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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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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想死在亂刀下,就乖乖坐在這裏。”

蘇長久不動了,因為一支熟悉的木簪遞到了她的手心裏。她低頭一看,正是她很久以前丟失的簪子。失而覆得的桃木簪上多了一朵桃花的刻紋。滕久清淡的聲音響起,“送給你。”

她握緊這支簪子,心理防線微微崩潰,“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她的聲音很低,低得滕久要側耳仔細聽才聽得清楚。他聽完後,卻是這樣說道:“一直是你在對我好啊。”他的語氣裏有些困惑。

蘇長久擡起頭認真看他的表情,確定他不是在說反話之後,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明明她老是欺負他,他是有多缺愛才會這樣想呢。面對忽然孩子氣的滕久,她怎麽也兇不起來。

“我想不通,你這樣的人怎麽會是皇帝?”蘇長久也不管這樣說是不是大逆不道了,坦然地說著,“我更加想不通你竟然會做那些荒唐的事情。”滕久以為她在說他的裝瘋賣傻,他神情有些黯然,“沒有辦法,我只能那樣才可以活下去。”

這句話又惹起了蘇長久的怒氣,她轉過身,因為用力過猛,沒有防備的滕久就這樣被她推到欄桿下了,欄桿狹窄,蘇長久失去他的扶持,也搖搖欲墜,她緊緊抓住欄桿,然後眼睜睜看著滕久仰面倒下了欄桿。

殿門的侍衛紛紛按住武器,靜觀其變。

背後洶湧的殺氣讓蘇長久怒罵的話就這樣憋在了喉嚨裏,簡直不吐不快。她只能恨恨地瞪著莫名其妙的滕久,低低地說了一句:“活該!”

滕久翻身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臉色冰冷到極點,“你太大膽了。”

“你會殺了我?”蘇長久挑眉看他,隱隱帶點挑釁。她的手已經握起,隨時準備開始一場大戰。

滕久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要自不量力了。你現在做的事很愚蠢。”

啪嗒一聲,他伸出手在欄桿上一拍,木質的護欄就這樣生生折斷了。蘇長久從欄桿上跳下來,冷冷地看著他,“那你教我應該怎麽做。”這句話簡直是挑釁的升級版。她感覺背後的殺氣更加濃重了,只要滕久一個眼神,那些侍衛就會沖過來救駕吧。

“孤不會殺你,但你若是一直這樣,孤只能將你投入牢獄了。”滕久站在她面前,無形地有一股壓力襲來。蘇長久擡起頭看他,他一直很高,但是以前的滕久會撒嬌,會賣癡,只是有點傲嬌冷臉。可從來不會這樣威脅人的。

這樣貿然地來找他,果然是失策了。她根本不了解這個人!

蘇長久點點頭,“我明白了。”她抱起地上的盆栽,“請問,我應該將這盆花放在哪裏?尚花女史還在等著我回去交差。”她的語氣實在太差了,滕久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進殿。”

“什麽?”回答她的是滕久高大的背影。他直接步入了辰居殿。

胖嘟嘟的梁寶踉蹌著走過來,額頭上都是汗,一見蘇長久還抱著花盆站在原地,瞪了她一眼,“你怎麽做事的,還不快進殿把花放好。”蘇長久不情不願地跟著他進了內殿。

殿外一輪春月寂寂無聲。

辰居殿的布置簡單大方,唯獨宮燈稍顯華麗美觀,晝夜不熄。空氣裏有淡淡的熏香味道,中央擺著一盞雁魚銅燈尤其醒目。這是儲久生前最喜歡的宮燈,因此沒有舍棄不用。

一張紅木長桌擺在正位,上面疊著許多奏章之類的文件。屏風擋住了一方臥榻。滕久站在桌邊,背負著雙手看屏風上的刺繡。這是宮廷繡女織成的江山美圖,恢宏大氣。

梁寶帶著蘇長久進了內殿,他指揮她將手中的金錢吊芙蓉擱置在書桌邊上。長久抱著花盆面無表情地走到桌邊,然後按照他所說的將花盆擺好。她垂手站在一邊沒有動。

梁寶用眼神示意她說話。蘇長久沒有領悟,繼續直直地站著。

“還不快請安退下!”梁寶見陛下的臉色陰晴不定,越發急了,忍不住伸手推了蘇長久一下。

蘇長久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好狂妄的宮女!梁寶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樣的人,他決定找到這個宮女的長官問個清楚。“站住!”咦,這個聲音貌似不是他發出來的,梁寶膽戰心驚地聞聲看過去,只見陛下已經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個宮女的背影。

完了,完了,梁寶比蘇長久這個當事人還要懼怕。

她的腳步一頓,停在原地,然後她順從地轉過身,站在門邊,“陛下還有何吩咐?”她的表情很平靜,好像方才負氣轉身離開的人不是她。梁寶默默地擦了擦冷汗,站在一邊不敢搭話。

“梁寶,你先退下。”滕久開口,卻是跟他說的。梁寶屈膝了一下,幾乎要雙腿跪下,匆匆忙忙彎了腰然後倒退著出去了。經過蘇長久身邊的時候,又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蘇長久見這個胖胖的侍從眼睛瞄著自己,她回頭正氣凜然地看了他一眼。梁寶抖了抖,宮廷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沒有教養的宮女?這尚花女史是什麽眼力啊!梁寶嘰嘰咕咕地退下了。

“你是不是以為孤很好欺負?!”滕久見她站得筆直,一副隨時準備開打的樣子,忽然有些頭疼。接下來難道真的要打一場嗎?問題是他都不知道她在生氣什麽。

聽到陛下的聲音,掌燈宮女們紛紛擡頭好奇地望過來。她們都隱隱覺得今晚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這個宮女還真是好福氣,被陛下留在殿內,或許明天就成了主子。她們互相交換了然的眼神,低頭默默將宮燈調得暗了一點,殿內的氣氛漸漸開始暧昧起來。

明明滅滅的燈光照得滕久的側臉線條時而模糊時而清晰,蘇長久忍住一口怒氣,說出來的話還是夾槍帶棒的,“陛下九五之尊,天下的人誰敢欺負您?欺負您的人,恐怕都化成一堆白骨了。我一個小小的民女,怎麽敢做這樣的事情。”

“母親說女子陰陽怪氣起來,一張嘴比刀還鋒利。今天聽了你這番話,果然如此。孤什麽時候成了這樣草芥人命的人?”滕久的聲音冷得掉冰渣,掌燈宮女們面面相覷,陛下您要留下這位美人,也不是這樣的留法啊……

蘇長久斜眼看他,“草芥人命?這樣的事你做得還少嗎?以後恐怕還會做得更多!”

“大膽!”滕久瞪了她一眼,越說越過分,簡直不可饒恕。這一聲將殿內原本和暖的氣氛破壞殆盡,掌燈宮女們紛紛低頭不敢再看好戲。這位姑娘真是好大的膽量,竟敢站在陛下的地盤上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蘇長久手裏還緊緊攥著他方才送還給她的木簪。她的手指摩挲著上面的桃花花紋,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也會在一支木簪上刻這種東西。她暗暗用力,木簪就這樣碎在了她的手心裏。

“我說錯了?”蘇長久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好像凝固了,真正的面無表情。他們之間隔著一盞銅燈,火光忽然冒起,陡然亮了幾分,滕久忽然發現蘇長久的眼睛裏含著一抹水光……

原來她不是在生氣,她是在傷心……

他原本要宣召門外的侍衛進來的手勢頓住了,若是換做別人,他早就毫不留情面地亂杖打出了。容忍到此刻,他都忍不住佩服自己。“你哭什麽?”

蘇長久擡起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一滴水沁在她的指尖。但也只是這一滴。她眨了眨眼睛,最後一抹水光消失殆盡。一時之間她好像有很多話要跟他說,跟他說說那個他從未蒙面卻成了他的藥引的程漣衣,他這條命是漣衣用她的命保住的,她好像更不應該來殺了他。相反,她應該讓他好好活下去。

她一定是腦子抽了才跑到這裏來鬧事!

心思千回萬轉,蘇長久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門外終於傳來一陣喧嘩聲,打破了彼此尷尬的氣氛。滕久大步走出去,皺眉看著庭院裏亂成一團的侍衛,冷聲問一邊的梁寶:“發生了什麽情況?”

陛下忽然出來,梁寶嚇得七魂六魄少了幾魂,“回……回陛下,殿內忽然出現一只白貓。他們正在捉那只貓。”跟在後面的蘇長久聽了這句話,心裏咯噔一聲。完了,她跑來這裏鬧事,她的貓竟然也跟著來了。

心想不過是命一條,既來之則安之。她靜下心來,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靜觀其變。

滕久見她收斂了方才的氣勢,乖乖地站在一邊。心裏這才稍微好受了一點。轉頭又看到自己的侍衛們圍著一只貓團團轉,他頓了一下,尤其是看到趙瓦誇張的動作,心想自己都養了一群什麽帶刀侍衛。院子裏的白貓身手矯健靈活,時而跳到樹上,時而跳到屋檐上,來得悄無聲息,去得也是不留痕跡。

最後它蹲在墻上,無聲的“喵”了一句。大家這才看明白這是一只啞貓。趙瓦見它毛色純正,是難得一見的品種。下手也不敢太重,生怕是哪個殿的娘娘養的貓。貓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看。

蘇長久呼了一口氣,敢情這只貓是來救自己的……

她剛想站出來,說這只貓是自己的。滕久已經邁開步子,走過去,“趙瓦,讓孤來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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