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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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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明秀的大宮女領著一幫力挺許昭容的宮女將蘇長久堵在了偏殿大門口。

蘇長久一直以為像她們這樣處於底層的小人物跟後宮妃嬪的鬥爭牽扯不上,就算心裏覺得哪個娘娘好,以她們微薄的力量也幫不上任何忙。但是今天一番偷聽來的話忽然讓她意識到有時候事情就是需要小人物出場的,比如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屑做,那就要派小嘍啰去做了。事發後還可以隨手拉出個替罪羊來。

最最關鍵的是這些小嘍啰還抱著一顆肝腦塗地的心為主子去做事。那不知名的宮女不是跟木寇發誓說事發後她就算是抵命也不會供出許昭容來的麽……不過話說她們到底暗中算計了蘇苕妃子什麽?

她這樣想著想著,竟然就在晚風裏走神了。

明秀用力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氣勢十足地威脅道:“你不說是不是?明兒我就跟木寇姐姐說去,讓她來審問你,到時候恐怕就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了。”木寇是許昭容身邊的大宮女,確實有權力來管教底下的宮女。

長久聽到木寇這個名字,以往對她沈穩善良的印象已經蕩然無存了,也是,她能夠做到這個地位不動搖,沒有八分手段,三分也是有的。她伸出手,做了個阻攔的動作,“別啊,我說就是了。這種事情怎麽能勞駕上級呢。”

“那你快點從實招來。”明秀站在一群宮女面前,過足了做頭領的癮。

蘇長久想了想,然後決定老實交代:“明苕殿裏有個與我同時入宮的姐妹,她得了蘇妃的一瓶好酒,便邀了我去一同飲用。”

“就這樣?”

“就這樣啊,沒做什麽事。”

明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們在一起恐怕說了什麽見不得人的話,你說,你有沒有將這裏的事情告訴你那個好姐妹一字一句過?”長久覺得她說的這話大有問題,她剛來宵衣殿不久,這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說?就算有,她一個養花宮女又從哪裏知道?這明秀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還好有清醒的宮女上前在明秀耳邊嘰嘰咕咕說了幾句話,明秀也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時口快,問了個傻問題。她瞪了蘇長久一眼,“你以後少跟明苕殿的人來往,你記住,你是宵衣殿的人,上頭的主子是太後和昭容,不是蘇妃娘娘!”

這番話也是在偏殿自己人面前說說了,明秀得了木寇不少好處,可謂忠心耿耿的代表。

蘇長久只好點頭稱是。反正從太醫院到辰居殿,再到這宵衣殿,東家換了又換,今日主子是昭容,明日的主子恐怕又換了,這不就是鐵打的丫鬟命流水的主子心,到哪裏不是伺候人……

蘇長久這才無比想念在辰居殿裏滕久的好。如果說辰居殿是民主開放自由放任的無政府主義制,那麽宵衣殿無疑就是等級分明規矩嚴格的封建大家長制了。哎,現在混到這裏大部分原因還是自己沖動行事了啊。

當下為了讓蘇長久表決忠心,明秀決定讓她看管花房一個月,哪裏不許去。本來這項任務是采用輪班制的,那些宮女不用輪到熬夜看管了,心裏自然樂意萬分,因此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表示願意給她分擔。

蘇長久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好欺負的,自然堅決反對。但是她沒想到明秀會無賴到這個地步,她笑著臉湊過來,“我知道你力氣大,你心裏不服氣,有本事來打我啊,我奉陪著呢。來啊,來啊。”長久拳頭都舉起來了,看著她嬉皮笑臉有意挑釁的樣子,她終於忍下氣來,“不生氣,不生氣,誰叫她的官比你大呢。我不生氣,不生氣……”

最終拳頭慢慢松開,輕輕落在明秀的肩膀上,長久擠出一個笑容來,“那就聽你的吧。”

明秀方才已經被她嚇得魂飛魄散了,以為她真敢一拳頭砸下來!

一時人漸漸走散了,蘇長久站在原地,努力地修煉“氣定神閑”的技能。

“小蘇,你倒是能忍氣了。”頭頂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蘇長久舉頭望去,只見趙侍衛抱著刀正坐在廂房屋頂上。她環顧四周,才發現人都漸漸走光了。這裏偏僻,沒有多少人。敢情方才他一直在上面看著好戲呢。

趙瓦從屋檐上熟練地翻身下來,然後拍拍身上的灰塵,“看來陛下是瞎擔心了。”他臉上帶著笑意。

蘇長久心裏微微一動,然後看了他一眼,“是他讓你來的?”

“不然呢,我怎敢私自離職跑到這裏來?”趙瓦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覺得陛下是真的白擔心了。起碼她也應該露出感動的神色說幾句感激的話來吧,這是對前任主子該用的態度嗎?

那日他送來的絲絹桃花已經被她擱在箱底了,蘇長久壓抑住內心的波瀾,不敢往那方面想,也不願意。“那你回去跟他說,我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擔心也不用再派你過來了。”

“嘖嘖,小蘇,你這樣說也太大膽了。我可不敢這樣回覆。”趙瓦不敢茍同地看著她。

因為不敢多久留,趙瓦決定不再廢話,終於說出來的目的,他忽然正色道:“陛下要我來給你出個主意,倘若這兩位娘娘真鬧起來了,你能不沾邊就不沾邊,實在不行,你就站在蘇妃那邊去吧。”

“什麽?!”蘇長久瞪大眼睛,這是什麽意思……

趙瓦卻沒有多加解釋,只是多加叮囑她要小心,不要被卷進陰謀裏去。說完就轉身走了。長久站在原地,慢慢消化他方才的話。這樣直白地來告訴她,算是作弊麽……但是重點不在這裏,許昭容是跟太後一起的,滕久竟然讓她站在蘇妃那邊去,潛臺詞不就是讓她幫助蘇妃麽,也就是說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只能去當臥底來保命了,也就是說滕久這是要保媳婦不要娘的節奏啊……

蘇長久覺得要被自己這個推斷弄得風中淩亂了。

不過這從側面不也可以看得出來,滕久對蘇苕妃子還是很看好的啊,他怎麽可以這樣啊,一面送你東西示好,一面又對另外一個女人表現得情意深重。蘇長久理來理去,最終得出了這樣一個令人沮喪的結論。明天她就把那朵絹花燒了!

但是在她打開箱子,看到底下一支碎掉的桃花木簪,長久忽然不忍心了。

宵衣殿裏,許昭容端莊地坐在軟凳上,服侍太後慢悠悠地喝湯藥。近日太後染了風寒,病懨懨地半躺在軟榻上。一尊落地紅木香爐裊裊吐著白煙,室內一片安靜,只有湯勺與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音。門外傳來宮女的宣報聲,緊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太後望過去,只見眨眼功夫滕久已經站在榻邊,影子落在榻上,竟然讓她產生了一絲壓迫感。

“陛下來了。”許昭容擱下手中的湯碗,規矩地行了個禮,面色淡然。

滕久卻轉頭看了她一眼,用意頗深。許憐櫻照舊一動不動,神色照常。他們之間的互動終於讓太後起了疑心,那日午後她讓憐櫻出殿散心,用意便是讓她與陛下可以多接觸接觸,但是如今看來效果沒有她預想的那麽好。

“何事如此慌張,你如今是皇帝,做事怎麽還如此莽撞。”四下無人,太後忍不住出言訓了幾句,卻又惹來低低的咳嗽聲。滕久連忙坐在榻邊,為母親輕拍後背,他溫言道:“聽聞母親染了風寒,我才急急趕來的。”

說到風寒,太後又輕輕推開他,“平白染了不好,你離母親遠點。”然後示意他坐到一邊的軟凳上,正好與許昭容挨著位置。

滕久看著她,“母親感覺如何?”

“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前些天貪涼,多吹了些風。”太後說完就一副疲倦的樣子,然後轉過頭對昭容說道:“你也先退下吧。予乏了,略躺躺。”滕久還想再說些什麽,見她這副樣子,只好跟著昭容踏出內堂。

到了無人的地方,許昭容終於轉過身,一臉正色道:“陛下今天來這裏恐怕不是探望如此簡單吧。”

滕久方才急急趕來,一半是為了母親的病,一半是為了剛查出來的事情,急於向太後詢問一二。只是許昭容在這裏,他多有避諱。現在見她主動提及,他面色不動,往前繼續走去。

昭容已經穩穩地跟上去,似乎要說個清楚。

走著走著,滕久對宵衣殿極為熟悉,已經走到了偏靜的地方。他卻忘了這偏靜的地方是太後養蘭花的閣室,隔著一扇窗便是長久在看管蘭花坊。往常這裏的宮女都已經休息去了,長久被罰守在這裏,因此她又很不幸地聽了一次墻角。

長久正彎腰觀察蘭花的長勢,半開的窗戶外便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詫異地轉頭望去,只見兩道身影站在深紅色木窗外,滕久身材修長,姿然翩翩,而許昭容一身淡色宮裝,婉約文靜。因為對話,一個低頭,一個微微仰頭,若是不註意他們談話內容,倒像是一對有情人在幽會。

剛聽完滕久壓低嗓音的“這些年你們都對她做了什麽?”,蘇長久便不想再聽下去了。須知知道得越多,惹禍上身的幾率越大。更何況這個意味不明的“她”,長久憑借女性的敏感已經很快推斷指的是蘇苕妃子。

任何人聽到了,都會以為這是他在為蘇苕妃子質問似乎做了什麽好事的許昭容。

可憐的許昭容終於淚眼盈盈,“陛下,您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我,可見心裏已經篤定了是我做的。我再說什麽恐怕都是狡辯而已。”

見她這幅模樣,滕久抿了抿唇,“表姐,我不是在質問你。”

“你若還念在我是你的表姐,就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昭容忽然挺直腰背,眼角尚垂著淚,說話的聲音卻帶著股正氣凜然,“我是什麽樣的人,你的母親又是什麽樣的人,陛下難道還不清楚麽?您心裏有埋怨,我們都知道,但是您也要替我們想想,尤其是您的母親,站在她的立場想想處境,您大概就能理解了。”

她又添了一句,“更何況,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樣。”

隔著一扇窗,長久分明看到了他眉眼間閃過一絲茫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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