,一時之間不敢再沖上來。後後面忽然傳來一股力量,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長久轉過頭,刀尖直指來者的喉嚨,卻是姜柔。

她不解地看著她,姜柔抖著唇,“別出去,你要救救我。”

“你走了,我必死無疑。”她的眼睛裏有死亡來臨的絕望。

長久艱澀地說道:“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求饒吧,難道屈服一下很難嗎?蘇妃娘娘不會殺了我們的,你只要向她求情,她會幫忙的。”姜柔的手握得更加緊,“我們沒有任何權力,現在能幫我們的只有她了。”

可是她從來沒有向誰低過頭,長久的背挺得筆直,“如果她真的有心救我們,早就救了。”她盯著姜柔閃爍不定的眼睛,“更加不會用你來威脅我。”

“你真的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你走了,我只有死路一條。”姜柔忽然跪在地上,拉著她的衣袖,“我求求你了,長久……”一旁的蘇苕看著這一場好戲。

一個人牽掛太多,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長久默默數了三秒,姜柔沒有松手,她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後面是隨時撲上來的侍衛,如果她動手推開姜柔,姜柔或許會更加緊地扯住她,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餘力去對付侍衛。

而拿姜柔當擋箭牌這種事情,她終究做不到。

“長久!我知道我拖累了你,但是我不會讓你走的。”看出她的顧忌,姜柔已經打算死也不放手了。

“你為什麽要為這樣的人賣命呢?”長久不解地看著她低下去頭頂,“當初你將漣衣的屍首偷出來交給她,就是為了現在這副模樣嗎?跪在地上求著自己的朋友?你有沒有後悔過?”

姜柔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你知道我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嗎,上頭有不喜愛我的父親,下面有嫡生的姐姐,我能夠在姜府生活下來還是靠著厚臉皮才做到的。我心裏不服氣,長大後破壞了姐姐的姻緣,雖然被趕出家門,看到姐姐那副模樣我也算是解氣了。我跟你一樣,在算命先生安排下入了宮,照樣要生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我始終記得。”

“我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但是我以為你至少不會出賣朋友。”長久慢慢地縮回刀,“你既然大方地承認了,我便幫你最後一回。”她轉過頭看著蘇苕妃子,“你準備怎麽做?”

蘇苕妃子卻看得興致盎然,“女人要是撒起謊來,真是信手捏來毫不費勁。可憐的是,竟然還有人相信。”她低下頭看了看姜柔,“你這副模樣倒是楚楚可憐裏帶著股倔強,別有味道。可惜這裏沒有男人在,不然心早就軟了。”

姜柔瑟縮了一下,她沒有按照劇本來!

“你這樣的人,我留在身邊也害怕。你就跟著你的好姐妹一起走吧。”

宮外有一輛馬車靜靜地等著,長久帶著姜柔撩開馬車簾子,跳了上去。馬車夫戴著鬥笠,見送她們出來的人走遠了,他才轉過身,忽然掀開鬥笠,露出自己的臉來,“長久,你看我是誰。”

“啊……”是姜柔的尖叫聲,伴著馬車疾馳而去的聲音。長久看著他的背影,不可思議地坐到馬車前,“劉書深,你怎麽在這裏?!你什麽時候跟蘇妃串通好了……”

“噓!”劉書深看了一眼已經花容失色的姜柔,然後低聲說道:“我不是蘇妃的人。”

姜柔的臉又白了幾分,現在她更加擔心他們會怎麽處置自己。

但是現在沒有人來理會她,長久不解地看著仿佛從天而降的劉書深,“是陛下讓你在這裏接應的?”

“哈哈,你答對了。這裏原本是蘇妃的人,還好陛下事先讓我替換了原先的車夫,她果然送了你出來。”劉書深見她臉上的刀痕,“你的臉怎麽了?”

長久這才明白過來,暗想:原來她早就要放我出來,只是沒想到她心腸這麽壞,放人之前還想著要毀我的容貌。那麽她讓姜柔也跟著出來,是什麽原因?

她轉過身,重新回到車廂裏,然後盯著姜柔,“你老實說,你跟蘇妃在打什麽算盤?”

姜柔卻不肯說話,只是驚恐地看著四周,知道自己已經再也不能回到宮廷了。

一路無言,長久拉著姜柔的手不放,哪裏也不準她去。馬車停在院子裏,劉書深跳下馬車,心情很不錯。這院子是京都郊外的一座民居,外觀普通,不引人註目。院子裏還種著幾株棗樹。“我們先在這裏等消息。”

面前擺著一盆幹凈的水,風從外面的悠悠地吹進來。長久低下頭慢慢地擦幹凈臉,臉頰右邊有道嫣紅的傷痕。她找來幾株草藥,用石頭磨出綠汁來,抹在臉上治傷。傷口並不是很深,但是看來是要留下疤痕了。

姜柔坐在一邊不敢動。雖然她也逃不了。門窗掩著,長久跟書生在外面敘話。

“陛下讓我查出蘇家與太醫院暗地裏做的交易,這次大清洗,我算是立了功勞。陛下問我要什麽獎賞,我便說要太醫院的一名叫蘇長久的醫女。結果陛下不說話了。”劉書深想起那時的畫面,心有餘悸,“沒想到你是被算命先生誆了,又幾次調動,被調到了宵衣殿去。後來陛下讓我在外面等著,想來是真的將你賜給我了。”

長久楞在原地,良久沒有反應過來。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當成獎賞賞賜出去了。

“長久,你在想什麽?”劉書深臉上忽然起了淡淡的紅暈,有些羞澀,“我如今也算是有官有產業之人了。反正你般性子,無人要你。陛下日後或許便會下了一道諭旨,讓你正大光明地出宮嫁人。如此,可好?”

她覺得他心思頑固,要娶她還不忘損她一句,果然還是那個劉書深。此刻想到賞賜,她心又是一片冰涼。“他當真會下諭旨賜婚?”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不然你準備一輩子逃亡嗎?私自逃出宮廷可是死罪。”劉書深面色不豫,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莫非,你喜歡上了他……”

像被戳中了心思,長久微惱,“我說過,我不稀罕你的。”

劉書深郁悶至極。

她又問他,“如今我臉上多了一道疤,你還願意娶我?”劉書深看了看她,“這道疤又不妨礙,等傷好了也是淡不可見。你這是自卑麽?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便是因為你有諸多不好,我才想娶你的。”

他還不忘初衷,是為了做好事才要娶她。

“我才發現,我從來沒看懂你這個人過。倘若我執意不肯嫁你呢?”長久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輕地說道,“倘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呢?即使沒有希望,我也願意呢?”

劉書深臉色逐漸嚴肅,他難得一臉正色地說道:“我讀遍聖賢書,從來不做君子所不為之事。你不願意,我必定不會強求於你。若說沒有希望,那倒也不一定。他,他未必舍得……”

長久擡起臉,眼眸閃過一絲希冀,“那麽我們先慢慢等消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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